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酒吧羅漢（1 / 2）
死了，全死了。
人高馬大的男朋友，被他的愛車砸成了小矮人，然後一腳踩碎。
幾個好兄弟，被一棒搗碎了頭顱。
黑色的人追來了。
他在我背後。
跑、我得趕緊跑……
鞋子跑掉了。
腳掌磨出了血。
救命，救命！
半小時前還趾高氣昂的紋身女，踉踉蹌蹌跑進盤曲的小巷裡。跌倒了也不敢吭一聲，慌慌張張地又爬起來，手腳並用地往前奔逃，仿佛身後跟著的是洪荒猛獸。
可無論她怎麼跑，黑色巨漢始終與她距離不超十步，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如同貓戲老鼠，每一步都踩在紋身女心上，讓她驚懼，讓她崩潰，讓她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要找我！」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
這種殺人狂，一定隻是想找人殺，偶然找到我的吧？
隻要……
隻要找到人讓他殺，就一定會放過我吧？
燈紅酒綠的招牌裡，紋身女看到了「傷心酒吧」四個大字，心中一下有了主。她不顧保安阻攔，披頭散發沖進舞池，一頭紮進人堆中，昏暗的環境、刺眼的燈光讓她有種回到家一樣的安全感。
「安全了，安全了！」
「這麼多人，就算殺人也不會輪到我頭上！別怪我，我也是被逼的……」紋身女小心翼翼地伏低身子，貼著地麵慢慢蠕動。突然，一雙黑色的腳出現在她麵前。
她認得這隻腳，男朋友的頭就是被它踩碎的。像個沒熟透的西瓜啪地爆裂，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紋身女抖若篩糠，猛撲到黑色巨漢腳邊，豐滿的月匈部不停擠壓著他的小腿，拚命求饒。
「我，我知道錯了，大哥饒我一命！我什麼都能為你做的！」
「你知道錯了？」仿佛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黑羅漢雙眼放空，麵露微笑。
「我的兩隻耳朵，左耳聽惡，右耳聽善。後來，有人割了我的右耳，便隻能聽到人世間的惡了。」卡座上，黑羅漢指著自已空盪盪的右臉，淡淡說道：
「這是佛祖對我的懲罰。」
「曾經有個人也和你一樣，做了壞事。他在我落腳的村子裡，奸汙了一個黃花閨女，為了防止驚動村裡人，他用被子捂住女孩的口鼻，讓對方窒息而死。」
「我抓住了他，要把他一掌打死，他卻說……」
「『我知道錯了，家中還有七旬老人等我回去，求求你，我以後一定洗心革麵』。」黑羅漢頓了頓，繼續說道。
「他向我跪伏磕頭，一十二個，磕到頭破血流。我動了惻隱之心，放他離去。三天後，他帶著馬賊洗劫了村子，全村上下無一生還。因為我的善念，救下了馬賊，害得整座村子的人沒了性命，也害得我失去了一隻耳。」
「後來，我殺光了馬賊，兩天後，去到了他家，看到了餓死在床的老人。」
「這是佛祖在提點我。告訴我這世道中，善人也好，惡人也罷，都不過是可憐人。」
「我、我錯了，大師，我真的知道錯了！」紋身女哆哆嗦嗦地說。
「你沒錯，錯的是我。」
寬厚手掌緩緩撫扌莫女人的頭頂，兩人的體型差距過大，以至於紋身女仿佛一隻匍匐在地的寵物。黑羅漢目光中沒有暴虐的殺意，隻有無盡的憐憫。
「苦海無邊，我應該早些把你們解救出來的。你並非性本惡，是這世道的惡染黑了你，讓你墮落成魔、逞惡行凶。」他喃喃自語，也不知是在說她，還是說自已。
說罷，那寬大的手掌，一邊捏住紋身女的月要，一邊捏住了她的頭，往上拔起。
黑羅漢溫柔看向紋身女：
「不痛，不痛，很快就結束了。」
整個過程十分緩慢，對女孩更是漫長難熬，她隻能看著自已的視線越來越高，耳邊傳來骨頭崩斷、血肉撕裂的聲音，一點點地，被往上拔起。
「救……救……」她的聲音啞在喉嚨裡。
嗤的一聲，興奮的人群中有人打開啤酒瓶蓋，帶著腥味的液體漫天噴射，滴答落在舞池裡瘋狂扭動的身體上。人群變得更加亢奮，指著天，更加用力地晃著腦袋。
隻有離得近的人驚恐得尖叫起來，連滾帶爬，屁滾尿流地想離開這裡。人群卻把他們牢牢圈住了，好像孫悟空在地上畫的圈。
走不出，逃不掉……
任你在人群中驚聲尖叫，音樂不停，狂歡不斷，接著奏樂接著舞。
「人生於世，太多苦楚，不若早登極樂，免遭厄難。」黑羅漢看著舞池中的人們，腦中浮現「傷心酒吧」的招牌，眼中流出兩行清淚。
抬眼望去，人間皆是傷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