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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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裡人?家住何處?可有兄弟姐妹?以前拜過師嗎?」解彼安把範無懾安頓在了與自己相鄰的別院,忙進忙出地幫他打掃、搬東西,插縫跟他聊天,主要是問東問西。

但範無懾惜字如金,偶爾回答也是避重就輕,似乎很防備,也沒什麼交談的興致。

解彼安鋪著從自己屋裡抱來的被褥,笑著說:「你不要嫌我囉嗦,我從小在這裡長大,鮮有年齡相近的朋友,何況還是活人。其實我一直都想有個師弟的,我……師兄會好好照顧你的。」這「師兄」二字的自稱一出口,他有點不好意思,但心裡事美滋滋的,好像擔當了什麼了不得的要職,他終於做了別人的師兄了,終於有了師弟了。

大約是因為從小就接管了鍾馗的起居,他一直以照顧人為樂,以後就算師父不在,他做了好吃的,釀了好酒,也有人分享了。

範無懾看了解彼安一眼,突然皺了一下鼻子,用力嗅了嗅。

解彼安馬上反應過來:「是被子吧,我在櫃子裡放了我做的香囊。」他抓起自己的被子聞了聞,「你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範無懾走過去,拎起一片被角湊近臉,卻根本不敢吸,隻令那氣味弱弱地飄過鼻尖,已覺心旌搖盪。

這個味道……

拚命壓製的記憶潮湧而來,他想起那年,那富麗恢弘的皇宮深處,懸於頭頂的五莖蓮花燈燭火搖曳,影影重重,金樽玉觴東倒西歪,龍袍皇冕也被棄了一地,沉香木床猛晃,雲霧綃羅帳隨勢而動,推開層層曖昧的漣漪,賬內玉暖**,被翻紅浪,他壓著這個人沒完沒了的沖撞,幾近癲狂,那時沁入鼻息的,便是類似的香,隻是更熱、更稠、更媚……

「師弟?」

範無懾如大夢初醒,燙手似的將被子扔了回去,沉聲道:「太香。」

「太香嗎?」解彼安又聞了聞,「這裡麵我放了丁香、藿香、蒼術、白附子、青桂、陳皮,這是個安神助眠的方子,提香隻用了一些蘭花,是蘭花放多了嗎?那可能是放多了,院子裡種了太多,不用可惜了。」

君子如蘭,君子如蘭,這個人,還是那麼愛種

蘭花。

範無懾的眼神晦暗難明,一股怨氣毫無征兆地沖了上來。

憑什麼,憑什麼他可以全都忘了?他做過的事,造過的孽,害過的人,都被他忘得一乾二淨,清清白白地投胎轉世,在厲害師父的蒙蔭下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如今一派純良灑脫,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憑什麼自己拚了命記得,而他輕易就忘了?!

「師弟,你來的突然,我一時也找不到新的被褥,你將就一晚,明日我帶你去鎮上好好置辦置辦,好不好?」

範無懾一言不發,提起一桶髒水就出了門。

解彼安看著少年的背影,嘟囔道:「脾氣有點古怪啊。」旋即又是一笑,「怕生吧。」

這從未有人居住過的別院,被粗略打掃一番,煥然一新,解彼安又從花園裡剪了些嫩生生的花,給屋子添上人氣。

範無懾打了水回來後,更不拿正眼看人了。做師弟的剛進門就對師兄這般無禮,在別人家早就挨整治了,解彼安雖然有些鬱悶,但沒有往心裡去,想著一個普通人在一日之內遭逢這樣的變故,有些反常也可以理解。若是他從小到大都如此,那定然是過得不順遂,自己就更沒必要計較了。

在叮囑範無懾絕對不要一個人擅自離開天師宮後,解彼安就告了辭,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師父。

鍾馗嗜酒如命,這天師宮的每一處地方,名字都取自酒,比如正殿叫九醞,鍾馗的寢殿叫竹葉青,範無懾暫住的是寒潭香,解彼安給自己的別院取名逍遙釀。

他到了竹葉青殿,撞見了正往外走的薄燭。

「師尊呢?」

「天師剛沐浴完,又睡下了。」薄燭無奈地說,「也不知道又去了什麼地方,又髒又臭的。」

「又睡了?也沒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嗎?」

「隻喝了醒酒湯。他說白爺燉好了排骨再叫他起來。」

解彼安笑了笑:「說的我自己都餓了,我去準備點吃的,估計師弟也餓了。」

「天師真的收了那人做徒弟?」

「嗯,師尊雖然行事乖張了些,但說話總是算數的。」

「可是,天師看上他什麼呢?倒是長得很好看,卻不知資質根骨如何。」

解彼安沒告訴薄燭那一頓酒錢的事,給

鍾馗留了點麵子:「師尊看中的人,必然是不差的,隻不過……」

「怎麼?」

解彼安苦笑道:「他好像不太喜歡我,不愛說話,也不愛搭理我,想問問他的身世,他也不願意說。」

薄燭瞪起眼睛:「這什麼人啊,哪兒會有人不喜歡白爺呢,有天師做師傅,又有白爺做師兄,他未免不識抬舉。」

「倒不必這麼說,可能……可能他被嚇到了,還沒緩過來呢。」解彼安揉了揉薄燭的腦袋,「幸虧今日你早早通知我,讓我在崔府君之前趕到,不然我可能就沒有師弟了。」

薄燭有些憂心地說:「府君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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