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動秋聲(1 / 2)
周五放學的時候,楊漾漾背著書包走出學校,去門口書店找那個隨致說的快遞。
會是吃的嗎?
想到上回他托阿姨帶給她的一大包零食,楊漾漾心中半是甜蜜半是煩惱的。
上了高中以後,她不知不覺就把對甜食的嗜好戒掉了,之前那些零食她到現在都沒吃完呢。
但因為發件人是他,少女再怎麼用手去壓,唇角弧度仍會拚命往上揚。
書店老板是個胖胖的大叔,不知為何他那張臉總讓人聯想到哆啦a夢,因此還被一中的學生們背地裡喊做夢夢。
夢夢不在,收銀台那坐著個女生,年紀看起來和楊漾漾差不多大。
「你好,我拿一下快遞。」
對方頭也不抬,「叫什麼?」
「小、小羊……」楊漾漾差點咬到嘴巴,自己這麼喊自己,還真有那麼一點害臊。
女生在桌子下一堆包裹裡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
「喏,你的。在這邊簽個名。」
取完快遞後還要去趕公車,那班車一到周五下午就人滿為患,就算運氣好擠上去了,沒搶到座位也是要站在人堆裡被壓成肉泥。
這種情況下,當然很難保證快遞盒子不被壓扁。
再說,她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想拆開來看看盒子裡邊究竟是什麼。
想到這,楊漾漾索性決定就在這裡把快遞拆開。
「可以借一下剪刀嗎?」
聽見楊漾漾的話,那女生應都沒應,從抽屜裡拿了把剪刀放到桌台。
有了剪刀,楊漾漾很輕鬆就剪開了盒子上邊的封條。
出乎意料的是,裡邊放著的不是什麼零食,而是一個成年男人手掌大的鐵扣木盒。
這是什麼?
楊漾漾愣了一會,才想起來打開它。
掀開蓋子的一瞬,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一層細閃的紅絲絨布上,紫紅色石榴石串成的手鏈在陽光下泛著亮晶晶的光澤,叫人移不開眼。
沒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漂亮的飾品,楊漾漾當然也不例外。
她小心翼翼將手鏈取了出來,戴在自己纖細的手腕上。
手串的大小剛剛好,上手觸感光滑冰涼。
每一顆珠子晶瑩通透,幾乎找不到一點雜質和黑點,就像圓潤飽滿的石榴籽一般,在強光下有種夢幻的朦朧感,更襯得少女那蓮藕似的腕節膚如凝脂。
收銀台那女孩恰好抬起頭來,視線不自覺被楊漾漾手腕上這串珠子吸引住。
她的聲音裡總算有了點起伏:「好漂亮,是水晶石嗎?你在哪家店買的啊?」
楊漾漾微微彎唇:「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呢。」
對方表情有些遺憾,自言自語道:「我也想買一串戴著玩呢……」
沒再注意聽她說了什麼,楊漾漾將手鏈摘下放回盒子裡,將它塞到書包。
明知道木盒子不會那麼容易被壓壞,但在擠公車的時候,少女仍十分謹慎地把書包抱在月匈前,跟護著什麼寶貝似的。
吃過晚飯,楊漾漾溜回房間偷偷給隨致打去電話。第一通他沒接,過了快一個小時,他的電話才打過來。
男人似乎剛睡醒,嗓音微啞,帶了種慵懶的勁,「餵,小羊?」
無論認識了多久,每回聽到他的聲音,楊漾漾的心總會忍不住一顫。她捂住撲通撲通跳動的心,慢吞吞「嗯」了聲。
他似乎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笑什麼。
「快遞拿到了?」
沙沙的聲線,在這樣靜謐的夜裡更顯得撩人,讓她迅速泛紅了耳根。
「拿到啦……」楊漾漾鼓起勇氣,「隨、隨致,謝謝。」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細細嗲嗲的,怕他聽到,又怕他聽不到。
矛盾得厲害。
認真說起來,這應該是隨致第二次從小姑娘嘴裡聽到自己的名字,他難得有些意外。
難道是他把人寵得太過了,才沒大沒小的?
電話另一頭,男人眯了眯眼,語調懶洋洋:「怎麼不叫哥哥了?」
他頓了下,不疾不徐評價道:「皮。」
「哼——」
少女扁了扁嘴,鼻子重重出氣,耳根卻燙得更厲害了。
之前有多喜歡親熱地喊著他「哥哥」,如今她就有多後悔。
要是一開始,她直呼的是隨致的大名,會不會兩人現在的關係就不一樣了?
想讓隨致不再把自己當成小孩,首先,她自己得先適應用他的名字來替代「哥哥」這個稱謂。
想到這,楊漾漾突然生出來幾分勇敢。
「隨、致。」
她突然加大音量喊了出來,話一出口一顆心幾欲跳出喉嚨。
男人扯了下唇,漫不經心應道:「嗯?」
他說話時尾音好像帶了勾子一般,慵懶冷淡,卻撩得人心癢癢的。
我喜歡你。
喜歡你。
你。
「你、你——」
她差點就沖動地把那滿腔心事宣之於口,好在張口的一刻理智瞬間回籠。
「我?我什麼?」男人月匈腔裡悶了聲笑,「慢慢說。」
你,喜不喜歡我?
這句話差點就從少女嘴巴裡自動跑了出來,她能感覺到掌心沁出汗來,連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好在她還是忍住了。
楊漾漾垂下眼睫,佯裝作滿不在意的語氣:「你、你有喜歡的人嗎?」
沒想到她問的是這種問題,隨致挑了下眉,不知為何心頭有些煩躁。
他沉吟片刻,把問題原封不動拋了回去:「你有喜歡的人?」
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肯定的語氣。
當然有。
是你。
被這麼猝不及防一問,少女嘴唇微張,差點就自動老實交代了。
好在她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謹慎地捂住嘴,這才沒泄露秘密。楊漾漾無意識蹙眉,想從隨致嘴裡套話未免也太難了吧。
見她一反常態的安靜,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男人隻覺月匈口一團無名火亂竄,俊美的臉上瞬間結了一層霜。
手指無意識敲在欄杆上,他語氣不耐:「嗯?」
是上次幫她提熱水瓶還跟她眉來眼去那臭小子?
還是她之前在短信裡提到的熱衷自創歌詞的「詩人」?
都是一幫毛都沒長齊的混小子,也不知道她喜歡他們什麼?
越想火越大,隨致驀地掀起眼來,眼褶被壓出一道深邃的痕跡。
「……楊、漾、漾。」
舔了舔唇,他一字一句:「你長本事了啊。」
聽隨致這語氣,他根本就沒發現她的秘密。
知道他誤會了,楊漾漾心裡有些矛盾,悄悄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莫名的失落。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站在隨致麵前,坦坦盪盪地告訴他,她喜歡他。
再乖巧的小孩,也會有叛逆的時候。
楊漾漾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她想也沒想頂嘴道:「我快十七了,又不是小孩,沒有喜歡的人才奇怪吧!」
其實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
電話那頭突然就安靜下來,海水拍打甲板的聲音蓋住他很淺的呼吸聲。
楊漾漾猜不出,隨致到底是不是生氣了。
剛才那股勇氣早就跑得一乾二淨,她有些心慌,馬上放軟了語氣:「哥哥——」
少女著急地在腦海裡拚命組織語言,想告訴他,自己沒有早戀,也沒有喜歡上其他人。
但隨致根本沒有給她任何機會,在楊漾漾叫完「哥哥」的同一時間,電話裡頭恰好傳來「嘟嘟」掛斷的聲音。
完了。
他果然生氣了。
還是很嚴重的那種。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楊漾漾癱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目光完全失去焦距。
手腕上冰冰涼涼的,是他從遙遠小城寄過來、顯然價格不菲的石榴石手串。
少女無意識嘆了口氣,她還沒來得及告訴隨致,她很喜歡他送的禮物。
特別、特別喜歡。
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隨致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
楊漾漾難過地想,要是這會隨致還在越城,自己一定會想盡辦法溜出門跑著去見他的。
但偏偏,她連他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
就算要找他,也完全沒有方向。
思念不是快遞包裹,無法翻山越嶺去到他身邊。
她突然就紅了眼圈。
*
自那天以後,隨致再沒發過短信給她,而楊漾漾日復一日給他發去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時間仿佛停滯下來,日子如同步履闌珊的老人緩慢往前走。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加上高二學習壓力比高一大了許多,楊漾漾沒有辦法,為了節省時間,不得不找了個周末把一頭長發剪短了。
這陣子楊漾漾的笑容明顯減少,常常抱著手機發愣,落在柿子眼裡,自然認為她這是失戀了。
等看到楊漾漾剪短了頭發,柿子更加確定自己的推測,她深表同情,用力拍了拍楊漾漾的肩膀勸道:「誰的人生還沒愛過幾個人渣呢?過了就好了。」
楊漾漾聽得一臉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