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選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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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景野被「請」入一間隔離房,失去了手機的掌控權。他對這些套路都熟悉,完全不會激動,要了紙筆後便冷靜地坐下寫他的。

過了好久,有位警察拿盒飯進來,和氣地道:「餓了吧?我們邊吃邊說。」

田景野不急著接飯盒,而是急著將反復琢磨描出的一整張紙的關係圖交給警察:「謝謝,我餓一下無所謂,不過,新力公司的錢還在銀行流轉,那些操作不等人。我同學的姐姐簡敏敏多年不從事企業管理,可能業務不熟,我怕她耽誤正事。這是我根據我所了解的情況繪製的關係圖,這筆錢何時問誰借的,何時進入哪家銀行,可能何時被以何種方式取走,針對特定取款方式的偵查截留方式,如何打時間差,等等。請你們把重點放在追款上,不用理我,等你們查清楚,也就自然證明我的清白了,我不急。」

警察放下盒飯一看,識貨,但轉身走之前,將盒飯和緩地推到田景野麵前,客氣地道:「我待會兒給你拿杯水來,你先吃。」

田景野也客氣地道:「你忙,我不礙事。」

警察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道:「你和簡宏成是同學關係?」

「對。」

警察點頭:「值得。」

田景野微笑。他當然知道。他也清楚警察已經認定他是無辜的,隻是既然被簡敏敏告了,案值又不小,警方也得謹慎地走足程序。

寧恕下班,在車庫他的車子附近,他看到程可欣的車子。他站在自己車子麵前,對著程可欣的車子微笑,但隻是站了一會兒,便立刻轉身跳上自己的車子,直奔倉庫區。他已經答應阿才哥的邀約,他還有倉庫區的錄像待取,忙得沒時間管自己的事。

在倉庫區取了錄像出來,寧恕又有一種身後有人的感覺,可回頭又看不到可疑的。他警惕地在倉庫區轉悠了一陣子,也沒發現異常,這才走。他懷疑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可這種身後有人的感覺一直持續到與阿才哥相約的飯店,直到坐下,那種感覺才消失。

阿才哥看見寧恕就親熱地拉住手猛握,又附耳輕道:「張立新他老婆下午才查對賬戶,聽說賬戶裡頭隻剩下十三塊錢,十三點,哈哈。」

寧恕一聽,立刻笑得打跌,那開心,怎麼都抑製不住:「十……十三點,哈哈哈,真能整。現在該去報警了吧?」

「報去吧,再報也追不回錢了。小田也真是,明知是我的生意,還落力幫那個女人,太不講義氣。要不是張立新手腳快,他是不是想壞了我的好事?」

寧恕連忙道:「這事我得替田哥說話,他跟張立新內弟簡宏成是非常要好的同學,過命的交情,估計是簡宏成求他幫忙。這麼大事,他不得不幫,怨不得他。我姐跟田哥也是同學,我小時候是我姐的跟屁蟲,哈哈,這些關係我都了解。」

「哦,那人,我常聽小田提起,是他班長。那就是了,我就說小田做事不會不著調。你也可以,知道我生小田的氣,還敢替他說話,都夠義氣。來,寧大總,你請上座,坐上位,我今天要好好謝謝你。」

「怎麼可以?阿才哥不坐上位,誰敢坐?」寧恕拚命掙紮,硬是將阿才哥拱到上位才罷。

可阿才哥都還沒坐穩,一個電話進來就讓他變了臉色。他連聲答應之後,對寧恕道:「那女人果然去報警了,公安局的讓我過去配合調查……」

「您趕緊去,這事兒耽誤不得。我也回家了,我們改天再約。帶足證據,包括張立新偽造的那份假合同復印件,還有您去調查合同所走路段的路橋收費單,免得被懷疑您與張立新是聯手製造假借條,這種事就很難說得清了。」

阿才哥連連點頭,點完頭,卻道:「我就這麼空手去,不刻意。等他們真懷疑上我,我讓他們去我公司搜,都是已經在財務報賬了的發票,更說明問題。隻是今天說請客的,我又是說話當放屁,真對不住你。明天再約,我得賠罪。」

「說哪兒話,正經事要緊,快去,快去。」

阿才哥被寧恕推著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忙扌莫出一個信封塞到寧恕手裡,笑道:「本來還想審審你,跟你賣個關子……」

寧恕連忙將信封推回去:「阿才哥,你這是乾什麼,還是朋友嗎?不要,不要。」

阿才哥一愣,笑道:「你以為我送你紅包啊,這是你讓我查的那位蔡淩霄小姐的電話和地址,哈哈,你有眼光。我走了。」

寧恕這才收了。等送走阿才哥,寧恕回到自己車上,打開頂燈,翻看信封裡的字條。他想把字條上的信息收錄到手機通訊錄裡,可忍不住手一滑,屏幕翻到程可欣的條目上。他看了一會兒,又看了一會兒,默默地將程可欣的頁麵翻過。

簡宏成終於趕到公安局,根據指示,大步跑向指定房間。他跑出電梯,穿過一條長長走廊時,猛然看見一間屋子裡坐著發呆的簡敏敏。簡宏成險險剎住腳步,恨不得撲上去,可停下就看清楚簡敏敏左臉明顯病態隆起,顯然這個耳光挨得不輕,日光燈下,整個人的狀態跟撞鬼了似的。簡宏成不禁一聲悶哼,無法再給簡敏敏教訓,黑著臉走了。

簡宏成才走,阿才哥從另一個房間做完筆錄,交代完細節,洗清自己出來,一路還笑眯眯地與見麵的任何人非常友好和善地打招呼,麵團團的,像個老實巴交的老好人。可走了幾步就一眼看見無聊等待結果的簡敏敏。一想到自己因這個女人而被來回折騰了一夜,他怒氣沖天,沖進去不由分說,揚起手就是一個耳光,正好打在簡敏敏的右臉。一時間,簡敏敏的兩邊臉頰豐滿地對稱了。

「媽x的,要不是看你是女人,我揍死你!你信不信!」

有警察立刻上來拖住阿才哥,阿才哥飛快收手,但嘴巴上依然狠狠道:「死婆娘!你老公拿假合同騙我錢,你又胡說八道誣告我,害我差點跳進黃河洗不清,你們是不是串通起來騙我啊?領導,領導,我報案,我太好心,我現在才他媽懷疑是他們兩公婆串通起來做戲騙我錢。你們抓住這死婆娘!別前腳她老公把錢轉走,後腳她也沒幾天鬧失蹤,到時候我那九千萬元問誰拿去啊,啊?她有問題,死婆娘肯定有問題!」

簡敏敏被這一巴掌打得暈頭轉向,捂著臉傻愣愣地看著阿才哥,都不知道眼前這男人在說什麼,完全傻了。

簡宏成聽到響動感覺不妙,連忙出來探視。見警察已經控製住場麵,他便背手靜靜地盯著阿才哥憤怒地指控。

阿才哥一邊罵,一邊兩隻眼睛觀察周圍眾人的表情。漸漸地,他的眼睛聚焦到簡宏成臉上:「你是誰?」

「我是簡宏成。你是新力的債主?」

「對!」

兩個人對視良久,猶如蓄勢待發的兩頭豹子,但都沒動手。

阿才哥混江湖多年,知人識人,他看得出眼前的簡宏成是個狠角色,不好惹,一如田景野以往所吹噓的。阿才哥了解田景野。田景野雖然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心中卻是極有準則,能讓田景野服氣的人,必然是個角色,因此,阿才哥一言不發,等待簡宏成出招,以探虛實。

可簡宏成也不出招,隻逼視著阿才哥,想看這個江湖人不知不覺地暴露出在借貸中究竟是什麼態度、有什麼打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阿才哥氣勢不減,依舊與簡宏成劍拔弩張地對視。簡宏成心中已有結論。這個對手不簡單,這個對手的目的也不簡單。

而簡敏敏終於撥開漫天飛舞的金星,看見眼前從一個人變成一堆人。她感覺是幻視,趕緊閉目搖頭醒神,再睜眼,看清一堆人裡麵有簡宏成。簡敏敏如看見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撲過去,卻昏頭昏腦地指著一名警察連呼:「揍他!老二,揍他!」

簡敏敏揪住的是簡宏成的襯衣後領。她一使力,襯衣前領便死死卡住簡宏成的脖子,迫使簡宏成不得不被她拖著彎月要退讓,就像原本威風凜凜的雕像忽然被一冒失鬼推倒,形象碎了一地。

於是,阿才哥在這適當的時機,發出豪放的笑聲:「哈哈哈……」斜睨著簡家姐弟倆,昂首闊步地走了。

簡宏成連忙喊一聲:「債主慢走,有話請教。」可簡宏成很悲劇,他還得從下盤不穩卻情緒激動的簡敏敏的魔爪中掙脫出來。不僅是掙脫,他還得扶住簡敏敏,束縛見到救命稻草就又張狂起來的簡敏敏。

阿才哥站住回頭,輕蔑地笑道:「打架?報仇?看清楚,這兒是公安局。」

簡敏敏搶著道:「老二揍他,老二揍他……」

簡宏成抱住簡敏敏,鎮定地對阿才哥道:「既然你們已經由一紙借貸合同維係在一起,為什麼你一再惡意地對待她?又是大車堵門,又是動手暴力?」

「為什麼?你倒是問得莫名其妙。他們兩公婆拿一張假合同騙我貸款,還不該打?」

「口說無憑。我們現在連一紙借款合同都沒見過,隻聽你單方麵說借錢給我們,說我們作假,而且在我們一無所知時,你不是主動積極地聯絡我們解決問題,而是仿佛不要還款似的,直接將關係引向沖突,這完全不是合作雙方解決問題的正確態度。這是把新上任的新力集團老板往死裡逼,這正與下台的張立新的態度一致。請問,你認為簡敏敏的懷疑有無道理?」

「嗬嗬,給我一張假合同還有理?誰先拿出不正確的態度的?誰曉得他們兩公婆是什麼關係,我堵門有錯?我還想問你呢,我隻打她一個耳光是不是太輕?」

「你說的一切都建立在所謂的假合同與所謂的借款合同之上,我還是那句話,口說無憑。當然,你可以逃避拿出證據,你盡管走人,誰都攔不住你急著離開。但我還是希望你本著合作雙方應有的合作態度,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你認可我們也是受害者,你提供有效幫助讓我們了解真相,方便我們在此基礎上執行合同。正好公安局的同誌也在場,我們可以合力把這個案子搞到水落石出。更何況,以假合同騙取的借款合同,這借款合同是否可視作無效合同,還須斟酌。」

簡宏成說這席話時特別艱難,一邊是簡敏敏神誌不清地一直在喊打喊殺,一邊是自己情緒本來就不好,還有田景野在押,這麼重大的事情他還得耽擱一下,不得不先解決討厭的簡敏敏的問題。而他得鎮定,得在雙方已經全都撕破臉的前提下,拿到阿才哥手中持有的借款合同原件看清楚條款,化解眼下的無限被動。

阿才哥則是在聽到「無效合同」時,臉上橫肉一顫,差點跳腳發作,可又不便發作,因為簡宏成將警察也「捆綁」了進來。但他隨即充滿諷刺地笑了,爽快地道:「行,我們這就走。剛才警察同誌去查看的資料都還沒鎖進保險箱,我們正好再看一遍,省得我拿進拿出,讓你們一會兒說作假,一會兒說犯法、無效。反正多看幾遍又不會把合同看沒了,走,這就走,一起去。」

阿才哥輕而易舉地將了簡宏成一軍,因他知道簡宏成也是被簡敏敏控告的「同案犯」,目前還無法自由進出。

簡宏成也知道自己當下在別人眼裡就是個笑話,一邊被簡敏敏告,一邊還得維護簡敏敏。但他無法撂挑子,事關簡家,他得解決問題:「好,多謝債主。既然如此,還得麻煩債主,我們時間另約,明天早上九點到貴公司,可以嗎?我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救我的好朋友田景野。聽說田景野也是你的朋友。」

阿才哥譏笑:「嘿嘿,如果你不用在這裡麵過夜,明天早上九點。小田不用你救,他被你們這些白眼狼陷害,但他有我們這種有情有義的朋友,我早擇清了他。」

阿才哥終於走了。簡宏成心裡相當沒意思,可還是得平靜地挨著。等阿才哥一走,他才對簡敏敏喝道:「胡鬧不解決問題。坐下!安靜等結果。做事又笨又凶,丟了九千萬元,本來就是自找。你想發泄,也換個地方,換種方式,紅口白牙把我們幾個害得還不夠慘?」

簡敏敏厲聲道:「人家當著你的麵打我,打的是你簡家的人,打的是你的臉!你這不要臉的,誰讓你放走他的?」

簡宏成瞪眼:「還裝瘋賣傻?!」

大約是嫻熟運用敵進我退、敵退我追的遊擊戰術,簡敏敏見簡宏成已不肯在外人麵前掩飾火氣,她立刻退了,假裝頭暈,坐回椅子上呻吟。

簡宏成扔下簡敏敏,回去隔壁繼續說明情況。他其實沒說多少,就見田景野被另一位同誌領進來。簡宏成高興得跳起來:「你沒事了?」

「才多大的事,你還真來。我當然沒事,能有什麼事,都說得清楚的。要是當時手機還能用,我早讓你別來了,大老遠乾什麼來啊。」兩人都高興得拔拳捶來捶去,推來搡去的,都很開心,「隻是,我沒事,新力有大事。根據辦案同誌介紹,大概張立新委托了個高手,錢估計是追不回來了。我根據現狀再想想辦法,看他們的手續有沒有破綻可抓,回頭再跟你聊。」

跟田景野一起進來的警察道:「張立新已經出境。」

簡宏成其實早有心理準備,直接道:「應該是追不回來了。對於專業地下金融人士來說,洗個九千萬元出境不用太多時間。」

田景野拍拍簡宏成的肩膀,按他坐下:「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做出百分百的努力哈。我去隔壁。」

簡宏成道:「等等,張立新用假城建合同騙取借款,這個借款合同,我得讓律師看看,是不是可以視作無效合同。」

田景野道:「視作無效合同容易,但已經黏上的阿才哥,你以為甩得掉?這時候,合同有效無效,已經不是重點了。」

簡宏成心想,確實是。他點頭,看著田景野出去,回頭對警察道:「家人沒法選擇,朋友不同。我很幸運,已跟田景野做了二十年朋友。」

城市已經停止喧囂,街頭駛過的車輛零星可數,忙碌著,忙碌著,時鍾已經轉到第二天的黎明。田景野與簡宏成走出經偵大隊,後麵跟著兩眼直勾勾的簡敏敏。等走到空曠處,田景野才道:「我已經使出渾身解數了。這筆錢如果能再早半天發現,不,渣土車堵門時就警覺起來,當時就找我,可能還有追回幾成的希望。」

簡宏成看著簡敏敏道:「聽見沒有?先是你打草驚蛇,讓張立新有時間布局,又是你疑神疑鬼不告訴我大車堵門,第二天在我的追問之下還不肯告訴我債主是誰,看吧,九千萬元,沒了。」

簡敏敏蔫頭耷腦地問:「那怎麼辦?新力開不下去了,對不對?」

簡宏成道:「何止開不下去。誰讓你對我疑神疑鬼,非得出事才找我,現在好了,一口氣沒了九千萬元。你那破廠資債相抵後還能有什麼?純粹一個資不抵債的大包袱。我現在隻能給你保證一條,我會養活你。」

田景野一笑,走開幾步做掩耳盜鈴狀。

簡敏敏都不用想,張嘴就道:「既然你會養活我,那新力交給你,但老板必須是我,最終拍板的人必須是我,其他你帶錢進來管理,我放權。」

簡宏成「嗤」一笑,拉起田景野就走:「天黑,她還做夢呢。」

「抵押物是老廠那塊地!我看你放得下手?」簡敏敏捂著臉口齒不清,可態度相當清楚,她有仗恃。

簡宏成臉上一僵,但沒回頭,對田景野道:「我也真想給她一巴掌,可惜她兩邊臉都被人搶先占了。」

田景野笑道:「讓她冷靜一晚上。一下子丟了九千萬元,誰都沒辦法冷靜。你今晚住我家吧,狗窩,隨便貓一晚,明天我陪你去見阿才哥,他對我還是得給麵子的。」

簡宏成點頭:「阿才哥這個人吧……我今晚看出來了,他的心思在我家老廠那塊地上了,他不想讓我們順順當當還錢。白天他對我大姐的躲避,我看是故意製造借口拖延交出張立新偷偷開戶的銀行,讓張立新把錢全轉走,製造新力集團未來借貸到期還不出錢的局麵。晚上他麵對我的對立姿態,也不是正常解決問題的態度。」

「那就很麻煩。阿才哥不是個講規矩的人,在這麼大的標的物麵前,我的麵子有限,你要有心理準備。」

「張立新是故意把超值的我家老廠地皮做抵押物,難怪阿才哥那種人會動心。可現在我大姐還沒搞清楚狀況。對了,我找個人,你先上車。」

簡宏成試著給他聯絡的調查公司老板發了一條短信,他心急,希望那老板晚睡,正好能提供點兒信息給他,讓他可以安心。想不到那調查公司老板很快來電了:「簡總,你也這麼晚睡?」

「啊,太好了,你也沒睡。我明天早上九點要去找一個諢名阿才哥的辦點兒事,你對他有了解嗎?」

「有點兒了解,不多。我整理一下,九點之前發到你郵箱。應該是今天早上九點吧,嗬嗬。」

「對,都今天早上了,辛苦你。」

「很巧啊,簡總,你讓我調查一下的寧恕剛幾小時前與阿才哥吃飯。不過,這個飯局因阿才哥早走而散場。」

簡宏成結束通話後,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他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了。

田景野見簡宏成通完電話後,雕塑似的站著不動,心知有大事。他掏出錢包,數一千元給簡宏成的司機,讓司機就近去住下。等他打發走司機,回頭見簡宏成依然維持那姿勢不動,便推門下車,沖簡宏成走去。

「又想到什麼了?」

簡宏成依然沒動彈,但眼珠子轉了個向,看向田景野:「事情可能遠比我以為的復雜。」

「真是阿才哥與張立新聯手?看著不像啊。阿才哥這個人的性格,我大致還是清楚的。你告訴我情況,我替你分析。」

簡宏成卻是猶豫了會兒,頗為沉重地搖頭:「讓我再想想該不該說。我不怕事,但怕傷到一個人。」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討厭了?說話吞一半吐一半的。」田景野湊近了看清楚簡宏成的臉色,發現不僅是嚴肅,更有不知所措,很不像簡宏成一貫的表現,「到底怎麼回事?別傻站著,去我家慢慢說。我把你司機打發走了。」

簡宏成皺著眉頭坐進車裡,一邊係安全帶,一邊看著田景野操作不熟悉的車子,卻沒出聲提示。田景野哭笑不得,道:「你會開就提示一聲,不會開就別盯著我,我又不是美女。」

可簡宏成開口倒是開口了,問的卻是大出田景野意料的問題:「寧宥的弟弟寧恕會不會是阿才哥在這件事背後的幕僚?」

「呃,他們認識?他們倒是在我店裡見過一麵,那時還不認識。阿才哥想認識寧恕,被我隔離。你怎麼會想到寧恕?」

「看起來你的隔離不成功。很巧,今晚,不對,應該是昨晚了,昨晚,我一個朋友正好看到寧恕與阿才哥吃飯,而且是單獨吃,可見不是泛泛的關係。」

「阿才哥做土石方生意,寧恕是房地產公司總經理,兩個人有接觸不是意外。隻是……」田景野乾脆將車子熄火,依然停在停車場上不動,靠著椅背仰天想了會兒,道,「按常理,他們即使是工作接觸,也應該叫上我,起碼第一次應酬的時候不應該越過我這個共同的朋友。那麼果然是不合常理,他們似乎已經有不錯的私交,卻完全背著我。為什麼背著我,這確實是疑點。可至於你說寧恕可能是幕僚,我不大相信。寧恕有如此深仇大恨的動機嗎?即使你對寧宥死纏濫打了點兒,可到底沒害寧宥,他沒必要對你們簡家怎樣。」

動機?簡宏成一下子又成了悶葫蘆,有苦說不出。

田景野看著起疑,不客氣地問:「你最近是不是乾什麼好事了?上回特意趕去上海,說什麼跟寧宥告別,又是玩什麼花招?現在有苦說不出了吧。」

簡宏成側過臉橫田景野一眼,可長哼一聲,卻又不便說,隻好仰頭朝天。忽然,他想起一件事,連忙拿出手機試圖發短信。

田景野在簡宏成麵前總是心急,等不到簡宏成的回答,卻又見簡宏成的手指如大象踱步似的很遲鈍地操作打字,看著火大,搶過來道:「反正你跟陳昕兒也不可能說甜言蜜語私房話,你說,我做你小蜜。」

簡宏成習慣了,就道:「我跟你通話,你被警察扣住那一刻,其實我正跟陳昕兒在結婚登記處排隊,你一出事,我當然沒法待那兒了。但說句老實話,沒登記成,我心裡反而輕鬆。今天我還是沒法回去上海登記,你跟陳昕兒說一下,叫她別等了。」

田景野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隻手飛快打字,一隻眼睛卻斜睨著簡宏成。等打完字發送了,他才道:「你要是說陳昕兒有弟弟名叫陳恕,可能是阿才哥身後的幕僚,我完全信,死心塌地地信。你這臭渣男。」

簡宏成躺平任罵,隻懶洋洋地隨口應了一句:「我不是被這邊的事拖住了嘛,又不是故意的。」他心裡則是依然在細細揣摩寧恕與阿才哥的出招精準之間是否有必然聯係。

「陳昕兒這星期六生日,你想好怎麼補償吧。」

可簡宏成的心思全不在陳昕兒那兒,隻「哦」了一聲,充耳不聞,卻慢吞吞地字斟句酌地道:「田景野,我有個疑問,阿才哥原先清楚張立新與我姐的緊張關係嗎?他最初放車堵門,似乎與第二天避而不見,不給我姐張立新偷開賬戶的開戶銀行行為的出發點不一致。前麵他還在想方設法,甚至不擇手段地逼新力新老板現身給個說法,後麵忽然避而不見,穩穩地操控起了我姐。是誰給了他一份定心丸,讓他一夜之間變得有的放矢?這份定心丸必然是對我簡家有深入了解。」

「我是從你嘴裡聽說的。如果你懷疑寧恕,難道你也把你家的糾紛告訴寧宥了?但你家的事隻要有心人隨便調查一下,很容易扌莫透。」

簡宏成點點頭,卻依然慢悠悠地推理:「還有我姐昨天早上去阿才哥那兒,在電梯裡被一個陌生男青年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耳光,寧恕的嫌疑越來越大了啊。」

田景野隻好哼一聲,道:「然後你就很有理由找寧宥談話了,是不是?你隻要搬出寧恕,你東拉西扯地可以纏上好幾年了,渣男。」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簡宏成都是賊兮兮地承認,可這回,他將頭扭向田景野,嘆息著道:「我跟寧宥是真的分了,以後再不會去打她的主意了。這事是我心中大慟,唉,你以後別提這事了。」

田景野吃驚了:「為什麼?」

「跟我懷疑寧恕的原因是同一個。可既然寧宥不願提起,我……」簡宏成長嘆一聲,直起身,兩手撐在儀表盤上,頓了會兒,才道,「我還是得照顧她的意願。走吧,睡覺去。」

田景野更是丈二和尚扌莫不著頭腦,隻得再次啟動車子,但同時提醒道:「睡前好好考慮兩件事,新力的事,還有陳昕兒明天的生日。」

「新力的事需要全盤推翻原先設定。不過,我總算心頭有眉目了。」

「真的有寧恕插腳?」

「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

「好吧,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田景野將車子馳上馬路,又喊一句,「明天陳昕兒生日。」

「我沒老年癡呆。」簡宏成隻得又拿出手機,給助理發短信:因急事結婚登記沒登記成,請立刻幫我準備一份生日禮物給陳昕兒,以示道歉,本周六要。一邊發,簡宏成還一邊嘀咕:「我這麼多大麻煩事纏身,你還沒完沒了地糾纏陳昕兒那點兒屁大的事。」發完又查看電郵,繼續嘮叨,「我這麼忙,你還!我這麼忙,你還!」

田景野沒搭理,但瞅準時間在紅燈前猛一腳剎車,剎得簡宏成一下子沖出去趴在儀表盤上。

最近睡眠不良的寧宥睡到半夜,又似乎聽見有誰敲門的聲音。她又直覺以為是郝青林被放回來了,一下子驚醒,擁被傾聽,外麵卻又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可她還是下床出去,周遭察看一遍,看什麼都好好的,才又回來睡覺。

這麼一折騰,她又睡不著了,躺著拿手機上網,卻看到寧恕新發來的郵件。郵件有一條鏈接,她點進去一看,正是寧恕中午說起的在電梯裡打簡敏敏耳光的視頻。視頻是黑白的,猶如老電影回放,挑起寧宥歷歷在目的記憶。可手機屏幕太小,寧宥立刻起身換到書房裡的電腦。她將短短一段視頻放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簡敏敏在一個耳光下飛了出去。

就像她小時候領著弟弟放學回暫時寄居的外婆家,就快到外婆家時,被領著兩個男青年的簡敏敏截住,耳光一個接著一個熱辣辣地扇過來,隻打得她腦袋一片空白。第二次是他們已經搬離外婆家,新住的地方跟誰都不說,連外婆都沒告訴。可媽媽沒辦法替他們轉校,學校得與戶口對應。那天還是放學的時候,她才走出校門,就被一個耳光打飛了。可能,飛出去的軌跡比眼前簡敏敏的更有長度。媽媽寧蕙兒這才想到,簡家不僅挖出她的工作單位,跟蹤到外婆家,如今又挖出了寧宥就讀的學校。慌亂中,寧蕙兒向在公安局工作的唐英傑求助。戶口遷移很難,但把城市戶口遷到鄉下,卻稍微容易。但這稍微容易還是花費了唐英傑許多關係。唐英傑幫了非常大的忙,對於無助的寧蕙兒母子三人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唐英傑甚至還替姐弟倆轉了學校,一家三口越發離不開唐英傑……

寧宥咬著嘴唇給寧恕回復一條郵件:「打得好!」

寧蕙兒特意天沒亮就躡手躡腳地起床出門買菜了。等她拎著大包小包回來,整個小區還靜悄悄的,路上見不到幾個人影。有個平日裡一起打太極拳的阿姨穿得仙風道骨地鍛煉回來,見到寧蕙兒的大包小包,便上去主動分擔了幾個,都不許寧蕙兒推辭。

「喲,買這麼多高級水果啊,有客人來?」

「是啊,明天我女兒和外孫回來,我外孫上初一了,眼看著要比我高了。」

「哦喲,原來是外孫,外孫最要緊,這年頭人越小越寶貝啊。」

寧蕙兒跟著一起笑,隻是笑得不大由衷。

寧恕完全沒聽到媽媽出門,他醒來習慣性地從枕頭底下扌莫出手機看一眼,見到幾分鍾前有一條阿才哥發來的短信,請他醒來給個電話,有要事商量。阿才哥如此緊急,還能是什麼事,肯定與簡家有關。寧恕的睡意全沒了。他難得不賴床,一躍起身。但他畢竟不是阿才哥的馬仔,他還是去洗手間洗漱休整了後才給阿才哥電話。

寒暄兩句,阿才哥直接道:「昨天不是為了新力被公安局叫去嗎?事情是說得清楚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女人十足十三點,她老公留下十三塊錢還真是恰到好處。」一說到簡敏敏,寧恕便全身神經興奮起來,忍不住打斷了阿才哥的話。

「是啊,那十三點女人,就算她這幾天能把她老公找回來,兩人一起還債,我也不擔心他們。可你不知道,我昨晚在公安局碰到十三點女人的大阿弟,我看那人不簡單……」

「簡宏成?」寧恕忍不住再一次打斷阿才哥說話。他想不到簡宏成會來得這麼快,比他預期的早。

「對。這個人看上去不簡單,是個有手段的人。等會兒他到我公司看合同,小田會陪著來,我不可能不給他看。但我想了一夜,有他在,我的計劃還能得手嗎?你對簡宏成有多少了解?」

寧恕想了會兒,道:「我對簡宏成的了解,大多數來自中學時期,他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人,應該說是我見過最有領導力的人。聽說他一直發展得很不錯,目前資產超十個億是最保守估計。但正因為從小就鋒芒畢露,簡敏敏利用先發優勢,曾經把他打壓得很慘,把他的家底全掏光不說,甚至連家都回不了,因此,兩人的關係非常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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