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阿狗四的嘴,真的能吐出象牙麼(1 / 2)

加入書籤

鍾歌四人正從豬場中瀟瀟灑灑出來,一個穿著短筒褲和短線衣的男子匆匆的跟了過來,左手緊緊攥著一把鐵鏟。黝黑的臉上,汗一滴一滴的在淌,年紀約扌莫三十五六歲上下。隻見他急急的向鍾歌靠近,嘴咧咧地笑道:「鍾總,您回來了。」

鍾歌隻是顧著和三位領導說說笑笑、指指劃劃,並沒有很在意這男子——卻是奔著自已來的。男子的熱情招呼,鍾歌條件反射地「唔」了一聲,隨即側身,望著這個突如其來的男子。麵熟。是麵熟。好麵熟。似在哪兒見過,有過交集。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了。記不得他是誰。腦瓜子,有時就是那麼的弄怪作祟,要它好生服侍的時候,它偏就不聽你使喚。看情形,這男子應該是在豬場上乾活的工人。鍾歌笑著問道:「怎麼?有事麼?」

男子的嘴中,仍在不停的嘿嘿著,但嘿得似乎有些勉強。你很難分得清,這是他由衷的笑嘿呢,還是他力耗精消氣籲的喘嘿。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的嘿。這都不去管它的了。就讓他這麼的嘿嘿著吧。他嘿嘿地,一手拄著鏟子,一手急急的往褲袋裡掏著。不一會,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已被抓在他的手上。煙盒是已被抓得癟癟扁扁的了。男子將鏟子往旁邊用力一立,雙手窸窸窣窣從煙盒中抽出四五支。好像煙盒裡也就這麼幾支。他捏了捏煙盒,往旁邊一扔,然後,把煙遞給鍾歌一行四人,說道:「鍾總,還有你這三位領導,抽煙。」

鍾歌四人都望著他,不好意思接。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煙不是什麼好煙,四五塊的那種——「真龍」。還被揉得皺皺巴巴的。但這畢竟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和真情。鍾歌四人手上攥著「真龍」,都兩眼熱熱的望著男子。男子又急急的忙著幫鍾歌他們四人點火。鍾歌的手微微擺了一下,意欲推辭,但見打火機「哢嚓」一聲,呼呼作響的火苗已在麵前顫顫兢兢的往前竄。他急忙的將頭稍微一低,靠近點燃。火苗亦哆哆嗦嗦地抖到其他仨人麵前,仨人見狀,亦低頭就著火苗點燃。男子也點燃了手上僅有的一支煙,猛猛地吸了一口,吐出,嘴開牙笑地說:「鍾總,我是阿狗四呀。」

「阿狗四?」鍾歌愣了一下,問道:「哪個阿狗四?」看來我們鍾歌的腦瓜子,固執和任性得也是可以的,常常工作運轉都不在線上,或雖在線上,也隻是玩玩「鬥地主」而已。

「都大老板了,哪還記得我這些打工要飯的喲?」自稱阿狗四的男子,嘴巴一撇一翹。「初一,初二,我倆都還同過班哩。初三重新編班,才不在一個班。不過,貴人多忘事。記不起來,也不奇怪。我這等人,也不值得您這大老板惦記。」阿狗四說著,用手抹了抹臉上點點滴滴的汗珠。

鍾歌深深地「啊」了一聲,狂睜著兩眼,佯裝著頗感驚奇的樣子 ,「你就是當年哪個窮追猛打,狂追女同學名噪一時的阿狗四?!」

阿狗四吸著煙,嗬嗬一吐,望著鍾總,點了點頭,臉上剎那亦光來笑泛,一派自豪無比的得意樣。——這當然也是可以拿來顯擺一下的。大家都同樣在一個班上混……讀書。讀著,讀著,我就能庇癲癲地抱得美人歸,你能麼?能載入人生光輝史冊、博得眾口一樂的「戀史〞,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在每個人的身上發生的。

「是有點像。越看越像。」鍾歌兩眼盯著阿狗四,足足有幾分鍾。爾後,饒有興趣地問道:「你現在是不是跟他喜結良緣了?」

「那還用說。孩子都四個了,兩男兩女,雙好!」阿狗四越發的自豪,臉花綻放。他也並不忌諱自已的超生,且還略帶有一種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意味,繼續說道:「我和她,不是讀書的料。但這方麵,不差勁,富有成效!」

「嗬——嗬,好你個阿狗四!你知道這三位是誰麼?還『成效』呢!」鍾歌朗聲笑道。頭亦左側右扭,望了一眼他旁邊的陳鎮長、王副和羅主任,並丟給他們一個眼神,暗示他們暫不要開聲。

「管他是誰呢,反正不是皇上!」阿狗四迎著鍾總的視線,毫無顧忌地說著。說著,似乎感到有點欠妥,兩眼滴溜溜的望了一下鍾總旁邊的三位,嬉皮笑臉地戲謔道:「不好意思啦,多有得罪了。不是我阿狗四,狗眼看人低。你們三位,這輩子,注定也都與皇上無緣。我阿狗四,這輩子也沒有眼福,一睹皇上的風采。」

「你這個『超生大戶』,就不怕……」鍾歌說了半截子話,下半截,不說了。望著阿狗四微微而笑。

「以前怕過。現在還有什麼可怕的?該罰的,罰了。該紮的,紮了。總不會叫我阿狗四,再去辦什麼『學習班』,紮第二次、第三次,充任務吧?」阿狗四忽地又嬉皮笑臉起來。

「這倒不會。」鍾歌笑言。

「咦——,你可先不這麼肯定。聽說有的地方,還真的就有呢。不過,我們古徑鎮,應該還變態不到那地步。我們那個老同學——陳大鎮長,應該也還不敢這麼的胡來。」

「你還記得他?」鍾歌笑問,亦偷偷望了陳鎮長一眼。陳鎮長也意會到了鍾歌的目光。

「怎麼不記得呢?我們當年誰不叫他『鼻涕王』。都上初中了,鼻子裡還兩條鼻涕吸來呼去的。不過他命好,讀書好,跟您鍾總一樣,都考上大學。您發財,他做官。」

「現在,你還認得他嗎?」鍾歌一邊對阿狗四說,一邊又偷偷的瞟了陳鎮長一眼,使了一眼神。陳鎮長會意,微微而笑,不言。

「燒成灰都認得!」

「你這個阿狗四,不是睜著兩眼說瞎話,胡吹吧!」

「老同學麵前,還敢吹?」阿狗四望了望鍾總旁邊的三位,嘻嘻一笑,說道:「你們三位領導,說是麼?」他見三位領導沒有搭話,隻有淡淡的一笑,立即把目光收回,沉默了一會,自言自語道:「不過,初中一畢業,這個『鼻涕王』,我就沒有見過了。隻是聽同學說,他大學一畢業就進了鎮政府,不久做了副鎮長。聽說現在是鎮長了。官運夠亨通的。人家就是做官的料,有風水。聽說他還有一個親叔叔,也是一個不小的官呢。」

「你這個阿狗四,看來,什麼都敢吹,什麼大話、假話都敢說。睜著兩隻狗眼盡說瞎話,也不覺得害臊。我問你,你哪可憐的老婆,就是靠你這三寸不爛之舌,胡吹亂騙,胡攪蠻纏,拐回來的吧?」

「噯喲,鍾總,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我夫人,一點都不可憐。以前是有過艱難,現在幸福得很哩。專職太太,相夫教子!你不要瞎說,我夫人,也不是胡吹亂騙拐回來的,是我倆自由戀愛心心相應的愛之必然。遙想當年,我寫了多少情書,塞了多少紙條,歷經了多少日夜的奮鬥,最終才喜結良緣。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還特地請了證婚人,敲鑼打鼓,光明正大迎回來的呢。」

「是麼?」鍾歌嗬嗬地一笑,說道,「想不到,你這個阿狗四還是一個情種。〞

「這還有假?村上村下,誰不說我們是天成地合的一對,有夫妻相。您所說的什麼『情種』,我不敢當,也不懂,但踏踏實實過日子,夫唱婦隨,恩恩愛愛卻是不爭的事實。」

「還恩愛呢。酸不酸!你就不要吹了。我看你還沒閹乾淨,變得生公了(生公,客家俗語,意為不生不熟)。」鍾歌笑臉一變,頗顯嚴肅地說:「站好一點。給我瞧瞧,你那蒙騙之術是從哪學來的?」

「反正不是拜您所教。您老同學肯教,我也不用搬磚了。」阿狗四笑嘻嘻地說著。然後兩腳一拚,月要身一伸一挺,兩手下垂,目視鍾總,一本正經地說:「咋樣?要相有相,要貌有貌,但比起您鍾總來,差多了。不會是一個坑蒙拐騙的人吧?」

鍾歌佯裝著認真地審視了一番,長長地「唔」了一聲,說:「是有點那麼的人模狗樣。不過……」鍾歌說著,忽地停了下來,不說了。他慢慢的從褲袋裡掏出一包煙和打火機,彈出幾支,遞給阿狗四一支,又側臉遞給陳鎮長、王副和羅主任各一支。

阿狗四雙手急急的接著煙,然後左手夾著煙,右手從褲袋裡掏出打火機,哢嚓哢嚓地給鍾總和三位領導點火,口中喃喃有語,「大老板,抽的煙就是不一樣,不是『華仔』就是『熊貓』。」爾後,又嘻嘻哈哈地不忘問道:「鍾總,您說『不過』,不過什麼呢?」

鍾歌悠悠的吸著煙,本來不想說了。但見阿狗四還抓著不放,睜著兩眼在問。沉吟了片刻,莞然一笑,開口道:「不過……一肚壞水!」

「壞水倒沒有,屎水尿水可少不了。我們一日三餐吃的,再多再好,最終都不過是化為屎水尿水。」阿狗四對鍾總的回答,並沒有感到有什麼,好像還很樂於與他的嘴來嘴去似的。

這似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吶,總也都經常容易犯賤,攀龍附鳳、趨炎附勢一般都少不了。見著高枝,哪個又不急急的爭著往上攀、爬呢?你不見,我們哪些打工、做下屬的,在老板、領導或自已的主子麵前,不都是奴顏婢膝,或唯唯諾諾的麼?當臉撞麵,總許無話可說可聊,都要找一些話來拉拉扯扯,或空嘴白口也要大肆奉承吹捧一番。

鍾歌盯著阿狗四,似乎在想著什麼,也想說點什麼,好一會兒,鍾歌才開口問道:「阿狗四,你也在工地乾?好像沒見過你,也沒見你來找過我,你怎麼突然間就冒了出來呢?」

「您都大老板了,今非昔比。我這等人,哪有那麼容易就能見到您喲,預約都難!」

「不說風涼話。認真點。」

「我這可不是風涼話啊,是大實話。」阿狗四說,「春節過後,我就來了。說不找過您,是假話。也確實到公司找過您兩三次。但每次去得都實在過於湊巧。不是說您不在,就是您有事剛出去了。也許是我倆該相見的緣分還不到吧。後來也懶得去找您了。」

鍾歌微微笑了一下,說:「現在緣分到了?」

「應該算是吧。」阿狗四說。

「年後確實也忙點,我幾乎都沒有到工地走動過。」

「但話說來,見不見都無所謂,遲見早見都是一個樣。年後過來,我也忙得夠嗆。刁老板整天在我的耳朵嗡嗡叫,說工期緊,要抓緊,再抓緊。您看,我帶的這二十來個人,日夜都在加班加點。」阿狗四說著,轉身用手指了指正在緊張清理建築垃圾的工人。「不過還好,我帶的這些人,都是能吃苦的,任勞任怨,說一不二,能乾,活乾得也精細,一點都不用操心。」

「這麼說,你還是工頭?」鍾歌問道。

「怎麼?」阿狗四兩眼向上一挑,笑著說道。「隻許您做大老板,就不準我阿狗四也做個小工頭?莫不是您這個老同學也有點小瞧人了?這碗飯,我阿狗四可也是吃了幾年的哩!不然,我一家老小怎麼養?四個小孩的吃喝拉撤和上學,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呢。」

鍾歌忙說:「不好意思,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您的意思是……哦,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以前是黃工,現在怎麼變成了我阿狗四了,對麼?〞

阿狗四猜得沒錯。鍾歌的意思,也正是這個意思。但他並沒有正麵去回應阿狗四的話,而是顯得一臉的茫然,似也若有所思。

阿狗四見鍾總不肯定,也不否定,繼續嘻嘻哈哈的說道:「不單這些工人是我帶的。整個豬場、飼料廠和飲料廠的土建收尾工程、水電工程、道路綠化工程,以及清場、清潔等,都是我做的呢。」

這輪到鍾歌急了。他似乎預感到了點什麼,臉色陡然有變。陳鎮長、王副和羅主任,在一旁看著,聽著,似乎也感到哪兒有點不太對勁,但又不便開口插言而問,隻是眼睜睜地聽著,看著。

「阿狗四,你說說看,這究竟是咋回事?」鍾歌的臉繃得緊緊的,一臉的嚴肅狀。

阿狗四被問得莫名其妙,也莫名其妙地回道:「就是這麼回事啊,還有哪回事?」

鍾歌兩眼緊盯著阿狗四,極認真的問道:「這麼說,這都是真的?」

「這都還能有假?我騙您乾嗎?」阿狗四見鍾總問得認真,沒有了剛才那寬寬容容的笑臉,也一變剛才的嘻嘻哈哈為認認真真地答道。「怎麼?這有問題麼?」

「問題大著呢!」

「我知道您的問題大著咧。現在不是解決了麼?」阿狗四的兩個眼珠子一轉不轉地盯著鍾總。

「解決什麼?」鍾歌忽地被問得茫然。

「錢唄。資金不足。現在您不是貸到了二千萬麼?」阿狗四的兩隻眼,圓睜,也大。「難道又落空了不成?〞

「什麼又落空了不成?」鍾歌益發的詫異了。

「您這項目不是缺資金麼?去年,您不是到處融資、借錢麼?都說成了,最後又說不成。每一次,都說差那麼一把火。後來,您老同學來了,才從農信社弄到二千萬。難道這二千萬又落空了?亦或這是您虛晃一槍……」阿狗四不敢嘻嘻哈哈了,認真的問道。

「這都是誰跟你說的?」

「這重要麼?」

「重要!當然重要!」鍾歌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這簡直是胡說八道!」

阿狗四兩眼望著鍾總,想笑又不敢笑,將嗓子壓低了一些,輕輕地回道:「不是——胡說。」忽地,又淺淺一笑,補充道:「說不是『胡說』,也真的是『胡說』。本人姓胡,當然是『胡說』。但『八道』就不對了。我名是『七道』。少『一道』和多『一道』,都不是我阿狗四!」

阿狗四一說,鍾歌驀地又愣了一下,噗哧一聲笑了開來。「我怎麼就忘了呢,你還有一個大名,叫做胡七道!」

「您鍾大老板忘了不足為奇。有時,連我自已也都忘了呢。隻知自已是阿狗四,不知阿狗四之外還有個堂而皇之的大名——叫做胡七道呢。平時,人家叫我,都是阿狗四長阿狗四短的。我對外說、向新朋友介紹,也口口聲聲是阿狗四。阿狗四,這個名,叫起來,聽起來,土是土點,但接地氣。叫起來親熱,聽起來也親熱。但凡有誰提起阿狗四,保準知道是我。胡七道這名,當然也不賴,叫起來和聽起來,也都不失高大上。但人家不知胡七道是哪個龜或鱉呢。當然,更不知道阿狗四就是胡七道,胡七道也就是阿狗四。其實說來,我也是偶爾需要用到胡七道這個大名的時候,比如簽個合同什麼的,才想起它,把它揪出來亮亮,曬曬。不然,我也懶得去搭理它的。但偶爾拿出來亮亮、曬曬,人家又說我是弄虛作假,撿個假名來糊弄人、騙人。你說,做人難不難呢?」

陳鎮長聽鍾歌和阿狗四這麼聊來說著,禁不住心裡也暗暗有笑。倘若不是他阿狗四的自我介紹,不單鍾歌認不得,他陳愛國也實在認不得了。當然,他阿狗四也認不得他陳愛國。

認不得就認不得,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這都是牛年馬月的事了。他們同學之時,走在一起、玩在一堆,本來也就少之又少,甚至還想不起有沒有過。想不起來,就讓它想不起來吧,現在也沒有必要去多想。認不得,就讓大家都認不得先吧,現在也沒有必要特意或刻意去相認。鍾歌的眼神,也一再在暗示,先不要去捅破。

但說來,阿狗四這個同學,陳鎮長他還是有些許印象的。那時的阿狗四,也確實有點愛打抱不平,仗義。但凡班上有哪個同學惹是生非,他都要與其理論一番,爭執一通。

比如,他見哪個同學憑著自已的手臂硬、力氣大、欺負某個同學,或哪個男同學捉弄女同學,他都會站出來,充當受欺負同學的保護者和女同學的護花使者。從這一點來說,阿狗四這同學,還是挺不錯的。年紀不大,就滿滿的正義感。但有一點,令所有同學和老師都難以想象得到的是,他還是一個窮追猛打、為愛而不失劍走偏鋒的「早戀兒〞。當然也就是這一點,他也成了全班乃至全校令人不知不曉的小名人。

你說他得什麼「症」不好呢,偏偏就愛得這麼個「早戀」症。得就得唄。一般來說,到這個年齡,成熟早的同學,情竇有開、懵懵懂懂地陡然萌生一些男愛女慕的情愫,也不值得什麼大驚小怪的。其愛慕的方式,一般也都是處於地下活動的隱秘狀態。要麼是暗中偷偷塞個紙條,要麼是想辦法多接近、無話找個話聊聊,或者,有更大膽一點的,就是暗地裡約個會牽個手什麼的。能當著眾多同學的麵,大聲向自已心儀的女同學摯誠表白,說「我愛你」或「喜歡你」的,應該不多。而阿狗四偏偏就是這不多中的特例……為此,他不少受到班主任、學校的嚴厲批評,更是弄到女方家長鬧到學校裡來。學校領導、班主任頭疼,雙方家長也頭疼。阿狗四的學習是不咋的,但腦瓜不傻,講話一溜一溜的過。一般同學的嘴皮子,都耍不過他。學校、班上,都不缺他的崇拜者。當然這崇拜也是在暗中潛行的,公開的鮮有,羨慕的應該不少。他的老婆,也正如他所說的「夫人」,正是他鐵粉一女……

陳鎮長的腦子,經意不經意地這麼敲擊了一下,心中漣漪般的點點笑意,也不甘寂寞地在臉上盪漾開來,泛泛的亮。

王副和羅主任,見鍾總和自已的老板都笑了,當然也不失陪著一笑。鍾歌四位一笑,阿狗四口裡也汩汩流淌著「嘿嘿」的笑聲。

都笑了。都笑了好。一笑解千結,也一笑心扉開。總許心與心有什麼的疙瘩、過不去的坎,或多大的距離,也都即刻疙消瘩解、暢順無阻、天涯咫尺。

但笑歸笑,鍾歌的心,還是不忘揣摩著剛才阿狗四所說的話。

這些話有問題麼?

這些話當然有問題!

這話中的問題,肯定也不是那麼的簡單,也肯定不是什麼的無源之水、空穴來風。

雖說,謠言終歸是謠言,不攻自破;謠言也止於智者,其流難遠。但真要等到它自破、自生自滅的時候,或許你也被搞得焦頭爛額、裡裡外外不是人的了。還有,這個世間,究竟又有多少稱得上是真正的智者呢?畢竟這個熙來攘去的人世間,隨波逐流和熱衷於起哄、看戲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但這謠言又是從何而來的?問題的問題又在哪?鍾歌他不得不好好去想一想,尋個究竟。遇事多想無礙,多一個心眼總比少一個心眼要好。於是,鍾歌話鋒一轉,繼續問道:

「阿狗四,你老實告訴我,是誰跟你說的?或是從哪聽來的?」

「我可以不說麼?」阿狗四回道。

「當然。」鍾歌說,「但最好,你還是告訴我。」

「假如我不說呢?」

「這當然是你的自由。你不說,我總也不會拿著鋼釺把你的嘴撬開。」鍾歌的臉又忽地繃了起來。「我說過了,最好你還是說,告訴我。」

「您非要我說不可?」阿狗四問。

「這也不一定。你看著辦。我也不逼你。但你說我們是同學,是同學,應該就沒有什麼不好說的。」鍾歌望著阿狗四,臉上不無嚴肅,言語不急,平,緩;但溫而有力,聽著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威懾在空氣中滾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阿狗四似也有些不知所措,陷入了糾結,兩眼一轉不轉地盯著鍾總,心裡不停在打鼓,考量:最好「說」呢?還是最好「不說」?如此這般地,他沉吟了好一會,忽地靈機一動,心上一計,吞吞吐吐、一字一頓地說道:「鍾——鍾、總,不、是、我——我、不、想、說——說。而是、我——我、說——說、了、也是、『胡——胡、胡、說』。」

鍾歌見阿狗四說得結結巴巴、畏畏縮縮,一副頗為費力膽怯的狗樣,略微繃緊的臉有了些許的鬆緩,淡淡的笑著幽默道:「你當然是『胡說』,但不要瞎說。」

「我、當——當、然、是——是、『胡——胡、胡說』,但、保——保、證、不——不、是、瞎——瞎、瞎說!」阿狗四望著鍾總。

「那——那、你、就——就、說——說!」鍾歌禁不住忍著不笑亦模仿著阿狗四的樣。

阿狗四沉默了好一會,才慢慢的用力說道:「您最好還去問、問,問您的小舅子。」這時阿狗四不怎麼結巴了。他也實在不想不願再這麼的結下去。否則,以後真的成了一個結巴也說不定。

鍾歌急急地問道:「小舅子?哪個小舅子?!」

「您究竟有多少個小舅子?」阿狗四忽地亦反問。這一問,也很是利利落落。話音一落,他又想嘻哈一下,兩瓣嘴唇翹來翹去,翹了一會,忽地又耷拉下來。他好像有了點什麼的感覺。感覺這麼個時候,最是不能笑的!笑,固然是好;但不合時宜的笑,總還是有些大煞風景的。

鍾歌被阿狗四問得怔怔的,兩眼空無一物,心中多有失落。愣了好一會,他才慢慢的幡然醒悟過來,深感自已問得實在也是有點哪個的了。

不是麼。「您究竟有多少個小舅子?」人家阿狗四的問,就問得妙,絕妙加微妙。你自已的問,當然也不失之於妙。但這「妙」,是連您自已也都會感到驚訝和莫名其妙的「妙」。這「妙」,不說人家阿狗四搶答不上來,就連您自已也都未必知道怎麼的答——為好。

你不要看這問題的簡單啊。這簡單的一問,卻也暗藏著絕妙的玄機。

誰不知您鍾總公開承認、大大方方認可的小舅子,隻有一個呢?難道不敢公開、隱藏著的、實質上也是,但不好承認不便認領的,還有不少?倘若有誰閒來無事,又執意要在這寂寞無聊之中尋點事做做的,將這事有意無意摻和一下,或翻翻攪攪一番。那事就可大了去的啊。想想吧,想想。您不細思極恐,也都禁不住額上冷汗直冒!

阿狗四見鍾總對他的提問,不是很感興趣,心裡自然也有點失落,不爽。不爽,就不爽咧。人世間就是這麼回事。在提問與答問之間,永遠都不一定是,一對一的對等或平等的關係。不是你提的每一個問題,對方就要答,非答。而反過來,對方提的問題,你又必須要答,著答。這其間,左右你嘴巴開與閉的,隻有話語的掌控權。——這自然又跟你、跟對方的身份、地位、權力、文明與野蠻……等等,無不都扯上一定的關係。

你說,這世俗的人,又都能做到什麼意義上的平等與自由呢?

都說這世間的不平等與不自由,是絕對的,平等與自由是相對的。這看來一點也不假。人類自身的諸多努力,不也都是竭力掙紮在這自身的不平等與不自由之中,苦苦追求著自身那極為有限而又相對的平等與自由,力爭心之所願和利益的最大化麼。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徒兒別著急,我這就讓你下山 穿成惡毒女配後她選擇擺爛 我,警犬編製,進化星空巨獸 我在仙子的夢裡睡覺 都市小監獄 星元傳說 寫小說的小二大大的新書 穿越:開局硬剛龍王 重生80年代嫁反派老公 京華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