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動秋聲(1 / 2)
如何推倒一個男人。
通常來說,隻需要以下三步。
第一步,找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第二步,打扮得性感一些。
第三步,趁他不注意撲上去。
理論上來說不算太復雜,但實際上操作起來,對楊漾漾而言還是太有難度了。
第一步上來就把她給難住了——
這陣子隨致實在太忙,有時候她一個電話打過去,還沒說上兩句話呢,電話那頭就有人催著他去處理事情。
幾次下來,楊漾漾都沒機會問出那句「哥哥,你什麼時候來見我呀?」
好在隨禮很給力,直接就把他哥現在住的地方定位都發給了楊漾漾。
按照地圖上顯示,那是在清源市郊區一個很偏僻的位置。
雖然都在同一個城市,但一東一西,楊漾漾要過去找隨致,光是公車就得轉上三四趟。
問題又來了,楊漾漾遺傳了她媽媽的毛病——路癡。開學快一個月了,她有時候在學校裡邊走著走著都能迷路。
即便如此,楊漾漾還是下定了決心——「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國慶假期第一天,她吃過午飯,沒有告訴任何人就背上小包出發了。
清源市地處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區,十月份天氣還是很熱。
正午,路上出行的人特別多,車水馬龍,加上頭頂太陽不知疲倦烘烤著柏油路麵,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楊漾漾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時不時豎起耳朵聽一下公車到了哪個站,生怕一不留神就坐過站。
按照百度上提供的路線,她一路換了三趟公車,終於出了市區,朝著郊外的工業區去。
下車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鍾,坐了幾個小時的公車,楊漾漾熱得腦袋都有點昏昏漲漲。
公車不能直接到達隨致住的地方,從手機地圖上看,楊漾漾還得再往前走上四千米。
說遠不算太遠,但若要說近,真走起路來也累得夠嗆。
在學校那會她跑個一千米身體都會酸疼上四五天,但這會楊漾漾卻好像吃了什麼興奮劑似的,一點也不覺得累。
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她的唇角都快翹到天上去。
也不知道,隨致這會在做什麼?
見到她來,他會不會很驚喜呢?
一定會吧。
肩上的小包有些沉,裡邊都是楊漾漾特意買給隨致的水果糕點,除此以外,還有一件黑色衛衣——
那是高三那年在滄島,他借給她的那一件。
許多個夜裡,楊漾漾便是抱著這件還殘留著他體溫的衣服,想著他說過的話,慢慢進入夢鄉的。
它承載著少女大半年的思念,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楊漾漾漸漸才明白,原來時間根本不是什麼解藥,無法磨滅掉她對隨致的喜歡,反而隻會越來越加深她對他的思念。
越往前走,路上的車輛與行人越來越少,周圍環境越來越荒涼,楊漾漾再一次低頭看著手機上的地圖。
應該沒錯的啊……
地圖上邊顯示,她現在離隨致住的地方,隻有二十米不到。
可是,她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住宅樓的痕跡……
路邊電線杆歪歪扭扭,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小廣告,左右兩邊一堵堵圍牆上被噴上各種抽象的塗鴉,生鏽的拉閘門後麵時不時傳來暴躁的狗吠聲。
隨致,真的住在這種地方嗎……
楊漾漾兜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原點。望著麵前的鐵門,她歪頭想了好一會,才慢吞吞拿起手機。
還是給隨致打個電話好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撥出去,身後便響起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一串不成調的口哨聲。
「喲,哪來的小妹妹?」
說話的是個留著板寸頭、穿著花襯衫的男人,看著不過二十來歲,腳上踩了雙人字拖。
楊漾漾剛轉過身來,就聽見對方倒吸一口涼氣,然後不可置信地問身旁另一個染著紅發的男人:「我沒看錯吧,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居然還有這麼漂亮的學生妹啊?」
紅發男翻了個白眼,眼皮眨都不眨越過楊漾漾,直接去開她身後的鐵門。
「你找誰?走錯地方了吧?」
雖然沒少見過隨禮屁股後邊跟著的那幫混社會的小弟,但畢竟在一中待久了,楊漾漾這會見到眼前這兩個看著就不怎麼正經的男人,心裡頭還是有些慌的。
她往旁邊挪了挪,決定當做沒看見他們,低頭準備繼續給隨致打電話。
「這小妹妹高冷啊,都不帶理人的。」人字拖吐了口煙,操著一口公鴨嗓開始嘲諷自己的同伴:「阿建,你魅力不行,人家叼都不叼你。」
被叫做阿建的紅毛男已經把門完全打開,「草你媽的,說了別這麼叫老子。」
兩人就這麼莫名其妙吵了起來,罵罵咧咧的,聽得楊漾漾滿頭黑線。
聽上去,他們兩個的智商加起來也不超過八歲吧……
楊漾漾一邊腹誹著,一邊撥出了電話。
接通的一瞬間,電話那頭傳來陌生的公鴨嗓——
「餵?」
楊漾漾愣了下,再次看了看屏幕,確認自己沒有打錯號碼。
那邊等不到回答,不耐煩地又「餵」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長。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還有點熟悉。
楊漾漾眨了眨眼,她怎麼感覺,剛剛還聽到過這個聲音……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她慢吞吞對著手機那頭說了一句:「你、你能再說一遍嗎?」
與此同時,門裡邊響起人字拖那暴躁的聲音:「餵——」
楊漾漾渾身一震,探了個頭往裡邊看去,恰巧的是,紅毛男正好捅了下人字拖的胳膊,示意他往這邊看過來。
楊漾漾拿著手機晃了晃,乾笑了聲:「你、你們好。」
人字拖看看手機又看看門外邊的女孩,下巴都要掉下來:「你是?」
還是紅毛機靈些,馬上反應過來:「你找隨哥啊?」
楊漾漾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嗯,我是他——」
她皺眉想了好半天,最後還是不情不願說出那兩個字:「妹妹。」
人字拖立馬湊了上來,「我日,我說妹妹怎麼這麼好看,原來是隨哥家裡的,這基因果然牛啊!」
紅毛走進裡屋,很快拿了瓶礦泉水出來,隨手一拋朝著人字拖砸了過去。
「臥槽,你謀殺啊!」
人字拖跳起來接過,剛擰開瓶蓋,似是意識到什麼,手上動作便停了下來:「不對啊,你今兒怎麼這麼好心?」
紅毛這時已經走到楊漾漾跟前,毫不客氣搶過人字拖手裡的礦泉水,轉頭遞給了她。
「我給隨哥妹妹喝的,你想的倒是挺美,呆比。」
眼看兩人又要打起來,一直被忽略的楊漾漾不得不開口提醒:「那、那個,我哥哥不在嗎?」
「在。」
人字拖捂著被扇了一巴掌的臉,對著楊漾漾嬉皮笑臉:「他這會應該還在樓上睡覺,妹妹你隨便坐,想吃什麼跟哥說,哥馬上去買。」
紅毛把一旁的風扇打開,拉了張凳子坐下。
「隨哥就在樓上,你要自己上去,還是他帶你去也行。」
被他指著的人字拖十分熱情:「走走走,妹妹,我帶你上去參觀參觀。」
對方瞅著就不靠譜,楊漾漾馬上拒絕:「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人字拖還有點遺憾,跟紅毛抱怨道:「我說錯話了嗎?怎麼感覺隨哥這妹妹一點也不待見我?」
紅毛一點也沒客氣:「這世上除了你媽,還有哪個女的待見過你?」
兄弟這話十分紮心,人字拖果然沉默了。
*
穿過堆滿汽車配件的裡間,順著昏暗的樓梯往上,楊漾漾一顆心砰砰直跳。
有多久沒見到他了?
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居然有些記不清了。
跨越大半個城市,隻為了這一麵。在還剩最後一級階梯的時候,楊漾漾卻突然有些退縮了。
為了這一次見麵,楊漾漾從兩個星期以前就纏著林甜教自己化妝。
什麼美瞳、假睫毛、晚安粉……各種亂七八糟的花了她大半年積蓄,楊漾漾付款的時候眼睛眨都不眨。
今天出門前,她特意花了兩個小時把頭發燙卷,還噴了香水。
等隨致看見這樣全新的一個她,他總不會再覺得她是小孩了吧。
楊漾漾深呼吸了幾下,把裙子剛才被弄得褶皺的地方都整理好,從包裡掏出鏡子照了照。
還好,頭發和妝容都沒有亂。
她捂著月匈口給自己說了一句「加油」,終於跨上最後一級階梯。
二樓和一樓的布局差不多,稍微不一樣的是,地上和牆麵都整潔了不少。
從樓梯上來先看到的是很寬敞的一個廳,中間擺了台桌球台,角落裡隨意扔了張土紅色的舊沙發。
少女眼眸不自覺彎了彎,這一刻仿佛時光倒流,讓她想起自己第一回踏進越城那家台球室時的心情。
牆邊摞了好幾個很大的木箱子,也不知道裝了什麼。再往後,是一扇掉了漆的木門。
那裡邊,應該就是隨致的房間了。
楊漾漾放輕了腳步,一點一點往前挪動。
剛才人字拖說,隨致這會還沒睡醒,她可不想吵醒他。
嗯。
就讓他多睡一會。
等他一睜眼時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一定會嚇一跳吧。
楊漾漾想到這差點樂彎了月要,終於來到那扇門前。
三,二,一……
心裡默念完三個數,她輕輕擰開門把,將門徹底推開。
在此之前,楊漾漾發誓她從沒想象過自己會撞見這樣一幕——
落日餘暉從窗台撒了進來,把狹窄的小空間染成金燦燦,男人赤裸著上半身,寬肩窄月要,小腹平坦,肌肉線條充滿野性的美感,下半身隻穿了條黑色的四方褲,隆起的形狀有些猙獰,充滿野蠻凶狠的力量感。
十分的,秀色可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