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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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的故事,非常簡單,與她相識,是在五十年前,她剛剛從大學畢業,正式進入研究所,開始研究藥物。她追隨她的導師研究關於瘟疫方麵的特效藥,他們從古代醫學書籍上圈定了研究方向,圈起一個水塘,準備飼養箴魚,以便以後研究用。

我是她親自從湖泊中捕撈起的其中一條箴魚,她用心的飼養者我和我的同類們,直到我們繁衍到第三代,擁有足夠穩定的基因,她才正式開始她的研究。

作為被飼養的種群,我們接受為飼養者所用的命運,出生與死亡,本來就是一個輪回,遵循天道而死,並不需要惋惜。同伴們和後輩們一茬一茬的逝去,隨即又一次回歸,隻有我,冷眼旁觀,我與他們,是不同的,不必拘泥於這個池子裡,想要離開,輕而易舉。隻因,我已經修煉千年。

她的人生非常單調,沒有一般女孩子的豐富多彩,甚至連到了結婚的年紀,也無暇顧及。她所有的用心,都在實驗室,都在抗瘟疫的藥品之上,私人生活,簡直一塌糊塗。終於,上級看不下去,打報告特地給她批了一個生活助理,那個助理,就是我。

我至今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去應聘她的生活助理,大概是因為時常見到她,成為一個習慣了吧。這個女人對生活的要求真的低的嚇人,吃飽,穿暖,維持衛生即可,其他的,一概不關心。而且,對於吃穿,其實她也沒有要求,吃什麼都一樣,穿什麼都不挑。我時常想,如果沒有我每天給她張羅合理膳食,及時增減衣物,她很可能連這兩樣人類基本訴求都能置之不理。

這世上的人千千萬,大多都向往美好的物質生活,甚至為此不擇手段,卻也偏偏有她這樣一類人,對物質生活幾乎毫無興趣,隻一心撲在自己的研究上。隻有階段性的研究勝利,才能讓她感受到快樂。從她的身上,我才知道,真的有人可以拋棄物質的吸引,隻追求精神上的滿足。

她三十一歲那年,研究出第一款抗瘟疫的藥物,如果她肯以自己的名義申請專利,那麼後半生吃穿不愁,但是我篤定她不會做這麼做,這個女人的無私,令人難以想象。果然,她很輕易的將配方上交,得意讓百姓以很低廉的價格購買到特效藥,治愈無數患者。論功行賞,她隻是笑笑,背著手,重新紮進實驗室,絕口不提功勛。

每一個十年,都是她的一個周期,每一個十年,她都會奇跡般的研製出一種藥物,重新成為藥學界的傳奇。而每年前來拜訪她的各大製藥廠的高管,也從來沒有間斷過,合同的薪金已經到了一個天價,而她,依舊是露出熟悉的一個笑容,婉拒之後,背起手,繼續一頭紮進實驗室。

她五十年的人生,都奉獻給了她的專業,她的研究成果,也間接救治了數不清的病患。近四十年來,兩次巨大的全球性瘟疫,治愈的藥品中,都有她的研究成果。

五十年的歲月,青絲白發,我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直到她再也無法認出我的容顏。

晚年的她,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症,逐漸忘記了一切,甚至連她自己都已經被自己遺忘,在她記憶中,唯一清晰的,大概隻有她的那一池箴魚和尚未完成的研究。

她雖然無兒無女,晚年卻過的並不淒涼。作為功勛科學家和桃李滿天下的教授,有無數人關心著她的晚年生活,優越的居住環境,隨叫隨到的專家組,細心周到的護工和不時來和她聊天解悶的學生們。她過的無比幸福滿足。

我曾幻化出很多不同的樣子陪伴在她左右,她的思想或許已經不再記得我,但是她的靈魂,對我一定無比熟悉,能夠安撫她靈魂的,隻有我。

人生終究會走到盡頭,誰都無法例外,人有生老病死,神有天人五衰。這是無比正常的輪回之道。一百零二歲,已經是一個非常長壽的年紀,她走完了她幾近圓滿的一生。我出席了她的葬禮,看著她的靈魂飛升天界。與天上的星辰融為一體。

「每到夜晚,我總是仰望蒼穹,去找尋屬於她的那顆星,回憶當年過往。」蘭茵用最平和的語氣,講述著一個最平和的故事,勾勒出人族一個普通卻又絕不平凡的科學家的一生。

蘭茵的原身,是《山海經》中的箴魚,不是什麼奇異高貴的種族,卻又有能治愈瘟疫的天賦。

五十年前,有這麼一個科學家的團隊,靠飼養箴魚,從它們身上提取有效物質來製藥,從而與她結下不解之緣。這是特殊而奇異的緣分,也是平凡人世間的偉大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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