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棕熊先生(2 / 2)
「現在感覺怎麼樣?頭暈不暈?」
蘇落晃了晃腦袋,大腦漸漸清醒,月匈口那似曾相識的強烈心悸,令她臉色隱隱泛白。
楚頌隻以為她沉默是因為虛弱,向旁人要了條毛毯裹在她身上,一下下幫她順著背。
海岸邊,雲朵朵一行人正焦灼等待著,不等皮艇徹底靠岸,就紛紛趟水下去接人。
「嗚嗚嗚…不是有救生衣嗎?你怎麼弄成這幅樣子了?」
見蘇落蒼白著一張臉,牙齒直打顫,雲朵朵一雙葡萄大眼裡滿是心疼。
「外麵太冷,先送她進去。」
楚頌打橫抱著蘇落往裡走,徐芷菡將沖鋒衣蓋在她身上,在前麵領路。
女生營帳已經重新搭建好,楚頌將她放在床上,就退了出去。
之前沉在水裡沒感覺多冷,出來後,水汽蒸發瞬間帶走了體溫。
見她凍的躬成了一團,徐芷菡蹙眉,將空調調高到三十度,雲朵朵開始為她脫衣服。
蘇落打著擺子任她們拾掇好,然後一骨碌蜷縮進了被子裡,不動了。
她背對著她們,大半張臉埋在枕頭裡,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等待著這波心悸過去。
因此,雲朵朵與徐芷菡隻以為她想睡會兒,就紛紛退了出去,並沒有發現她額頭上汗如雨下,以及異常透明的麵色。
帳篷裡,空氣溫度很高,她卻如墜冰窟。
一顆心髒時而緊縮成一個點,時而膨脹地快要炸裂開,難以言喻的疼痛感一寸寸撕扯著神經,綿密而強烈。
意識漸漸潰散,身體仿佛不受大腦支配。
蘇落隻覺靈魂在軀體內搖擺不定,自己如同柚子皮中的軟肉,正被人從瓤子中一點點剝離出來,筋絡破碎,赤裸裸暴露在虛空中。
黑暗再次降臨,帶著可怕的召喚性。
她閉著眼,卻在艱難地抵抗著噬心之痛,因為她知道,隻要放鬆一瞬,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前所未有的,她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了生命正在一絲絲流逝,如同一個氣囊,正被一點點抽空。
而她卻無能為力。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十多分鍾,又仿佛一個世紀,刀絞般的駭浪漸漸褪去,她早已渾身濕透。
當楚頌端著紅糖薑水進來時,就發現蘇落躺在床上昏睡,她一頭長發花兒一般傾灑在枕頭上,額頭上細細密密布滿了汗水。
見她終於開始發汗,楚頌腦子裡緊繃著的那根弦一下子鬆了下來。
然而不一會兒。正沉睡的蘇落忽然擰起眉頭,小腦袋小幅度左右晃動著,麵色淒楚。
見她似乎被夢魘住了,楚頌踱到床邊,躬下身想要叫醒她,下一秒,蘇落卻猛地睜開眼,眼裡滿是受盡折磨後的驚懼。
對上男人擔憂的黑瞳,她隻覺一顆心又有發痛的趨勢,於是費力地轉過身去,隻留給對方一道脆弱纖細的背影。
見狀,楚頌心軟的一塌糊塗,半點脾氣也沒有了,他緩緩靠過去,想伸手掰過她的肩頭。
蘇落掙了一下,聲音輕輕啞啞:
「別碰我。」
聽見她哽咽,楚頌一顆心髒酸酸澀澀,如同被一根薔薇荊棘綁了起來,被無數的小刺戳著。
然而,他並沒有鬆手,而是微微用力,小心翼翼卻略帶強勢地將她掰了過來麵向自己,粗糲的指腹輕蹭上她麵頰上的水漬。
對上她泛紅的眼眶,楚頌喉結一滾,聲音乾澀:
「怎麼弄成這樣了?」
蘇落靜靜凝著他,眼底的淚意越聚越多,心裡決絕的狠話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理智回籠後,她才意識到她的攻略時間不多了,這是規則給她的警示,月牙在傅乾柏身上,她必須和楚頌劃清界限。
這次僥幸緩過來,下次呢?
實在太疼了,疼的她想死,可她真的好想活。
她垂下長睫,眼底的淚意匯聚成淚珠,滾落下來,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句話卡在喉嚨裡,正一點點向外滑出:
「楚頌,我們……」
不等她講完,男人輕柔的口勿已經落在了她的額頭,安撫著,一下又一下,他聲音放的極低,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示弱與愧疚:
「還生我的氣嗎?」
「你聽我……」
未盡的話又被阻住,他湊過來,唇貼著她的麵頰一點點吮去她的淚水,溫柔而憐惜: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激你和你置氣,不氣了,好不好?」
他抱著她輕哄,溫柔的不像話,清冽的冷香無聲無息地包裹著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如同一堆柴火棍,被他輕輕一碰,就徹底散了架。
空氣一片安靜,帳篷裡充斥著紅糖薑水的氣息。
良久,她埋在他肩頭,悶悶道:
「我餓了。」
楚頌勾了勾唇,彎下月要與她平視,眼底流轉著笑意:
「想吃什麼?我去煮。」
「蝦仁粥。」
既耗時,又復雜。
「嗯,那你躺著,我做好了端進來。」
見她乖乖點頭,楚頌扶著她躺下,又為她掖了掖被子,才轉身退了出去。
男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陣冷空氣鑽了進來,門簾又迅速被拉好。
她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強撐著坐了起來,抽了張紙把鼻涕眼淚擦乾淨,就這麼光著腳下了床。
外麵淅淅瀝瀝下著雨,空氣潮濕而清新。
連續兩次出了這樣的意外事故,引起了節目組的高度重視,其他人都在另一個帳篷中開會。
蘇落獨自一人走到了沙灘邊的大樹下,沒穿鞋,也沒撐傘。
枝椏上的葉子大片大片地變黃凋落,泥巴地上,鋪了薄薄一層,腳踩在上麵,能聽到葉片碎裂的清脆聲響。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摩挲著樹皮,視線順著樹乾斑駁的紋理望向天空,又緩緩收了回來。
半晌,她輕輕喃喃:
「棕熊先生,兔子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