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陣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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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寧宥算得準確,電飯煲、電燉鍋什麼的幾乎差不多時間此起彼伏地蜂鳴起來。蜂鳴聲雖然隻有短短幾聲,可寧宥依然警醒地一躍而起,隻是先前睡得太沉,一時醒不過來,不免擁被發了會兒呆。

寧蕙兒見了,把手機遞過去:「你有很多電話和短信,你公婆也打來兩個,就是沒弟弟的。」

「哦,你沒睡?」寧宥拿來手機,發現手機是溫熱的,也不知媽媽在手裡握了多久。她沒再問,答案明擺著,媽媽擔心寧恕,擔心得睡不著。估計昨晚醫院裡睡不著也是同樣原因,但嫁禍到她不肯舍身陪護一夜上了。她看了眼時間,淡然道:「睡了這麼久,這下不暈了。」一邊說,一邊翻看著短信走出去。

但第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就把她鎮住了。寧宥將短信翻來覆去看了三遍,飛快走回客臥,將手機遞給媽媽:「媽,老二的,你看看。」說完,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握手站在一邊,滿腦子混亂。

手機上字小,寧蕙兒戴著老花鏡費力地看,才看完第一句,就忍不住興奮地讀出來,讀完,激動得雙手發抖,捧著手機依然看著短信,與寧宥道:「弟弟,我們弟弟,受了那麼多委屈,原來乾成這麼大件事,這悶聲不響的,也不說事先跟我透露點兒。哎呀,他都還沒跟我說呢,我已經急得住進醫院了,弟弟是全料到了。我們啊,真不該還把他當最小的孩子來看,他都地區總經理了,有能耐得很啊。哈哈,簡敏敏坐牢了,這下我晚上睡覺也能安穩了,以後敢早上跟一幫老太太跳廣場舞了,要不然,真怕老太太當中有個簡家的親戚,我一不小心又暴露了。簡敏敏!她終於坐牢了,哈哈,哈哈。快,這是誰的電話啊?噢,警察的電話,你快打這個電話,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宥宥,你怎麼了?」

「暈了,還沒反應過來。」寧宥將電話撥好,交給媽媽,自己去廚房收拾中飯。

寧蕙兒不滿地看著女兒的背影,但很快電話就被接起,她來不及顧別的了,連忙道:「您好,您好,我是寧恕的媽媽,剛才他給我發短信,我正睡覺沒接著,對不起……」

警察溫和地道:「你兒子x光照出來沒有傷筋動骨,隻是皮肉之傷,包紮一下就好。隻是傷口在手臂上,這幾天要注意不能用力。他暫時還不能回家,得去局裡協助我們調查。你放心,已經是很好了,小夥子傷點兒皮肉小意思,他很堅強。」

「什……什麼……受傷?到底發生什麼了?」

寧宥一聽受傷,頭皮老傷口不禁一陣子發麻,扔下飯碗就跑過來,搶了手機,將手機開成免提。

警察在電話那頭道:「出了個小車禍,蹭到點兒皮肉,別擔心。」

一聽不是簡敏敏弄出的傷,母女兩個都鬆了口氣。因為她們都不由自主地認定,依簡敏敏的性格,不弄個頭破血流,怎麼都說不過去。

那邊是警察,正執行公務,本不好意思總占用人家的時間,可寧蕙兒實在忍不住提了個要求:「我跟兒子講幾句行嗎?」

「不是攔著你不讓講,是醫生在給他清理傷口。放心吧。」

寧蕙兒等通話結束,一拍被子,道:「警察態度這麼好,一定是我們弟弟不僅傷勢不嚴重,而且肯定占著全部理兒,那個簡敏敏又肯定是罪大惡極。宥宥,我得回家。警察說的,弟弟手臂受傷,等從公安局出來,得有人照顧他。」

寧宥眉毛一挑,剛睡醒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寧蕙兒先嗬嗬笑起來:「別反對,我現在好著呢,什麼病都沒了。你看,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走幾步給你看,全是精神。」

寧宥知道攔不住:「好吧,吃完飯我載你去公司,我上班,請司機送你回家。吃飯去吧,多吃點兒。」

寧蕙兒有點兒向往地道:「這麼大的好事,你不一起回家一趟?要大大地慶祝啊。」

「灰灰啊,灰灰要期末考了。」

寧蕙兒點頭:「也是,當媽的都是把兒女擺在自己前麵,一樣,一樣。來,吃,這粥好香,什麼米做的?你怎麼……看上去不是很開心?」

寧宥沒說心中真實的想法,而是自認了錯誤:「對簡家的態度,我保守,老二激進。現在老二做成了,又為我們一家人受了傷,我想起前段時間我不僅沒幫他,還對他多有指責,心裡有些復雜。」

「說起來,我也罵過弟弟好幾次,還……」

「不一樣,你罵歸罵,但還是堅定不移地站在他一邊。算了,老二求仁得仁了,希望他以後能回歸正常生活。」

「你是不是擔心你弟弟對你不滿,影響以後的姐弟關係?放心,弟弟不是渾人,你是姐姐,他是弟弟,你一直對他這麼好,他要是有這想法,我先扇他耳光。」寧蕙兒臉色雖然依舊憔悴,可兩眼奕奕有神。

寧宥強顏歡笑,隻是沒吱聲。她隻是憑常理想到,寧恕如果設局一舉把簡敏敏打趴下,簡敏敏也是有媽媽和兒女的,他們怎麼可能放過寧恕?必然是掀起一輪新的冤冤相報。而若沒把簡敏敏打趴下,等簡敏敏關個幾年出來,那必然是比前者更猛烈的血雨腥風。自己左右都不得安生了。然而,成年人有自己的處事立場,寧宥現在總算是看明白了,無法乾涉。她唯有趁未來短暫的平靜期做好防備,讓自己免於被裹挾。

簡宏成接到阿才哥的爆料:「我手下看見你姐和寧恕一起出車禍啊,怎麼回事?你姐給押上警車了,我手下追過去看,是三分局。另一個手下看到寧恕受傷,進了中心醫院急診。公司你得管起來啊,可千萬別讓那個姓劉的趁機把持。」

簡宏成裝作早知其事,月匈有成竹地道:「我姐剛把公司托付給我,我這就過去接管。你那筆錢,安啦。」

阿才哥聽了這才放心:「你管著比你姐管著更好,哈哈。如果隻是車禍,有需要盡管找我。」

「寧恕傷得重不重?」

「好像隻是皮肉傷,還能蹦能跳的。」

阿才哥不疑有他,簡宏成卻是放下電話就果斷地跟田景野道:「宏圖公司的事隻能全部交給你了,我去中心醫院找寧恕,我得抓緊時間找他談談。」

「談什麼?讓他別乘勝追擊?」田景野一語中的。

簡宏成訕訕地承認:「對。」

田景野道:「趁早放棄這種幼稚的念頭。」

簡宏成繼續訕訕地道:「可是我能怎麼辦?我姐這頭的牽製暫時消失了,寧恕又心知肚明我不可能對他下重手,他還能不為所欲為?我要是不阻止他,我自己倒罷了,我擔心我媽和宏圖。宏圖要是坐牢,我媽得奔西天去。先禮後兵吧。」

「去吧,沒效果。」田景野直接給判了死刑。

簡宏成緊趕慢趕,正好寧恕處理好傷口,兩隻手臂都打滿繃帶,跟著警察出來。簡宏成與寧恕相逢在急診大廳。

寧恕本來臉色挺輕鬆開心,即使受傷也不影響分毫,可一見到簡宏成,一下子變了臉,但他沒跟警察說那是誰,隻是與簡宏成相對而行。越走越近時,寧恕像螃蟹一樣,舉起打滿繃帶的雙臂,兩眼都是仇恨。

簡宏成本來想說什麼,見此,放棄所有幼稚的和平念頭,轉身走向別處。

寧恕看著簡宏成的背影,對警察道:「那胖子是簡敏敏的弟弟。警方這麼快就通知家屬了?」

警察奇道:「不可能。」

寧恕臉上一滯,隨即心裡隻有冷笑了。他再看向簡宏成的背影,想到中學時期,寧宥總是不能很堅定地拒絕簡宏成的糾纏,他那時候小,總是在邊上看得氣死。現在,嗬,他和寧宥都大了。

寧宥與媽媽一起到了公司,見司機出外勤還沒回來,便讓媽媽在辦公室裡歇息,她則是到櫃子裡翻出環保袋,道:「趁還有些時間,我去隔壁超市買些菜讓你帶回去。」

寧蕙兒現在心情很好,對全世界都很包容:「別去啦,你已經連續請事假,這會兒又帶著我上班,又上班時間出去買菜,像什麼話。你是領導,好歹也要做點表率。」

寧宥道:「工作多年攢的人品,偶爾用掉一些,應該沒事。」

「不用啦,你司機說半個小時到。你即使不買東西,整個超市逛一遍,肯定超過半個小時啦。」

「換作別的時候,我也隨你了,可你的身體剛剛恢復,老二則是受傷失血,都需要好吃好喝地調養。到時候是你拖著剛從長途車跳下的身體去買菜,還是讓老二帶傷去菜場?再或者你舍得讓老二受傷失血之後因陋就簡吃一頓白粥算數?」

聽到寧恕受傷失血那句,寧蕙兒醒悟過來,連忙點頭,絞著雙手繃著腿,道:「好,對,你快去快回。啊,別忘了買牛肉,還有牛奶,排骨也買點兒,我回去煮粥。來,錢拿去。」

「行,老二得補血、補鈣,但我也不會忘了你的清爽降血壓。這點兒東道我還請得起。」

在寧蕙兒尷尬的笑容下,寧宥走出辦公室,將門鎖上,不禁長噓一口氣。碰到兒女的事,正常母親哪個不是全力以赴的,就像她現在,心裡想得最多的是一件事:兒子終於可以安心回家做作業了。寧宥理解媽媽,但心裡又很是不爽,為自己在媽媽那兒所受的待遇而不平。

郝家父母同樣是為兒子的事操心至心碎。他倆等啊等,一直等著寧宥的電話。他們哪知道寧宥家裡正發生著性命關天的大事兒,那些可以緩一口氣再解決的事情都被寧宥丟到腦後再說了。送走媽媽之後,寧宥又得處理撲麵而來排隊等候解決的工作,哪有時間想別的。可郝家父母則是其他什麼事都沒有,隻專心致誌地等寧宥的回電。太專心了,以至於一分鍾都是難熬的,他們幾乎是數著掛鍾上的時針在等待。因為郝青林的事對他們而言是整個宇宙,他們不能允許因為律師問題而耽擱郝青林官司的事兒發生。可是不換律師便罷,若是換了律師,千頭萬緒又得從頭做起,若是耽誤了起訴,或者若是律師準備不充分、考慮不周到、取證不齊全導致郝青林多坐哪怕一天的牢,郝家父母都不允許。他們必須速戰速決。

在焦慮中等待,焦慮便呈幾何級數地放大,直壓得老兩口再也無法淡定。

終於,時針滑到下午兩點。郝母憂心忡忡地道:「即便是夏令作息,這個時間也該午睡結束上班了,我再給她打個電話吧。」

郝父長長嘆一口氣,道:「算了,別打了。她做事細心,這回前所未有地我們連打兩個電話她都不回,何嘗不是隱晦地表達了她的態度呢?畢竟我們之間還有個灰灰,大家都不當麵挑破,彼此留個臉麵,方便以後相見。唉,我月匈悶,上陽台站會兒。」

郝母嘆息著將電話又放回去,身不由己地跟老伴兒走到陽台上:「都怪我,心太急,欠考慮。哎喲,壞了,壞了,現在趕去要青林簽委托書還來得及,拖下去遇到周末又得耽擱兩天。你別去了,多喝水,好好待著,我一個人去。」

「我得去,家裡待著更心煩。你換衣服,裝好資料,我上個廁所。」

郝母不禁無名火起,怒道:「一說出門就上廁所,剛沒事乾,怎麼不上好?淨拖時間。不用你去,我自己會打車。」

郝父也發怒:「你就是心急毛躁。當初要不是你急著見那個女的,也不致節外生枝壞了事。」

郝母氣得跳腳:「你現在倒是事後諸葛亮了,當初你怎麼沒使勁反對?你根本就是默認那女的上門。」

兩口子吵吵鬧鬧慪著氣出門,再沒心思去想到底還要不要給寧宥打個電話,或者至少短信通知一聲。

簡宏成與田景野兵分兩路,抓緊時間辦事。簡宏成帶上助理,最關鍵的是,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叫上了威震整個簡明集團的阿才哥和他的「朋友們」,來到簡明集團。他們兵不血刃地越過門衛,直奔集團辦公室。才走到一半,尚未得知情況有變的劉之呈帶著笑容迎了出來。簡宏成心知肚明,這笑容是看在阿才哥麵上才給的,要是他單刀赴會,必然是被保安扔出廠門的結局。而可笑的是,這還是拜簡敏敏所賜。

劉之呈很客氣地微笑道:「簡總,我們又見麵了。」但說話間,他很藝術地擋在簡宏成麵前,不讓其再前行一步。

簡宏成笑道:「怎麼,不讓我進去?」

劉之呈依然笑容可掬:「對不起,對不起,這是大簡總的死命令,我很為難。」

阿才哥兜頭潑一盆冷水:「你們女簡總坐牢了,你們趕緊改拜男簡總。」

劉之呈聽了一頭霧水,可又不敢得罪阿才哥,隻好繼續賠笑。

眼看著就要冷場,簡宏成慢一拍地終於調出手機裡的錄音,自嘲道:「我跟你們女簡總一向不是很和諧,通話從來保留錄音備查。你聽聽。」簡宏成將簡敏敏的口頭委托放給劉之呈聽,完了,笑道:「但關鍵時候,還是親姐弟,血脈相連。劉總,你請留這兒,等會兒我會讓人把你的東西送出來。」

阿才哥卻是上前一步,從不敢反抗的劉之呈手裡奪來手機,出人意料地猛摔到地上,立刻摔成黑屏。然後他掏出一遝錢交給劉之呈:「你再去買一個,我看你的手機舊了,不配你的身份。」

簡宏成驚訝地看著,但立刻了然。這是暫時切斷劉之呈與外界的聯絡,並拿下劉之呈手機裡可能對公司不利的文件。他當即配合行事,客客氣氣得像宋江一樣親自彎月要撿起碎手機,拔出si奉還劉之呈,還是雙手,隨後才拍拍劉之呈的肩膀,說聲「對不起」,與阿才哥一起進入辦公樓。樓內,他安插的兩位潛伏足有兩年多的人員早迎了上來。阿才哥看得目瞪口呆。

簡宏成微笑看向阿才哥,道:「這下放心了嗎?」

「放一百二十個心。行,你忙去,我這兒坐著,吹會兒穿堂風。」

簡宏成大笑上去,召集各高層,開了第一個會。

田景野與朋友吃完飯,帶著酒意來到簡宏圖住的賓館房間,按了半天門鈴都沒人應,才想起裡麵的簡宏圖現在是驚弓之鳥呢。他笑著站到門鏡正前方,大聲道:「渾蛋,出來見你田哥哥,你自由了。」

裡麵的簡宏圖這才縮著腦袋打開門,卻一把將田景野拖進門,小聲道:「田哥抱歉,我哥不讓我開門。」

「你哥忙呢,你的事早都扔給我了。你給我跪下,謝你田哥哥救命之恩。」

「啊,真的?哎呀,田哥,親一口,親一口。」簡宏圖高興得手舞足蹈,還真噘著嘴沖向田景野。

田景野忙一個黑虎掏心,將簡宏圖打開:「報答我一件事,這就去把陳昕兒的家當送到我店裡,今晚必須運完。」

簡宏圖聽了,頓時跳開幾步,貼著牆道:「不行,不行,這是我哥特意關照的事,我哥把我從被窩裡揪出來特意關照的,我可不敢。」

田景野頓時驚訝了,想不到是簡宏成特意布置簡宏圖為難陳昕兒。但田景野想了想,道:「答不答應,一句話。要不然我分分鍾翻臉,你從此別出門了,繼續給我屋裡待著。」

簡宏圖好生糾結,可最終還是頹然道:「田哥,我不敢。」

「要不,你告訴我東西在哪兒,我自己撬門進去取,你哥查起來完全跟你無關。」田景野知道簡宏圖對哥哥的絕對忠誠,隻好循循善誘。

可簡宏圖哭喪著臉,堅決不上當,雖然嘴裡甜甜蜜蜜地「田哥哥,田哥哥」地叫著。

田景野黔驢技窮,隻得憤憤踢開門,道:「收拾行李,跟我下去退房,找你哥去。你姐闖禍坐牢去了,你哥現在跑到簡明集團威風八麵,咱看看去。」

簡宏圖頓時樂得雞飛狗跳的。而姐姐闖禍坐牢?關他屁事。

簡宏成坐在最近易主易得飛快的董事長辦公室裡,從人縫中看見田景野進來,後麵還跟著個活蹦亂跳的簡宏圖,立刻欣喜地起身招呼:「成了?」

田景野滿不在乎地道:「鑒於宏圖是第一次,法律有規定的,所以,成了。不過,你得大大破財,交一筆不菲的罰款。交罰款的事你得盯緊,一定不能拖延。」

簡宏成不住點頭,完了卻像隻螃蟹一樣舉起兩條手臂,意味深長地道:「暫時成了。你知道,寧恕當時就這麼舉著雙臂,眼睛裡是我見過最陰毒的仇恨。以後啊,他還會再接再厲,沒完。」

田景野搖頭,嘆了聲氣,拉簡宏圖去旁邊小會議室入座。

簡宏圖一頭霧水,問:「怎麼回事?難道還有問題?那我現在就回家收拾收拾出國。」

田景野想了會兒,卻回頭道:「你田哥哥有辦法,隻要你把陳昕兒的家當交給我。」

簡宏圖再度陷入糾結,可很快,他毅然抬頭道:「不行!先不說這事是我哥特意叮囑的,關鍵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陳昕兒這種人,隻要不是我出馬,她還得要死要活纏住我哥一輩子。為了我哥,我得把這事收拾乾淨了,再逃出國去。」

田景野哭笑不得。

寧宥終於忙完告一段落,趕緊將自己關進主衛,避開兒子給公婆打電話。

「真不好意思,我媽送了兩次急診,我忙得都沒時間看手機,這麼晚還給你們打電話打攪你們。」

郝母道:「喲,看我們這麼沒眼色的,你這麼忙還打攪你。親家還好嗎?在哪兒?我們這就過去探望。」

「還好,危險算過去了,觀察後出院了。我想這事兒緊急,再晚也得趕緊說,省得你們擔心。既然灰灰爸沒意見,我就繼續用著我老板推薦的律師。大概過幾天律師會再過去會見一趟。你們想想有什麼要跟灰灰爸說的,趕緊列個清單,過幾天我讓律師帶過去。」

郝家父母頓時傻了,對著電話不知說什麼才好。

寧宥隱隱猜到了些什麼,驚訝地問:「怎麼了?」

郝父代替郝母,艱難地道:「我們以為……下午我們讓青林簽了新的委托書。」

寧宥隻會苦笑,但依然客觀地道:「看來,現階段我們彼此之間缺少點兒信任。」

「宥宥,我們這陣子方寸大亂,對不起,太對不起了。」郝母哭了出來。

寧宥依然隻有苦笑:「我倒是沒什麼,但灰灰爸在裡麵要想不開了,不知他會不會不理智。」

郝父無奈地嘆道:「那也是青林自作自受,他應該從中吸取教訓。」

寧宥勉強撐起腦袋,提起中氣,正色道:「咱們氣話暫時壓一壓。我最怕他不理智之下做兩件事:一件是自暴自棄;另一件是窮凶極惡。他現在最容易做的報復就是把他認為對不起他的人都舉報為同案犯,讓那些人進去折騰個半死再出來。我顯然是首當其沖。就灰灰爸目前的境遇來看,他做這兩件事的可能性極大。可憐的灰灰已經因為他爸的事讓他們班主任敲掉了下學期的班長候選資格,我不能讓家裡再出事,害得灰灰期末成績一落千丈,為班主任的無理行為提供口實,害灰灰從此抬不起頭。拜托你們,青林的情緒需要你們趕緊想辦法調整好,千萬不要拖延。告訴他,我依然會提供最強有力的法律支持,他不會落單。」

結束通話後,一向將知識分子風度保持得挺好的郝家父母不由得都全身佝僂了,低著頭久久不語。好久,郝父自言自語道:「我們都老到這麼沒用了嗎?平日裡看著還能應付,可一出現異常,什麼都做錯。連青林即使知道我們是他最能信任的人,他都不要我們給他打理官司。現在眼看又要害了灰灰。臨老,臨老,我們真要成孩子的大包袱了嗎?」

郝母有些不服氣,抽泣著道:「可能我們做得更好也說不定,隻是青林不要我們做,他在裡麵蹲得不理智了也難說。」

郝父嘆道:「我們怎麼可能做得更好呢?青林可能誣攀這條我們就沒想到。我們已經誤事,不能再耽誤灰灰了。」

對於老年人而言,十點已是夜深。

郝父如常地倒一杯水,有意如常地當著郝母的麵打開一個個的藥瓶子,將日常必須堅持服用的藥吞下去。但他偷偷將一粒小小的降壓藥圈在手心裡,隨即去洗手間沖掉。爾後,郝父一如往常,坐床頭看會兒書便熄燈睡覺。

郝父的鎮定如常令郝母安下心來,熄燈不久她便睡著了。

郝父這才輕輕起身,輕輕喚一聲郝母,沒聽見老伴兒有任何氣息變化,便扌莫黑起身,抱起衣服走出臥室。他穿戴整齊後,扌莫出預先準備好的字條,壓在客廳茶幾上,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

很快,一個蒼老的身影沒入黑暗的樹蔭下,唯有鏡片依然堅定地泛著亮光。

而此時,簡宏成才剛結束一天的接手工作。不過,他並未怎麼顯出疲態,最後一個走出辦公室,用新換上的鑰匙鎖死新換上的鎖,讓新同事們先回家去。而他自己拐進旁邊的小會議室,見簡宏圖埋首玩手機玩得專心致誌,田景野躺在長沙發上睡得非常香甜。他便走進去,拉住簡宏圖的一撮頭發輕輕一扯,簡宏圖驚訝地揚起了臉,開心地喊了一聲「哥」,就像小時候兩人常玩的見麵儀式。

簡宏成笑笑,又摁下簡宏圖的頭,示意他繼續玩遊戲,他則是撥通了寧宥的電話:「有空說幾句嗎?」

寧宥看一眼兒子,故作輕鬆地笑道:「有。今晚為了給兒子一個安靜的學習空間,我已經不知第幾次關進洗手間偷偷接電話了。你稍等,我先自閉起來。」

郝聿懷以為媽媽是真的輕鬆,一隻手還在寫字呢,卻頑皮地揚臉對著天花板大聲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不——怕——吵,媽——媽——栽——贓。」

連簡宏成都聽清楚了,不禁笑道:「你兒子在抗議?」

田景野聽見響動醒了過來,一聽簡宏成說話的聲調,便歪了歪嘴,早猜到那一頭是誰了。他也懶得起身,手一伸,指向簡宏圖:「宏圖,替我下去拿一下後備廂的小黑包,我要給你哥的。」

簡宏圖一聽哥哥說話怪裡怪氣的,立馬放下遊戲,來了精神。被田景野差遣,他頗不情願:「田哥哥,等下反正一起下去的,再拿也來得及。」

簡宏成立刻醒悟,低喝一聲:「還不快去!」

簡宏圖雖不情願,但還是飛奔下去了。田景野笑道:「可真聽話。」等腳步聲走遠,才道:「幫你清場,回頭你怎麼編那個小黑包的故事騙過宏圖,我反正不管了。」

寧宥在電話裡問:「田景野也在?」

簡宏成索性一邊按了免提,一邊起身將會議室門反鎖:「對。他趕過來幫我跑宏圖被你弟弟告發的那事,應該說暫時告一段落。」簡宏成說著,坐到田景野同一張沙發上,讓剛起身的田景野一起聽。

田景野直接問寧宥:「也不算跑,一切程序都照常走,該查查,該罰罰,不過看熟人麵上少受點兒驚嚇。可問題是你弟還不想放手啊,好像越鬥越勇的樣子。他到底想乾什麼?」

寧宥道:「我也搞不懂,大概各人性格不同。簡宏成,我早先給你發了條短信,建議你有空給我個電話。看來我們要建立定時通報機製了。我弟跟你弟,我弟跟你姐,我們多溝通吧。」

簡宏成道:「找你正是想跟你商量這件事,正好讓田景野一起聽著。昨天我摔了寧恕的手機,放了寧恕,寧恕行李也不要就跑了。隨後我弟宏圖氣不過寧恕害他,又知道這事兒指望不上我,就向我姐透露了一些消息。我姐打上門去,寧恕使計叫來警察脫困,但還是被我姐堵在派出所。後來大概是鑽在出警的警車裡跑了。今天一早,他跑到國稅局逼問舉報處理結果,以此逼我通話……」

「呃,這事得怨我,他手機摔了,又沒記住你的號碼,問我要,我沒給。」寧宥插了一句。

田景野一直垂著眼皮聽著,聽到這兒不禁一笑:「你倆都不按常理出牌,寧恕也隻好不按常理出牌嘍。」

簡宏成哈哈一笑,繼續道:「我與寧恕談妥,我讓助理送回行李,他立刻離開國稅局。但我擔心他不按常理出牌,再作什麼妖,就讓助理告訴他我姐正趕往國稅局。我又怕光恐嚇會給他『狼來了』的印象,而且萬一他拿了行李卻不走呢?我弟宏圖可禁不起他一再告發。我隻好拖延一段時間後真通知了我姐,然後不知發生了些什麼,我姐被警察捉了,她還把企業交給我全權處理,看起來問題很嚴重。我還看到你弟雙臂受傷,但沒大礙,能伸展自如。我特意到醫院會晤你弟,試圖跟他談判。我想,他最恨的我姐已經受報應了,他是不是可以坐下來跟我好好談條件?但我看他的樣子,似乎對我有深仇大恨,我就沒談。田景野早勸我不用跟寧恕談,還是他旁觀者清。」

「這麼一說脈絡清楚了,你看上去確實像個黑後台。寧恕跟我媽這麼說的,他走出國稅局,差點兒被簡敏敏開車撞死,簡敏敏的同夥趁機撲倒了他,把他綁架進簡敏敏的車子。他擔心簡敏敏的殘暴,就拚命搶方向盤,導致車禍。其間,簡敏敏用破窗錘砸傷他。他打算用以上三宗罪名起訴簡敏敏,同時,自然是要跟黑後台算總賬。我想不出該怎麼辦,事情是不是朝著越鬧越大的方向發展了?有可能你該雇保鏢了。」

田景野看向簡宏成,見他雙眉緊鎖,看樣子也是真的給難住了。田景野嘆道:「寧宥,簡宏成,你們兩個要是也跟寧恕對簡敏敏一樣肉搏相見,事情反而簡單很多。」

簡宏成道:「我倒是不怕,我隻擔心我弟和我媽。」

寧宥道:「我擔心寧恕喪心病狂,我擔心簡敏敏出來後更喪心病狂。」

田景野看看眼前眉頭緊鎖的簡宏成,估扌莫著另一頭的寧宥也差不多,他又插了一句嘴:「看事態發展吧,別急著定決策,走一步,看一步,也可能柳暗花明。」

這一次,寧宥和簡宏成異口同聲:「不可能。」

小會議室外麵,簡宏圖從樓下停車場拿小黑包上來,發現被關在外麵。會議室做過密封隔音處理,他左沖右突,不得其門而入,又什麼都聽不到,好生鬱悶。終於等到門開,見哥哥與田景野兩個都臉色陰沉地走出來,他嚇壞了,以為他的事又出幺蛾子,連忙小碎步跟上:「哥,是不是我還得躲起來?」

簡宏成道:「要不你關了公司,跟我去上海?」

連田景野都跟簡宏圖一起表示不滿,兩人異口同聲道:「憑什麼!」田景野更是道:「稅務問題,關了公司也沒用,你不會連這也不懂?別胡思亂想了,今天你太忙,腦袋亂了,明天再說。」

簡宏圖悄悄問田景野:「田哥,怎麼回事?」

田景野道:「把陳昕兒的東西給我,我就救你。」

簡宏成道:「你還真不怕招麻煩上身。」

田景野問:「給不給?」

簡宏成隻得跟弟弟道:「給他。」

田景野笑道:「這就對了,其他事明天再說。宏圖開車,你田哥哥今天為了你喝酒了。」

田景野說話時扭頭看簡宏成,隻見簡宏成走得目中無人,臉色不怒自威。田景野隱隱感覺到,簡宏成可能為了保護弟弟,保護自己,還有保護寧宥,要出大招了。

可是,坐進車裡,簡宏成對同坐後座的田景野附耳道:「相當不公平的對壘。我雖然也不是什麼好鳥,可我有所顧忌,我最大的顧忌是親朋好友。可寧恕不同,他一上手就把從幼年拖著他長大,有顆鹹鴨蛋吃,就把蛋黃讓給他的姐姐一把摜到我麵前做他的肉盾,他完全不怕流彈誤傷他的親人。你看他媽急得暈倒急診,他照樣不肯罷手。嘖嘖,我怎麼可能是他對手。」

田景野點頭:「我看他那架勢,也完全不顧自己受傷啊。不過,我還是相信你行的。」

簡宏成悶聲悶氣地道:「我不行。剛才瞬間想到很多辦法,可人隻要拚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我算什麼?除非……」簡宏成湊近田景野耳朵,「除非豁出去不管寧宥死活。但你看著好了,隻要我豁出寧宥,寧恕就退了,他聰明得很,知道手裡的大牌隻有這一張。」

車廂微弱的光線裡,田景野與簡宏成默默對視。不僅簡宏成心知肚明,連田景野也清楚得很,讓簡宏成豁出寧宥這種前提條件絕無可能。

「等死?」田景野搖頭問。

簡宏成也是搖頭,但堅決一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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