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與破碎(1 / 2)
冷。
幽暗。
頭痛……
模糊的光線在黑暗中晃動,像是漂浮在大海盡頭的遙遠燈塔。
江城隻覺得渾身乏力,四肢沒什麼知覺,他勉強抬起一點眼皮,撐開一道眼睛縫隙。
一片朦朧,似乎是某個狹窄的房間內。
眼前有一個人,在黑暗中對他舉著手電。
很熟悉的人。
這個人在對著他微笑,笑得很冰冷。
「小江啊,安心上路吧,明兒一早我來給你收屍,一定給你弄城裡最貴的火葬場,風水最好的公墓……」
陰暗的浴室裡,那人將花灑取下,扔進浴缸,微微抬起開關。
滴答。
滴答……
水滴緩慢,帶著十二月的嚴寒,滴落在江城身上。
渾身冰冷的江城躺在浴缸內,意識越來越模糊。
他勉強張了張嘴,想說一句問候對方祖宗的話,卻發現已經無法發聲。
臨死前甚至連中指都無力伸出,這或許是人世間最悲哀的事。
那人最後看了江城一眼,依舊微笑,隨即轉身離去。
「吱呀……」
浴室門緩緩關上。
最後的光芒消失。
江城沉沉睡去。
浴缸水麵緩慢上升。
……
仿佛是迷惘了許久,在茫茫大海中飄盪,孤寂,看不清濃霧的另一端。
江城在昏沉的夢中沉浮,四周好似纏滿了濕滑的漆黑繩網,他拚命掙紮,很久後才蘇醒,勉勉強強睜開眼睛。
浴室內依舊一片黑暗。
浴缸內的水已經漫到了下巴。
再有二十分鍾左右,他應該就會被淹死了,這種死法想來很痛苦,江城更希望自己可以換一種舒服的死法。
十二月天氣嚴寒,泡在冰冷的水裡,此時已是半夜。
江城渾身麻木,可能是那人給他注射的藥物在起作用,也可能是被凍的。
他雙手雙腿都被綁著,無法行動。
幸而大腦還算清醒。
「大意了,差點就栽在這兒。」
能說話了,但他不敢大聲呼喊,目前隻知道自己是在一個小浴室裡。
不清楚周圍情況,不能貿然呼救。
江城緩緩吸進一口冰涼的空氣,讓自己更清醒點,凍得發紫的嘴唇顫抖著,隨後用力吐出一枚藏在口中的刀片。
刀鋒閃爍著寒冷的光芒,伴隨著一聲輕響,落入水中,緩緩下沉。
他用盡渾身力氣,側著身,掙紮著用左手兩根手指捏住刀片。
「該死,還是使不上力。」
江城拚命割著綁住手腳的繩索,浴缸裡冰冷的水不停晃盪。
時間一點點過去,水麵越來越高。
他使勁仰著脖子,扭曲的身體姿勢十分怪異,分外難受。
那些水已經快要漫到嘴唇了。
再不掙脫,江城今天就真得栽在這裡。
「艸,抽筋了!」
綁在手上的繩子尚未被掙脫,江城的捏著刀片的手臂突然開始痙攣。
他牙關緊咬,抽筋的痛苦驅散了幾分冰冷麻木。
繼續!
幾分鍾後,冰冷的水麵已經漫到了嘴唇。
那種難以言喻的壓抑與窒息感籠罩著他全身,整個肺部像是被人用力攥著,難受至極。
江城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隻剩絲縷的繩索掙斷。
「啪!」
冰冷發紫的雙手搭在浴缸上,他手腕滿上是深深的勒痕,隨即用力翻身。
此時他渾身沒多少力氣,整個人距離升天也就差半口氣。
「砰!」
江城從浴缸內翻滾到地上,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眼前一片昏暗,止不住眩暈。
一身濕漉漉的,冰冷的衣衫打濕了僵硬地磚。
他躺在地上,大口呼吸著,月匈膛起伏。
活著的秘訣就是——保持呼吸,不要斷氣。
……
十二月的瓦力城很冷。
淩晨五點。
城市上空的燈光蒼白得像是垂死的病人,路旁濕滑的鋼鐵管道上爬滿暗紅鏽跡,也可能是凝固的鮮血,腐爛與死亡的氣息在黑暗的街角蔓延,喧囂與孤獨糾纏出難以言喻的壓抑。
這個世界總是雨天,冰冷粘粘的雨水貼在道路上,映出慘白的路旁燈光。
江城擦乾身體,換了身衣裳,離開自己被綁的那家小旅店,緩緩行走在歸家的路燈下。
「浴缸……用這種手法,可以通過死亡時間來製造不在場證明,他過一段時間再來解開我屍體上的繩子,即使身上有勒痕也說明不了什麼,那些治安機器人很蠢……」
「動手的是劉易,他為什麼要殺我?」
多數情況下,殺人總得有個理由。
江城邊走邊思索。
浴缸前舉著手電筒的那人是他的對門鄰居劉易,是個在精神病院工作的醫生。
江城的父母在二十年前搬到瓦力城東城區的舊區,那之後就跟劉易成為了鄰居,雙方常有往來,逢年過節還會邀約打麻將。
三年前江城父母失蹤,雙方的往來就少了些,畢竟年輕人和中年人也沒什麼可聊的。
後來江城的大姐和二哥相繼失蹤。
江城父母都是孤兒,沒有別的親戚,從此家裡就隻剩江城和他養在醫院的弟弟。
今年江城十八歲,剛上大一。
「劉易這人一直表現很和善,以前跟我父母的關係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