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回憶的樹洞(1 / 2)
兩人肩並肩地走在紅葉飄飛的操場上,偶爾彼此的肩膀還是會碰在一起。
雪宴一生的快樂和眼中所見,依稀是那年沒有再見的分別。
看著眼前這片操場,他還記得同學們排著隊去做廣播體操的情景,班主任老師們負責監督班級秩序。
於是,一幕這樣的場景出現了————
學生們站成縱隊,好像等待被槍崩頭的犯人,大喇叭裡響起類似西遊記前奏的音樂:現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停……
伴隨著廣播的引導,學生們開始表演各種被機槍掃射的姿勢,以及被炮彈炸飛的跳躍動作,配上各種豐富的表情,別提有多形象了。
而那時雪宴經常被父親暴打,每次做伸展運動時,地心深處的那些疼痛延著腳底,像被接通了回路流進四肢,揮手朝向鋒利的45°天空,總會疼得他連呼吸都痛……
「原來,這就是我們曾經的母校啊,我都不知道當年為什麼會轉來這所普通高中。」海遙輕聲嘆息。
雪宴漫不經心地手插著口袋,當年他還問過海遙這個問題。
那時海遙說自己患有成骨不全症,父親對她的保護已經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這也使得她身邊沒有朋友。
而海遙來這所學校的原因,就是想找到那麼一個人,讓自己的人生沒有遺憾。
執手相顧無言,卻心事了然的人啊!
「你還能想起我們班的班主任是誰嗎?」雪宴不動聲色地引導著她。
海遙低著頭輕聲說,「我聽父親說,當年很多老師同學都在那場事故中心遇難了,如果能找到白小溪就好了。」
雪宴冷冷一笑。
海遙的父親太狠了,為了保護女兒,當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真不知道他們那位愛掐人臉蛋兒的白老師聽到這番話,會作何感想?
從食堂走回教室是一條安靜的林蔭道,兩旁一棵棵楓樹在秋季生長的嬌艷如花,偶爾灑下點點斑駁的陽光。
雪宴心不在焉地走在前麵,不知不覺,發現海遙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看去,隻見海遙站在一棵楓樹前,出神地盯著上麵的樹洞,伸出手去撫扌莫那歲月的印記。
也許,學校裡的每一顆樹都藏了一個人的靈魂,藏了很多人心裡的故事和秘密。
雪宴故作好奇地湊過去,「你在做什麼?」
「我見過這棵樹。」海遙說,她用一種肯定的目光凝望著雪宴。
雪宴沉默著,無邊蔓延的思緒,將他帶入了回憶中。
……
2007年,夏。
兩人坐在角落裡的同一張桌子上,吃著海遙家保姆烹飪的排骨,周圍縈繞著竊竊私語的聲音。
「他們倆肯定好上了!」
「剛才還是牽著手走過來的呢!」
「誰給他們的勇氣啊!」
「當然是梁靜茹了!」
「老白肯定不知道這事,要不早通知家長了!」
「我看老白早就知道這事了,說不定已經默認了!」
耳朵裡不時地飄來流言蜚語,雪宴皺眉道:「我們還是回教室吧!」
「為什麼呀!」海遙不解。
雪宴說皺眉道,「你跟我在一起,每天都被人議論,這樣真的好嗎?」
「那些糾纏到深夜裡的流言蜚語,我不怕你聽到,也不怕全世界聽到,我是怕你聽到了,並相信!」海遙矜持地吃著排骨,臉上滿是甜蜜的笑容。
「可是……」
「可是什麼呀?你本來就是我男朋友,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怕,你連這點流言蜚語都受不了?」海遙嬌嗔道。
雪宴微微一笑,也不再理會旁人異樣的目光,「你喜歡海子的詩?」
海遙點點頭,立刻抒情款款地說道:「在陽光下細細的品味,體會海子表達的愛和自由,用宏大的筆觸將星光比作戀人的足鐲,然後在夜晚合起開放的花瓣,用金色的詩歌把自己鑄成孤單的滿月,凝望天空,把愛和自由編織在蔚藍裡。」
雪宴不屑地扯動嘴角,「就因為她把愛和自由幻想的太美好,所以在現實和幻想的落差之後,他自殺了,建議你去看艾伯哈德的實用數學手冊,裡麵不僅羅列了數學公式,定理和概念,對數學主要科學計算全都有通俗的介紹,比這些詩情畫意有用多了!」
「你這人……你就不能哄哄我嗎?」海遙嗔道,然後微笑地看著他:「你也做一首小詩給我吧,我想聽。」
雪宴的臉一下就紅了,期期艾艾地,「我、我不會。」
「行了,不逗你了,沒想到你臉皮這麼薄。」海遙不悅地拿筷子敲敲雪宴的飯盒,「吃飯。」
食堂後麵的水龍頭一字排開,零星地滴著水。
「我來洗吧!」海遙接過他洗了一半的飯盒,挽起袖子,開始就著水清洗。
清亮的水花在那雙手上跳躍,從窗戶灑進的陽光下氤氳出美麗的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