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IF線:阿貝多 (1)(1 / 2)
無垢之土,與最後的花園
——1——
「宇宙——即顛倒之天。」
「地層——乃是時間都忘記的夢。」
「這是灰,是生命這種復雜結構的最簡狀態。」
「而,這是……」
「——新生。」
你從一片黑暗中醒來,入目的一片茫茫的雪白。冰冷凜冽的寒風刮過,高聳的雪山上仿佛凝結著一層如薄紗般的霧氣。
蒼翠的鬆樹上堆積著簇簇的雪,霧凇、冰霜、冷澈的山中之泉,走在上麵會發出窸窸窣窣的碎裂聲的碎冰和雕刻著復雜紋路的斷壁殘垣,構成了你對這裡所有的第一印象。
這無疑是一座沉默而龐大的雪山。它看上去那樣的寂靜,卻又好像在掩藏著什麼。你過去的一生中,為了取材,你曾經去過無數座雪山。卡瓦格博峰、貢嘎山、安納普爾那峰、喬戈裡峰、南迦巴瓦峰、珠穆朗瑪峰……
但你可以確認,這裡不屬於你印象中的任何一座雪山。
這是一片……你從未抵達過的地方。
在凜冽的寒風中,你從暈暈乎乎的狀態中掙脫了出來,隨後便感到了一陣強烈的、扭曲的怪異感。
在你最後的印象中,你回到了自己以前的那個小出租屋,然後看到了黃昏。黃昏是那樣的美,夕陽劇烈地燃燒著,漫天的雲都染上了絢爛稠麗的霞光,就像你曾經無數次為之流淚過的景色一般。
之後……
「……不過,」
「歡迎來到……」
你感到頭部一陣劇痛,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挖掉了。
但你沒有在意這些。
你隻是垂下眼,怔怔地望著自己沒有一絲皺紋的手背,還有那雙矯健修長、年輕有力的腿。你突然反應了過來,跪在冰冷的凍湖前,久久地凝視著冰藍的湖水中那張無比熟悉卻又陌生的麵龐。
你當時知道這是誰。
……是啊,你當然知道。
這是……
……你年輕的時候。
這不符合常理。你的大腦中閃過了無數種想法:首先,是否是地球科技進步實現了人體冰凍的技術,你的學生們把你凍起來了;其次,是否需要考慮一下某種先進的生物技術的可能;當然,雖然不太可能,但你一直相信著平行世界的存在,當然也有必要考慮一下是否是穿越了之類的可能……
你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大腦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湛藍冰冷的凍湖中,少女的倒影與湖水一同微微顫抖著。你的記憶有些混亂,紛雜的畫麵從你的大腦中閃過。
這樣的場景……
……應該在哪裡見過才對。
雪山中永恆流淌的、冷澈的湖水,白色的飛鳥張開長長的翅膀掠過湖麵時泛起微微的漣漪,連同那雙無機質的、如同矢車菊花瓣般湛藍的雙眼都一同微微地顫抖著。
出現在記憶中的……
……是誰人的雙眼呢?
一陣寒風吹來,你凍得打了個噴嚏。搓了搓胳膊,你猶豫了片刻,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一邊嘟囔著「什麼鬼天氣」,一邊哆哆嗦嗦地往前走去。
隻是……
你走得越來越快,對這個全新的世界充滿了好奇。你感覺你已經幾十年沒有這樣清晰而欣喜地注視著這個世界。在歲月的磨損下變得難以動彈的雙腿再次矯健有力;那些相遇與告別、讓你的笑容和內心都變得蒼老的記憶開始慢慢淡化,你似乎回到了自己二十歲剛剛出頭時。
當你剛過二十歲時,你對世界充滿好奇。你敢笑,敢哭,敢犯蠢,敢矯情,你肆無忌憚又倔強,你義無反顧地沖向自己想要去的每一個地方。
不知何時……
……在你尚未發現的時候,你眼中那個開始泛黃的世界,再次變得鮮明、透徹、富有生機了起來。
你當時並不明白。
你隻是覺得身體很輕很輕,好像一隻風箏;又向一隻白鴿,好像自高高的雪山頂滑翔而下,便能憑風掠過整片未知的景色。
你當時並不明白。
或者說,你並沒有去想。冥冥之中,你身體中好像有一個無頭無尾的念頭,催促著你向一個方向前進。
你踩過鋪著厚厚鬆針的雪麵,小心翼翼地躲開幾塊雕刻著神秘符號的斷裂石塊,跟著心中的聲音,像一隻掙脫引線的風箏般輕盈地落在了斷橋上。
你並不明白。你隻是感覺心中升起了一種古怪的熟悉感。已經模糊的記憶中,似乎有什麼要被喚醒了。
不知為何,你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你似乎是在赴約。你想要見到某個人——那個人有著矢車菊花瓣般湛藍的眼睛,有著如同貝加爾湖般冷澈的嗓音。他的發絲像蒼白的日光,手指卻像燃燒著的黃昏一樣溫暖。
你好像……
你好像曾經與那個人,與他約定過什麼重要的事情。
那時,那雙溫柔的、沉靜的、默然的湛藍的雙眼,好像是那樣認真地注視著你。
他說——
「……煉金術……」
「……真是殘忍的存在啊。」
柴火在簡易的壁爐中燃燒著,鬆木灼燒斷裂時偶爾會發出窸窸窣窣的「劈啪」聲。狂風在營地外永無止境地呼嘯著,連溫暖安全的營地中的空氣似乎都有幾分微微地扭曲。
一年三百六十餘天中,這裡超過三百六十天都遍布著冰雪與寒風的怒號。它們偶爾會停歇片刻,展露出少有的溫情。那時,天空便如矢車菊的花瓣般湛藍而溫柔。
但等這難得而可貴的溫情過後,便又是一陣陣呼嘯的狂風。
但扭曲的視角有時候並不是壞事。他承認,凡是實驗,便應力求「精準」與「謹慎」……
……但有時,或許有些東西看不清,又何嘗不是一種暫時的「幸運」呢。
空氣在微微扭曲。倘若品嘗這時寒冷的空氣時,舌尖便會泛起一種奇異的酸甜交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