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死國可乎(1 / 2)
清秋的薄日蒼蒼涼涼,透過畫簾在殿中斜落成霜。
赫連元決的目光隨著日影沉下來,「你將朕比齊景公?」
「皇上聖明燭照,光耀萬世,遠非僅得保齊國不亡的齊景公能比。」顧顏初垂首回道,「可景公尚能做到『君不以禮,不見晏子』,何故皇上卻對大盈的社稷之臣橫加冷落呢?」
「皇後,你太放肆了。」
愈見天威淩壓而下,顧顏初堅聲道:「臣妾自知此舉罪犯欺君,待皇上見過一個人後,臣妾自請處罰。」
她說完,左右屏退,從堂後走出來簡衣素雪的寧千亦。
她來到赫連元決麵前,屈膝下跪,一字一節,「臣叩見皇上。」
赫連元決直身站起,瞪著此刻逼跪在他眼前的人,突然感到莫名的惱怒堵塞心頭,令他幾乎要維持不住冷靜。
「好,很好。」他摔下三個字,大步離開。
眼見皇上要走,千亦心中的絕望霎時間冰封千裡。她想不到赫連元決竟連她一句話都不願聽。
可眼下也是她翻盤的唯一希望。
她深汲一口氣,在赫連元決走過她身側時,眼一閉,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顧顏初一驚,慌忙責道:「尋兒,不得無禮!」
「臣自知有罪,」千亦反而攥住了手中的龍袍,像握緊手中堅定又飄散的勇氣。「但有一事請求,倘若傾尋講完,聖上不允,要殺要剮,絕無怨言。」
赫連元決被迫停下腳步,卻也沒有甩開她,他鐵青著麵色,忽而氣極反笑,「你果真『自知』麼?」
這原是輕巧的一問,甚至他講這句話時都未偏頭瞥她一眼,千亦卻感到萬般穿射而來的冷意。她在這一瞬恍然驚覺,她或許真的一直不自知,究竟皇上是如何在短短一日之內厭棄了她。
不過這些如今看來都不重要了,假若她此次還能活著回來……再去探究罷!
她放了手,站起身來,轉而麵向赫連元決,重又跪拜:「臣,自請前往衡州。」
她這句話終於迫使赫連元決轉過了身,顧顏初也絕難置信地看著她。
許久,聽得赫連元決自唇縫裡斥出兩個字:「荒謬!」
「臣絕非戲言。」千亦篤定地說,「臣請查明衡州官銀劫案。」
「你?」赫連元決冷笑。
她便隻是垂眸跪著,不申辯、不力爭,隻有分明的執著沉靜,壓在她薄削的肩頭。
赫連元決微眯起眼睛,忽而傾身,長指擷住她的下巴,將她麵容抬起,與他對視。
顧顏初暗暗倒吸一口氣。
「今日你在朕麵前說過的話,」他的指端漸漸施力,語聲卻如微風初起,水波輕漫,不顯情緒,「斷無收回的道理,哪怕隻是一時意氣。」
千亦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直麵當朝皇帝,帝王的麵目峻絕倨傲,有如天神俯世。
「我明白。」她的聲音開始發顫,竟連做臣子的自稱都忘了。
「你可知,在衡州稍有差池,便是一死,」他接著說,「而追不回官銀,回朝朕也要將你處死。」
千亦此刻反而鎮定下來,她微微揚唇,輕言道:「等死,死國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