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名城浴血留青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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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捐軀表赤心

段克邪老老實實地說道:「這幾天都吃野菜,嘴裡確是淡出鳥來,但也慣了。」空空兒大笑道:「小段,也真難為了你,師兄沒什麼好東西送給你,送你一隻燒雞吧。這是從令狐潮的廚房裡偷來的。」段克邪接過那隻燒雞,饞涎欲滴,但他還是放了下來,說道:「多謝師兄,我留待南叔叔回來,大家同吃。」

空空兒道:「段大俠,你們坐困危城,可不是辦法!」段珪璋道:「依你之見如何?」空空兒道:「我沿途所見,你們敵方的援軍絡繹不絕,目前睢陽城下,少說也有二十萬之眾。你們雖然也有幾路民兵趕來,但最近的一路離睢陽也還有百裡之遙。令狐潮在各處險隘,都已有兵把守,最少在十天八天之內,那幾路民兵,絕難通過。依我看來,你們兵微將寡,外援難至,內乏糧草,不是我說句泄氣的話,這睢陽城的失陷,隻怕是在旦夕之間,段大俠,你縱有天大本領,也難挽狂瀾,不如趁早走了吧!」

段珪璋怫然說道:「我也知道隻手難挽狂瀾,但數萬軍民,同困危城,我豈能獨自偷生?要走也隻能和大夥兒一同突圍而走。」空空兒道:「我早已料到你會這樣回答我的了,你們是俠義道,把忠勇義俠這幾個字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我也不敢勸你了。但我隻想向你求一件事情,請你讓我把克邪帶走了吧。」段珪璋道:「這個——」他看了兒子一眼,見他已消瘦了許多,一時間躊躇難決。

空空兒道:「我對你實說了吧,我這次下山,要做四件事情。其中兩事是受了師母的囑托,一件是將精精兒捉回去,還有一件就是來探望克邪師弟。我師母很疼他,絕不願見他在危城中遭受玉石俱焚之難,他隻是一個小孩子,想來你也不願堅執要他學你的模樣,小小的年紀,就捐軀為國吧?你放心,我將他帶走,百萬軍中,我空空兒也敢誇口來去自如,絕損不了他一根毫發!」

段克邪忽道:「師兄,你說錯了!」空空兒道:「怎麼?」段克邪道:「我就是要學我爹爹的榜樣,這幾天來,我聽得人人都誇贊我的爹爹,連帶還誇贊了我,我昨日殺了幾個賊人,下城之後,人人都來看我,個個翹起拇指贊道:『父是英雄兒好漢!』另外有幾個逃亡的軍士,卻被大夥兒唾罵,倘若我隨你走了,他們一定會說『父是英雄兒混蛋』。哎呀,我可不願受別人唾罵!」

段珪璋雙眉一軒,哈哈笑道:「好孩子,好誌氣!」接著對空空兒道:「我段某豈不疼自己的孩子,但我更願他自小就是個識大義、明是非的人。你對他的好意我終生不忘,但我也隻能讓他聽天由命了!」

空空兒嘆口氣道:「既然你們心意已決,人各有誌,我也不便相強了。段大俠,咱們曾做過對頭,我空空兒目空天下,但你卻是我最佩服的人!這『大俠』二字,你的確是當之無愧!」段珪璋道:「我也隻是求心之所安而已。克邪,你過來給師兄磕頭,多謝你師父、師兄傳藝之恩。」

段珪璋此舉實是含有訣別之意,段克邪不懂,空空兒卻是心知,當下熱淚滿眶,將段克邪扶了起來,說道:「師弟,是我該向你道謝,你雖然入門最晚,尚未成年,但一出師門,便已足令本門不朽,隻可惜我還未有傳人,不能和你一道了。」原來空空兒因為要傳他師父的衣缽,他未曾收下徒弟,就得保全自己的性命,故此有此一言。段珪璋心道:「空空兒本是個邪正之間的人物,他如今能夠有陪克邪赴難的念頭,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空空兒又道:「我這次下山,除了師母囑托的兩事之外,我自己也有兩件私事,一件是勸王龍客——」段珪璋道:「對了,你和他乃是世交,當年他父親做綠林盟主就是靠你撐月要的,他如今誤入歧途,你是該勸勸他才好。」空空兒道:「我已經勸過他了,無奈他執迷不悟,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昨晚偷進他的營中,與他相晤,卻探聽到一個消息。羊牧勞的兩個結義兄弟馬遠行與牛不耕都來了,這兩人與羊牧勞當年號稱『三孽畜』,武功也大致相當,要是碰上了他們,你可得稍微當心。」段珪璋笑道:「我早已把性命豁出去了,多來幾個『孽畜』又怕它何來?」

空空兒又道:「另一件事是我有件東西要送給鐵摩勒,你可知道他在何處?」段珪璋道:「他在金雞嶺,但金雞嶺也正受敵人包圍,也許現在他們已經突圍了。」空空兒道:「我去試試看,王伯通留下的遺物中有綠林盟主的符信,當時來不及交代,這本是竇家的東西,你的娘子想來已用不著,我看還是交給鐵摩勒吧。你有什麼話要我對鐵摩勒說麼?」段珪璋道:「我隻想他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綠林盟主麼,做不做也罷。」

空空兒道:「好,我一定給你把話帶到,但願你們能平安度過,咱們後會有期。」身形一起,疾如飛鳥,轉瞬間就消失在冥冥夜色之中。

空空兒走後,段珪璋憂心如焚,空空兒已把戰場形勢說得很清楚,各路民軍俱都被阻,城中缺糧,的確是難以等待了。段珪璋心想,「空空兒勸我走當然不對,但他的話也有些道理,困守無益,是該勸張太守突圍了。」這一晚他目不交睫,隻待天明就要去見張巡。

哪知剛到黎明的時分,便聽得轟天價的一聲巨響,段珪璋大吃一驚,趕忙提了寶劍出來,隻見滿空火蛇飛舞,轟隆轟隆之聲不絕於耳。一個旗牌官揮舞著令旗,一麵奔跑,一麵叫道:「元帥有令,軍民人等,各歸所部,立即突圍!」

原來賊兵在五更時分,趁著防禦較弱的時候,加緊攻城,用發石機攻坍了南麵的城牆,火箭也紛紛射入,城中已有多處起火。幸而張巡早有部署,不但士兵,連闔城民眾,都已編成隊伍,突圍令下,雖未能井井有條,但也不至於太過慌亂。

段珪璋一打聽,知道張巡現在東門,便即吩咐兒子道:「你去接你媽與南嬸嬸一家人出來,到東門會合。」

段珪璋趕到東門,隻見南霽雲與張巡的一隊護軍,拱護著一輛戰車,拉車的四匹馬都已披上了鞍甲,正要打開城門,殺出城去。車上坐著的正是張巡。

南霽雲道:「可有見到淩霜麼?」段珪璋道:「我已叫克邪去接她們了。」南霽雲道:「好,現在也難以顧及他們了,咱們保護元帥突圍吧。」

城門打開,兩軍立即短兵相接,南、段二人在前開路,殺得敵人人仰馬翻,廝殺聲與婦孺的哀號聲混成一片。張巡熱淚盈眶,傳下令道:「快分兵去保護百姓,不要隻顧著我。」

混戰越來越劇烈,不過多時,突圍的軍民已被截成了數十段,幾乎陷入了人各為戰的境地。張巡兩翼的軍隊也已被沖散,隻有南、段二人,和那一小隊護軍,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正自緊緊地聚在張巡車駕周圍,浴血死戰。

劇戰中隻見又是一輛戰車沖了出來,所到之處,敵兵紛紛閃路,原來這輛車中坐的是夏淩霜母子,竇線娘親自駕車,她一把彈弓,彈無虛發,段克邪在戰車前麵縱躍如飛,見人斬人,見馬斬馬。賊軍見這個小孩子如此厲害,大為驚異,以為是妖星下凡,竟然不敢惹他。

張巡雙眉稍展,說道:「南將軍,嫂子有孕,你回到她身邊去吧。」南霽雲虎目蘊淚,說道:「元帥如此厚恩,南某粉身碎骨,難以圖報!請恕我這次違抗將令了。」他不待張巡再說一句話,便殺進了敵軍之中。

原來城中馬匹差不多都已殺盡充飢,隻剩下十來匹軍馬,分配給三部戰車,張巡一部,副帥許遠一部,在西門突圍,還有一部,張巡臨時下令,給了夏淩霜,南霽雲現在才知道。

但也正因為從圍城中出來的隻有三部戰車,遂成為賊軍眾矢之的,激戰中忽聽得賊軍齊聲叫道:「許遠已被活擒,張巡你還往哪裡跑?」張巡抬眼望去,隻見許遠那部戰車已四輪朝天,翻倒路旁,但人頭擁擠,距離太遠,卻看不見許遠,也不知被擒之說,是真是假?張巡悲憤交集,沉聲說道:「今日是我盡忠報國的時候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奪了侍衛的一支長矛,親自出來,運矛如風,刺殺戰車前麵攀轅來攻的賊軍。

南霽雲一輪快刀,連斬十數名敵軍驍將,攻擊張巡這部戰車的賊軍,發一聲喊,暫時後退,南霽雲勸道:「主帥不宜徒逞血氣之勇,請張公保重,務必要突出重圍!」

忽見敵軍的「帥」旗高舉,幾十部戰車沖出陣來,賊軍元帥令狐潮站在當中的一輛車上,兩旁侍立旗牌官揮舞帥旗,大聲喊道:「元帥有令,張巡若不投降,就把他這兩部破車粉碎!」賊軍的戰車分成兩隊,登時如兩股怒潮,分頭卷去!

張巡大怒喝道:「令狐潮,你欺負婦孺,算什麼好漢,張巡在此,敢來與我決一死戰麼?」他目睹眾寡懸殊,情知突圍無望,是以不理南霽雲的勸說,抱了必死之心,要把敵軍的主力引來,好讓夏淩霜那部戰車,得有機會突圍。

張巡三日三夜目不交睫,每餐又隻是吃個半飽,但這一喝,仍是聲如洪鍾,把那戰車奔馳而來的轟轟發發之聲都壓了下去。令狐潮本來不知道那輛車上載的張巡,這一喝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但見兩麵「帥」旗,一齊向張巡這方揮動,敵軍哪一個不想爭功?幾十部戰車,十乘中有八九乘改了方向,向張巡沖來。

雷萬春大怒道:「師兄,你在這兒護衛主帥,待我毀了他這幾輛車子!」他背後插有十幾枝尺許長的小標槍,手上挺著一杆重達六十四斤的虎頭金槍,一聲大喝,不待那些戰車沖到,就先殺了上去!

隻見他左手一揚,兩枝標槍疾射而出,第一輛車前麵的兩匹馬給他的標槍搠翻,戰車也立即翻倒。雷萬春連發十四枝標槍,槍無虛發,連毀了賊軍七部戰車,可是第八部戰車已到了他身前,距離太近,標槍已不濟事,雷萬春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我與你拚了!」虎頭槍一挑,但聽得「轟隆」一聲,那輛戰車,竟給他挑了出數丈開外!

雷萬春連挑三輛戰車,氣力不繼,第十一輛戰車沖來,他奮力一挑,戰車是挑翻了,但他也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仆地不起了。

令狐潮揭起車簾,站了出來,哈哈笑道:「張巡,螳臂豈足擋車?我勸你還是歸順我主吧!念在昔日同窗之誼,我不但保你身家性命,還保你官升三級,永享榮華!」

張巡怒道:「令狐叛賊,你世受國恩,不思圖謀,為虎作倀,助紂為虐,還敢恣口雌黃,靦顏勸降!我生前不能殺你,死為厲鬼,亦必啖你之肉!」令狐潮冷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唐朝待臣下素來寡義,你又何必為他賣命?好,你倘若還是執迷不悟,我隻好成全你的誌願,讓你死為厲鬼了!」原來令狐潮乃是玄宗的羽林軍統領令狐達之兄,令狐達因與宇文通勾結造反,舉事不成,被宇文通殺之滅口,其後令狐潮就投降了安祿山。

雷萬春力毀十一輛戰車,賊軍幾曾見過這等驍勇的虎將?他雖然力竭仆地,餘威仍是駭人,隨後來的幾部戰車不覺都勒住馬韁,不敢橫沖直闖;令狐潮的帥旗急忙揮動,那些戰車,無奈隻好向前。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南霽雲亦已飛奔來到,含淚說道:「師弟,你先走一步吧!」拿過了雷萬春的虎頭金槍,奮力一挑,把第十二輛戰車挑得飛上半空,恰巧和後一部戰車相撞,兩部戰車,登時都成粉碎,馬嘶人叫,肢體橫飛,灑下了滿空血雨!

雷萬春的神勇,賊軍已是驚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而今南霽雲一槍就粉碎了兩部戰車,比雷萬春更為厲害,後麵的幾十部戰車,車上的「勇士」都給他嚇破了膽,在那瞬間,竟然顧不得「帥」令,紛紛撥轉馬頭,如潮退下。

令狐潮的車駕上忽然跳下一個瘦長老者,喝道:「南霽雲休得逞強,我來會你!」聲到人到,轉眼間就刀光罩頂,向南霽雲疾劈了幾刀。此人乃是羊牧勞的結義兄弟馬遠行。

近身惡鬥,長槍不便使用,南霽雲拔出寶刀,用了一招「八方風雨」,將馬遠行的鬼頭刀盪開,驀地又是一聲大喝:「令狐賊看槍!」長槍脫手擲出,「卜」的一聲,正插在令狐潮的車轅上,槍尾兀自顫動不休,令狐潮嚇得魂飛魄散,慌忙縮了進去!

馬遠行怒喝道:「南八,你死到臨頭,還敢逞能?看刀!」反手一刀,摟頭劈下,左掌隨著刀鋒穿出,五指如鈎,藉著兵刃的掩護,向南霽雲的琵琶骨抓來!馬遠行與羊牧勞、牛不耕二人齊名,他身材比南霽雲高出半個頭,手長腳長,居高臨下,使出這刀中夾掌的凶狠惡招,果然是非同小可!

南霽雲大笑道:「南某早已拚著血濺沙場,死何足懼?但我卻得先宰了你這頭畜牲!」霍地一個「鳳點頭」,揮刀一架,接著呼的一拳搗出,但聽得「蓬」的一聲,接著「當當」之聲,不絕於耳,就在這瞬息之間,兩人已是拳掌相交,雙方的兵刃,也接連碰了六七下。

馬遠行是有名的「閃電手」,想不到南霽雲的「快刀」比他更快,一片斷金戛玉之聲過後,隻見馬遠行的「鑌鐵斫山刀」已損了三四處缺口。幸而他這口「鑌鐵斫山刀」刀身甚厚,還不至於削斷。

南霽雲一刀緊過一刀,端的有如天風海雨,迫人而來,隻見刀光,不見人影,賊軍雖多,但在刀光耀眼之下,已分不出誰是南霽雲,誰是馬遠行,但見兩團刀光滾來滾去,稍為挨近,便是皮破血流,哪裡插得進手。

馬遠行見南霽雲招招都是殺手,完全是奮不顧身的拚命打法,也不禁暗暗膽寒。當下打定了主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待拖到了羊牧勞等人來到,便可以穩操勝券了。

南霽雲慣經大敵,何嘗不知道敵人在拖,而自己則利於速戰速決,無奈他這幾天,每餐隻是吃個半飽,剛才又力挑兩輛戰車,縱是鐵人,也難持久。開頭數十招還是刀光霍霍,虎虎生風,漸漸便覺得力不從心,有好幾招眼看可以得手的,都給馬遠行擋開了。

馬遠行也感覺到了,哈哈大笑道:「南八,我看你也是一條好漢,拋下兵刃,我饒你不死!」南霽雲忍著怒氣,陡然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出,頓時刀光大盛,把馬遠行殺得隻有招架之功,竟無還刀之力!原來他是用自身疼痛的刺激,把精力都集中起來,當真是以性命與敵人相搏!

激戰中隻聽得段珪璋那邊的廝殺聲也是震耳欲聾,南霽雲掛念張巡的安危,百忙中抽眼望去,隻見張巡的車駕已陷入重圍,那隊護軍,已是寥落可數,除了段珪璋之外,大約隻剩下三四個人了!

高手比拚,哪容得心神稍亂,馬遠行看出有機可乘,驀地一個「彎月要折柳」,刀鋒卷地而來,徑削南霽雲雙足。

南霽雲因為比對方矮半個頭,一直都是采用仰攻的刀法,不料對方突然變招,南霽雲那一刀剛好從對方頭頂削過,招數使老,急切間抽不回來,眼看難逃這一刀之厄。

好個南霽雲,就在這性命俄頃之間,當機立斷,反而迎上前去,飛腿便踢,雙方動作都快到極點,但聽得「哢嚓」一聲,南霽雲的月匈骨斷了一根,接著「蓬」的一聲,馬遠行給他踢了一個筋鬥。

兩個倏的分開,南霽雲正想上前結果馬遠行的性命,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亂軍之中,還有一個王龍客,早就窺伺一旁,待機而動。隻因他們打得難解難分,無法偷施暗算,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哪裡還肯錯過,王龍客用的那把折扇,扇骨乃是精鋼打的,扇柄安著活括,一按機括,扇骨登時變為暗箭,嗖、嗖、嗖,接連三枝,流星閃電般的便向南霽雲射去。

南霽雲一足受傷,他刀背一格,磕落了一枝,翻身一閃,避開了第二枝,第三枝卻躲不過,但聽得「嗤」的一聲,那枝「暗箭」,已射入南霽雲的脅下,從背後穿出來,登時血流如注!

王龍客哈哈大笑:「好呀,今日方消我心頭之恨!」那馬遠行翻了一個筋鬥,這時也已跳了起來,見南霽雲恍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他看出有便宜可撿,立即飛步上前,一刀向南霽雲劈下!

令狐潮的手下大喜如狂,不約而同的齊聲喊道:「南蠻子完啦!」就在這吶喊聲中,南霽雲驀地大喝一聲,恰似晴天打了一個霹靂,眾人掩耳不迭,睜眼看時,隻見南霽雲已成了一個血人,但倒下地的卻不是他而是馬遠行,而且馬遠行的頭顱也已不在脖子上了!原來南霽雲以畢生功力之所聚,和身撲上,作最後的一擊,他中了馬遠行的三刀,但他卻一刀便割下了馬遠行的首級!

吶喊聲登時沉了下去,令狐潮手下身經百戰的將士也有許多,卻從未曾見過如此慘烈的惡戰!不由得個個噤聲,人人膽戰!南霽雲遊目四顧,厲聲喝道:「王龍客,你出來!」王龍客躲在亂軍之中哪敢應聲?

夏淩霜那輛車子正在另一邊疾馳而過,她聽得吶喊,心頭大震,推開了竇線娘便要沖出車廂,但轉瞬間吶喊聲便即沉寂,戰場上突然靜下,更是怕人。夏淩霜驚疑不定,疊聲喊道:「霽雲,霽雲!……」

南霽雲吸了口氣,提高聲音應道:「淩霜,我沒什麼,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他為了要使妻子相信他未曾受傷,幾乎是把殘存的精力都凝聚起來,發出傳音入密的內功,好教他的妻子放心!

夏淩霜哪知丈夫已是油盡燈枯,最後掙紮,她聽得丈夫的聲音精力充沛,隻道他果然未曾受傷,心中一寬,心腸軟了下來,竇線娘趁勢一拉,將她拉回了車廂。

夏淩霜未曾看見丈夫,竇線娘卻已瞧得清楚,她見南霽雲渾身浴血,遠遠望去,就似一個剛從顏料缸裡拖出來的,自頭發到腳跟,都染得通紅的人,再一望,又見她的丈夫段珪璋和張巡亦已陷在重圍之中,形勢岌岌可危,不由得大吃一驚。

就在這時,忽聽得賊軍金鼓大鳴,又一輛插著「將」旗的戰車疾馳而來,竇線娘眼利,已認出那站在車上的人正是羊牧勞!

竇線娘心頭大震,無暇思索,就撥轉馬頭,要去援救丈夫。段珪璋高聲叫道:「線妹,你今日要確保南弟婦母子平安,否則我永遠不能恕你,趕快走吧!」

夏淩霜那對孿生孩子,被金鼓聲嚇得哇哇大哭,竇線娘心中如同刀絞,暗自想道:「我與珪郎一同赴死,還不打緊,但那就保不住她們母子三人!」這剎那間,她轉了好幾次念頭,終於咬著牙根,忍著眼淚,再望了丈夫一眼,便疾的一鞭,催馬疾馳,向著與丈夫相反的方向逃走,可憐他們夫妻死別生離,就隻能在亂軍之中,遠遠的互相隻看了一眼!

羊牧勞哈哈笑道:「釜底遊魂,還要掙紮麼?姓段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日了!」話猶未了,忽聽得「轟隆」一聲,他那輛車子突然傾覆,原來是段克邪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突然以閃電般的手法,削斷了拖著他那輛車子的馬腿!

羊牧勞淩空躍起,大怒喝道:「小賊,往哪裡走?今日我要你父子一齊送命!」段克邪身材矮細,滑似遊魚,早從亂軍叢中鑽了出來,他一麵跑一麵嘻嘻笑道:「老賊,你敢惹我,我叫你再瞎一隻眼睛!」

轉眼間,段克邪已跑到他父親身邊,段珪璋這時也正殺退了麵前的敵人,見兒子到來,心中又悲又喜,他忍著眼淚,連忙說道:「克兒,你答應我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好漢的,還記得麼?」

段克邪一本正經地答道:「父是英雄兒好漢。孩兒緊記不忘!」段珪璋道:「好,那你就要保護母親,殺出陣去!」段克邪道:「爹爹,你呢?」段珪璋道:「我要在這裡保護張太守,我若跑開,還算得是什麼英雄呢?」段克邪道:「那麼,那老賊呢?」段珪璋道:「由我來料理他,倘然我今日殺不了他,你長大了再去找他算賬。」他想說的本是「報仇」二字,但怕說得太過明白,孩子機靈,會聽懂他要以身殉難的心意,是以話到口邊,才把「報仇」二字改為「算賬」。

羊牧勞帶著一隊武士,大聲吆喝,越來越近。段珪璋道:「克兒,你看你媽媽的那輛車已走得遠了,你還不快追上去?倘若你不能保護她殺出陣中,就不是好漢了!」

段克邪道:「好,爹爹,你看我的本事!爹爹,你殺了那個老賊,快些來啊!」他身形一起,恍如蝴蝶穿花,蜻蜓點水,在亂軍的縫隙中直穿過去,果然萬馬千軍,都攔他不住,轉眼之間,不見蹤影!

段珪璋急步走到南霽雲身邊,南霽雲流血太多,雙眼昏花,神智亦已迷糊,全仗著一股神威,兀立如山,鎮懾敵人。他見一條人影向他沖來,隻道又是賊軍殺到,大喝一聲,提刀便斫。段珪璋連忙閃過,叫道:「南兄弟,是我!我背你出去。」南霽雲道:「淩霜她們呢?」段珪璋道:「弟婦那輛車子已沖出去了。」

南霽雲道:「好,那麼我沒有什麼牽掛了。段大哥,請恕我把重擔都交給你啦!」哇的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撲通」便倒!

段珪璋來不及將他抱起,羊牧勞的人馬已似旋風般的卷來。羊牧勞哈哈笑道:「姓段的,今日羊某與你再決雌雄,可惜南八死了,你缺了幫手啦!」

段珪璋一彎月要,將南霽雲的寶刀拿起,喝道:「段某隻有一顆頭顱,你們一齊來吧,看誰有本領拿去!」左刀右劍,狂沖猛斫,轉眼之間,已有六七個「勇士」傷在他的刀劍之下。

羊牧勞道:「你們去活捉張巡,別在這兒礙我手腳!」那隊勇士巴不得他如此吩咐,一窩蜂的都走了。段珪璋心頭一震,想道:「不好,我不能中了羊牧勞調虎離山之計。」可是他要再殺回去,卻給羊牧勞攔住了他的去路了!

羊牧勞大笑道:「姓段的,你沒膽與老夫一戰麼?哈哈,你要走也容易,把你這兩顆眼珠給我留下來!」

話猶未了,段珪璋驀地大喝一聲,反手便是一劍,羊牧勞一個「遊龍探爪」,施展大擒拿手法扣他腕脈,段珪璋左手的寶刀已從肘底穿出,反削過來,羊牧勞使出綿掌功夫,一掌印下,段珪璋竟然不躲不閃,左刀右劍,劍刺前月匈,刀削膝蓋,羊牧勞大吃一驚,急忙把攻出去的一掌硬生生地撤了回來,護著前月匈,蹬蹬蹬連退三步,好不容易才化解了段珪璋這一招兩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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