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殘紅點點敗(1 / 2)
1、
彭家在沒國都城鑠月比吳家大點,比白家小點。
鑠月是個好地方,此地不抽丁不賦稅,隻要你能紮上根了,應付好那些個流匪亂寇的問題,隨隨便便就能過上不錯的滋潤生活。
吳家有億些桑園產業,還承著些人世來往,閒忙和亂時都能找著人力乾活,在鑠月聲音不小。
白家和元公一褲衩,「白元一家」這話沒國人念了不下八輩兒,靠些個珠寶鑒證就富得一匹,流賊巫匪三天逛兩次,不見窘迫的。
這兩家都提禮門前聘你彭點,多大麵子!快把釵子從喉前撤下!小年輕的,拿生拿死逼迫哪家?什麼禮數?
白發蒼蒼的老主母氣得揮揚拐杖打飛花,腿腳奇跡伸直。
就不該讓她去禮堂讀了書!
這終身大事興許是該鬧一鬧的。
黑井紅樹深院,赭石色裙裝的十八少女吸吸鼻子,左手虛握井繩要躍,右手反拿朱釵抵頸前,小黃狗焦急繞膝跳,家丁七八三步外繞圈,似乎一步不敢前。
她是彭家的四小姐彭點,比五妹吳家新娘彭綃大點兒,比三哥紈絝彭長長小點兒。
白家遭凶險,惡匪掠走,三妻未回四妾沒歸;
吳家犯人倫,吉日嫁去,一拜天地二拜妹夫。
高低是個寄吧。
彭點忿,梨花難忍又落雨,好不可憐。
主母罵出一半髒言斷了語,理是這個理,向哪邊勸都不是人口能出的,隻得嘆氣,側目,見那媒花正盛。
不嫁人,總不能承家業,做那鑒郎之事吧?咱家不能這麼對你,咱家良心會痛。
彭點眼中一亮,從這絕望中覺出點兒希望來,忙答應說自已可以做的。
不行不行,原則問題。
老主母掩淚作不忍樣。
可以可以!彭點求您!
小女虔敬一跪。
那可好!逮住!拿下!
老主母變臉絲般順滑,突然中氣十足下令。
家丁動作利索,飛撲過來,絞手卸釵,架起懵逼姑娘。
不是?什麼路數?
都聽到了,自選的做媒,怨不得別人。
老主母轉身就出門,
打賞吳白兩家下人。
彭家自古事媒妁,拉線扯緣,賺來情分與喜錢。
就很絕。
2、
盤發朱釵別媒花,捏袖赭裙與清茶。
這兒是彭家屬下的聯袂莊酒樓,還是說聯袂莊屬下的彭家?
彭點還沒搞清楚的。
人聲嘈嘈,飛布流蘇,香燭密酒,歡歌曼舞。
姑娘正坐桌前,恰青春年華,模樣端正,雙眸清澈,有在禮堂浸過墨的氣質,情竇初開小羞怯的情緒,靈智且可愛的,怎麼不讓人心動呢。
男人自認是矜持的,扒下褲子很驕傲地向她展示屁股上的傷疤,說是從黑煞爪下逃脫的證。
彭點的雙眸失了分清澈。
壞屁股!下一個!
男人自認是妥帖的,還未聊到工作個性,人已挪了過來,手搭肩頭往下捋,欲圖把人往三樓拐。
彭點的正坐斜偏六十度。
平安伯救救,下一個。
男人自認是尊貴的,大談開月匈取心的血腥祭祀意義,昂著下巴鼻孔看人,是位城東頭的屠戶。
彭點的情緒逐漸變穩定。
這位其實還行,販肉的經濟方麵比較優渥,沒有向媒人亮屁股,也沒有扒拉媒人,在這百八十位裡算是稍正常的了,可向雇主家提上一嘴。
稍等?他剛說什麼?
他是宰狗的。
唔……這……
不好意思,下一個。
男人一眼惡心,有什麼好鑒的呢?
彭點和老主母並排盪院裡的秋千,一上一下。
院裡火紅的媒花敗得快。
正是如此,鑒郎賤郎,找得著媳婦的家室何須鑒?
老主母嚼甜糕,脈門的十字文青顯眼。
你比姐妹些聰明,她們隻道配了好親家,悶頭栽進去。
但聰明,沒有用。
這樣哦。
彭點翻翻白眼,也嚼甜糕,怨憤暗暗生刺了些。
3、
彭點鑠月城孤寡男人見完一圈了,采訪下女方家,有什麼要求,匹配匹配。
落了座,依禮坐具坐一半,
喝口茶,依禮合蓋當無聲。
說是彭家所牽,皆是良緣?
孫家夫人絲巾掩麵。
不假。
彭點點點眉心,端茶再呡。
有保底。
行。
孫家夫人眼兒紅紅,拭淚發話。
男的,活的。
唔……
彭點一口茶沒咽下去差點噎死。
啥?
男的就行。
孫家夫人苦著臉並不像開玩笑。
孩子是親生的嗎?
彭點乖巧舉手發問。
是。
姿容欠佳?
倒不是因為這個。
個性頑劣?
呃……也不。
不會是珠胎暗結吧……
沒有沒有,你也認識,孫紅,小你兩歲。
啊呀,這……小小紅不至於此呀夫人……
她興許是死了。
夫人抽噎,掩目。
做父母的,念著為她謀個喜事,想來在地下也不至於被欺負。
彭點彈射站起,笑容僵住,歪頭。
夫人,我倆談的是一樁陰婚吶?
是。
夫人陰著臉站起。
告辭。
小手一敬,小裙一攬,小鞋一踩,拔身向門沖,動作乾脆,滿是求生欲。
你不能走。
夫人捂心口,咬唇裝心痛。
可憐可憐父母心吧。
彭點呆望門在麵前哢嗒合上,其上的密匝蟲豸抬無數紅眼回望她。
安詳地昏古七。
35、
別怕,哭花了妝還有我。
彭點側坐草床,用一角手絹為及笄的小姑娘擦滾滾淚流。
他是兵,我要被欺負的,進山裡被妖剖了心肝下酒!
那小姑娘扯彭點袖口擤鼻涕。
我不要去!媒婆,你去跟那男的說!
趙郎是倉糧長,不是武官啦,不在險處的,聽說青巢鎮的蘭草很好呢。
彭點手心溫熱,牽小姑娘手作安慰,感受那劇烈的心跳脈動。
他為人正派,做事踏實,點名要你,是好緣份。
誰管那些!媒婆你想得歪!
小姑娘哭得更厲害了。
阿爸讓我去伺候那男的,連小都不算,給他當洗腳婆的!死都算乾脆了,活著不乾遭罪麼?哪兒有什麼好日子呢?
啊,是憂心這個呀,那簡單很多。
彭點神秘兮兮地按眉心,雙眼散焦,輕拍她背,附耳密語。
聽著,我能看見呢。你白發蒼蒼,在曬太陽吔,有好多小孩兒,繞膝笑鬧,你笑嗬嗬地給他們發香囊,最乖的那個拿到兔子樣的,她沖你笑。
媒婆,你胡編。
少女不自覺地止了哭,抽抽鼻子。
真的?
真是,好日子在後麵呢,你才多大?
彭點半慰半怪,對她張開懷抱。
還有,叫什麼媒婆那麼老,叫姐姐,不要怕。
你個媒婆為了拐人真是能裝親切。
小姑娘厭惡地躲開彭點,苦著臉跳下床,往土屋外跑。
反正被賣了當奴婢的不是你,說話倒簡單
彭點抱抱自已,然後掛笑,緊步跟從。
小姑娘你要是這個態度那真不能放過你。
4、
啊!揉揉,讓我揉揉,鼻子短耳朵軟的小土狗兒~
真可愛。
彭點蹲櫃台裡擼著小髒流浪狗,動作輕緩,瞳孔震顫。
聯袂莊裡聲聲亂。
溫熱的液體濺到後頸,銳物與骨相擊的聲音嘶吼得凶。
彭點抱緊狗子,泥漬與眼水混融。
凶蠻是無禮無理無力去拒的。
腳步聲眾,腳步聲亂,腳步聲悶,腳步聲孤,腳步聲近。
彭點心跳聲急,小狗兒蹬開懷抱,那一拍,心跳聲停。
彭家小女,躲靠鄙人櫃台,不點酒菜,可不是良客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