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早春寒意（1 / 1）
公社給毛竹生產隊分配了兩男兩女共四位知識青年。和國營農場的知識青年不同的是，這四位知青都是本縣縣城人，剛剛高中畢業走出校門。這四位知青性格開朗，見多識廣，落落大方。他們的到來，給毛竹生產隊帶來一股清風，注入了蓬勃生機。李富貴陪著向韓剛家走來的年輕女孩就是其中的一位女知青汪一萍，是韓剛從前一個好同事的女兒，今天特意來看望韓剛。
尤其令韓剛不可思議的是，這四位知青並不因為韓剛的特珠身份而對他有什麼顧忌，反而因為韓剛是一個有文化有知識且生活經歷豐富，思想深邃而有意親近和接觸他。尤其是那位曾經的同事的女兒汪一萍，她身材高而勻稱，長發飄飄，五官端正，眼睛大大，女人味十足。她穿著新潮，思想活躍，無所顧忌，一些常人十分忌諱的敏感話題，她也敢於公開談論。尤其是和韓剛聊天時，時不時主動把談話引向一些敏感的話題，看到韓剛被嚇得噤若寒蟬時，她特別感到好玩。更令韓剛不可思議的是，她總愛說運動影響了生產發展，導致了教育荒廢，教育質量下降，學生學不到知識等不合時宜的言論時，生產隊長李富貴聽了也隻是微微一笑，從不敢當麵批評製止。這些異常現象，讓韓剛隱約感到這個女孩來頭不小，可能有特殊的身份和背景。
一天，全生產隊的人都集中在生產隊的一間大屋子裡剝花生種子。汪一萍特意選了一個靠近韓剛的位置。汪一萍落落大方地問韓剛：「韓叔，你從前都看過什麼書？」韓剛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好。雖然現在沒有書讀了，但學生時代及工作期間，自已都酷愛看書。自已也有很多藏書。被下放後，家裡被幾次抄家，許多珍貴的藏書都已被沒收或丟失。但自已記憶力很好，看過的書都大概記得。但現在許多書都被列為禁書，即使看過了，也不能說。
韓剛的顧慮好像被汪一萍一眼看透，他直接問韓剛：「像你這樣當過校長的人，四大名著都應該看過了吧？說沒看過說不過去呀。」見汪一萍這樣直截了當的問，韓剛一臉的尷尬：「粗略看過，沒有深究。」汪一萍一邊笑一邊說：「韓叔，你是不是被嚇破膽了？連看過四大名著這樣的事也不敢爽快承認。我聽我爸說你以前可是一條好漢呢，沒想到這樣膽小怕事。難道看四大名著這樣的書也是罪過嗎？你承認了也沒人能害你吧？偉人還精讀過多少次呢。你怕什麼。」「我年輕的時候讀書隻是追情節，並沒有深究其他，讀就讀了，也沒有留下很深的印象。不像王同誌，你年輕，思想活躍，富有探索的精神，思想敏銳深邃，我這樣的凡夫哪能比呀。」韓剛解釋道。「現在要找到一個可以一起討論一些文學思想的人很不容易。在我看來，一個人所經歷的苦難，甚至失去生命，也不是很大不了的事。一個人的思想情感才是最重要的。每天有很多雞鴨鵝豬等禽畜被人類殺掉作為美食。這些禽畜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但沒有誰認為這些生命有多重要。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思想和情感。如果人也沒有思想和情感，你認為人的生命還重要嗎？」聽了汪一萍的話，韓剛一臉漲紅，訕訕的笑了笑：「王同誌，我真的沒有水平和你討論這麼深奧的問題呀。」「你不是沒有水平和我討論，你是沒有「我自引頸向天笑」的氣概和勇氣吧。」
沉默了一陣， 也許是汪一萍感覺到剝花生太單調，仍不死心的向韓剛發問：「韓叔，那我們就聊一下不敏感輕鬆一點的話題吧。你說《水滸傳》中，晁蓋和宋江誰更適合做梁山頭領呢?他們做梁山泊的老大主要的區別在哪裡呢？」韓剛見汪一萍這麼不依不饒，隻好認真地回應汪一萍說：「用現在的話說，宋江是一個不徹底的革命者，一個投降派，他最後投降了朝廷，斷送了梁山。而晁蓋是一個堅定的革命者，雖然他和宋江稱兄道弟，其實他們是兩個不同階級立場的人。晁蓋更適合做梁山的老大，隻是他不幸早逝，十分可惜。」汪一萍說：「韓叔，你分析的不符合事實呀。施耐庵在明朝寫《水滸傳》的時候，他可不懂什麼階級不階級的吧。我認為，晁蓋隻是一個農民，沒有多少文化，缺乏戰略深度。晁蓋的思想裡都是江湖義氣，他的旗幟也隻是江湖義氣。所以他在梁山設了聚義廳。以江湖義氣作為梁山的旗幟，能吸引和團結的人十分有限。被迫上梁山的好漢中，有很多原來是朝廷的命官，也有大富商大地主。他們有家產，有父母妻兒兄弟，他們不會長期安心龜宿於梁山泊和朝廷作對，他們追求安穩的正常生活，建功立業，留名清史。隻以江湖義氣作為思想綱領無法為這些人找到出路。宋江就不同了，他格局大，深謀遠慮，戰略思路清晰。他繼承梁山泊的老大後，及時將聚義廳改為忠義堂，並舉起了隻反貪官，不反皇帝,「替天行道」這麵大旗。 既能吸引江湖義氣之士，又能吸引想正常回歸社會，求得一官半職青史留名的各類好漢，從而找到了一條可行的出路。晁蓋之死是必然的結果，因為他的江湖義氣之路已經走到頭了。他必須讓位於戰略格局比他高出一籌的宋江做老大。韓叔你說我說得有道理嗎？」韓剛聽到汪一萍的精辟分析，十分的佩服。說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王同誌你真是博學多才呀！」 一起剝花生的人們聽了汪一萍的話，雖然聽得不是很懂，但也大開了眼界。
每年的驚蟄前後，人們都要冒著寒冷，赤腳下到水田裡除去田裡的雜草，準備春種。這天大家都在田裡除草，汪一萍也挽起高高的褲腳，赤腳下到田裡，把她那雙修長白嫩的美腿泡在水田裡。一起勞動的男人都忍不住時不時用眼瞟一瞟她的那雙美腿。大家真是大飽眼福。這些農村土生土長的男人，何時能有機會欣賞到這樣美麗的女人腿呢！支書蒙強的小女兒蒙春麗看了汪一萍的腿也情不自禁地贊嘆說：「一萍，你的腿真美呀！」。剛從部隊轉業回來的李富貴的弟弟李富春，一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也接著說道：「汪一萍，你快點上去休息。我們看到你這樣的玉腿泡著這麼冷的水裡，心疼死了！」繼而對向小伴們喊道：「兄弟們，快點乾呀，不能讓美人受苦啊，難道你們不心疼美人麼？」。大家聽了李富春的話，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韓剛一邊勞動，一邊沉思，突然好像感覺到近兩三個月以來生產隊裡的氣氛和諧了很多。原來駐隊的兩個縣工作隊員好久沒有露麵了。尤其是四位知青的到來，在毛竹村注入了輕鬆愉快的氣息。生產隊長李富貴的作風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他的主要精力好像都放在了怎麼弄錢上了。生產隊裡成立了幾個副業隊。副業隊以及平常的農事，一般都實行計件工分，大大地調動了大家的積極性。也默認社員各家自養一些雞鴨鵝等家禽和豬狗等家畜。各家的自留地也可以種一些香蕉柑橘等水果。家家都種有蔬菜。毛竹生產隊社員家庭生活都有了很大的改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和諧了很多。李富貴和韓剛的關係也沒有像從前那樣針鋒相對了。
收工回到家，韓剛感到心情特別的舒暢，這是近些年來少有的。然而正在此時，彥仔從屋內走了出來，一臉的愁雲。韓剛突然想到彥仔上初中後，都還沒有詳細過問過他的學習情況，就叫彥仔過來。當兒子講了近兩天學校發生的事情時，仿佛被潑了一盆冰水，韓剛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