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住店逢賊(1 / 2)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戌正,曰:閹茂,萬物皆蔽。
喧鬧一天的嶽陽城漸漸靜了下來,就連大街上搜捕的差役都已不見了蹤影,唯剩的喧鬧之地恐怕也就是那些個風月場所了。
萬家起燈火,偶有一二醉漢踉踉蹌蹌,遇到好心的打更人,上前攙扶一把,再對著四方喊上一句:「人靜,萬物落,小心火燭!」
同來客棧後院,老仆周肆伍給馬添了草料,又於棺前上了三炷安靈香,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一切做罷,便往馬車邊上鋪好的乾草上一躺,解下月要間的葫蘆,狠狠的嘬上一口烈酒,緊了緊衣領,準備在此處守夜將歇。
自南疆一路行來,每日夜間他都是如此過夜。
不因別的,就怕有不開眼的蟊賊沖撞了主子的安寧。
他是賈府的老仆了,自打二老爺從京城赴南疆時就一直跟著的,同他一起的還有幾名家丁,不過差不多都沒了,大多都把性命丟在了南疆的毒瘴密林裡,還有一二個卻是不習南疆的水土,早早便患了疫疾死了。
眨眼二十來年過去,他也已近不惑之年,活到這個年歲,倒也沒什麼不滿足的,畢竟老周家還留了個後。
如今就隻盼著二爺此行高中桂榜,好叫二老爺並太太泉下安息。
客棧房間內,燭火旁的賈瑛正捧著一本書看的入迷。
對於科考,雖說賈瑛已經做了十多年的準備,卻也不敢有半點鬆懈。
作為世界史上最早的考試製度,其難度可想而知,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多少士人學子窮盡一生都躍不過的一道高坎兒。
是以,這麼多年下來,溫書便成了賈瑛每日必做功課之一。
不過他所溫習的書本,卻非尋常的經典子集。
借著昏暗的光線,隱約可以看到書封之上寫著「歷朝策論經義考」七個黑色大字。
這是賈氏獨家科考寶典,其撰寫人自然便是賈瑛本人無疑了。
類似的書目還有很多,諸如五屆科考三屆模擬、閉關修煉一百天、八股寶典、四書集注摘錄及應用模板、時論要義一千題、錯題易錯題收訂集等等。
這些書目中的內容,都是平日裡賈瑛自己抄錄下來的,類似於學習筆記,常言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時時溫故而知新嘛。
當然對於這些寶典秘籍,賈瑛堅決堅持自產自銷絕不外流一個原則不動搖。
倒不是擔心會增強對手實力,主要是怕會被有心人盯上。
賈瑛甚至可以預見,這些書本要是流傳出去,定會被一些清流噴的體無完膚,視為歪門邪道。
若是一不小心再傳到朝中,說不定他賈瑛連考試的資格都會被剝奪。
「吱呀!」
房門被推開,喜兒端著一個熱氣升騰的大木盆走了進來。
「二爺,該泡腳了!」
豪門公子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乏味,餓了有人餵,渴了有人遞茶,燙了還不行,這不,一路乏累,泡腳的熱水就到跟前兒了。
唉,人生活的怎麼一點追求也沒有!
可惜,報春和綠絨不曾跟來,喜兒雖說也是一把伺候人的好手,可賈瑛畢竟不習慣一個男的給他搓腳。
唉,又是一個寂寞的夜晚!
賈瑛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喜兒,你老爹還是守著馬車過夜嗎?」
喜兒沏了一碗熱茶,回道:「前腳剛給老爹送了一床褥子。」
賈瑛無奈搖了搖頭,他明白周肆伍的擔心,自古湘黔之地便有養屍趕屍一說,民間對於屍體有種特別的熱忱,尤其是配陰婚,不管是男屍女屍,都是有價無市。
有的人家逝者前腳剛入了土,頭七去祭奠,忽然發現,墳沒了。
盜屍之風盛行可見一斑。
所以,古人守墳一事,也不單隻因一個孝字,還有便是怕人死不得安寧啊!
隻是他的父母都已過世四年了,如今也隻剩下一堆白骨,至於一應陪葬之物,在重新收斂屍骨的時候也都已經取出,留在了南疆的衣冠塚裡,卻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當下便交代道:「喜兒,再讓小二開間上房,時下已是入冬時節,眼看著越往北走天氣越冷,你老爹畢竟上了年歲,好好的屋子不住,非要遭那份罪去,去把他喊回房間睡去。」
哪知喜兒聞言,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似的,說道:「二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爹那脾氣,我這會兒去了不是找罵嘛。」
賈瑛無奈道:「那你便去將他喊來,就說爺尋他有事!」
喜兒自是樂意,轉身便往外而去。
「等等!」賈瑛喊住他,又交代道:「你順便把褥子也抱回來,記得別當著他的麵。」
喜兒笑道:「知道了,二爺!」
喜兒到了後院兒,見到他老爹隻說二爺找您有事,周肆伍自是不疑,匆匆往客房趕去。
喜兒這邊見老爹進了客棧,這才抱起被褥往回走去,走到一半,又折身回來,把地上的乾草全都扔進了馬棚,這才滿意。
這世上哪有兒子不心疼老子的。
後院一時四下無人。
不過多久,隻見一道戴著鬥笠黑影翻牆而入,落腳一剎身形卻是有些踉蹌。
緊接著,戴鬥笠的黑衣人打開後院門栓,探頭向外,幾聲夜鶯輕啼,一道嬌小的身影走了進來,同樣鬥笠遮麵,隻是那一身衣衫卻眼熟的很。
隻聽那嬌小之人悄聲問道:「鐵大哥,接下來怎麼辦?」
可不正是鐵扣、齊思賢二人。
鐵扣聞言指了指馬車上的兩口棺材道:「原先有個老仆守夜,我卻沒有辦法,眼下無人,豈不正方便了咱們。」
齊思賢看到兩口棺材,腳下不由退了幾步,卻又反應過來鐵扣的話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