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少年（1 / 2）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生長著些許雜草的山坡上，花白頭發的老者舒緩眉頭，宛如一張破布般橫豎皺褶著紋路的臉上擠著笑容，渾濁的眸子裡卻勾著月的倒影
「娃啊，你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爺爺能不能等到這個月亮彎，彎到被星星蓋過去亮光吶……」
老者輕輕把沒幾塊肥肉的乾枯手掌搭在身邊的少年頭上，揉了揉，好像在搖晃那一顆顆亮閃閃的星星
少年卻聽不懂老頭子的彎彎繞繞，硬的好像隻石頭的手掌在頭上硌來硌去，讓少年很不舒服，他搖頭晃腦，想把那個仿佛隻剩下骨頭的手扭開，不想讓老人攥住自已的自由
「我哪知道，爺爺你總是說這些古怪的話，高深莫測的，明明沒讀過幾本書，咋總是裝的好像狀元舉人一樣」
小小年紀豈知好歹的小屁孩終於上手了，他把腦袋往下一縮，胖乎乎的小手拽起頭上老人爛柴般的小臂，幾次用力，總算是在老人的笑聲裡掙脫了自以為的魔爪
風悄咪咪的吹著月亮，星星注視著稚嫩的少年，夜很沉，沉的像是藏匿著冰山的深海
「老頭子，你說這個破月亮星星有啥好看的，有天天盼著那星星亮的敞快，不如直接叫那月亮自已掉了——」少年懶得跟古稀之年的無趣老頭嘮嗑，對於隻想仗劍江湖的少年劍仙的眼裡隻裝得下刀劍詩酒，又何來方寸容納那些無趣至極的自然萬象。
「要我說，與其看那那有的沒的，不如看我耍劍！」
「走著——」
少年一個打挺，從雜糅著稀疏草葉的硬邦邦泥土草坪挑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一把抄起身邊立著不知許久的那柄雕刻精致的紋龍木劍，在老者麵前一提，一甩，便是挽了個漂亮劍花，斬出一道暢然之氣，星空下之下土黃色的木龍在少年掌心裡肆意飛舞，恍如真物嘶吼不止，栩栩如生，隻可惜此時夜色深重，微微月光打在劍柄並無亮光，那頭土色木龍終究也隻是搬不上台麵的小小偽物，再怎麼究其然也成不了盪然四海的皎皎真龍
「哈哈哈，小娃子，花拳繡腿倒是不錯，要我說，那還不是跟你爹你爺爺偷師來的，小伎倆，小伎倆，不值一提」老人哈哈大笑，褶皺起伏像是波浪。
「那還不是因為你老摳門不給我真劍，天天拿個木劍耍來耍去，哪有意思！小爺我可定是天下第一劍仙，天底下誰來我也得壓他一頭！劍仙劍仙劍仙！」少年拍拍月匈脯，把那雕著龍的破木劍往地上一扔，抬頭看著那圓圓的明月，「還不是因為本少爺沒有好劍，要是這破木劍是那天下第一的神劍，小爺我就是把那月亮斬下又如何？！」
「哈哈哈哈，臭小子，就你？裝都不打草稿，要我說啊，你個小屁孩連你爹都不如，你爹小時候再怎麼也起碼比你收斂多」皮包骨的老頭笑的都有些咳嗽，好像老頭子活了這麼多載，從沒見過有這麼囂張的家夥「咳咳咳咳——哪有劍仙成天把自已是劍仙掛在嘴邊的，要我說，你還不如殺隻螞蟻，跟天底下人說我可是斬殺了天底下最厲害的精獸妖魔來的真實，哈哈哈哈哈哈」
老人放聲大笑，在這黝黑的昏暗的夜幕裡顯得尤為暢快顯眼，卻是一陣大風倏爾舞起，將老人白茫茫的發和夜幕卷起，此間的少年的心湖和劍意隨之盪起，愈發明亮的星光下，一陣又一陣的挑起腳下黃土上接連不休的草綠激濤
「臭老頭，那就讓你好好看！」
少年明顯也被那嘲諷的激將法給帶起來怒意，或許是不羈又或許是傲然，怒號狂風之下，少年一腳踹起老人身邊那柄黑不溜秋的鐵劍，猝然臨空握住，像是在接住一譚俠客之夢
那柄鐵劍黑不溜秋，與少年所想神兵相差甚遠，甚至來講比起一般的兵器都遜色太多，若是將劍比作生命，這把劍則好像是死了太多年的荒塚枯骨，劍柄長滿暗沉鐵鏽，哪怕掌劍之時，那些起伏不平的鏽漬時而光滑時而粗糙，怎用怎不順手，而那劍身則更是不堪，本該鋒利的劍尖卻鈍的好像從未開過刃，通常劍刃銀白的劍身在這裡也隻剩下腐爛和枯朽二字概括，少年不知道這柄劍為何如此淒涼，但他也顧不得為此劍作哀，因為比起悲，他心中更多的是握起真實劍刃的激動
少年揮舞破劍，劍招劍舞隨之步步展開，方才在木劍流轉的劍意此時遊於鏽色鐵劍，哪怕被平仄的鏽斑吞去九成，可少年終是少年，一股子熱血總是撐起他的劍勢不減，翩然超凡的身姿畢露鋒芒，攀升的劍意隨手中劍身遷回曲折，不比木劍的劍意一入無波，鐵劍再怎破舊，亦讓少年一身傲氣隨之盪然回腸，一招疊一勢，一勢疊一舞，一舞便是劍氣動盪四方
黝黑的破爛鐵劍被少年的淩厲劍意熏染，爬滿鐵鏽的劍身劍柄好像也隨之褪色，亮出來一抹銀白，清冷的月光撒來，好似霜雪落在死了不知多久的湖，隻是貼在表麵不敢哪怕稍稍逾越，月的皎潔傲岸此時卻被劍的悠長帶的有些暗沉，像是低眉順眼的求道者麵見道祖的微弱，但破爛鐵劍卻隻是黝黑破舊，沒有絲絲漣漪，就好像剛剛的銀白隻是本身的月，而不是湖中被吞沒的霜雪
少年哪知心外事，隻知鐵劍很鏽很爛，卻仍還有鐵的質感，劍的形狀——那便夠了
「小小磨損……無所謂！」
即使入手有點不太適應，硌手的鐵鏽的確讓握住劍柄的少年起勢難如攀越古蜀之道，但一經揮舞卻依然帶著屬於少年的鋒芒，劍姿擺起，劍花秀動，劍招斬出，一起一勢，雖是少年風度，卻又染著幾分老的掉牙的古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