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過「乃孜」(1 / 2)
中國大地猶如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雞。
雄雞那高揚的尾巴彰顯著蓬勃的生機和活力。
在雞尾西北處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是伊勒地區西域縣。
這裡水草豐美,土地肥沃,是哈薩克牧民幾千年前「逐水草而居」的棲息地,是「古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也曾是沙俄垂涎凱覷的一塊肥肉。
以種植沙棗聞名的沙棗樹鄉,是西域縣一個四通八達的鄉村。
人口僅有5000多人的沙棗樹鄉是擁有漢族、哈薩克族、維吾爾族、回族、俄羅斯族、蒙古族、東鄉族、柯爾克孜族等21個不同民族聚居的小山村。
人口不甚多,可民族成分復雜,各民族生活習俗不一,但大家都融洽地相處著。
阿勒瑪勒村東臨西域市的卡吾鄉(盛產西瓜的小村莊,卡吾,維吾爾語西瓜),南邊與沙棗樹鄉政府駐紮地沙棗樹村相鄰,伊犁河支流從西邊流淌,北邊是廣袤的田地。
20世紀八十年代末的阿勒瑪勒村從裡到外都透著濃濃的土氣。
一條寬至五米的大馬路,算是接通東西南北的交通要道,從阿勒瑪勒村穿村而過。
馬路兩旁是一座座各具特色的民宅。
民宅的地基和女兒牆都是磚塊壘成,上麵的牆體是厚實的土坯牆或壘土牆。
民宅各具特色,有的民宅很方正中規。
有的房屋最兩邊的屋子向前延伸出兩三米,中間的凹處上方用檁子搭了個涼棚,上麵鋪著涼席、泥草,這寬敞又簡易的廊簷是個遮陰避雨的好去處。
這些看似笨拙厚實的土屋,冬暖夏涼,是各族村民的主屋。
沒有廊簷的土屋大都是漢、回、蒙古族村民的住宅。
搭建廊簷的民居基本是維、哈族等群眾的住處。
秋天的沙棗樹鄉是澄淨的,湛藍的天空透明而潔淨。
秋天的空氣裡透著一絲涼爽。
幾聲清亮而靈動的鳥鳴聲在馬路兩旁的樹梢間響起,劃破了晨曦的寧靜。
黃土路兩旁佇立著排排茁壯的新疆楊,枯黃的楊樹葉子隨著秋風飄落下來,落在樹蔭下的枯草中,混為一體。
東方的太陽慢吞吞地爬上來,像極了新疆牧民騎馬驅趕牲畜的慢節奏生活。
在西域縣通往沙棗樹鄉的馬路邊上,十六歲的少年駱濱蹲在一輛六成新的自行車旁,正在安裝自行車鏈子。
男孩身後站著一位十五六歲的維吾爾族少女,她手搭涼棚眯眼望著東方紅彤彤的太陽,嗔怒道:「駱濱,你關鍵時候掉鏈子,家裡過乃孜(乃孜是新疆少數民族為去世的老人過一周年的忌日),家裡等著我呢。」
駱濱側臉仰望著漂亮的女孩,不慌不忙地安慰著,「那孜古麗,別急,馬上好,不會耽誤事的。我大哥今天帶嫂子回家,我都不急撒。」
那孜古麗低頭看看男孩清瘦的的臉上俊美的五官,那種小鹿撞月匈的感覺又來了。
維吾爾族女孩慌亂的眼神避開男孩灼熱的目光,羞赧道:「別看我,趕緊修車呀!駱川大哥回來,那他對象一定漂亮吧。」
那孜古麗說完後,白皙的臉上泛起紅暈。
漢族少年駱濱吞咽下口水,調皮地挑逗著,「誰叫你長得這麼漂亮呢?!我看也看不夠,我大哥的對象肯定沒你漂亮。」
「討厭!」那孜古麗羞澀地轉過身,麵朝楊樹,背對著男孩,心裡美滋滋的。
女孩子白皙嬌嫩的皮膚溢出青春的膠原蛋白,小小的臉龐筆挺高翹的鼻梁格外迷人,靈動的雙眼含著智慧的光芒,薄薄的唇瓣讓人忍不住采擷。
那孜古麗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襯衣,遮擋不住玲瓏有致的身材。
在家喜歡搗鼓東西的駱濱,手腳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安好鏈子。
他站起身,看著黑乎乎的雙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俏皮地伸出右手朝背對自己的那孜古麗右臉頰快速抹去。
頓時,那孜古麗白皙的右頰上出現一道黑灰色。
那孜古麗條件反射伸出手擦去,看著手背上的黑灰,女孩子瞬間火了。
「哦吼哦,駱濱,你是個大壞蛋!就喜歡欺負我!我告駱川哥,讓他收拾你。」女孩子嬌滴滴的佯嗔著。
做了惡作劇的駱濱開懷大笑,真心戲謔著,「就欺負你,欺負你一輩子,別的女孩想讓我欺負,我都懶得搭理她們。」
那孜古麗知道驕傲清高的駱濱沒說假話。
學校不少漢族女孩喜歡高二理科班班長駱濱,沒事找事就過來搭訕,都被駱濱黑著臉、不理睬的樣子嚇得打了退堂鼓。
她沒接話茬,雙手拽著自己的黃書包帶子,繞過駱濱,朝自行車走去。
駱濱屁顛顛扶著車把,用腳蹬掉支架,對著那孜古麗嬉皮笑臉道:「那孜古麗,你坐上去,一定要摟著我的月要。」
「不,就不!」那孜古麗回嘴。
駱濱擺出一副賴不兮兮的模樣,「行,你不摟我的月要也沒事,怕你掉下來,我隻好慢騰騰地騎了。」
那孜古麗看著坐在車座上,雙腳支地的駱濱,秀眉蹙著,猶豫不決。
駱濱抬頭看看日頭,催促著,「哎哎,你不是還要幫瑪利亞阿姨打下手嘛?快別磨蹭了撒。」
那孜古麗上了後座,左手扶著書包,右手慢慢地摟住駱濱的月要。
駱濱低頭看著女孩白皙的手背,心花怒放,揚聲道:「坐好咯,摟緊嘍,駕!」
那孜古麗被駱濱驅趕牲畜的喊聲逗笑了。
這個調皮的家夥竟然把自己當成馬來使喚。
自行車被調皮的男孩騎得飛快,車技很高的駱濱故意把自行車騎成了s形。
那孜古麗氣的跳腳,她生怕自己摔下來,右手緊緊環住駱濱的細月要。
女孩子氣呼呼地責備著,「駱濱,你就是個騙子,我家過乃孜,我要幫忙的。」
駱濱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那孜古麗,從平衡學角度,這樣騎自行車比較穩當。」
那孜古麗右手輕輕捶打著駱濱的後背,「快點,你再這樣騎自行車,我以後再也不跟你一塊回家了。」
清晨的馬路上,少男少女鬥嘴的聲音被前方揚起的灰塵和嘈雜的聲音打斷了。
前方傳來哈薩克牧民的馬鞭聲和吆喝牲畜聲。
這是沙棗樹鄉牧民從夏牧場轉場到秋牧場。
那孜古麗鬆開攬著駱濱的右手,扶著屁股下的車座,規規矩矩地坐著。
駱濱眯眼望著前方揚起的煙塵,也不敢嬉鬧了。
他雙手緊緊扶著車把,小心翼翼地騎著。
「哞------」
「哞-------」
一聲聲長短不一、高低不同的牛叫聲漸漸逼近。
駱濱望著幾十頭體格健碩的牛群,不得不停下來,雙腳支著地麵,小心的躲避著。
他扭頭對著那孜古麗說,「那孜古麗,快到裡麵來,別讓牛碰了。」
那孜古麗這次很乖巧,連忙跳下來,躲在駱濱身旁。
騎著黑色馬匹的哈薩克牧民塔肯騎在馬匹上,上身隨著馬的節奏左右搖晃著,猶如一個醉鬼。
塔肯呲著一口白牙,用特有的哈薩克腔調跟路邊的駱濱用漢話喊道:「哦-----小駱駝,帶著你的維吾爾族羊缸子(婆娘)回家了?」
那孜古麗被鄉親調侃的話語弄了個大紅臉,她恨不得鑽到地縫裡。
駱濱厚著臉皮用哈薩克語回道:「塔肯大叔,薩列滅特斯子別(您好)!阿特木駱濱(我叫駱濱),小駱駝不麥到(叫我小駱駝,不行)。」
塔肯是個性格開朗的中年漢子,他用馬鞭戳戳自己頭頂的棉帽子,「傻駱駝的巴拉(哈薩克語,男孩),小駱駝。哈哈------駕啊-----」
傻駱駝,是駱濱父親駱峰的綽號,一個地地道道的老農民,是老新疆人,駱家祖輩在19世紀70年代「趕大營」來新疆定居。
駱峰為人實在耿直,在沙棗樹鄉頗有影響力。
鄉裡的各族人民都知道沙棗樹鄉有個傻駱駝,而他的名字駱峰幾乎被人淡忘了。
阿勒瑪勒村的村民也都知道,駱峰跟艾力兩家是近百年的鄰居,駱峰家的三子和艾力家小女兒自小就親如兄妹。
村民對這對少男少女今後的關係都心照不宣,好事的女人們滿心地期待著,也替這對可人兒擔憂著。
一頭調皮的牛犢用頭頂著駱濱的自行車,駱濱高聲嗬斥著,「哦哦哦,籲----誒----籲籲----
牛犢很有靈性,聽出自己不討喜,對著駱濱哞了兩聲,慢吞吞地扭頭離去,高揚的牛尾不甘心地掃了一下。
牛尾巴挨著駱濱的下巴甩了過去。
駱濱一個響亮的噴嚏聲,嚇得牛犢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