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一章結局與開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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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一章結局與開始

建興七年三月十五日,諸葛亮對魏國武都、陰平兩郡正式展開了軍事行動。

蜀漢將其稱之為「第三次北討戰爭」,而魏國輿論則稱為「第三次衛國戰爭。」

武都、陰平兩郡位於秦嶺西翼南麓、漢中西北,曾經是蜀國領地,後來街亭打敗以後歸附了曹魏,是魏國控製地區延伸至漢中盆地的一個突出部。

隻要這兩個郡還在魏國手中,蜀軍北上進攻隴西時就會麵臨來自左翼的壓力。

當蜀軍負責主攻的陳式軍團在三月十五日進入武都地區時,郭淮在同一天亦從上圭率援軍南下,飛速馳援武都的治所下辯,其反應速度之快,令人不禁懷疑他是否事先就得知了蜀軍的作戰計劃。

但是在三月十六日下午,魏軍卻不得不停止了前進,因為斥候在南下魏軍的右翼方向發現了一支數量龐大的蜀軍部隊。

這支部隊有三萬到四萬人,指揮官是諸葛亮本人,他們在郭淮部隊以東二十裡的地方逆向急行,突擊方向直指位於郭淮後方的祁山南側出口建威。

這時候如果魏軍繼續南下,將會麵臨後路被切斷的窘境;屆時不僅郭淮所部會全軍覆沒,就連上圭等軍事重鎮也可能會被趁虛而入,隴西大門搞不好會因此而洞開。

權衡了利弊之後,郭淮明智地放棄了武都、陰平兩郡,率軍先退回祁山堡,再退回到上圭大本營。

而陳式則利用這個機會迅速占領了孤立無援的二郡。

最後一座堅守的城市下辯在三月二十一日開城投降,第三次北伐(衛國)戰爭從打響要結束隻持續了十天不到即告結束。

武都、陰平二郡原本是諸羌、氐聚集地,地廣人稀,土地貧瘠,又處於易攻難守之地,對於魏國來說二郡有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因此兩郡的失陷並沒有在魏國國內引起很大關注,包括大將軍曹真在內的軍方反而很贊賞郭淮及時撤退的英明決策。

而在蜀國,這一次局部戰爭的勝利卻掀起了一陣歡慶的熱潮。

第一次、第二次北伐戰爭籠罩在蜀漢人心中的陰霾被這一次的勝利一掃而空。

從漢中到南中的益州全境都沉浸在興奮之中,大家都視這一勝利為漢室復興的預兆。

尤其是南鄭,南鄭的居民和官吏們所感興趣的事現在隻有一個,那就是如何籌備一場凱旋的入城式。

用成蕃的話說就是:「這將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慶典。」

不過在這一片狂歡的氣氛之中,唯有一個人沒心情也沒時間歡呼,這個人就是荀詡。

荀詡這幾天一直在忙於為「弩機失竊」收尾:審訊五鬥米教徒、清理工匠檔案、搜捕南鄭城內漏網的魏國情報站,排查一切與柳氏父女以及黃預接觸過的人,還有--這是最令人頭疼的--撰寫整個事件的工作報告。

唯一讓荀詡感到欣慰的是,高堂秉奇跡般的活了下來,醫生說這全得益於他平時勤於健身的關係。

不過高堂的情緒不是很高,荀詡特意派了阿社爾與廖會去陪著他。

在這期間馮膺和姚柚都找他談過話。

前者態度表現的很曖昧,大概還是怕他與柳螢的關係被揭發出來。

要知道,司聞曹高級官員和五鬥米教女性的曖昧關係,這已經不是僅僅「桃色事件」四個字可以概括的了。

而姚柚在談話的時候首先嚴厲地批評了荀詡一頓,然後私下裡對他的遭遇表示理解,並暗示會在適當的時候把軍方的不合作態度向諸葛丞相申訴。

當然,荀詡自己把這視為一種安慰而不是一個承諾。

到了三月二十五日,仍舊忙碌著的荀詡收到了一封公函。

公函用玄色套邊,這不是什麼好兆頭;按照蜀漢官僚機構的習慣,朱色套邊的公文多是值得公開宣揚的好消息,而玄色套邊的公文裡麵往往是一些負麵的東西。

荀詡平靜地拿起公函,發現發件人是丞相府軍正司--這是蜀軍的憲兵機構,不過其權限並不局限於軍隊,而是擴展到漢中全部政府部門,這種軍政一體化是蜀漢官僚體係的一個特色--收件人則寫的是荀詡本人的名字,名字前麵還用朱筆標有籍貫。

玄色套邊,發自軍正司,而且是給荀詡個人的。

這三點足以說明這封公函的嚴重性。

荀詡挑了挑眉毛,拿起一把剪刀剪開了封口,從裡麵取出公文,展開來看:

自:漢丞相府軍正司

至:漢丞相府司聞曹靖安司從事荀詡孝和(長沙)

題:通令評議

令漢丞相府司聞曹靖安司從事荀詡孝和(長沙)荀詡於漢建興七年三月二十六乙酉日辰時正前往軍正司參加評議審查,在此期間暫停一切職務。

即日。

附:評議官員名錄

右護軍偏將軍劉敏(零陵)

護軍征南將軍陽亭侯薑維(天水)

軍祭酒輔軍將軍來敏(新野)

南鄭太守府中正杜庸(襄陽)

看完這份公文,荀詡偏過頭用手中毛筆的另外一端挖了挖耳朵,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容,自言自語道:「該來的果然來了。」

「評議」最早源自於漢末年的許劭,最初是用來評價人物優劣。

後來蜀漢官僚機構將這一概念引入到內部秩序管理中來,名詞還保留著,但內涵已經完全不同了。

根據律令的解釋,評議是針對被評議者的不當行為進行討論商榷,以期使被評議者改善工作。

不過大部分人都談「評議」而變色,因為參加評議的人往往在審查過程中會被百般刁難,那種精神上的折磨不啻於嚴刑拷打。

甚至還有人說出「寧可杖責三千,不可評議一日」的話。

荀詡對此心知肚明,他也曾經以評議官員的身份參加過評議,對其流程和手段都很熟悉。

他擱下毛筆,再次拿起公文瞥了一眼評議官員的名單,不僅脫口而出:「噢,他們真棒。」

名單上參加評議的官員一共四名,其中三名都有軍方的背景。

很明顯,這一次的評議是軍方在幕後指使的,他們甚至沒打算掩飾這一點。

荀詡在調查期間讓軍方積怨不少,現在他們看來是打算報復了。

「我就知道,人的倒黴程度是沒有底限的。」

荀詡自嘲地想著,站起身來開始整理自己在靖安司的東西。

他把各種謙帛、麻紙與竹簡質地的文件分門別類放回到書架上,將毛筆在涮筆缸裡洗乾淨重新掛回筆架;他又拿出一個豬皮口袋,把所有的私人物品裝進去:一方石鎮、一尊貔貅木雕、圓邊銅鏡、盛著西域熏香的檀木盒、還有一張印著他兒子掌印的紙板。

當這些工作完成以後,他把裴緒叫了進來。

裴緒一進來,看到荀詡的屋子整潔地象是要搬家一樣,不禁一楞。

荀詡沖他笑了笑,把那份公文遞給了他。

裴緒看完以後,驚訝地揮舞著右手叫道:

「這不公平,荀從事,他們不能這麼對待一名靖安司的官員。」

「他們一直就是這麼對待的。」

荀詡不以為然地回答。

「不用驚訝,總得有人為這次的失敗負起責任。」

「可是……」

「我走以後,在新的任命下來之前,你就是靖安司的最高負責人,這裡是相關文件的交割,以後這裡的工作就麻煩你了。」

裴緒有些不知所措,荀詡異乎尋常的平靜讓他覺得很害怕。

「千萬不要忘記燭龍,這是埋在我漢軍中最大的毒瘤。」

荀詡說到這裡的時候,目光一凜,「不把他除掉,我軍始終就會處於被動。」

「我知道了。」

裴緒點點頭,不知道自己還該說些什麼。

荀詡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抱起豬皮袋子朝屋外走去。

靖安司的人聽到消息,都紛紛駐足,注視著這位從事邁出靖安司的大門,頭也不回地緩步離開。

到了晚上,荀詡叫了狐忠與成蕃一起到自己的宅子裡喝酒。

在席間,兩個人聽到荀詡被暫停了職務被召去評議,都吃驚不小,憂心忡忡。

唯有荀詡象是想開了一樣,一杯接一杯地暢飲。

狐忠好不容易抓到一個間隙,按住他舉起酒杯的手,問道:「孝和你除了第六弩機作坊那次,不是還做了什麼得罪軍方的事吧?」

荀詡坦然回答:「靖安司天生就是為了得罪軍方而存在的,我有什麼辦法。」

狐忠懷疑地瞪了他半天,荀詡笑道:「我說,不要拿你們軍謀司的眼神盯著我,我可不是情報素材啊。」

「你沒對馬岱將軍做過什麼?」

「……呃……這個嘛……」荀詡嘟囔了一句,又端起酒杯掩飾自己的表情。

成蕃盤腿坐在旁邊拿刀撕下一大塊羊肉擱到嘴裡,然後含糊不清地嚷道:「孝和你就是太沖動了,軍方的那些家夥都是些睚跐必報的家夥。」

「你不也是軍方的麼?」

狐忠在一旁插道。

成蕃被抓到話柄,尷尬地抓了抓頭:「我不一樣,我是地方的,不是中軍編製吶。」

狐忠沒繼續挑他毛病,轉過頭對荀詡有些擔憂地說:「這次評議看來軍方是憋足了勁打算整你啊,你有沒有與姚大人溝通過?

他也許能施加影響,取消這次評議。」

荀詡搖搖頭:「姚大人估計是幫不上什麼忙,對方在背後撐月要的可是魏延啊。」

成蕃拍拍月匈脯:「孝和你若是恭順一點,也許他們能下手輕一點,要不要我去幫你打聽一下評議官員的背景?」

荀詡撇撇嘴,做了個堅決否定的手勢:「免了,我雖然是個小官,可也不想象楊儀那樣……」說到這裡,荀詡酒意大盛,高舉杯子不禁慷慨大聲道:

「他們想評就讓他們評好了,自古死於口舌的官員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狐忠和成蕃怕他酒後說出什麼,趕緊把他勸住,攙回屋子裡去。

一直到荀詡沉沉睡去,狐忠和成蕃兩個人才離開荀詡家。

一出門,成蕃擔憂地小聲對狐忠說:「這一次孝和怕是凶多吉少啊。」

「是啊,如果沒有出現奇跡的話……」狐忠望著張燈結彩打算歡慶勝利的南鄭城,把兩隻手籠到袖子裡。

三月二十六日,荀詡早早洗漱乾淨,換上正式的官服前往軍正司。

軍正司位於南鄭東部的古城樓中,城樓是劉邦時代的建築,建築主體用六指厚的大青磚砌成,結構厚重宏大,但樓內卻陰暗寒冷,

「古人雲,人如其名;這也可以說是官如其屋了。」

荀詡走在寬闊空曠的走廊裡,不無惡意地想。

走廊兩側是厚厚的青磚牆,沒有窗戶,唯有通過入口處透進的陽光才讓通道裡多了幾分光亮。

荀詡背朝著入口,朝逐漸變暗的走廊深處走去,雙腳踏在青石地板上,發出渾濁的響聲。

冰冷的空氣呼吸到肺裡,讓荀詡一陣痙攣。

走廊的盡頭是一個漆成灰色的木門,荀詡推開門走進去,發現裡麵已經有一名身穿軍正司製服的士兵在等候。

那名士兵站的筆直,他看到荀詡,麵無表情地問道:「是靖安司的荀詡從事嗎?」

「正是。」

「請跟我來。」

荀詡跟隨著那名士兵在軍正司的城樓裡轉了幾個彎,感覺自己差不多迷路了。

根據走下台階的數量,他估計評議間會是在地下的某一個房間。

上一次荀詡以評議官員的身份參加時,就是在一個封閉的山洞裡。

軍正司的人顯然認為,一個良好的「環境」是控製被評議者心理的重要因素。

很快,士兵來到一個房間,拉開房門請荀詡進去。

荀詡走進去以後,發現這間屋子並不大,但經過了精心的設計:牆壁用白灰粉刷過,單調且耀眼;整間屋子被有意識地分成高低不同的兩個部分,荀詡所在的地方是屋子的最低處,隻擺放了一把胡床;而屋子對麵的地板則高出一、二丈,一字排開了四張冷灰色的木製案幾,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胡床。

「請在這裡少候。」

士兵指了指胡床,然後關上門出去了。

荀詡拉開胡床坐了下去,百無聊賴地盯著那四張案幾發呆。

過了不知道有多少時間,房間對麵的門忽然響了一下,然後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一共四個人魚貫走進來,也不看荀詡,依次在案幾前坐好。

旁邊還有小吏端上四杯水,然後很快退出房間去。

荀詡仔細端詳這四個人。

坐在中間靠左的是右護軍劉敏,他是今天評議官員裡級別最高的;按照評議慣例,級別最高的官員不負責評議的主要議程,他們的出席往往是代表評議的級別與立場;中間靠右是軍祭酒來敏,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是漢中有名的經學博士,可惜人品狂悖,倚老賣老,哪個後輩若是質疑他的權威,就會惹的他暴跳如雷,沒多少人喜歡他;最右邊是南鄭太守府中正杜庸,是屬於荀詡最討厭的那種許靖式的名士,極喜歡清談與玄學,好逞口舌之利。

選了這麼兩個人來,軍正司顯然是存心的。

值得注意的是最後一個人,護軍征南將軍薑維。

按照級別來分,薑維應該坐在中間的位置,但他卻選了最靠左的位子,這一般是旁聽者的席位。

薑維是諸葛丞相的親信,雖然職位不高,但卻被人視為是諸葛丞相的接班人之一;他的出席與位置,暗示了諸葛丞相本人對這件事的關注態度。

荀詡想到這裡,抬眼望去,薑維正好與他目光相接,於是沖他友好地笑了笑,和其他三個人的冷若冰霜大為不同。

當薑維初次歸降蜀漢的時候,靖安司曾經對他進行過一段時間的監視,所以荀詡知道這個人行事謹慎,接人待物頗有分寸,大家對他評價都還不錯。

他正在想著,來敏在上麵忽然一拍桌子,嚴厲地喝道:「請注意,針對靖安司從事荀詡的評議現在開始。」

「哦。」

荀詡冷淡地正襟危坐。

「姓名?」

來敏威嚴地拿起毛筆問道,看來今天的審查他將會是主力。

「荀詡,字孝和,長沙人,三十五歲,現供職於司聞曹靖安司任從事,已婚,有一個老婆和一個孩子,我很愛他們。」

荀詡一口氣把接下來的三、四個問題全都答了出來,這一套例行的程序他都很熟。

來敏聽到他喧賓奪主的回答,覺得自己受到嘲弄了,氣的鼻子有些發紅,大喝道:「嚴肅,這裡是軍正司!」

「我知道。」

荀詡眨眨眼睛。

來敏大怒,剛想要咆哮。

劉敏在旁邊輕聲咳了一聲,來敏悻悻閉上嘴,重新拿起毛筆,端起官腔說道:「你是……」

「我是建安二十四年加入先帝麾下,章武元年轉入司聞曹,次年分配到靖安司一直到今天。」

荀詡知道下麵的程度是確認他本人的履歷,於是再次先聲奪人地說了出來。

從技術上他的行為無可挑剔,隻不過是回答的稍微有那麼早了一點,無形中掌握了局麵的主動,這讓來敏有苦說不出,隻能咬著牙暗暗發怒。

這時一旁的杜庸見事不妙,急忙把來敏叫過去交頭接耳了一番,來敏又小聲征詢了劉敏與薑維的意見,正過身子來再度對台下的荀詡說道:「荀從事,請不要有什麼情緒,我們隻是想與你談一談前一階段你的工作情況。」

「哪裡,我怎麼會有情緒呢?

我不是一直積極配合著嗎?」

荀詡擺出一個笑臉。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態度。」

來敏語帶威脅地說,「鑒於荀從事您開誠布公的態度,我們覺得可以省略掉例行程序,直接進入實質性問題了。」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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