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曾聽聞飛禽六翅龍雀（1 / 2）
「顏色還鮮艷呢，用的花汁混的漆墨，跟剛畫出來一樣。」一名軍士贊嘆道「可惜啊，畫這幅畫的人恐怕將要死了吧。」
玊肆猛然回頭，眼利如刀。
「為什麼這麼說？」登徽覺得好奇問道。
「畫中有彼生啊。」
「彼生花枯後生葉，四季輪轉不敗，盛傳它向死而生，是大青信仰之花。作這樣的畫，一般是期盼往生再見的啊。」
「閉嘴，誰教你亂嚼舌根！」玊肆突然發怒，登徽也被嚇了一跳。「全部愣在這乾什麼，沒正事可乾了嗎？」那答話的軍士悻悻閉嘴，一群人轟然而散。
「你知道是誰畫的？」
「這是曾經是少君宮殿，當然是他所作，畫中人自然是你。」
「是我？」登徽嫌惡臉上幾道疤，幾乎沒有照過鏡子，早忘記曾經自已是怎樣好看的。「那軍士說，作畫人瀕死？」
「他不過得了畏寒症，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病，誰說致命的！再說了，他明明畫的是我車禹國花曼絨，那小子懂什麼。」
王宮遷移到中原以後，彼生一直沒有開過花，登徽隻見過滿花圃裡都是葉子，根本不知道它長什麼樣。玊肆告訴她，車禹國花曼絨是白色的，大青信仰的彼生花是紅色的，盛開的方式一致，生存環境一致，花瓣形狀也無甚差別，其實就是同一品類，所以軍士們便把曼絨當做彼生，不講究顏色區分。
她將畫卷擦去塵埃，小心懸掛在漆黑牆壁上，最後看了幾眼。
「不帶走嗎？」
「反正你又不記得他，跟這幅畫一起，不如把癡心都爛在這裡吧。」
登徽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別多想，突然餘光看到一雙眼睛，反射出一縷月光，漫不經心一幌，悠悠打宮牆外頭走過去了。
是幾隻羊咩咩，模糊瞧見肚子頂個大，估扌莫待產。
以往王宮生長咩咩不怕生人，但城棄之多年，難免有遺漏下來的咩咩，經久與人類產生隔閡。
咩咩看到有人靠近，散漫走了幾步，開始小跑起來。
此時隻剩下她與玊肆二人，登徽擔心這地方存在不知名險情，不敢貿然去追，拿出一枚爆破彈，扌莫索半天才得點燃，擲去空中炸開，一聲破響，發起灼亮光芒。
她仰望星點，忽然想起曾在與蛾蟲臨冬的戰場，聽見的劇烈爆破。
現在回憶起來，不免心驚，這個時代，有炸穿山體威力的火藥，以及能割裂山丘大小天蟲的絲刃，實在匪夷所思。
很快，隊伍蜂擁而至腳步聲，原本懶散小跑的咩咩，多跑快了幾步，但似乎過於懶，也沒快到哪去。
登徽追向其中一隻咩咩跑失地方，進入一座大敞空門的懸頂宮殿。
殿方穹頂宏偉，半途塌陷，輝煌金碧落滿灰塵，頂梁隻餘一柱，撐著殿頂搖搖欲墜。
最中心石階上，鼎立一座高聳玉台，背靠錦繡大鵬壁扇，那裡沒被燒毀，不過已年久破敗。
她踏上石階，走到玉台，沿著雕刻紋路掃去灰塵。
這是舊宮王座，與現今王宮一般無二。
登徽覺得腳下似乎掃過滑溜溜的物什，火把湊近，卻見一襲玄紫長袍，那顏色說不出的眼熟，黑的發赤光，像紫又像金。袍子上方布滿木屑灰塵，有火燎燒痕跡。
她吹去灰塵，發現料子沒有受到任何損害。
撿起仔細撫扌莫，觸感特別，仿佛將手伸進深海，湍急水流滑過指縫，暗紋細膩，繡黑雲白龍。
玊肆也沒追到羊，她進入宮殿，看到她停留原地發呆，便登上石階來問道「發現了什麼？」
「一件龍袍。」
「什麼？」
登徽感嘆，她一個來自未來的人，從來沒遇見過這麼好的料子！
原來王城曾經如此富裕，太王朝服檀色，她不過才穿青赤，上有灰羽滾金線繡大鵬……
不對，大青圖騰，是大鵬啊！
登徽轉頭問道「阿肆，你知道龍麼？」
「龍？曾聽聞飛禽六翅龍雀，馭風降雨，陸空穿梭自如，是我車禹奉為的聖獸，早在世間絕滅。」
「龍雀，是一隻鳥？」
「一隻鳥？」玊肆訝異她隨口不敬稱呼。「它是飛羽之神，地位僅次於大神王鳥，生於海上，萬般神聖。」
「既然從未流傳過龍這種生物傳說，那麼，為什麼長袍上卻繡龍？在我國王座上，它該繡大鵬啊！」
別的不敢妄言，大青國絕不存在篡權奪位念頭，即便軍隊，且沒有完善軍規章製。
什麼稅收時保持和顏悅色，驅逐蟲禍時勿毀害莊稼，絕不能與百姓發生沖突，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友好軍隊。
……這些保安式軍規，是督侯褚河製定的。
而青王穠華，隻有一條，服從命令，然而穠華在世，很少吩咐別人去做什麼，包括她自已，都在扌莫索軍職階級如何統治。
因而，王位這種操碎心沒什麼好處的東西，沒誰閒的抽風來搶。
王族實在沒有奢靡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國境之中，誰都能領頭圈個一畝八分地自立為國，根本不需要搶奪。
周遭大國小國成群結隊，更何論數不清的圈地為王的山城，大家各自料理自家幾畝田地，憂心忡忡天災不夠，哪裡有心思組隊爭王位。
玊肆卻不在意道「大鵬如今幾乎滅絕，隻剩下九川存在兩頭，蟲禍多年未絕，它們已經不具備威懾，不夠代表昌運。南方民間有聞，禍亂興起前，遇見大蛇墜海，滔浪卷城，洪澇難罷，此後蟲禍再無間斷。有人拿它當作神物崇拜，認為是沖撞蛇神才有災難，繡衣袍祭奠王座之上不足為奇。」
「怎會是蛇，你看！」登徽抻開仔細看了看，分明有角有爪，氣勢如虹，哪裡像單純一條蛇。
「大王！」一名去追咩咩的軍士跑過來，破聲吼道「發現一條地道，其中有一頭僵死天蟲！」
玊肆聞言震驚，此處遍布娑羅草，敢來天蟲侵擾！即刻動身隨軍士前去查看，並不在意這古怪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