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閉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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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許知秋回到豎河坊宅院。

薑越鯉並未跟來,白日裡獨自飛走的金色小鳥又重新回到她的身邊,不時用鳥喙輕啄她的臉頰,似是想要傳遞某些消息,薑越鯉親昵地扌莫了扌莫小鳥的冠羽,便同它離開了。

臨走時,薑越鯉還在因雷劫的事情而氣惱。

見不得乾元驕子渡劫成功。

宅院內,趙良材不知何時已從外邊回來,正望著夜空怔神,大概是這兩日連續策馬奔騰的緣故,看起來神情疲倦,無精打采,兩隻眼睛頂著不小的黑眼圈,直到聽見許知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這才勉強打起精神,回頭張望。

瞧見許知秋時,趙良材如同獻寶般迫不及待地將今日所見奇聞講述了一遍。

清晨時的遺像驚變。

不久前的劍修渡劫。

這兩件事兒在世俗凡人眼中可謂是驚世奇聞,尤其是仙人遺像所呈現出的威勢,過往千年除了離陽王朝有過類似情況發生外,世間再無有過。

就連大人物們各個都被驚得不輕。

可惜趙良材不知曉的是,他獻寶般的精彩講述並未能夠引起許知秋的興致,眼前這位自己天天嚷嚷著叫師父的許公子,其實就是引動遺像驚變的那個人。

許知秋站在紅蠍樹前未置言語,等到趙良材閉嘴以後才說道:「乾京城乃是人世間三座帝城之一,其內仙緣、機遇、氣運無數,有些驚世異變也當在情理之中,緣深者可得之,緣淺者不可得。」

趙良材打個哈欠,撇嘴道:「可憐我就不得仙緣,自打娘胎裡應是就被狗咬過,除了自幼聰慧、出類拔萃、博學多才,三歲能文,可吟詩作賦,四歲能武,可馭槍逗鳥,還有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以外便再無可值得稱贊的東西了,當年我爹帶著我去拜訪仙人時,他們都說我天資平庸,不堪大用。」

許知秋也是覺得這兩句點評不為過錯。

就以趙良材的資質,這輩子若不是有個知縣老爺做爹,怕是能活過及冠就算有氣運加身了。

至於修仙問道更是無用,其靈根資質太差。

念及至此許知秋不再多言,隻是意欲點醒道:「你天資雖是不夠出眾,但隻要肯勤加努力,想要感知到氣的存在還是不難,日後采氣補身,就算不能攀登境界,也可延年益壽,比普通人活得更為長久,隻是酒色傷身,不可迷戀。」

話到最後,許知秋斜過身,以餘光掃了一眼趙良材,而後邁動步伐打算走進屋子裡去。

趙良材略顯尷尬地嬉皮笑臉,忙又追著問道:「師父,若我能感應到氣,何時能像你那樣厲害?」

許知秋停下腳步,欲言又止,最後沒有回答,隻是說道:「我可從未說過要收你為徒。」

這一路從臨安到乾京,趙良材嘴裡吐出的師父二字少說也有上百遍。

儼然已經將自己當成了許知秋的愛徒。

但事實上許知秋卻從未答應過收他為徒。

趙良材聞言,將隨身攜帶的折扇從月要間抽出,一邊狗模狗樣地在月匈前扇動,一邊顧左右而言他道:「今日酉時,我在街上路過一算命攤子,想著京城裡的算命先生指定要比臨安縣的強多了,於是就花費五兩銀錢算了一命,結果那算命瞎子剛扌莫上我的脈搏,登時就跳了起來,還治好了眼疾,說我命硬,我問有多硬,他就拎把刀指著我說,比這刀還硬,我信以為真,又賞了他二兩,現在想想怎麼感覺像是被騙了?」

許知秋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跨過門檻,走入偏房。

趙良材沒動,就在庭院內站著。

幾息過後,許知秋立於門扉,再次開口說道:「這幾日若是無事,就靜心在院內修煉感氣法,我需要閉關幾日,切忌不可讓人打擾到我,要是有位姓薑的姑娘來,你就敲響房門三下,我自會得知。」

說罷將房門閉合。

趙良材握緊折扇揮了揮,隔著門窗大聲喊道:「師父盡管放心就是,我保證不會讓人前來打擾。」後又小聲嘀咕,「咦,不過那姓薑的姑娘是誰?」

……

偏房內,許知秋取出桃木劍,將其懸掛在房門上,接著又按照曾經在青陽宗所學,在房門處布置一座簡易法陣,可用來警惕有人擅自闖入。

做好這一切後,他盤坐在地,閉目冥想,永夜長劍放於雙膝。

隻待子時,便準備進入小世界當中。

先前觀望了那白衣女子渡劫後,許知秋對於劍修渡劫也算是有了些許經驗,為了能讓自己渡劫更為穩妥,他打算在渡劫前再度提升自己的實力。

既然體內真氣已是飽和。

那就提升神識的力量。

如此進入小世界是最好的選擇。

就這樣一直靜坐半個時辰,算算時間差不多到點時,許知秋以指為筆,以真氣為墨,開始在身前虛空勾勒法陣。

有著上次琢磨出來的經驗,法陣成型並不算難。

估莫著也就半刻鍾左右。

通往小世界的禁忌法陣就成功顯化而出。

霎時間,房屋內氣溫驟降,陰冷寒涼,有魔神般的吼叫在許知秋耳邊炸響,充滿憤怒且不甘的情緒。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但許知秋仍是控製不住地心間一顫,身體血脈誕生出本能的恐懼,緊接著就有一隻漆黑如墨的手臂從法陣內探出,覆蓋著厚厚的鱗甲,指尖猶如利刃,每寸肌膚都被黑氣環繞,詭異至極。

下個瞬間,手臂以無與倫比地速度插入許知秋的心口。

許知秋動彈不得,周身世界外的所有物品都變得模糊不清。

意識也漸漸脫離肉身。

最後他親眼目睹自己的靈魂被手臂拽出體外,強製性拖入進法陣裡麵。

再然後許知秋隻覺得眼前一暗,靈魂出現在小世界裡麵,這裡的景象與上次來時沒有任何變化,到處都是幽青色的液體在流動,散發著微弱的光澤,如同陰曹地府內流淌而出的岩漿,不時會有手臂從下麵探出,發出淒厲的哀嚎。

「呼,終於是進來了。」

「我早先的推測果然不錯,這方世界隻有在子時才能進入。」

許知秋掃視天地,眼前這世界雖是破敗死寂,但卻是價值無量的寶地,在這個仙人不存的時代,已是無人能夠再憑借自身實力開辟世界,若將此方天地告知人世,估計能引得合道境強者為之廝殺搶奪。

如今許知秋獨享寶地,可謂是無上仙緣。

許知秋平定心神,在原地停留幾息後便沒有再耽擱時間,直接朝向有宮殿虛影顯現的方向飛去,最後再次踏足那座神秘宮殿,期間還看到了幾尊虛影,有手握長槍的少年,有身背玉劍的神女,皆是實力強勁。

宮殿內,那具不知擺放多少年的黑棺仍是原樣未動。

裡麵可能沉眠著某尊仙人也是說不準的。

許知秋不敢將其打開,直接盤坐在旁,開始靜心冥想,他意念純淨,開始不斷在心中臨摹畫中劍的模樣,每臨摹一遍,神識就會增強一分。

依照這樣的速度,外界隻需幾日,就可有較大的進步。

………

豎河坊的宅院內,趙良材往身前的火盆裡丟入幾根木柴,隨後就圍著火盆開始練習感氣法。

對於偏房內發生的一切他是毫不知情。

既沒有聽到任何響動,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僅是有光澤浮動。

如此一夜平靜,到了第二日,趙良材就有些堅持不住了,雖說練習感氣法能夠補充人體的精氣神,不需要睡覺也能精神充足,但就是修煉期間太過枯燥,讓人難以持續。

甚是無聊下,趙良材就圍繞著庭院找樂子。

拆家、逗鳥、挖蟲,凡是能解悶的全都嘗試個遍,可終究還是不如逛窯子有趣,有那麼幾個瞬間他想過要偷偷溜出去,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以往趕路進京也是無聊,可好歹還有人陪著說說話。

無聊時閒扯幾句,心血來潮就繼續修煉感氣法。

可現在卻是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這讓自幼就生在官家大院內的趙公子如何能夠忍受。

可不能忍也隻得強忍。

若是偷溜出去讓偏房那位知曉,自己這死皮賴臉硬是求來的師父豈不是就要沒了?這是趙良材萬不能接受的事兒。

午時正,折騰了一個上午的趙公子是又累又乏,肚子也是餓得咕咕叫,院內沒有飯食,本想著這總算有個借口能出去了,但半隻左腳剛踏出主院門外就又收了回來,最後不輕不癢地賞了自己一個巴掌,吭哧吭哧地爬上牆頭。

這般不體麵的事兒趙公子早先是不會的。

後來有段時間喜歡上臨安縣東邊姓王的小寡婦後也就學會了。

騎在牆頭上,趙良材對著街道上的行人招招手,丟些銀錢差使其去買些飯菜,這樣倒也能夠解決肚子問題,隻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並非想象中那把牢靠。

在臨安縣無人敢私吞趙公子的銀錢,可在乾京城就不一樣了。

有人直接撿起銀錢就跑,壓根不聽趙公子多說。

還有人承諾會帶飯菜回來,結果始終不見蹤影。

最後險些餓暈過去的趙公子隻能用十枚銅錢從路過的孩童手中買過兩個饅頭,淒慘到這個份上,趙良材欲哭無淚,想想在臨安縣是何等威風,怎料現在落得這個境地,不由得就想念起了燒餅,要是有他在,自己斷然不會如此難過。

勉強飽腹過後,趙良材再次無所事事,無聊至極。

於是隻能去修煉感氣法,以此來熬時間。

不曾想經過這幾番折騰,相比於先前,現在他的心卻是靜下來不少。

這倒與離陽王朝內的寺院靜室有異曲同工之妙,據說佛家寺院收徒時,那些頑劣的孩子就會被關入靜室,任由其打、罵、砸、踹,隻等心境平靜,心猿被伏,才可放出。

就這般連續過去三日,趙良材始終未曾踏出院外,心境比之以往有所進境。

等到第五日的時候,顧清月帶著丫鬟小荷步入庭院,順手還帶了幾份親手做的菜餚,本是想讓兩人共同享用,最後卻全都便宜了趙良材一人。

幾日不曾好好吃過飯食的趙良材簡直要把眼淚吃出來。

顧清月從他那裡得知許知秋在閉關後不免有些驚訝。

丫鬟小荷更是吃驚道:「你是說,許公子已經在房屋內待了五日未曾出來,那他,那他不會餓死在裡麵嗎?」

顧清月也是有此擔憂,想要敲門詢問卻被趙良材攔了下來。

趙良材可不管那麼多,他隻負責把門看好就行了,至於許知秋會不會餓死在裡麵那就隻有本人知道。

「連詢問一聲都不可嗎?」

「師父閉關,說是不能讓人打擾。」

顧清月見狀隻好放棄,「好吧,家中長輩設宴,我來此隻是想問問許公子是否有意前去赴宴,既然沒有閒暇時間,那就不再多做打擾。」

與趙良材閒聊幾句,顧清月就帶著丫鬟離開了。

往後三日無人再來,趙良材仍是堅守在庭院內。

第九日清晨,顧清月沒有再來,倒是丫鬟小荷跑了過來,見許知秋還在閉關登時就像是見了鬼一樣,難以置信。

第十二日,就連趙良材也不禁懷疑,許知秋會不會餓死在了屋子裡,他趴在門縫間向裡探望,卻是什麼也沒有看到,桃木劍擋住了視線。

第十三日,薑越鯉來到了庭院內,見到趙良材時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這院內還有旁人,隨即開口詢問道:「餵,那個賊眉鼠眼的呆頭鵝,姓許的人呢?」

姓許的?

被隨意安上別稱的趙良材在見到薑越鯉時,瞬間便被其美貌所征服,即便被喚做呆頭鵝也沒有半點惱怒,無論是乾京還是臨安,趙公子向來對美人都極有包容度。

他抽出折扇,裝作謙謙有禮地問道:「姑娘口中所說之人,是指我師父嗎?」

薑越鯉蹙眉,見眼前之人冬月裡揮扇,隻覺得對方腦子不好,疑問道:「你師父?」

趙良材道:「臨安縣許知秋,便是在下之師。」

薑越鯉聞言不由得再次打量趙良材,那表情就像是看到有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趙良材無疑就是臭氣熏天的牛糞。

「啪!」

庭院內雷光一閃,薑越鯉甩動雷鞭道:「少在這裡廢話,姓許的人呢?再敢囉嗦半句,我直接抽死你!」

趙良材看著那雷光閃爍的鞭子,二話不說立即走到偏房門前,用手敲動三下。

咚!咚!咚!

三下敲門聲過後,卻並沒有任何動靜。

薑越鯉斜著眼看向趙良材,隨後主動向偏房走去。

正在這時——

「吱嘎~」

閉合的房門從裡麵打開,許知秋從房內緩步走出。

此時的他看上去與閉關前無有不同,隻是雙眸更為明亮,但與之對視時,卻有感自身似要沉陷在深淵古潭之中。

薑越鯉神色微變。

趙良材卻是大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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