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銀頂千秋雪（1 / 2）
玲瓏也不知此刻是吉是凶，冥天縱竟破例允她同乘一車，廂內狹窄，她緊縮一隅，時刻注意自已的裙裾不要沾到他的龍袍，鞭傷隱隱作痛，時時提醒她伴君如伴虎。
冥天縱隨意靠坐，手持書簡，時而沉思，時而書批，她也不輕出一言，偶爾伺候研墨，也盡量小心不出聲響。
雖兩人表麵風平浪靜，她內心卻跌宕起伏。
還記得那晚，他說他要見冥天忍，當下就讓她一驚。
天忍身為皇帝的手足，冥天縱要見他宣來見駕便是，何須叫自已傳話。而自已身為後宮妃嬪，與皇弟過從甚密本就是不妥，她已是盡量克製小心，怎會叫冥天縱得知一二，想到此處她又是一陣冷汗。
若冥天縱治她私欲淫邪之罪，她竟發現自已無話可說，即使他們之間清白無虞，對天對地對已，她都無法再自欺欺人，她就是心已動。
如此，就是被賜死，也是她罪有應得，隻怕會連累母國，連累他，她怎麼也不能無動於衷。
冥天縱何其精明，她也沒想過要欺瞞，然而就是她此刻想要見天忍一麵都不能夠了，如何能帶他來見他。
她匍匐在他腳下，不答應也不拒絕，靜待他的處置。
「他不願見朕，卻與你相交，他怎會不知你的身份？」
她看到了一個與以往不同的玄武帝，他的眼裡不再是霸道和狂妄，而是無奈和悲哀。悲哀？沒錯，是悲哀，縱然如一國之君的尊貴，亦無法躲避悲哀，就像她的父皇。
她不知他們之間的往事，無非是同室操戈，禍起蕭牆，她亦出身皇族，旁人不明就裡，她又豈會猜不到，四國之中，哪個帝王不是坐在手足相殘得來的寶座上。
成王敗寇，古來如此。
天忍他莫非是被迫害才不能現身的嗎？怪不得他每次都來無影去無蹤，怪不得他想帶她遠遠離開。如今若是冥天縱以自已為餌，誘捕天忍，意圖斬草除根，她該何去何從。
「如你臣服於朕，聽憑吩咐，玄武後位，亦無不可。」
他異常的溫煦更讓她不安，以一國後位相送，他是要置天忍於死地嗎？
「你也不用著急回答，朕等愛妃想清楚。」他帶著月匈有成竹的笑意說道。
啪啪，啪啪……
待到她反應過來，手中的墨碇已然懸在半空中許久，墨跡滴在案上，差點汙了書簡。
「陛下恕罪。」她慌忙跪下請罪。
冥天縱一言不發，將手中書簡放下，一把將躲在角落的玲瓏拉到自已身側，將她微顫的手掌攤平，看到她手心果然有墨痕。
她既慌張又詫異，竟也不避諱直直望著他。
芙蓉如麵柳如眉，凝脂若雪指若蔥。
他也沒有幾次仔細打量過她，不得不承認，她配得上國色天香這四個字。不同於玄武佳麗的身姿修長，明艷動人，她弱質纖纖卻不減風流窈窕，嬌小玲瓏又生氣勃勃。
這樣的絕色，禍國殃民也不為過，若不是明知她是敵國朱雀送來的毒箭，是阻礙他一統大計的關隘，他還真說不好會深陷其中。
「愛妃是想引朕關注？」
他的眼眸深不可測，她也未曾妄圖刺探君心。
看她更加訝異的眼神，他饒有玩味，捉起她的玉手，放到鼻尖一嗅，笑道：「墨香馥鬱。」
她慌忙抽回手，心中琢磨不出他的意圖。
「朱雀盛產墨香茶，是墨香還是茶香？」他倒是沒有半分尷尬，繼續問道。
朱雀大家景如石，以洗硯池水灌溉茶圃，無意栽培出墨香茶，引得達官貴人競相追捧，說是附庸風雅也好，是標新立異也罷，現如今名滿天下，卻良莠不齊，禁山素日所供，俱是上品，販到玄武，品質可就說不定了。
「臣妾隨身未帶墨香茶，回京後定為陛下奉上，陛下可親自品鑒。」
冥天縱不置可否，隻讓她起身繼續研墨。
玲瓏卻心想，他還不如繼續雷霆天威呢，現在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更讓人難受。
看他若無其事繼續批閱文書，她也假裝相安無事繼續研墨。
車馬尚未進玄武城，霍鯤鵬已快馬到城外迎駕，說是有要事稟告。
玲瓏並未隨冥天縱下車，但她借著車簾望見冥天縱的臉色霎時不好了，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未幾，冥天縱又上了車，似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對禦者說道：「速回王帳。」
玲瓏並未被安置回自已的寢殿，而是隨他一並回了王帳。
她心中暗覺不妥，卻也不敢貿然詢問，進帳後速速隨宮人去了偏帳，冥天縱和霍鯤鵬則直接進了主帳。
主帳內丞相霍諦聽、太尉玄禺疆、上卿白澤俱已等候多時。
冥天縱坐定，賜霍諦聽坐榻，後對霍鯤鵬說道：「大將軍再細細報來，究竟是甚情形？」
霍鯤鵬表情嚴肅，上前一步說道：「陛下遊獵雍州，白虎趁機突襲我涼州以西，意圖將太尉之前所得城池奪回，我軍起先防禦完備，將敵軍擊退。不承想近日兵士多生怪症，肌肉潰爛，四肢麻木，更有七竅流血，迅即暴斃者。白虎又襲，我軍不敵，已退守玉門關內。現敵軍乘勝攻城，蒼鬆、宣威、休屠、鸞鳥等恐不保。」
「大將軍說朱雀也有牽連又是怎麼回事？是否是白虎與朱雀聯軍？」冥天縱問道。
「雖未見朱雀出兵，可朱雀也難逃乾係！」玄禺疆接著說道，「軍醫都未見過這等怪症，懷疑是毒不是病，後來白上卿回京，查出這果然是毒，是朱雀人下的毒！」
「上卿，太尉所言可屬實？」
「回陛下，兵士確實是中了毒，此毒名為『孔雀膽』，其實是一種產於騰蛇的毒蟲。」
騰蛇，早在四十年前就已被朱雀滅國，僥幸逃脫的越族人後來也被誅滅，現在是朱雀的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