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以往都是少不經事(1 / 2)
寧深軒,白虎台。
一座典型的樓軒式戲台,三飛簷下鑼鼓喧天。
正值晌午,戲台相對,四層的茶樓人滿為患,闌乾上下人頭攢動。
作為整個沁城最具名氣的戲樓,每逢開戲,寧深軒從不會缺看客。
隻聽鑼鼓忽停,緊接著一陣急促的嗆啷叮噹,寧深軒的當家大師,晉南四大名旦之一的程愷歌程大師,一身均衡女花披,蝴蝶蘭草,水袖飄帶,撚著齊月匈雲手,邁著蓮花小步,婉轉悠揚的長咦著,來到台前甩出長袖,就那麼隨意幾抖,如藍雲變換,便抖落出洪水般的喝彩聲。
程大師是梨園世家,父親、祖父、曾祖父,皆是沁城遠近聞名的胡子生。
小的時候,他活潑愛鬧,上房揭瓦的事兒沒少乾,嗓門也亮堂,看上去就是唱念坐打的好苗子。
晉人重門楣,重父業子承,自然而然,其父便常有打罵,逼著心性不定的他苦練嗓子和身段,打磨基本功。
夏三伏冬三九,少年時代的程愷歌,可謂在父親的辣手之下受盡了苦頭。
到了及冠之後,該立業的年紀,程老先生本以為愛子要順理成章的登台接班了,攢了十幾年怒氣的程愷歌,但見嚴父垂老,也以為自己即將當家做主鹹魚翻身,突然要氣氣老子報十幾年打罵之仇,變成了撂挑子的倔驢,任憑程老怎樣好說歹說,鐵了心不做胡子生。
軟的硬的手段都用上了,眼看程愷歌就是油鹽不進,時間一長,程老先生也發了狠,放下狠話說程愷歌要是執意不接戲樓的班,那他就將這逆子逐出族譜,並動用一切的人脈關係,讓逆子餓死街頭。
戲曲行當在大晉是上流風雅,程老先生也算半個權貴人士,正妻平妻小妾加在一起攏共八房兒女,程愷歌是最有天分的那個,然而其母不過妾室,並非不可或缺。
少年執拗的勁兒過去,程愷歌才算明白自己的處境,子不與父爭,立業之前,他於父親而言不過一隻養在籠子裡的蟈蟈,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他決定妥協,但又不完全妥協。
就這樣。
晉南六州,未來的四大名旦之一,巍巍大晉為數不多的闖出名頭的男旦,開始了自己傳奇的戲劇生涯。
從藝半生,程愷歌憑借豪爽大氣的性格結交了不少貴人,沁州牧東紹元,沁州封魔司的前任司玄魏陽爻,都與他交情極深。
遺憾的是,其夫人似有不孕之症,而他又素來厭惡父親廣納八房的惡俗舉動,決不再娶,所以膝下尚無子嗣。
幾個自小養大的徒弟被他視如己出。
其中,又以出身孤寡不知父姓而被賜姓程的名為凝然的小徒,最得程大師喜愛。
平日裡,不止靈晶給得最多,吃飯也會同坐一堂,逢個大病小災都會急得大師夫婦團團轉,忙耗費巨資,請濟世堂的醫者來看,完全當成了女兒在養。
程凝然也不負師恩,自幼練功無比刻苦,比幾個在程大師的驕縱下自我鬆懈的師兄師姐,基本功紮實百倍。
從前年開始登台,短短兩年時間便演出了名氣,成為飽受追捧的小程先生。
歡愉的時光總是短暫,不知不覺間,待戲幕落下,人潮散盡,已是申時三刻,日影漸斜。
程大師卸掉頭飾,帶著滿臉的油墨走入後台,逢著正在卸妝的演員,略顯關懷地問道:「凝然人呢?」
師徒二人作為寧深軒唯二的台柱,往往是大角不撞小角。
雖然不同戲份,但每逢程大師登台,程凝然總會躲在某個角落認真觀摩,學習他在戲台上的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