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所為，有所不為（1 / 1）
張若曦見他神色已恢復常態，便說道：「此刻已無大礙，但你的心疾已不能再拖，需尋良醫認真診治，否則恐有性命之憂。」 那男子似乎這時才想起她，眉頭微微一蹙，許久才緩緩道：「你是大夫？」他的頭現在可以微微轉動了，便示意旁邊的管家扶自已起來。 張若曦頷首道：「略通醫理。」言罷，她退後一步。管家將那男子扶起，問道：「姑娘，我們爺現在沒事了吧？」 「暫無性命之憂，但我剛剛所言，你需牢記在心，回去後務必找個治療心疾的老大夫仔細調理，切不可再拖延，以免病情加重。」 「你說什麼？」那男子突然打斷她的話。 張若曦愕然閉嘴，仰頭看著站起身來的這個人，心中疑惑，自已何處說錯了？ 那男人在管家的攙扶下站起來，低頭看著她。麵前的女子嬌小玲瓏，肌膚勝雪，瓜子臉，水汪汪的一雙眼睛嫵媚動人，朱唇小巧，瀲灩紅潤，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女子的臉龐。分明梳著女兒頭，可為何竟如此毫無顧忌地跪在自已身旁？ 兩人一站一蹲，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就這樣互相注視了一會兒。 他依然驚愕，接著問道：「你是哪家的女子？怎知我的病是從……」他沒說完便抿住了唇，若說眼前這個小女子是個大夫，他實在難以相信。 張浩文扶著張若曦站起來，沒好氣地說：「我姐姐是為了救你！不然你心疾病發可能就一命嗚呼了！」 張若曦站直身子，對那人說道：「我剛剛說的你要認真對待，切不可掉以輕心。你現在發病急且毫無征兆，十分危險，每一次發病，都可能危及生命。」 年輕男子又皺起眉頭，過了半晌才有些冷淡地說了句：「多謝。」 張若曦該說的都說了，見他自已反倒不在意的樣子，也無法再多說什麼，隻點點頭：「不客氣。」她扭頭叮囑管家：「下次發病，切不可亂動他，盡量放平，保持呼吸順暢，按壓百會穴、內關穴、間使穴和足三裡穴，這幾個穴位可緩解症狀。」 管家連連點頭，甚至有些點頭哈月要：「多謝，多謝姑娘！太謝謝您了，我知道了，是，是……」 張浩文見姐姐不顧男女之防為那人看病，那人卻冷冷淡淡的，似乎還很不高興，心裡早已不滿，拉著張若曦便往船邊走，準備回自已的船上去。 張若曦在上踏板時，看了那男子一眼。那個年輕男子站起來後，便倔強地挺直了身板，下巴也恢復了緊繃的堅毅，隻是臉色蒼白得可怕，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著，注視著她，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張若曦又想起件事沒囑咐，對那男子最後說道：「你身體現在的情況，有些事情要克製！懂嗎？不可勞累過度。」 那年輕男子先是愕然了一下，還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接著猛地明白過來，淡然冷峻的神情再也無法保持，驚詫地睜大了眼睛，真不敢相信剛剛聽到了什麼。原本蒼白的臉色竟然浮起一絲可疑的紅暈，又是窘迫又是無措地看著張若曦，完全瞠目結舌了！ 接著，臉上竟然浮現出不明顯的赧然羞澀。 他的神情讓張若曦覺得好笑，沒再說什麼，在張浩文的攙扶下踏過搭板，回到了自已的船上。 回到這邊，還能聽見那管家在不停道謝：「多謝，多謝！多謝姑娘！」 張若曦和張浩文進了船艙，坐下後看到之桃、之杏青白不定的臉色，張若曦有些訕然，正要咳嗽一聲說點什麼，張浩文已經道：「孫媽媽也不在船上，小丫鬟都在後艙，今天的事隻有你們兩個知道，不準說出去！」 之桃和之杏都是從小跟著張若曦的，張若曦對她們自然放心。 兩人慌忙答應，都有些不安。 張若曦想了想，笑著道：「你們也知道，我從小就愛看醫書，看著看著，也琢磨出了一些東西，看樣子倒是有點用。」 張浩文扌莫了扌莫下巴。 之桃和之杏知道，姑娘確實愛看醫書，也常能把一些病症說得準確無誤。平常丫鬟們得了傷風風寒，姑娘也不讓她們吃藥，總是讓她們養著，或者喝些薑湯，總能把病治好。 讓她們兩人不安的不是這個，而是姑娘剛剛的舉動。要是被府裡的其他人知道了姑娘去給一個陌生男人看病……這可怎麼得了！ 張若曦顯然很清楚兩個丫鬟驚慌的是什麼，想了想道：「之杏，你去看看，剛剛那三個丫鬟在哪裡？做什麼呢？之桃，你拿些銀子去打點一下船上的人，叫他們嘴巴都閉緊了。」 兩個丫鬟忙答應，張浩文忙道：「不用之桃去，鋤藥在外麵呢，叫他去就行了。」 鋤藥是張浩文的貼身小廝。 之桃答應著，和之杏一起出去了。 張若曦顰眉道：「剛剛光顧著那個病人，倒沒想到丫鬟們……若是被府裡知道，恐她們兩個逃不脫責罰。」說責罰都是輕的，若是母親知道了，恐怕兩個丫鬟…… 「放心吧，必定不會叫母親知道的。這會兒咱們府的船都不知道堵到哪裡去了，隻要這個船上的人不說，就沒人知道。」張浩文看了看外麵，「剛剛看到的人也有限，隻要船一開走，誰認識誰呀。」 張若曦還在琢磨著，若是被人看見了該如何補救。張浩文已經道：「姐姐，你倒是挺厲害的，真的把那人治好了！從小看書還真的管用啊……不過你怎麼就喜歡看病呢？咱們府哪有個懂醫的？真怪。」 這話他都說了不止一次了，張若曦抿嘴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偶爾看了一本書就喜歡上了……反正左右無事，看看書總比閒著無聊強。」 這解釋她也說了很多遍了，張浩文自然也了解她確實性子安靜，也很聰慧，早看明白了府裡的一些事情，因此早也就信了，這會兒說出來不過就是又感慨一下而已。 「說的也是，在蘇州的時候還好，不過咱們一家子而已。這會子全沖回了京城，看吧，還有熱鬧呢！」張浩文冷笑著道。 張若曦輕聲道：「別管後宅多熱鬧，你隻管讀你的書，不要摻和就是了。」 「你不摻和，人家未必就放過你……」 張浩文看著姐姐，到嘴邊的下半句話又縮了回去。姐姐和自已一般大，已經十三歲了，到了說親的年紀。父親那邊雖然已經定了意思，但那位母親那邊卻很明顯打著別的主意。這一次回京看望生病的祖母，難保母親不動手腳…… 張浩文皺起眉頭，想到這事就發愁，該如何才能護著姐姐，為她保住這門親事呢？ 張若曦心中何嘗不知道弟弟想的什麼，隻是這事她確實不好說，也不好貿貿然和弟弟開口……她怎麼和弟弟說，這件事自已不打算聽父親的，要自已做主？ 雖然從小她就委婉地給他灌輸一些自已想讓他知道的信息，也有意無意地把自已掌握的知識能力教給他，但那些僅限於他能接受的範圍內，這婚姻上的事情她還是不敢大大咧咧地和他談論，畢竟這方麵，這個年代的人最重視。 姐弟兩個正在這裡各想各的，之桃和之杏已經前後腳回來稟報了。 「梅朵她們三個應該是不知道的，孫媽媽好不容易不盯著了，她們三人大約也存了偷懶的心，隻有梅朵在盯著火上燉的燕窩粥，春燕和春雀說是要洗衣裳，兩人在後艙裡麵聊天呢。」之杏稟報道，「奴婢去試探了兩句，看樣子三人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張若曦點了點頭，孫媽媽為人苛刻，這三個粗使丫鬟每天被她指使得團團轉，基本上閒不下來。孫媽媽這一走，她們趁機偷懶也是情有可原。 「你還是多注意她們三個一些。」她吩咐了一句。 之杏忙點頭，原本二小姐院中就有自已的粗實丫鬟，但這次出門，孫媽媽不讓帶那些，姑娘身邊隻帶了自已和之桃兩個信得過的，那三個粗使丫鬟是上房調用來的，小姐對她們本就有戒心。好在平常盯著她們的隻有孫媽媽一個，三個丫鬟隻是乾活的，倒沒這心思。 之桃跟著稟報道：「鋤藥去給船夫塞了些銀子，還在和他們閒聊呢，剛剛在船頭的那個不是咱們府上的，應該不會亂說話。」 張浩文道：「這樣就行了，也別太著急忙慌的叫人懷疑。真要是有人說什麼，就說是我認錯了人，過去聊了兩句，你們兩個丫鬟便過去把我請回來了，這樣就完了！說別的話的，一律不承認！反正那船上的人都不認識，周圍船上看見的不過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張若曦想想便點頭：「也行，若是有人把話漏給了大船上的人，就這樣說好了。」 之桃、之杏俱都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