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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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宏成篤定地站著,紋絲不動:「早跟你說了,你沒資格談條件。現在更補充一條,別自絕於簡家全家人的努力,對你沒好處。」

簡敏敏一愣,與簡宏成僵持片刻,才道:「我想好了要不要告訴你,再說。」

簡宏成卻拿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道:「不用告訴我了,我查得到。」

簡敏敏見簡宏成轉身就走,在屋裡欲言又止。她終究還是沒追上去將崔家老婆的名字說出來。她回到屋裡坐下,細細挖掘簡宏成找崔家人的真正企圖。她忽然拍案而起,直呼僥幸。崔家人最恨的是誰?現在爸爸走了,那麼最恨的隻有她簡敏敏。事情發生後對崔家趕盡殺絕,逼得崔家老婆辭職,逼得一家人再次從外婆家搬走,搬到失蹤,從此再未出現在她眼皮底下,都是她簡敏敏在做。如果被簡宏成找到崔家,如果簡宏成把崔家人偷偷安排到她身邊,那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簡敏敏嚇出一身冷汗。幸好,她嘴巴嚴實,誰都不信。

簡宏圖趕緊辭別朋友打道回府,才剛走出包房,便見寧恕匆匆走過。簡宏圖還在想著哥哥的警告,猶豫要不要與寧恕打個招呼,寧恕先打了招呼。

「這麼巧。這是剛來呢,還是準備回家?」

簡宏圖不願說他這是被哥哥逼回家,忙笑道:「回家,想起有件事還得連夜做完。」

「好用功啊。不急吧?來我們這兒認識幾個朋友?都是我們房地產界的,有本地的銀河地產老總的女婿,還有全國房產十強在本市的諸侯王。來敬杯酒?」

簡宏圖的兩腳不由自主地往寧恕這邊挪了兩步,可又忍不住地犯怵,心知自己上不了台麵,隻得道:「哎喲,真不巧,我那邊朋友等著、催著,來綁我的車子都等在門口了。下次,你有這種聚會一定要提早通知我。」

簡宏圖說完,逃也似的走了。寧恕才想譏笑,卻見銀河地產老總的女婿從洗手間出來。他靈機一動,對那女婿道:「你看剛走到轉彎的那位,就是我們剛才說起的解放路那塊地的所有者之一。」

那女婿道:「原來你早已著手?」

寧恕搖頭:「我們領導壓給我的任務是住宅。你們有興趣?那是我姐的同學,有時間介紹你們認識。」

「前年接觸過,對方態度非常堅決,不賣。不賣拉倒。」

寧恕隻得無奈放棄剛剛生出來的一個念頭,與那女婿一起回去包房。可寧恕因見到簡宏圖而內心一發不可收,又是幾杯酒下去,腦袋裡止不住地亂飄計劃的每一個步驟,變得有點兒心不在焉。原本這是一場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同行聚會,結果他心不在焉,什麼都沒撈到。

半夜結束聚會回家,媽媽寧蕙兒居然看著電視等著寧恕歸來。兒子能回老家做事,寧蕙兒早已開心不已,何況還是衣錦榮歸,作為大公司的地區經理,掌握著大權回歸。家裡一下子熱鬧起來,可寧蕙兒不嫌多,總要每天守著兒子在家的每一個時刻才肯罷休。見到兒子回來,寧蕙兒一邊開心一邊埋怨:「又喝酒,一身酒氣。我燉了白木耳,你喝點兒消消酒。」

「肚子脹,明天喝。媽,坐,我跟你說個事。還記得姐姐那個同學簡宏成嗎?我昨天又遇見他了,還認識了他弟弟簡宏圖,一個沒用的花花公子。」

寧蕙兒一驚:「你想乾什麼?那家人不好惹,你離遠點兒。」

寧恕咬牙切齒道:「我想乾點兒什麼!」

寧蕙兒被兒子的眼神搞得心驚肉跳,坐立不安:「別,事情都已經過去,兩家兩個男人都已經過世。尤其是我們現在過得很好,日子很安穩,你別給我惹事。」

「如果是兩個男人的事,為什麼簡家人繼續逼著你辭職?逼得外婆家不敢收留我們?逼得我們走投無路,隱姓埋名,不,改名?我不會忘記當年怎麼吃的苦頭,我們一家三口怎麼忍辱負重地過日子。我們當年連跟同學吵架都不敢,怕闖禍被查到底細,怕又被簡家找上門來。媽,我不會忘記,但凡有點血性的人都不會忘記那麼深刻的侮辱和壓迫。媽,你隻要旁觀,我來動手,不會波及你。」

寧蕙兒沉默良久,道:「不行,你必須停止報復。我在早年已經打定主意,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不報復,給你們姐弟改的名字也是這個意思,提醒我們全家不報復。」

「簡家很強大,我知道。但我已經找準他們的弱點。我不會赤膊上陣動手,我甚至不會讓他們知道是我在動手。媽,你放一百個心。」

「我阻止你不是怕他們。我這幾年日子過得好了,靜下心來想過了,這事是你爸有錯在先。他生病後脾氣越來越大,完全不講道理,對你們姐弟也舍得打罵,要不是他當時死了,我遲早也會吃不消跟他離婚,把你們兩個都帶走。另外,簡廠長即使有過錯,也不至於要挨一刀子,變成半個廢人。簡家人恨我們,我現在理解。以前我吃苦吃得撐不下去的時候,也胡亂罵過簡家,那是以前。你最好也忘了這事,別提報復。」

「爸爸的錯,他已經拿出性命來抵過了。我們受的苦呢?媽媽,你還記得你當時被簡家逼得走投無路,接受老唐施舍去學車,一起學車的都是經理、老板,隻有我們最窮,請不起教練吃飯,沒錢買香煙孝敬教練,你隻好天天早上天沒亮就去給教練擦車,一擦就是小半年。我們每天自覺去幫忙,那還是冬天,姐姐營養不良低血糖,去河邊洗抹布的時候一頭栽進河裡,差點淹死。媽,你還記得嗎?你跳進河裡去救人,你也不會遊泳,可你那時候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隻手牢牢抓住石板台階,一隻手把姐姐拖回岸邊。可你把姐姐托上岸後,自己又冷又餓沒力氣上來,是我死命拖著你,你才沒沉下去。等有人路過救上你,你和姐姐一起躺在地上,那時,我以為我要永遠失去你們了,幸好你們最後活過來了。」

寧恕雙手抓起媽媽的左手,含淚道:「這兩枚指甲蓋是那次抓石板脫落的,至今沒長回來。媽,你說我能忘記嗎?還有這手臂上的傷,是你起早貪黑開出租掙錢還債,為了不讓簡家找到,存錢隔兩年搬一次家,一個女人半夜獨自開出租遇到搶劫留下的。媽,那時你不是胡亂罵簡家,是簡家真的太趕盡殺絕,太不給活路。媽,我怎麼會忘記?!媽,我是男人,那時候我小,沒法幫你,現在我有責任為我們全家討還公道。我不會放棄。」

寧蕙兒將手從兒子的手裡抽出來,冷靜地道:「這是我們作為你爸家屬應得的懲罰、報應。我也討厭簡家,尤其是那個大女兒。但我不想報復,我現在日子過得很好,不想節外生枝。你也是,你如果不放棄報復念頭,我勸你回北京總公司去,眼不見為淨,別在這兒給我惹事。」

寧恕大驚,抹去眼淚看著媽媽:「媽,我不會連累你。」

「我不怕你連累,這輩子我什麼沒經歷過,我就是要你放棄報復。車軲轆話已說這麼多,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媽!」寧恕試圖反抗,可看到媽媽的逼視,滿臉都是他從小習慣的那種堅毅和一貫的權威,他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回答,「答應,媽,我答應。」

可答應媽媽後的寧恕滿心抑鬱,起身一聲不吭去了自己的房間。寧蕙兒卻在後麵緊跟一句:「你們姐弟向來答應我的事都會做到,這回你可千萬不能陽奉陰違。」

寧恕簡直不想回答,可他知道不回答不行,不回答媽媽不會放過他。他憤懣地「嗯」了一聲,走進房間,將門關上。

寧蕙兒站在房門外,試圖敲門,她還有其他話要糾正兒子,可想了想,還是罷了手。人老心軟了,好不容易等到兒子回老家,她可真有點舍不得讓兒子一再地不開心。

可她揪心兒子,她在房間裡徘徊,聆聽兒子房間裡的反應,可什麼都沒聽到。

環顧整個家裡,並無崔浩的絲毫痕跡,可崔浩還是又回來攪局,尤其是攪上她的兒子。寧蕙兒對崔浩的痛恨原本已經壓在心底不願提起,此刻沉渣泛起。

而寧恕坐在床上發呆,久久不動,像尊雕塑。

簡宏成以實際行動對田景野表示的極大信任和對田景野能力的極大肯定,讓田景野在這美好的春天裡精神煥發起來。他破天荒地做了件這輩子從小逃避到大的事兒——晨跑。更令他沒想到的是,晨跑後雖然有點兒累,可心情跟嗑了藥似的好。他上網搜了一下,才知跑步果然能刺激內分泌,讓人心情愉悅。

田景野竟然心情好到晨跑路上排隊買了一包生煎,去前妻家送給兒子吃。想不到在前妻家樓下,他見到一個陌生男人與前妻和兒子一起上車,狀甚親密。田景野張口結舌地愣在那兒,等車子尾燈紅紅地走了,才抬眼看看身邊開得一樹璀璨的垂枝海棠,悻悻地一笑。寧宥早告訴他會有這麼一天,有別的男人住他的房,開他的車,打他的娃,可親眼見到了,還是心生不快。回家的路上,他跑得蔫蔫兒的。

偏偏,陳昕兒此時來電。因來電顯示是上海的座機,田景野聽清是陳昕兒的來電,驚訝了:「你……你真回國了?」

「我把孩子托付給朋友了,我必須趕回來一趟。沒辦法,我這輩子都交給簡宏成了。」

田景野再次看看手機,沒錯,顯示的確實是上海的座機號。他心裡有些明白了,但明知故問道:「班長在深圳啊,你等下轉機過去?你還不如飛香港轉深圳方便嘛。」

「不瞞你說,我想找寧宥談談。你前幾天剛見過寧宥,你能給我她的家庭地址嗎?我剛找去她幾年前的家,搬了。」

「我看你就是纏住她也沒用,班長完全是單相思,你為什麼不從班長那個源頭解決問題?」

陳昕兒嘆道:「你不是女人,你不懂。你不知道寧宥見了簡宏成就聲音變細變軟,變得像隻討人撫扌莫的小貓。她完全不需要用嘴表態。」

田景野噎住,想來想去,寧宥對他與對簡宏成沒什麼不同,對簡宏成隻有更加堅壁清野。田景野本來還想說點兒勸阻的話,可一想到多年前初見寧宥的一幕,不禁一笑,懶得說了。這個陳昕兒雖然看似女強人派頭,可在寧宥麵前從來是吃癟,全方位地吃癟。

田景野往家跑的路上,想起初見簡宏成和寧宥的一幕幕。

報到第一天,田景野應曹老師的要求,和陳昕兒一起在大門口擺下接待桌。幾乎是剛擺放妥當,一輛異常拉風的雪亮嶄新的摩托車轟鳴著躥進寧靜的校園,一個大回旋,紅塵滾滾地停在他們的接待桌前。田景野羨慕得幾乎流口水,殷勤地沖上前詢問:「大哥,您找哪位?」

摩托車上的男子慢慢摘下罩住全臉的碩大頭盔,狂野地甩甩汗濕的頭發,卻是一張與田景野差不多年齡的臉。可田景野此時心中早對此人五體投地了。一邊的陳昕兒張口結舌地看著摩托男,比田景野的表現更差,甚至都說不出話來。

摩托男一手夾著頭盔,一手指向紅榜:「我看到我的名字,簡宏成。」

「啊,原來你就是曹老師惦記的簡宏成。曹老師說讓你一來就去見他,那邊的三層樓,看到嗎?一樓,數學教研室。曹老師早在等你了。沒想到你數學滿分,附加題也滿分,人也滿分,哇!」田景野竟然就這麼忽視了簡宏成的小眼睛與厚嘴唇混合在那張方臉上有多不配。

簡宏成大笑,伸過手來,跟田景野像成年人似的握了個手,又瀟灑地向發呆的陳昕兒敬了個禮,戴上頭盔,摩托車轟轟轟地疾馳而去。

陳昕兒張著小嘴,看簡宏成不見人影了,才回過神來:「不是說,未成年人不能騎摩托車嗎?」

「怕什麼,戴上頭盔誰看得出?」

田景野一臉神往地看著那邊的教學樓,恨不得扔下曹老師派的活兒,跟去再瞻仰瞻仰那個簡宏成。陳昕兒也是望著教學樓的方向發呆,直到一縷細細的、好聽的聲音打斷他們的遐想。

「請問,報到是這兒嗎?我叫寧宥。」

田景野這才不情不願地將眼睛收回,好在,麵前這位號稱寧宥的女孩長得好看,大夏天毒辣辣的太陽,一個暑假曬下來,皮膚居然還是那麼白皙,再配上立體的五官和瘦弱的身板,再配上柔柔的、怯怯的笑。田景野這個不識風情的小子竟然一顆心溫柔了起來。若說剛才的簡宏成是太陽,惹得他田景野熱烈地追逐,那麼眼前的寧宥正好相反,猶如纏綿於星雲間的新月,讓人不由自主地微笑。

但陳昕兒不同,她熱情地張羅開了:「你叫寧宥?我找找名冊……嗯,你拿著報到證嗎?請在這兒簽字。還有哦,你被安排在203寢室,這是你的寢室鑰匙,請在已領取這欄簽名。你的名字……可能許多人會念錯。不過,老話說,秀才讀字讀半邊,起碼讀音上『有』和『宥』是一樣的。」

陳昕兒辦事老練,有條不紊,在她的指點下,寧宥依言笑眯眯地靜靜地照做。但等陳昕兒評論到寧宥的名字時,田景野見低著頭的寧宥眯起眼睛深深地露出一個微笑,笑得像隻狐狸。田景野心裡立刻靈光一閃,毫不猶豫地代言:「『有』有三聲和四聲,一般念三聲,但『宥』是四聲。其實剛才寧宥自報家門時,已經正確地念給我們聽了。」然後,他好奇地看著寧宥。咦,這麼文靜的女孩,竟然也是數學附加題答對的三巨頭之一?同為三巨頭之一,田景野對寧宥莫名產生了好感。

而陳昕兒一張臉立刻燒得通紅,但她正對著埋頭簽名的寧宥的頭頂,沒看到寧宥的笑。隻是,等寧宥抬起臉將簽名本轉回給她時,她無言了。她不說話了,寧宥才開口:「是這些手續了嗎?」

陳昕兒才忙道:「完了,完了。」

田景野聽了又忍不住地笑。幸好,陳昕兒大方,很快調整了狀態,還搶在田景野之前對寧宥道:「你沒帶行李?家就在附近?你是什麼中學畢業的呀?」

寧宥笑眯眯地道:「我弟弟今年也考進一中,在對麵初中那兒報到呢。我的行李先放他那兒。等下我可以把行李放你這兒嗎?我得先把我弟弟安頓好。」

陳昕兒一邊聽一邊翻看花名冊:「行啊,行啊,你放心放這兒,我和田景野都在。哦,你是馬山中學考上來的,馬山……」

陳昕兒看向田景野。田景野也覺得這個校名很陌生,還是寧宥不緊不慢地道:「馬山鎮的中學啊,山坳坳裡的,很多老師也不知道。」

陳昕兒贊嘆:「天哪!你們姐弟一起考上一中,一定是你們馬山鎮的名人了。難怪你普通話不準,可你發音像唱越劇一樣,真好聽。」

田景野往初中部那邊瞧瞧,見一個同樣皮膚白皙、五官立體的秀氣小男孩獨自守著一大堆行李朝這邊張望,旁邊並無家長陪同。於是,田景野立刻放棄廢話,推出他因考上一中而獲得的獎勵,一輛二手自行車,道:「走,我送你們姐弟去宿舍。」

「真好,謝謝你。」寧宥依然不緊不慢,領田景野去弟弟那兒,不忘周到地與陳昕兒道別。

陳昕兒才剛有些擔心她一個人要如何應付等會兒可能蜂擁而至的其他同學,恰巧,簡宏成又一陣風似的刮回來了。隔著頭盔,簡宏成自來熟且當仁不讓地問陳昕兒:「又來報到幾位?隻有這位女生嗎?」

「是的,她叫寧宥。」這回,陳昕兒讀得很準,隻是剛羞紅的臉還沒消去,又被眼前威武的頭盔男給逼紅了。

「噢,她叫寧宥,你叫陳昕兒,是團支部書記,他叫田景野。我是班長。」

陳昕兒感覺到頭盔後麵兩隻眼睛的注視,她的臉更紅了。幸好簡宏成油門一轟,一個回旋飛馳過去,迅速攔在走到一堆行李前的寧宥與田景野麵前。他這動作實在驚險,若稍微控製不當,弄不好就撞上兩個人。寧宥嚇到了,本能地緊閉雙眼站得筆挺,一動不敢動。簡宏成鄙夷地摘頭盔、熄火,但溫言道:「別怕,沒撞上。你們去宿舍?」他迅速評估了一下行李,多是挺多,但打捆得很好,搬運起來看上去挺容易。他主動掏出摩托車的鏈條鎖,自作主張地將最大的兩個包連起來,雙臂奮力扛到田景野自行車後麵掛上:「行,大件解決,零碎的你們自己想辦法,不是問題。田景野,你保證將他們安頓好了,立刻回來報到處,今天多的是用到你的地方。」

若換作別人這麼說話,田景野早後腦反骨凸出,可麵對簡宏成,他的態度出奇地好,還兩腳後跟一靠,敬個軍禮:「是,長官。」

寧宥早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看著簡宏成大刀闊斧地處置她的行李。等到這會兒,她輕輕踢弟弟腳跟一下。於是,寧恕很懂事地大聲道:「謝謝哥哥。」

簡宏成滿不在乎地道:「不客氣,以後我是你姐的班長。行了,我去其他地方轉轉,看缺什麼。」簡宏成也沖田景野敬了個禮,又看寧宥一眼,皺皺眉頭,風馳電掣地走了。

田景野神往地看著那背影,道:「原來前天曹老師死守著班長位置不放,就是要交給他。我服氣。」

寧宥不知所以,但她沒問。在她心裡,也覺得該摩托男很有班長的氣概,比她歷年遇到的班長更像班長。小小的寧恕也是悠然神往。但他也是不多嘴的人,除了兩眼流星趕月似的盯著摩托車上的人不放,都沒什麼舉動。對比這姐弟兩個,田景野頓時覺得自己太張牙舞爪了。

寧宥將自己的行李往203室一扔,先去弟弟的宿舍安頓。田景野卸下所有行李後,很是不放心這個長相柔弱、手腳慢吞吞的姐姐,還想幫忙做點兒什麼力氣活兒,可幫忙打來一桶水後,發現實在沒什麼可幫了,他又不會打掃什麼的。他告別時,姐弟倆並排站著送他,令田景野覺得自己對姐弟倆有責任。

其實寧宥手腳看似慢吞吞,可不知怎麼搞的,兩人整理得比另一位有家長帶著的同學快。他們占了男寢室窗邊的上鋪,很是心滿意足。然後他們急急地趕去寧宥的203室,指望也搶在別人之前占一個合適的好位置。很幸運,還沒有別的同學到來。

再回203室才看清,每張床上都貼了小紙條,紙條上是毛筆寫的名字。寧恕很快找到姐姐的名字,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也在窗邊。」

寧宥卻皺起細細的眉:「一點兒都不好,朝西的,等下午你再來瞧,太陽全曬在這張床上,熱都熱死。可是都貼條了……」寧宥緩緩地原地轉了個360度,立刻計上心頭,以異乎尋常的速度將所有紙條撕下,交給寧恕,「你細細撕碎了,拿去扔掉,別讓人看到。」

這一幕,卻正好落入巡視到203室門口的簡宏成眼裡。簡宏成一愣,立刻忙不迭地避到其他寢室,隨即忍不住大笑。這女同學的鬼主意太靈了,正是他爸以培養接班人的良苦用心,耳提麵命教導的秘訣:發現形勢不對,索性把水攪渾,還能渾水扌莫魚,搶到大魚。簡宏成在心裡關注上了這個女孩。他從小在爸爸「女孩不中用」的論調下長大,心裡素來也不大看得上女孩。寧宥成了他此生第一個關注的女孩子。

下一個女同學來報到,有兩個家長一起跟著來,聲勢浩大,挑夫、幫工齊全,不需要田景野做苦力,因此,由陳昕兒陪著過來。陳昕兒有點兒小得意地一路向家長們展示自己井井有條的工作成就。可到了203室一看,她吹噓的管理有方的紙條不見了。她叫住屋裡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嚴肅地問:「寧宥,請問床上貼的紙條呢?」

寧宥從朝東靠窗下鋪鑽出頭來,按住弟弟,細聲細氣地問:「什麼紙條呢?」

陳昕兒看著比她還無辜的寧宥,一時迷惑了。可是她又確信,這一間寢室的紙條是她親手貼的,目前寧宥是拿到鑰匙進來的唯一新生,除了寧宥,還有誰有作案條件?她心裡這麼想,嘴裡這麼說,將她的懷疑嚴肅地拋給寧宥。

但寧宥簡單給她一句「我不知道」,便又轉身忙著給自己的床上吊蚊帳。

陳昕兒將信將疑,見她陪來的女同學父母也歡歡兒地開搶好床位,她心裡嘀咕著出去,飛奔回報到處,打算照著花名冊再寫幾張紙條。如此亂成一團,可不是曹老師的意願,她必須以一個團支書的自覺,搶在曹老師之前將事情辦妥當。

陳昕兒再做紙條時,與田景野和剛巡視回來的簡宏成說起自己的懷疑。田景野不禁想起寧宥聽到陳昕兒讀錯她名字時,低頭的那狐狸般的笑,忍不住追著問陳昕兒寧宥是怎麼回答的。簡宏成在一邊翻閱著已經報到同學的名單,等陳昕兒說完了,才斬釘截鐵地蓋棺定論:「我看著他們姐弟進的203室,那時候就沒紙條。」

可看到簡宏成斜睨認真寫紙條的陳昕兒的眼神,那眼神裡有小小的譏誚,田景野立刻猜到了真相,背著兩人哈哈哈地歡快地大笑三聲,然後回過身嚴肅認真地道:「我沒笑。」

簡宏成抬肩撞了田景野一下,兩人一聲不吭地達成默契。隻有陳昕兒鬱悶得直抓頭皮。難道真的是她沒貼?陳昕兒絕想不到,會有人因臭味相投而天然結成聯盟。這一結,竟延續二十年而不見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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