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絕妙的歌聲裡混進來一個不和諧的音符(1 / 2)
公主一時間忘記了呼吸。她從未見過如此嫵媚動人的女子。她隻是站在那裡,就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皇帝。
她直愣愣地凝視著皇帝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深情,覺得自已的信心正如遭遇狂風的沙丘一般,被緩緩吹散了。
——這還不是她今天要遭受的最大的打擊。
……
高玄大手一揮,讓眾人免禮平身。
三位後宮佳麗的登場顯然出乎意料,重新落座之後所有人的言談舉止都顯得拘謹了許多,氣氛不復之前一般熱烈。不過經過幾輪推杯換盞,酒意醉人,加上佳麗對他們並無太多關注、目光多投在高玄身上,又逐漸恢復了興致。
一時間賓客盡歡。
使團首領瞧著高玄對妻妾——尤其是那一位——關懷備至,再看看公主失魂落魄的表情,心中暗暗嘆息:聯姻一事,怕是不成了。
中原皇帝鍾情貴妃致使後宮空虛一事他雖然早有聽聞,但濃情蜜意總有時盡,再好的皮囊也終會化作骷髏。
就像他的生母一般。就像他曾經最為寵愛的女人一般。
誰曾想到……
他看了座上之人一眼,不由心旌動搖:若是能得到這個女人,即使可汗廢立可敦,恐怕族人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不過想到動身之時大汗的囑托,使團首領還是不肯放棄。他一咬牙,起身向高玄敬酒,高聲道:「今日能與陛下共慶盛宴,實乃我等榮幸,然而卻有一點美中不足——」
張憐夢突然乾嘔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她這是什麼意思!?
使團首領正慍怒不已,卻見到這個溫柔小意的女子把左手撫在平坦的腹部,歉聲說:「皇兒正是調皮的時候,本宮控製不了,還請大人寬恕則個。」
殿內一時嘩然。然後立刻反應過來,齊齊起身向高玄道賀:「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昭媛娘娘有喜,乃是天下之福!」
舉著酒杯的手頓時僵住,錯過時機,聯姻的話題便再也說不出口。
使團首領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會用這種方法堵嘴。
公主麵色一白。盡管作祟的小女兒心態讓她一時靈台蒙塵,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過來,再傻也該知道高玄不僅對她並無男女之情,甚至是不想聽到這個話題,要讓他們自已知難而退!
愛情的潮水漸漸退去,她看著男人的眼神不由染上一絲畏怖。
高玄先令宮婢為眾人送上『喜氣』,繼而看向使團首領,微微一笑,看似和氣地問:「不知大人剛才所說的『美中不足』,究竟指的是何事?」
*****!!
在心裡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表麵上仍是恭恭敬敬。使團首領絞盡腦汁地試圖圓轉過去:「這……臣的意思是……」
「——或許大人是覺得今日的宴席盡是中原舞樂,少了來自草原的異域風情,心中覺得遺憾?」
左梓殊眼笑眉舒,非常友好溫柔地給他挖了個坑。
「對,正是如此!」
使團首領眼睛一亮,無知無覺地自已走到了坑裡。
左梓殊笑容更盛。
「既然如此,不知貴使團中有無擅長舞樂之人,能否讓我等大飽眼福一番?」
使團首領心中一動。
他向上首看去,左梓殊的眼神是朝向莊曉凝的,而莊曉凝一直垂頭不語,半張臉沒在側影之中,張憐夢就著宮娥的手喝了口熱茶,並不參與到兩人的交鋒之中。
……莫非後妃關係不睦?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機會。心中有了計較,他拱手恭敬道:「回稟皇後娘娘,自然是有的。脫脫花赤整日與馬頭琴為伴,而我們草原上最亮眼的一顆明珠——樂然公主,騎術、箭術、舞藝盡皆精通。」
公主一驚,有些慌亂的看過去,甚至帶了一絲羞惱:現在形勢如何,您難道還看不清麼?!
就當是最後放手一搏!
接收到他眼神中的堅定,公主抿了抿唇,無奈壓下心中的不安,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算了,獻舞本就在計劃之中。權當是在草原時出發捕獵的男兒們跳舞助興吧。
宮仆迅速為她清場,左耳有道豁口的男人走到她正後方,架好了馬頭琴。
脫脫花赤輕輕撥動琴弦,琴音乍然作響,公主乘著草原上的風聲,驟然起飛。
起時,琴音快速清越,她的身姿如同駿馬般靈動,步伐輕盈而有力。
後來,琴音漸漸變得激昂,預示著風暴即將來臨。駿馬便一躍變成在振翅高飛的雄鷹,公主的動作迅猛而有力,長袖在空中翻飛,每一個旋轉都帶起一陣勁風,全身配飾驟雨一般敲打在她身上。
臨近終末,琴音低沉而輕緩,她的動作也隨之慢下來,一如溫順的羚羊在草原上隨性漫步。
遒勁的舞姿與蒼茫的琴音交織在一起,好似將眾人帶回了那廣袤而自由的草原。
脫脫花赤的手指最後一次撥動琴弦,琴音慢慢消散在空氣中,一曲終了,公主雙膝跪地、雙手交疊撫在脖頸處,微微喘息著。
心中還是殘留一份僥幸,她忍不住抬眼看向高玄。
結果卻總是叫她失望——男人一臉平靜,仿佛剛剛的舞蹈隻是拂過湖麵的一縷微風,沒有在他的心上泛起任何漣漪。
張憐夢撫掌而笑,聲音如泉水般細柔:「果真好舞姿,不愧明珠之稱。」
高玄點了點頭,要她起身受賞,語調十分淡漠。
咽下心頭那一點酸楚,公主領恩,退回席位,跟使團首領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說起明珠,本宮記得貴妃曾在『葉氏明珠』葉林晚手下學過琵琶,」左梓殊聲音裡帶著不容質疑的權威,「不如貴妃今日也獻奏一曲如何?」
叮。
莊曉凝將酒杯輕輕放在桌麵上,麵無表情的起身行禮:「臣妾遵命。」
她緩步走下台階,步履輕盈,裙擺如流水般在身後鋪陳,整個人好似淩波仙子,踩在雲端之上。
莊曉凝在大殿中央站定,立刻就有侍女為她奉上軟椅與琵琶、調整好裙擺;爾後她輕輕抬手,身著艷色紗衣、四肢纖細曼妙的舞女便從兩側魚貫而出,眾星拱月一般簇擁在她的周身,竟顯得這燈火輝映的大殿美如九重天之上的仙闕一般。
使團首領與公主齊齊變色:她們也是早就安排好的!
現在後悔卻也來不及了。
纖纖玉手輕觸琴弦,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動。舞女隨即四散開來。
琴音如流水般流淌而出,帶著一絲絲的柔情與纏綿。
莊曉凝凝視著距離她數步之遙的人,紅唇微張,那一口吳儂軟語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郎啊,瞧那天邊月喲……」
她的聲音恰似秋日的細雨,帶著來自江南水鄉的水氣,冰冰涼涼、癡癡柔柔,蛛絲一樣纏繞在每個人的心上,心髒每一次鼓動,都會讓這蛛絲深深的勒進去。
「月光訴我心中思,柔情萬縷,繞指難斷誒……」
她的眼神漸漸飄忽,像是在看著高玄,又仿佛所有人都離她而去,整個世界上隻剩下她自已。
應和著樂聲、歌聲,舞女們的身影愈加婀娜,恰似一群在燈火輝映下翩翩起舞的彩蝶,衣袖癡纏,訴盡情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