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也回不去的桃源鄉（1 / 2）
符滿這一覺睡得有點久。
等她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擦著山邊搖搖欲墜了，屋子裡沒開燈，昏昏暗暗的，她側頭，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媽」就瞅見門口邊兩個高大的身影，一坐一站的說著話。
「逸夫，你再想想，我們滿滿五歲了可還沒上過學……」
「媽媽」符滿才睡醒，聲音嗡裡嗡氣的。
一聽這聲音，兩個黑影同時扭頭看過去，坐著的那個黑影手裡還拿著件衣服，地上放著個盆，正在搓衣服，站著的那個抱著手臂的人影放下手臂走過去，拿臉蹭了蹭符滿。
「爸爸，你胡子紮我臉了」許雅芙在洗衣服，過去的是宋逸夫。
「閨女，醒啦。」宋逸夫將符滿拎起來抱在懷裡，符滿摟著她爹脖子，被他老爸抱著往門口走，剛剛被紮了臉，她還憤憤的瞅著她爸。
「瞪你爹做什麼！」宋逸夫剛剛還和煦的臉一下子就黑了：「臭丫頭，你今天是不是把伯西哥哥的臉給抓花了？」
符滿覺得自己沒錯，但是她怕她爹揍她，隻得悻悻的將小臉扭到一邊，悶著不吭聲，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宋逸夫看著自家帶著點傻氣的丫頭，一邊思索著許雅芙之前說的事，也就沒再追究抓傷別人臉那事。
不是宋逸夫心大，覺得抓花了別人孩子的臉總比自己孩子被抓花的好。
實在是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就是覺得孩子打個架屁大點事，更何況他沒看到韓伯西被自家丫頭抓得那慘兮兮的樣子，隻以為就不小心撓了一下，也就根本沒怎麼放在心上。
這事兒也就這樣暫時揭了過去。
工地要趕工，宋逸夫吃了晚飯，屁股還沒坐熱乎又拎起他的工具出門了，許雅芙收拾了碗筷，帶著符滿去外麵走走熟悉熟悉環境。
那時的陽城正在飛速的發展當中，四麵八方開始建高樓，路邊的路燈隔不遠就立著一盞。
路燈下的人更是什麼模樣的都有，不過這個時間段最多的還是像宋逸夫這種建築工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往大了說，他們都在為這座城市的發展做著貢獻。
往小的、實在的說，他們在為了自己的溫飽、家人的溫飽、做著起早貪黑的力氣活。
偶爾路過一盞明亮的路燈時，他們也會幻想一下，自己能把家人接來一塊兒生活該多好。
這種念頭，持續到下一盞路燈下，被冷冰冰的燈光照著，看到自己粗糙黢黑的手掌，破了洞露出腳趾頭的膠鞋的時候，又消了下去。
而五歲的符滿，她不會想這麼多，她隻覺得能和爸爸媽媽呆在一起真好。
雖然爸爸總愛用胡子紮她的小臉，雖然媽媽總愛揍她的小屁股。
所以當許雅芙問她『滿滿，你想留在這裡嗎？』的時候，符滿連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她沒有問媽媽為什麼要這麼問，她甚至對『留在這裡』並沒有什麼係統的概念。
不然她當時不會一麵回答著「想」腦子裡還一麵懷念著家裡的大花狗、村頭的果子樹，以及山坳裡陳伯伯家的三娃子有沒有再挨他爹的毒打。
哦，還有三娃子欠她的一角錢什麼時候還。
後來符滿總想，如果時光能倒流，她一定提著刀架在當初自己的脖子上，逼著自己給出否定答案。
她……根本就不應該留在陽城，否則後來哪裡會遭那麼大的罪？
模模糊糊間，她聽見有人在叫她『小滿』，溫熱的指尖劃過她冰冷的眼角，一下又一下，一句又一句的說『夢魘了？別怕，有我在』。
她聽見自己用甕聲甕氣的調調，一字一字的說：「賀崇時，我覺得心裡好難受。」
如果老天給她一點點垂憐，問她有什麼心願？
她隻想回到五歲那年，抱著她的雅芙媽媽，求她帶自己回去桃源鄉。
那個她……再也回不去的桃源鄉。
不知過了多久，符滿恢復了一點意識，耳蝸裡湧入的是窗外車流往來的聲音，那若有似無的嗡嗡嗡，鬧得她有點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