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暈頭轉向（1 / 2）
前世，裴子濯的命運似乎在他雙親不幸離世後急轉直下，他不僅頻繁遭遇追殺，還屢次遭受名譽的詆毀。這連串的打擊先致使他的祖父憂憤成疾，臥病在床，隨後他自已也選擇了離家出走。待他再度歸來時，年僅十四歲，盡管年紀輕輕，卻已憑借自已的努力贏得了顯著的軍功，一身榮耀加身。
然而，回京短短兩個月內，他竟被曝出玷汙了嬸嬸娘家的侄女，並致其含冤而終，更甚的是，為了掩蓋罪行，他殘忍地殺害了數十名無辜的侍女、仆婦及護衛，企圖以此達到滅口的目的。由於擔心老國公會因懲罰而剝奪他繼承安瀾公府爵位的機會，他竟然狠心對老國公下毒手，不料在處理遺體時東窗事發，此事迅速傳開。眼見情勢危急，他選擇了逃離。
這起事件的爆發震驚朝野，皇上勃然大怒，立即派遣一千精兵追捕，並下令封閉城門，展開全城大搜查。
他們的相識，正是緣於一次官兵追緝。他慌不擇路，闖進了她的閨房避難。巧合的是，她當時正在沐浴，他突兀地出現，以威脅的姿態扼住她的頸項，隨後藏身於浴桶之中。那年，她已屆十六歲芳齡，正為外祖母守喪，因此尚未嫁入元忠侯府。作為已有婚約在身的女子，竟遭遇陌生少年侵擾至如此私密之處，那份羞憤與焦急，至今仍讓她記憶猶新。恐懼使她不敢呼救，生怕引來他人，一旦暴露，個人清譽受損事小，更怕夏家為了家族名譽，將她視為玷汙門楣之人，用極端手段維護家族顏麵。
官府派出了精通武藝的嬤嬤們搜查內宅，當她們進入她的房間，見其沐浴，環視無果後離開，實則未曾察覺浴桶中的匿藏者。彼時，裴子濯被嚴密的官兵布控困於閨房之內，無奈之下，隻得暫藏於浴桶之中。
白天，他匿身於房梁之上休憩，巧妙避開了丫鬟仆婦的注意；夜幕低垂，待到眾人皆已安寢，他方悄悄下至屋內尋覓食物。她察覺他並無非分之想，便也緘默不言，默默承擔起照料他的責任。然而，一名大家閨秀私藏男子於閨房之中，無疑是對名聲的玷汙，尤其對她這樣已有婚約在身的女子而言，一旦事情敗露，承受惡果的定是她自已，那將是無路可逃的絕境。恐懼他人發現他的存在，半月之後，她鼓足勇氣，動用了外祖母臨終遺贈的三千兩白銀助他離開，並特意囑托水芸尋來一套粗布衣裳，讓他改頭換麵以避人耳目。自他離去，她內心再難平靜，日夜焦慮不安。
未料僅三天，噩耗傳來，他遭官兵追捕，被迫跳崖，連屍首都不知所蹤。聞此，她當即昏厥過去。
蘇醒後，長達兩年間，她夜不能寐，每晚夢回，皆是他前來質問為何要驅逐他，驚恐中醒來，總是冷汗涔涔。直至十八歲，為外祖守喪期滿三年，與宋鴻文確定婚期，籌備嫁妝的忙碌漸漸填滿了她的生活，那些夢魘才逐漸淡去。後來，雖嫁予丁偉茂，生活苦不堪言，仿若煉獄，但裴子濯的身影也在日復一日的煎熬中，緩緩從她的記憶中消散。
在這一世，她與裴子濯的相遇提前了。看起來，裴子濯的雙親目前安好，那麼，是否應該提前給予他一些警示呢？或許，她一個微不足道的提醒，就能扭轉他的命運軌跡？夏若薇心念一動，努力回溯記憶。她試圖記起，裴子濯的父母是在何時遭遇不幸的。記憶中，那似乎是她在為外祖父守喪期滿，剛脫下孝服不久後，聽聞到他們被山賊殘害的消息。那應該是三年後的某個時間點，正是重陽節剛過的時節。
「等一下！」夏若薇急忙喊住了已飛奔出一段距離的君昊。見君昊迅速折返，夏若薇認真地吩咐道：「請轉告你家小主子，在三年後的重陽節前夕，務必確保他的父母不要遠行。」
這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君昊眉頭緊鎖，他以一種近乎古怪的眼神盯著她，仿佛在審視一個異想天開的人。真是莫名其妙！
哼，若非不願目睹那小子重蹈前世的悲劇，她才懶得插手此事。夏若薇顯得有些局促不安，跺了跺腳，「不管他是否相信，我的警告已經傳達給他了。」信不信由他，如若不信，那隻能說是他的不幸，將繼續前世的命運；而如果相信，就希望他的雙親能幸免於難。
沒過多久，尋找夏若薇的人們發現了她的蹤跡，其中包括寺中的僧人、楚家的仆從，以及夏德宇。
夏德宇一見她身影，便急匆匆地奔來，上下仔細打量著，「薇娘，你沒事吧？有沒有被那蛇傷到？」他臉上滿是焦急與憂慮。
這是夏若薇首次在夏德宇的麵容上捕捉到了針對她的真切擔憂與關懷。首次感受到，自已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被他所牽掛。瞬間，她的心中湧動起復雜的情感，對他的怨恨似乎也淡化了幾分。她以笑顏回應道：「我很好，幸虧一位獵戶相救，那巨蛇已被他斬首。」不自覺地，她隱去了裴子濯的名字，內心不願因這一事件讓夏家與裴家產生瓜葛。
見到她除了裙子上多了幾個小破洞，頭發略顯淩亂，身體其餘部位安然無恙，夏德宇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神色嚴肅地說：「以後未經我允許，不可再到後山去。」
「知道了。」她應聲答道。
一次遭蛇口勿，十年懼草繩。這次死裡逃生的經歷，更加堅定了夏若薇要變得強大的決心。唯有強大，她才能主宰自已的命運；唯有強大，她才不必再為逃避一條蛇而狼狽逃竄，呼救連連；唯有強大，她的生命才不會輕易遭受威脅。回想起那條凶猛異常的巨蛇竟被君昊他們輕而易舉地消滅，夏若薇緊握雙拳，在心底立下誓言：她必須變強。
一位僧人緩緩走近，先誦了一聲佛號，隨後言道：「蘼蕪縣主平安無恙，實為萬幸。請問能否告知那金環蛇的所在？老衲欲率人前往探查。」正信寺周邊驚現巨蟒之事，乃至引起了大慈方丈的高度關注，方丈親自下令，要求武僧務必消除這一隱患，確保往來信徒的安全。
「它位於南側，那裡有棵碩大的橡樹，巨蟒便陳屍於橡樹之下。」夏若薇指向身後，隨即幾位武僧在那位僧人的帶領下火速趕往現場。
而夏德宇則陪同夏若薇返回了客院。因她的一時失蹤，客院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當宋鴻文、采蘭與長旭三人將夏若薇遺棄後，倉皇逃回寺院，其中長旭已嚇得失禁，魂不守舍。采蘭也是雙腿顫抖不止，一踏入寺院便癱倒在地。至於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宋鴻文，更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不僅尿濕了衣褲，還出恭失禁。
宋運恆得知消息後急忙趕來，未及細問事情原委，便立即吩咐仆婦將三人攙扶入內，為宋鴻文清洗身體、更換衣物，並請來大夫診治。之後，宋運恆才開始詢問長旭和采蘭。長旭早已嚇得啞口無言，采蘭則心有餘悸，斷斷續續地講述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當宋運恆獲知夏若薇被宋鴻文帶往後山，隨後又被他們三人遺棄，成為巨蛇的餌食時，他驚恐萬分，冷汗涔涔而下。麵色蒼白如紙，他癱軟在椅中，口中不斷低語：「完了，全完了，元忠侯府這下真的完了。」
夏若薇剛被皇封為縣主，竟遭其長子間接害死，此事若傳至皇上耳中，元忠侯府難逃滅頂之災，這是不言而喻的。宋運恆心急如焚，思緒紛亂。他原計劃封鎖一切消息，對宋鴻文致夏若薇於死地之事極力掩飾，即便最終需要頑抗到底，也絕不承認。然而，宋鴻文等三人歸來的慘狀太過引人注目，早已被眾多目擊者察覺，不僅楚家仆從知曉，就連寺內的僧侶也多有聽聞。此時想要捂住悠悠眾口，顯然已是不可能。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宋運恆便將矛頭指向了長旭與采蘭，命令對他們每人施以二十大板的重罰。
至於宋鴻文，此番經歷使他深受驚嚇，歸家後即病倒，高燒與寒顫交替，口中不停囈語：「別吃我，別吃我……蛇啊……救命……」神誌不清，病情危急。
宋運恆見狀，既擔憂獨子安危，又生怕事態失控牽連全家，遂決定采取行動。他留下書信一封，假稱前往京城為宋鴻文尋訪禦醫，實則帶著兒子逃離京城，避難於安福城的一位親戚家中。在他看來，即便未來皇上下令誅滅元忠侯府，他也必須為宋家保留一絲血脈，延續希望。
曾家也為此事震動，尤其是當曾氏聞聽夏若薇遭遇蛇禍，驚懼之下竟至昏厥，直至夜幕降臨方才蘇醒。及至親眼目睹夏若薇安然無恙地站在麵前，曾氏激動萬分，緊緊擁抱著孫女，淚如泉湧，痛哭了一場。隨後數日，曾氏對夏若薇寸步不離，無論白晝抑或夜晚，堅持讓夏若薇留在身邊，祖孫二人同衾共枕，形影不離。
五日後，宋運恆在得知夏若薇幸免於難的消息後重返家中，麵帶歉疚，代表宋鴻文向曾氏致歉：「孩子年幼，在那種生死攸關的瞬間，恐懼令他失去了理智，多虧采蘭拉著他逃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言下之意，希望曾氏與夏若薇能諒解宋鴻文在危急時刻獨自逃生的行為，並非出自本意。
曾氏雖口稱「事情已過，薇娘也平安無事，不必太過掛懷」，但麵色淡漠，顯然心中並非全然釋懷。常言道，人之品性，在危難之時方顯真章。宋鴻文在生死邊緣選擇棄夏若薇而不顧，獨自求生，此等行為實難讓人不介懷。試想，若非獵戶及時相救，夏若薇恐早已葬身蛇腹，屍骨無存。夏若薇作為曾氏的心頭肉、家族獨苗，同時身為宋鴻文的未婚妻，其在生死關頭被拋棄，這種背棄之舉，無論如何都難以令人接受為一個品德高尚之人的所為。
這幾天來，她心中隱約泛起了將夏若薇的終身過早托付給一個貪生怕死之人的悔意。然而，婚約已定，懊悔也無濟於事。曾氏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添了幾分憂慮，「倒是鴻文，聽說受驚不淺，他現在情況如何了呢？」會不會有後遺症留下呢？
「情況略有好轉，隻是夜晚仍會做噩夢，需要有人陪伴在旁。」宋運恆滿麵愁容，對長子的健康狀況憂心忡忡。
「孩子還小，好好調養，時間一久自然會好起來的。」曾氏安慰道，又補充說，「若是驚嚇過度，不妨請寺裡的僧人為他在家中做法事，以安定心神。」
宋運恆態度恭敬至極，連聲稱是。
自此之後，曾氏對待宋運恆的態度便冷淡了許多。待楚閣老的喪禮事宜完畢，送葬隊伍隨即啟程前往江南玉泉。從京城到玉泉，陸路需行一個多月，水路則隻需二十多天。送葬隊伍先走了三天陸路，於永新城轉乘樓船繼續水上行程。水路行進了半個月，抵達雲州後上岸，經歷了半個月舟車勞頓的夏若薇，這才換乘馬車。
一上馬車，曾氏便心疼地囑咐夏若薇：「你先歇息會兒，再有五天我們就能到達玉泉了。」
這五天的陸路，即便是沿著官道走，顛簸也在所難免。到了第二天，夏若薇已經開始感到不適。麵色蒼白、心慌氣短，加上持續的嘔吐與腹瀉，僅一日之間，人已明顯消瘦，這情景讓曾氏深感震驚。行至下一鎮時，送葬隊伍被迫暫停，曾氏隨即吩咐仆從請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