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夢十年(2 / 2)
因為今天是家裡第一天插秧,在農村叫「開秧門」,按當地風俗,每人要吃一個雞蛋,意謂「討彩頭」。
菜雖簡單,也沒放什麼佐料,楊樹卻吃的津津有味,自家種的菜,綠色無汙染,味道甘甜、酥脆,就是好吃。
再加上菜籽油特有的清香,不知不覺,楊樹吃了兩大碗米飯。
擱前世上班那會兒,他早上都是兩個包子完事。
「看你這孩子,吃慢點,像餓死鬼投胎似的。」母親埋怨。
楊樹一笑,「爸,媽,我吃飽了,今天插秧,我也去。」
「你去能做什麼?擱家學習。」坐在楊樹對麵的父親,神情嚴肅,麵龐黝黑而堅硬,一臉胡渣子,略帶一絲麻木。
這是一張典型的,在地裡刨食的臉。
父親是個極愛麵子之人,從小學習優秀,一路考上大學的楊樹,就是父親在村裡的臉麵。
雖然沉默寡言,父親卻將楊樹當作寶貝疙瘩,加上楊樹從小身體就不好,自從楊樹上了縣初中,就沒再讓楊樹乾過農活。
別說插秧這樣的技術活,就連割稻穀,楊樹都不會。
「爸,我都畢業了。不會插秧,幫著分秧也行啊,反正在家也無聊。」
楊樹早已不是讀書那會兒,不懂事的少年,重活一世,他隻想著幫父母減輕一點負擔。
「他爹,就讓孩子去吧!」母親幫襯著說話。
他們這才想到,兒子已經畢業,再不用學習了。
父親沒再說話,等於是默認。
…………
吃完早飯,一家三口帶上工具,準備下地了。
一路上,三三兩兩都是下地的村民。
「七公!」
「劉嬸!」
楊樹都笑著打招呼,一個村裡住的,總能攀上關係。
見是楊樹,鄉親們都很熱情,有叫「大學生」的,也有叫「墩子」的,無不點頭稱贊,豎起大拇指,「墩子,聽說要到大公司上班,有出息啊!」
讓走在前頭的父親,月要杆挺得筆直。
小時候,楊樹是個小胖子,就有了「樹墩子」的外號,叫著叫著,「墩子」這外號就在村裡傳了開來,再也擺脫不了。
楊樹也隻能苦笑應承。
到了田埂,要先去秧苗地裡拔秧苗,再移栽到稻田。
父親率先下了水田,蹲下身,用縛秧苗的稻草在秧田上麵橫掃幾下,這是意謂防止「發秧瘋」,也就是手背發腫。
農村做事,什麼都講究。
不是封建迷信,隻是圖個心安。
楊樹甩開涼鞋,跟著下了田,腳下傳來一陣酥麻。
沒沾過地的赤腳,嬌嫩的就像女人的皮膚,經不起一絲摩擦,初次乾農活,腳上不起幾個水泡,是不可能之事。
隻有腳底長了厚厚的繭子,才能行走如常。
像楊樹父親,別說是踩著柔軟的水田裡,就是赤腳走在砂石地麵,跟穿鞋走沒什麼兩樣。
夏天乾活,出門從不穿鞋。
麻煩!
適應之後,楊樹感到一陣親切。
人的五髒六腑功能,在腳上都有相應的穴位,因此腳底是人非常敏感的一個部位,隻有赤腳踩在地上,才能真切感受到大地的真實。
這是人跟土地,建立起的血脈聯係。
楊樹曾經聽村裡一個老中醫講過,農民赤腳下地,等於是在進行長久的腳底按摩,對促進血液循環、緩解疲勞,非常有益。
或許,這就是村裡七八十歲的老人,身子骨依舊健壯的秘密之一。
「兒子,小心吸血蟲!」母親囑咐。
母親說的吸血蟲,其實是水蛭,俗稱螞蟥,在稻田裡很常見,稍不注意就會被咬上。螞蟥很貪婪,吸飽了血才會離開。
小時候,楊樹很怕這東西。
「媽,我知道。」
楊樹說著,順手拔起一撮秧苗。
尷尬的是,他用力過猛,一把將脆弱的秧苗扯成兩截,根莖以下全留著泥裡,手裡隻握著一把葉子。
「……」
父母見了,默契轉過頭去。
楊樹自嘲一笑,繼續拔秧。
約莫過了十分鍾,楊樹麵前,一個突兀的「+1點農業熟練度」符號,一閃而過,一塊透明方框,若隱若現地在眼前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