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 / 2)
烏篷船的體積不大,船艙也僅能容下兩人,船的前主人當真收拾得很乾淨,裡頭除了一張小桌和兩個蒲團軟墊,一盞油燈之外,乾乾淨淨。
洛銀帶著少年彎月要上船,船身輕輕搖晃,少年蹲在船尾解開麻繩,就盤腿坐在了船尾尖處,看向越來越遠的碼頭喧囂。
洛銀斜靠在船艙內,打開了兩側的小窗,竹片做的窗簾是新換上的,散發著青竹特有的清淡香味。
小船飄浮在水麵上,揚起了一麵暗青色的帆,船身順著江上的風遊走在璞鳳江的中央,一葉扁舟,錯開了商船貨船,倒顯得格外寂靜。
買來的烏篷船被一道靈力操控,不用劃槳也能直往目的地而去。
江上風景宜人,清風迎麵拂來,偶爾兩隻江邊田野處飛來的白鷺盤旋於烏篷船的上方,遠離了爐鼎城,得在水上漂好一會兒才能看見幾縷炊煙裊裊,屋瓦人家。
遊到了山峰轉角處,江麵變得狹窄,兩岸青峰冒著翠竹,林間的鳥雀聲都可聽見。
有一座島嶼就位於江水中央,將一江分道,那島上長滿了紫薇花,紅紫色的花朵簇成了團,壓低了枝頭,花林之中蝴蝶與蜻蜓齊飛,仿若遠離喧囂的人間仙境。
洛銀一抬手,將船隻的去向緩下,慢慢靠近了水中孤嶼旁。
烏篷船的船頂掃過一排紫薇花,嬌嫩的花瓣簌簌往下直落,飄浮在水麵上順著水流而去。
原先坐在船尾的少年突然站了起來,他縱身一跳,伸手折了一束最大的花枝,再落在船上時,船身隨之晃動,惹得一群蝴蝶紛飛。
有一隻金色的蝴蝶區別於一眾白蝶,在少年笑著彎月要,將紫薇花遞給洛銀時,落在了他的頭頂。
他很敏銳,立刻便察覺到了,抬頭去看,那蝴蝶又落在了他的鼻梁處。
花、蝶、美少年。
還有一船頭落下的粉紅,不論怎麼看都是一副美輪美奐的畫卷。
洛銀頗覺得賞心悅目,連帶著嘴角都揚起來了,緊接著那少年便張開嘴,迅速地吞掉了那隻與他玩耍的蝴蝶。
「……」洛銀連忙起身捏著他的臉頰:「快吐出來,這不能吃!」
少年睜圓了雙眼看向她,抿嘴笑了笑,然後張開嘴伸出了一截舌尖,完整的金色蝴蝶停在了他的舌尖上,隻是雙翼沾了點兒口水,死裡逃生地迅速飛離。
大束的紫薇花遞到眼前,洛銀無奈接過,與上船前他送給自己的小白花放在一起,語重心長道:「小雪,以後不許吃活物,知道嗎?」
少年撇嘴,抬眉點頭算是應下。
洛銀見他頭上還落了幾朵花,伸手摘去,心中有些別扭。
方才喊小雪時,她腦子裡總蹦出了少年原本的模樣,軟軟的,白白的,會打滾撒嬌磨牙齒的小狗才能叫小雪,一個翩翩俊朗的少年,這般稱呼確實不太合口。
「我還是重新給你想個名字吧。」洛銀與他一起坐在了船尾的甲板上,另一邊的船頭微微翹起,水流更顯得湍急了些,水浪拍打著船底,驚遠了一眾蝴蝶。
「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
恰是此時,洛銀想到了這首詩,古詩人謝靈運之作,與她和少年現下倒是有些相似。
船頭的流水嘩嘩作響,船身略過的孤嶼正是別處難見的美景。
「嶼川。」洛銀猛一抬頭,也沒想過以往讀過的那麼多書居然還能起名字:「隨詩人所姓,今後你便叫謝嶼川,如何?這般聽來倒是有些人名的意思了。」
少年靜默了片刻,覺得這名字並無不妥,至少比『小雪』要好聽太多,叫出去也不顯得丟人。
於是他伸手指了指洛銀的鼻尖:「洛銀。」又轉而落在自己的心口:「謝嶼川。」
洛銀糾正他:「在外,你得叫我姐姐。」
也僅有這個身份能解釋得通他們外在的關係了。
謝嶼川略微蹙眉,不想這麼叫。
洛銀已經擺好了做長輩的姿態,頗為嚴肅認真道:「來,現在適應適應,叫一聲姐姐聽聽。」
謝嶼川的聲音很好聽,不太自在地順應洛銀的意思,半垂著頭輕聲地喊了句:「姐姐。」
這一聲因不樂意而顯出了少年的倔強來,反而多了些許別樣意味。洛銀聞聲耳尖略紅,心跳不自覺加快,隨後她擺擺手,彎月要進了船艙,留下一句:「嗯,在外人麵前就這麼喊。」
這座島上無路,他們上不去,隻能任由船隻緩慢地遠離,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至少載了滿船的粉花。
沿著璞鳳江往靈州方向行駛,需在江上漂泊至少七日,他們沿途還遇見過其他商船,眾人也有些驚異這樣一艘小小的烏篷船,是如何抵禦住夜裡江上風浪,一路從爐鼎城的碼頭往靈州漂的。
入靈州境,正好是他們在水上度過的第七日,靈州邊境有一座半邊依靠在水麵上的城池,名叫望江城,此城無牆,沿水而落,江邊皆是亭台樓閣。
落日餘暉傾瀉於江麵,遠看西麵的風光,像是有一把往望江城燃燒的火,使得整片江麵都是通紅的顏色。
江邊的樓下停泊了許多畫舫,也有個小碼頭可供來往船隻暫歇,上岸吃喝玩樂。
本將入夜,不易前行,碼頭周圍停了好幾艘商船,烏篷船從旁路過時,正可見商船上不斷有人走下,身著綾羅綢緞,瞧著都是富賈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