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慢」與「後」（1 / 2）
第二章「慢」與「後」
一「狗屎明子」與「星星」的夜
沒有育紅班可以上的那兩年，是W記憶中過得最輕鬆的時間。那仍舊是沒有電的日子。沒有電的日子總是那麼的慢。
夏日的傍晚，暑氣剛退，勞碌了一天的村人們，陸續歸家，各家炊煙裊裊升起，一起升起的還有飄香的飯菜的味道，各家鍋裡翻炒的也都是自家菜園裡剛剛采摘下來的芸豆、豆角、茄子、青椒和剛出土的鮮嫩土豆而已，但那彌散的香味總能縈繞整個村子，不一會兒各家就會有人陸續地端著盛滿飯菜的碗筷出來，蹲在自家門口迎著那從田野河邊吹來的一絲絲涼爽的小風，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女人們總是先出來，然後是孩子們，她們也會互相問著今天你們家吃啥，要不要嘗嘗我們家的，雖然大多數時候隻是客套，誰也不去嘗別家的，但似乎也隻有這樣自已家的飯菜吃起來才會更加津津有味。最後出來的總是男人們，不過他們是不會端著飯碗出來的，他們出來的那一刻總是一隻手拿著板凳馬紮或者小椅子之類的座位，另外一隻手抹著嘴角那一絲飯菜的油花，很滿足地砸吧著嘴，一看就是水足飯飽，有的可能是酒水，有的可能是茶水。他們會不約而同地三家五家集中地坐到某一家大門前寬敞一些的場地上，有的抽上一袋煙，有的一邊搖著蒲扇，一邊拍打著腿邊的蚊子，疏散著一天勞作的疲憊，接下來就是吃完飯的孩子們又跑回家放下碗筷，拿出自已的席子，鋪在大人們的腿邊，肆意地躺下，等待著晚風地徐徐吹來，盡情乘涼，男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閒侃著，女人們津津有味地聽著，時不時也會插上一句問一問，似乎想要確認自已的驚訝或疑惑，孩子們則一會兒說笑著自已的世界，一會兒靜靜地聽大人們的世界。
W常常躺在席子上看著高高的夜空，有時候也會數一數那忽隱忽現的滿天星星，總感覺那時的星星是那麼多，那麼晶瑩。經常是一陣涼風習習吹來，數著數著，眼皮一沉，身子一軟，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躺在自家的床鋪上了。
夏日的夜晚就在這樣的場景中流轉過去，轉眼到了初秋，初秋的氣溫一點兒也不比夏日遜色，俗稱「秋老虎」，村人們依舊延續著夏日的場景，隻不過秋日的夜晚總也比夏日涼下來的快一些。乘涼在此時已經不是最主要的主題，閒談打發無聊的夜晚更為重要，對孩子們來說有一件更有吸引力的事情，那就是場邊草叢裡時而起起落落的螢火蟲，村人們叫它「狗屎明子」，大抵是因為它的亮光太微弱了，所以才用了那樣一個有點兒鄙視又嫌棄的名字，W有時候會想，這種蟲子是不是從路邊狗屎裡生出來的，所以才叫「狗屎明子」呢？每當有螢火蟲出沒的時候，W和鄰居家小夥伴們總是迅速從席子上爬起來，追上去，逮個正著，然後放進早已準備好的透明玻璃瓶中，很多時候一晚上也能捉到個十幾隻，看著玻璃瓶中忽閃忽閃的微綠色的光，好像夜空中的星星被裝了進來一樣讓W滿足。
W家附近的四鄰八舍晚飯後聚集的場地一般是「大姑父」家大門口的空場地，農忙時用來乾農活用，比如收麥子的季節，空場地就被用來打麥子。
最最漫長的應該是冬日的夜晚了，冬天本來就是個天短夜長的季節，加上寒冷就會更加漫長。蕭瑟的冬天幾乎沒有任何的農忙勞作之事，白天閒了一整天的大人們，加上入夜早，更加地無聊和睡不著，「大姑父」家便成了四鄰八舍不約而同地串門聚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