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場雪(1 / 2)
第五十一場雪
不遠處的牆角,女孩瑟縮著嬌小玲瓏的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整個人難以遏製地輕微發抖。
她的雙手抱住小腿,腦袋埋在膝蓋處,緊緊貼著臉。長發披散開,遮蓋住她兩側臉頰,付今年無從看清她的表情。
隻有從迎麵走來的人才能看到她的表情,麻木、空洞,眼神混沌、失焦,整個人神情恍惚。像是被抽掉了魂/魄,隻留下一堆皮肉。
冗長陰森的走廊裡,偶有一兩個醫護人員從旁經過。不過誰都沒有真正注意到她。這裡是醫院,又是在手術室外麵,形形色/色的人比比皆是、屢見不鮮,自然也就見怪不怪了。再者生死場見慣了生離死別,一顆心早就麻木了,很難再對什麼生出注意力。
付今年直勾勾注目著那抹灰藍色的背影,如遭雷劈,身體劇烈地搖晃了兩下,搖搖欲墜。
那抹灰藍色像是澆了膠水牢牢地印在他雙眸中,定了型,生了根,抹不掉。
她總是喜歡穿這種冷色調的顏色,老氣橫秋,常常給人一種疏離冷清的感覺,待人接物也都一直瞧不出熱情。像極了她母親當年年輕的樣子。
他一直以為她是天生性子如此,不願親近任何人。直到那天清晨,他站在落地窗外,看到她從那個醫生的車裡出來,兩人有說有笑,一起上樓。她臉上流露出的笑容,那麼輕鬆,那麼柔和,這麼多年他都鮮少見過。那一刻他便明白,那個男人於她而言是不一樣的,意義重大。
「去年冬天我就認識他了,一見鍾情,心心念念了很久很久。那種感受我無法形容,像是我的整個世界因為遇見他而一下子就變了個樣子。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和他在一起我很開心,毫無壓力。我隻需要做最真實的自己,不用強顏歡笑,不用違心地應付自己不喜歡的人和事。他知曉我的孤獨,了解我的無助,懂得我的惴惴不安,洞悉我全部的心思。可他從來不說,默默地站在我身後,替我將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好。他很好很好,很多時候我都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有些人遇見了就是一輩子,避無可避。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知道她和顧疏白的事情他已經無力插手了。
而此刻,她那麼喜歡,那麼看中的男人就躺在手術裡,在接受醫生的搶救。可想而知她此刻的心情。
而最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付淮酒駕撞的人居然是他們倆。
她剛剛離死亡那樣近,在生死線上徘徊,他差一點就見不到她了,就差那麼一點。而他竟然答應大哥帶著溫涼大半夜趕到醫院替付淮這混蛋處理事情,保他回去。
他特麼就是幫凶!
想到這些,一股嗜人的冰涼從腳底升起,快速蔓延全身,冷到心坎裡。付今年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又白了幾分。
頭頂日光燈光束白烈,刺得他眼仁隱隱生疼。
身側交警小高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兒,麵露擔憂,「你沒事兒吧?」
他猛地一把揪住小高的製服袖子,情緒激動,「她怎麼樣?受傷沒?醫生給她瞧過了嗎?」
男人突然失控,一連串的問題冒出來,這讓小高有些懵逼,更有些招架不住,努了努嘴說:「你放心醫生來給她檢查過了,沒問題。她從車禍現場回來就是這個樣子了,不管問她什麼她都不說。」
話音一落,麵前便沒了那抹高大的身影。小高一扭頭,就看到男人額角凸起,拳頭直接掄到少年臉上,「付淮你這個混蛋!我特麼打死你!誰讓你喝酒的?啊?誰讓你喝酒的……」
小高:「……」
觸不及防,速度如此之快,讓人簡直目瞪口呆。
剛才來到醫院的時候反應都沒這麼劇烈,這會子卻揮舞上了拳頭,這人的反射弧是不是有點長啊?
這是付淮今晚挨的第四個拳頭。這個拳頭出自第二人之手,力道很足,足足勝過前三個。
之前臉上的疼痛感還在,這個拳頭印上去,痛感越發明顯。他麵無表情,默默地受著,嘴角的血跡也不擦,任由它掛著。
這個時候他就得受著,小叔叔怎麼打他他都得受著。
付今年整個人就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拳落下,揮手又是一拳上去,氣息奄奄,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了,「誰特麼讓你喝酒的……」
男人麵色煞白,毫無血色,體內湧現出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全身。他死死捂住肚子,腳步虛浮,身體搖搖晃晃,根本站不穩。
他下了狠手,付淮被他打得鼻青臉腫。溫涼和小高見狀趕緊一人拉一個,分開兩人。
「付總,你冷靜一點!」溫涼知道付今年的身體狀況,勸解他:「身體重要!」
她認識付今年這麼久,這個男人一向不苟言笑,不動聲色,這樣失控還是第一次。
付今年已經痛得直不起月要了,他掙脫開溫涼的手,跌跌撞撞地往侄女的方向走去,嘴裡呢喃著,「小九……小九……」
怕他跌倒,溫涼忙從身後跟上他,「付總你小心點!」
男人一把跪在她麵前,顫顫悠悠地去扶住她的肩膀,不斷喚她的名字:「小九對不起……是小叔叔來晚了……」
聽到熟悉的嗓音,付忘言過了很久方怔怔地抬起腦袋。看到付今年的那一瞬間,她瞳孔放大,表情突然就猙獰了起來,拽住他的手,語無倫次,「小叔叔,是付淮,付淮他要殺我……他開車撞我……他想要我和顧疏白死……」
看到付忘言的那張臉,溫涼瞬間驚呆了,她覺得這個世界特麼太玄幻了!
付今年神色一凜,扶正付忘言的身體,凝重地問:「小九,你說什麼?你說清楚一點,什麼叫付淮要殺你?」
付忘言的身體一直在瑟瑟發抖,說得斷斷續續的,「付淮他要殺我……他要殺顧疏白……」
「小九,你跟小叔叔說清楚,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車禍是怎麼回事?付淮為什麼要殺你?」他搖晃她的肩膀,麵露焦急。
「付淮他要殺我……他要殺顧疏白……」可付忘言卻隻會反復的說這一句話。別的什麼也不說。
付今年和溫涼兩人聽得一頭霧水,麵麵相覷。
溫涼說:「付總,興許是付小姐發生車禍受到了驚嚇,說胡話呢。」
付今年眼裡寒光四起,一聲怒吼:「付淮你特麼給我過來!」
付淮聞之一震,心尖止不住發顫,哆哆嗦嗦地走過去。
「怎麼回事?」付今年痛苦地支起身體,麵色沉冷,「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你給我如實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