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生死一線(2 / 2)
一片短暫的沉寂之後,晏清再笑不下去,「孟舒瀾,不要走。」
「你走了,我該怎麼辦……」
纖長的羽睫掃在手背之上,卻好似針紮在孟舒瀾心頭。
砸在手背上淚燙得他心疼。
他想抬手擦去她的眼淚,想對她說一句:「別哭,我不走的。」
可他做不到。
毒素侵蝕著他的身體,細細密密的疼,像是有千萬隻蟲子在啃噬著他的血肉,一點點挖空他的軀體。
他甚至不能一直保持著清醒。
快到極限了。
估計,也就到天明了。
好可惜。
他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卻再沒機會同她說以後,告訴她自己肖想了她好多年。
混沌的意識裡,孟舒瀾想起了好多從前的事。
想起來,在被擄上匪寨之前,他就已經見過了那個一眼就驚艷了自己的姑娘。
那是許多年前的一個中秋。
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梳著雙丫髻,穿著粉嫩的裙裝,蹲在街角,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眼眶通紅,如星的眸子裡蓄滿了水,卻始終固執地不肯讓淚水決堤。
她約扌莫是跟家人走散了,不知道回家的路。
當自己說要送她回家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就跟自己走了。
路上自己問她:「不怕我是人販子嗎?」
她卻反問:「那……大哥哥,你是人販子嗎?」
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天真爛漫,對人毫不設防的小丫頭。
會哭,會笑,會看著糖葫蘆轉不開眼……
卻不知怎麼,就長成了現在這個清冷的少年將軍。
冷靜,自持,好似沒什麼能擊垮她的事。
唯一不曾改變的,隻有她那顆始終赤誠卻溫柔的心。
她大概以為自己板著臉的樣子真的很嚇人,以至於營中的兄弟都不敢在她麵前招搖。
卻不知,私下裡大家談起她,說的都是那個罰了人跑圈,加了訓練量,卻又會特意叮囑火頭營留飯、加餐的,那個麵硬心軟的小將軍。
她總是這般,不經意卻又習以為常地顧及著所有人,輕易地便住進了人心裡,生了根,發了芽,忘不了,舍不掉。
真想再看看她。
哪怕隻一眼。
可是,直到意識再次被混沌吞噬,他也終究沒能如願,也沒有聽見那沉默了許久的人,哽咽著呢喃的一句話。
「孟舒瀾,你怎麼忍心,每次都留下我一個人呢?」
跳躍的燭火,拉長屋中的影子。
昏黃的光漸弱,漸暗,如同風燭殘年的老者,行到了生命最後一刻。
月牙沉進山下去,啟明星在漸漸泛白的天邊若隱若現。
暮春初夏,戰火都不曾攆走的雀兒,在枝頭嘰喳,將沉寂的清晨喚醒。
掙紮了一夜的燭火,終於是到了極限。
火光一個忽閃,徹底暗了下去。
未亮的天光映照著沒有燭火的屋子,一切都灰蒙蒙的。
如同晏清此時的心,灰白的,霧蒙蒙一片,不知何去何從。
微弱倔強地掙紮了兩天兩夜的呼吸,在燭火熄掉的那一刻,終於是再聽不見了。
任憑她再怎麼靠近,都再聽不見了。
「嘭」的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燕七拽著一人,喘著粗氣,啞著聲音喊道:「主子,木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