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少年敢為(1 / 2)
夜冷透了,像桌上那杯動也未動的茶。
這半宿的談話令千亦心中鬱塞、通體冰寒。
來之前那夜與鬱惟攝的對話此刻反復縈繞在她腦海,如鍾磬長擊在耳,令她頭昏眼花。
「對了,方才大人說來的是楚國公的養子謝充,是來探病的……」千亦想起這絲絲脈脈的牽連,駭然失色:「他是假借探病之名,過來探你的虛實?他知道朝廷派下人來了,擔心你稱病不出,實則暗中籌謀,想趁此機會扳倒他?」
張遂卻是捏著胡須,不甚在意,「是啊,但他每次隻是問候,不曾多說什麼。不過老夫十幾年的肺病了,倒也不是騙人。」
千亦看他的樣子,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這些並不是最令我擔心的。」張遂麵色驟然間沉下去,拋出一句,「冬,終也,萬物收藏也。」
「冬……是什麼?」千亦已有些經受不住了。
他終於嘆一口氣,「敵國。」
「你是說,近年來一直不斷在衡州邊界滋擾的晉國?」
「寧大人果然了解,」他苦笑,「這些年晉國人時時進城搶奪,擄掠人口牲畜無數,燒民宅、欺民眾,為禍一方。因未曾大舉進犯,占我疆土,衡州守將也不力敵,每每避其鋒芒,縱容他劫些財物去了事。」
「我聽說晉國人並非多麼剽悍善戰,兩國兵力也不遑多讓,為何我方守將要如此容忍憋屈,示弱於敵軍呢?」
「嗬!」張遂說到這裡憤恨已極,「因為他們隻有不斷地戰敗,輸幾場自以為無關痛癢的小仗,才能向朝廷那群高高在上實則隻知看戰報,愚昧無知的大人們說晉國是多麼英勇無敵、神乎其神,才會令朝廷每每不斷撥款擴充軍備。這其中的一部分軍餉落在衡州守將張一堯口袋裡,其餘……便悉數流進了朝中那個權勢熏天的左太傅手中。連年征繳賦稅,大盈王朝拿血汗滋養著一群什麼樣的蛀蟲!」
明白了,這下全明白了。
千亦本就隱約覺得,楚國公背後那個令衡州上下官員畏懼依附的除了當朝權奸左太傅不做第二人選,如今看來左太傅已全麵掌控了衡州的政務軍事,可謂大勢獨攬。她終於知道張遂正在經歷著什麼,她也終於明白京中那批官員當初極力躲避的是什麼。
一朝入此局,萬般不由己。要麼閉眼、要麼昧心,這是衡州官員別無選擇的生存之道。
都道衡州這些年懸案未果,其實果在哪裡,所有人心知肚明,隻是這果牽一發動全身,當觸到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人,當朝寵妃的父親,堂堂太傅,你怕麼?
寧千亦當然怕,甚至已不敢再深想下去。
可當她看到如一株枯蓬在一池凋零的秋水中蕭蕭立著的張遂時,恐懼的大網便被難言的苦澀浸沒了邊角。
「但,」她再開口時,喉頭隻覺乾澀難忍,「知府大人如何說這件事最令你憂心呢?」
她這時才發覺張遂臉色很難看,想必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他眼目緊閉,深陷的眼窩中,兩隻眸子激烈地顫抖,像見到了極可怕的事。
「……衡州府地處長沙上遊,軍事戰略地位亙古亙今,一旦攻陷衡州,長沙府便是囊中之物,我恐晉人屢屢犯邊,其意不在搶奪財物馬匹這些微薄小利,而是——」
「而是什麼?」
張遂猝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