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周 決勝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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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胖得知噩耗,臉色難看極了,魏碧慧已經抹起眼淚,他們無心再提歌唱比賽的事情,詢問著老師身後的安排。駱伽卻十分著急,周銳心障沒有破去,明天就要開始招投標,方案介紹最為關鍵,曹老師卻離世了,該怎麼辦?駱伽等他們話題漸微,試探著詢問:「曹老師有留下什麼話嗎?」

「啊,對了,媽媽有一段錄音。」曹老師兒子被提醒,去尋找磁帶和錄音機,過不多會兒回來,「這是媽媽臨終前給每一期學生的磁帶,我放給你們聽。」

曹老師念著每個學生的名字,敘述著熟悉的往事,從入學到期中期末的考試,每一次運動會,每一次大型的活動,她的聲音極為虛弱,將要斷絕之際,便停下來重新錄製,她當過五六期班主任,錄製肯定用了不少的時間,她在燃燒著最後的生命。周銳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老師口中,恍如隔世,自從歌唱比賽之後,他就力圖忘記這些記憶,卻在駱伽的導演下活生生呈現在眼前。

曹老師說到了那次歌唱比賽,即便沒有去北京參加比賽,他們仍然是雁塔區的冠軍,一個令曹老師記憶的時刻:「二胖,碧慧,你們在北京,聽說周銳也在,自從他轉學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他,逢年過節,你們都來,唯獨他不在。我聽說,他在新學校裡學習不錯,考上很好的大學,我心裡很難受。我一直說,你們就是我的孩子,可是我沒有做到,那次歌唱比賽,周銳失誤,二胖和幾個同學掉頭回去,我本來應該阻止。我也應該找周銳好好談談,及時與同學們講清楚,我也沒有來得及,第二天便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捫心自問,如果失誤的不是周銳,而是我自己的兒子,我會怎麼樣?我肯定會把他摟在懷裡,保護他不受傷害。」

曹老師講到這裡,聲音極為虛弱,暫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二胖,碧慧,你們幫我找到周銳,放這盤錄音給他聽,周銳,請原諒老師,好嗎?」

曹老師停下聲音,辨不清這是她休息,還是等待回答。周銳淚流滿麵,拚命點頭,他隻記得自己搞砸演唱會,內疚自責,強迫自己忘記了其餘的記憶,心裡本來就沒有怨恨,反而滿滿的都是曹老師慈愛的回憶,向電話中大喊:「老師,謝謝你培養我長大,都怪我搞砸了比賽。」

曹老師體力恢復,繼續說下去:「周銳,誰都有失誤和過錯,這很正常,老師想請你做一件事,你能答應嗎?我們再唱一遍那首歌,接受老師的道歉,好嗎?」

電話中飄出曹老師的歌聲,駱伽為周銳拭去縱橫的淚水,擊打節拍,陪他一起唱起來:「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她按照雷勵行的指點,找到二胖和魏碧慧,找回周銳遺落的記憶,找到自閉的根源,縫補了二十年前的傷口,周銳終於完整唱出這首歌曲,可是,明天的招投標,他能夠超水平發揮嗎?

123周五,上午十點整

大會議室中人山人海。

趙勇早早來到會場,交了標書,坐進後排位置,觀察形勢。唐南軍碰碰他胳膊問:「協議準備好了嗎?」如果一切順利,下午便能宣布招投標結果,中標廠家留下來協商合同條款,擇日舉行簽約儀式,所以每個廠家都備好了協議。趙勇拍拍電腦回答:「在這兒。」

「拷給我,檢查一下。」唐南軍取出u盤,交給趙勇。

韋奇峰依舊三件套西裝,坐在第一排中間位置,感受到捷科撲麵而來的咄咄逼人的氣勢。自從雷勵行上任,惠康很多項目都遭受了巨大的競爭壓力,他拐彎抹角打聽,對手竟然是捷科的新人。一支隊伍正在鍛造,走向強悍的巔峰,假以時日,他們將一波波撲過來。駱伽就是先鋒,劉明君在團隊中本算高手,在最根深蒂固的根據地,竟然毫無還手之力。韋奇峰親自上陣,憑著累積數年的關係,使出吃奶氣力,也占不到上風。他不寒而栗,雷勵行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奇人物?幸好,雷勵行與周曉群勢不兩立,如此強悍的敵人終會被自己人乾掉,也許這就是宿命。

駱伽踩著點兒到達,像磁場一樣,吸引著每個人的注意力,她不避不讓走到中間,挨著韋奇峰坐下,周銳跟班一樣在半步之後,擠進兩人中間。韋奇峰依舊看著主席台,當周銳不存在,舊事重提:「人力資源開出了新條件。」

周銳左右看看,才知道韋奇峰在與駱伽說話,她要去惠康?駱伽向他解釋:「他們通過永嘉集團來挖我。」

「滿意嗎?」韋奇峰轉過頭來看著駱伽的表情。

「我們贏下這個訂單,你們會不會給她待遇再加一些?」周銳的反問十分巧妙,也很合理,駱伽打得越狠就越有價值,惠康肯付的薪水就越多。

「據我所知,跨國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曝光之後,總得有人離開,何不未雨綢繆?」韋奇峰淡淡地用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理由勸說駱伽辭職,這句話噎住了周銳,他們偷偷扌莫扌莫在一起,早晚都要被發現,必然有一方辭職,韋奇峰占了上風:「沒關係,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你們即便輸了,我們也不會降條件。」

駱伽不肯吃虧,替周銳反駁:「小希來了捷科,不用擔心辦公室戀情,你們為什麼反而分手了?」

韋奇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呆呆看著天花板,駱伽立即讀出表情,他仍對羅小希念念不忘。

突然,會議室兩扇門大開,眾人紛紛抬頭,方恩山帶隊進去,反而坐在主席台的末尾,趙洪河自然而然居中而坐,評委們各自入座,王鍇坐在二人之間,張大強最後進來,全場嘩然,他怎麼會再現招投標現場!他不是被廢掉了嗎?

「大槍!」

「張大強。」

「張主任。」

三種聲音一起冒出來,各自體現出不同的關係,駱伽凝神觀察銷售代表們的反應,周銳嘴巴送到駱伽耳邊:「趙勇和唐南軍很吃驚。」

神色如常的人肯定知道真相,才是真正的對手,周銳和駱伽傾聽的基本功爐火純青,在張大強出現的片刻,餘光一掃,主要對手們的表情盡入眼簾,便能判斷出關係深淺和競爭態勢。眾人之中隻有韋奇峰神色如常,正在笑嗬嗬地看著自己。

張大強不像以往那樣趾高氣揚坐在中間,而是擠在靠門角落,視線掃下來,廠家代表們的目光退避三舍,駱伽目光毫不躲閃迎上去,碰在一起,點點頭,嘴角向兩邊一挑,做出輕微笑容,釋放出善意。張大強露出難以察覺的笑容,目光掠過周銳直指韋奇峰,不怒自威,目光如同泰山淩空壓下,韋奇峰不能硬抗,不得不低頭向下,挫折感油然而生,這個張大強,一周未見,竟然變得如此強悍。駱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伏在周銳耳邊:「張大強和韋奇峰對上了。」

「怎麼知道?」周銳小雷達的功率遠不及駱伽,還渾然不覺。

駱伽一邊說話,注意力仍然鎖定主席台,目光落在王鍇身上。王鍇不顧在大庭廣眾之下,向駱伽舉手微笑,盡顯支持態度,引得韋奇峰赫然警覺。她目光再射向趙洪河,他卻一副悠然神態,目光移向張大強,微微一笑。駱伽立即讀懂目光中含義,張大強回來了,那是絕對的利好,這就是趙洪河微笑的原因。駱伽轉向方恩山,方恩山卻把目光飄開,按下麥克風,老生常談地宣布:「我宣布,北京市智能交通係統二期工程硬件招標正式開始。請各個廠家提交建議書,以及相關文件,如果不能提交全部文件,或者文件不符合要求,將取消本次招標資格。」

駱伽目光這麼一掃,立即辨別出來,趙洪河、王鍇和張大強倒向自己,方恩山卻仍支持惠康。她目光再向評委們掃去,去判斷他們立場,兩名評委目光跳開,顯示心中發虛,形跡可疑。駱伽記下他們名字,遞給周銳:「查查這兩個人。」

「標書完整,進入商務標環節。」方恩山的宣布突然起來,驚住眾人,技術標與商務標順序調整,遊戲規則頓時改變,這次招投標不同以往。

「順序調整,他不知道。」駱伽用餘光鎖定韋奇峰,看出了勝利的曙光。駱伽竟能在上百人中間,感應到每個人的表情和目光的變化,從縫隙中找出人心中的秘密,周銳與駱伽朝夕相處,仍然震驚,卻被駱伽按在膝蓋:「我的小雷達,是不是很強悍?」

周銳承認,駱伽突然貼在他耳邊:「嗯,告訴我,你對靜靜是不是有好感?」

駱伽除了觀察招投標的形勢,還有餘力惦記此事?她在招投標現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竟有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氣勢。周銳惶然,慌亂地否認,卻暴露內心秘密:「她是你朋友,我怎麼能?」

駱伽轉過頭來,尋找他目光中的蛛絲馬跡:「那天,她怎麼讓你開口唱歌的?」

「中聯集團,報價兩億五千六百萬元,百分之五十折扣,最終一億兩千八百萬元。」工作人員拆開文件包,宣布商務標,打斷了周銳與駱伽的對話,商務標一開兩瞪眼,速度極快,「升陽電腦,報價一億六千萬元,百分之六十折扣,最終六千四百萬元。」

升陽也是一家美國公司,規模比捷科和惠康小了不少,常常采用偷襲戰術,這次報出跳水價,想靠低價偷襲贏標,引出一片驚呼,沒想到招投標小組突然將商務標提前,評委們先入為主,必會猛扣技術分,升陽偷雞不成蝕把米,必死無疑。會議室眾人成天招投標,猜透升陽用意,哄堂大笑,連評委們也笑歪了嘴巴。

周銳皺緊眉頭,駱伽手指輕勾他手掌,怎麼啦?周銳嘴巴移她耳邊分析,升陽報出超低價格,價格幅度被大大拉寬,得分差距將被拉大,對報出高價的捷科當然有利。韋奇峰聽見,側頭看周銳一眼,向駱伽說:「你的工程師不錯。」

「中國惠康,報價三億五千萬元,百分之五十五折扣,最終一億五千七百十五萬元。」

「捷科中國,報價五億五千萬元,百分之五十五折扣,最終兩億四千七百五十萬元。」

會議室又一陣驚呼,捷科竟然報出天價,竟是升陽的四倍,這種情況極為罕見。商務標公布完畢,工作人員經過反復檢查和確認,價格分迅速算出,一目了然地投射到屏幕上,捷科僅得五分,惠康的商務分是十二分,相差七分,很大的差距。

短短十分鍾,商務標宣布完畢,結果也計算出來。方恩山拿起麥克風,宣布進入技術評標環節,要求廠家代表不要離開現場,準備進行標書的技術應答。駱伽偷偷握握周銳:「分析一下。」

新的招投標流程壓縮了操作空間,更加公正公平公開,誰會這麼做?誰能這麼做?劉樹新出手了,周銳侃侃而論。

「駱伽能贏嗎?」雷勵行側身問羅小希。

「很難。」羅小希對韋奇峰的布置十分清楚,駱伽即便破去李玉璽放長線釣大魚的謀劃,麵前仍有致命的陷阱。

這個季度的最後一周,交通能源團隊都被召集到北京,參加公司年度晚宴,總結過去,規劃未來。其他部門都在各自區域開會,唯獨能源交通事業部聚集北京,大家心知肚明,必有大事。

會議室中間坐滿來自全國的上百名銷售人員,唯獨沒有正在參加招投標的周銳和駱伽。造反的東北、華北、華中、西北、西南、華南、台灣主管整齊地坐在會議桌一排,中立的香港和華東區主管不蹚渾水,靠在牆邊,銷售人員密密麻麻聚集在後排,雷勵行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麵,背後有二三十個新人,四方壁壘分明。雷勵行泰然自若,不把即將來臨的暴風驟雨放在眼中,叫起羅小希:「把數字放出來,我們看看。」

銷售業績慘不忍睹,羅小希按照從好到差的順序報出來:香港,目標五點二億,實際完成六點三五億,完成率百分之一百二十二。香港團隊和雷勵行身後不明真相的新人們劈裡啪啦地鼓起掌來,七名坐在第一排的造反主管們一聲不吭,冰冷的氣勢讓掌聲迅速沒落下去。羅小希繼續宣布華東區,業績也還不錯,她停頓一下讀出越來越慘的數字,西南區目標,二點五億,實際完成一點二億,完成率百分之四十八;華北區目標五點六億,實際完成一點八億,完成率百分之三十一。

方宏偉的華北排在最後,不堪一睹,氣氛凝滯,會議室死寂。羅小希關掉投影儀,會議進入總結階段:「這是上個季度的情況,香港團隊先說說吧,你們做得這麼好,有什麼好經驗?」

沒等尷尬氣氛融化,方宏偉突然一揮胖手,打斷香港主管:「經驗別講了,先總結教訓吧。」

駱伽不在,羅小希像盾牌一樣,替雷勵行擋上去:「也好,哪位先講?」

「請雷先生先講。」方宏偉業績墊底,總結教訓等於自我批評,他出招極狠,直指目標。

羅小希豈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再次出頭:「這樣吧,每人都有很多東西可以總結,不如給每個團隊發張大白紙,大家同時寫,然後每組選一人來講。」

124周五,上午十點二十五分

技術標的順序按照商務分從高到低,升陽自然排在第一,他們弄巧成拙,哭喪著臉進入小會議室,挨牆坐下,如同被審的犯人。方恩山如同法官,確認出席者身份,乾淨利落地宣布,十五分鍾介紹,十五分鍾答疑,開始。

升陽的代表連接投影儀,開始介紹,評委們有了先入為主的廉價印象,招投標多花點兒錢沒關係,就怕項目失敗追責,最忌諱這種攪局的廠家。沒等十五分鍾結束,評委們便不停插話,各種刁鑽的問題拋來,將廠家代表轟暈,十五分鍾介紹和答疑時間竟攪在一起,時間結束,升陽代表們帶著紅綠青藍紫各種臉色出了門。

方恩山對升陽沒有好印象,胳膊肘按著評估表:「這升陽我不熟悉,請大家說說。」這句話耐人尋味,一句話便撇清了與升陽的關係,趙洪河和張大強也不說話,這升陽肯定是沒人護的壞孩子,人精們哪能琢磨不出味道,說話便沒有顧忌。

「升陽沒有嚴格遵守標書,對建議書應答模糊,至少可以挑出五處來。」

「哪五處?詳細說說。」方恩山鼓勵,升陽商務分領先,必須把技術分打壓下來,不能讓領導為難。專家就是磚家,專門扔磚頭砸人,他們盡情發言,這種場合是言者無罪,方恩山對於批駁升陽的觀點,頻頻點頭稱許,對於少數支持的觀點,請其他評委反駁,讓群眾鬥群眾,直到把支持的觀點打壓下去。

意見迅速統一,方恩山發下評估表,客戶方意見明確,專家們埋頭打分,他們知道傾向和好歹,工作人員收起評估表的時候,大家心裡都明白,升陽被輕鬆廢掉。

125周五,中午十一點三十五分

周曉群背手出現在會議室,與眾人打著招呼,走到雷勵行身邊坐下,與叛亂的主管們麵麵相對:「聽說你們開會,我來聽聽。」

雷勵行與周曉群本是數年的政治對手,表麵上卻和和氣氣,這就是高手的風度,小潑皮打架揮手就上,難看得要命,真正高手對決,即便生死相搏,也不會缺了禮數。方宏偉得了強援,來了精神,自告奮勇地掛起白紙,搶先開炮:「數字大家都看到了,白紙黑字,華北區比去年差,前所未有的差,為什麼這樣?必須總結。我認為有三個原因:第一,士氣消沉;第二,人員流失;第三,槍口對內而沒有對外。這三者間有因果關係,因為槍口對內,導致人員流失,人心不穩便士氣消沉。說到槍口對內,這是我們中國人的劣根性了,大家看看,我們流失了多少人?三十五個,流失了三分之一!趕走人的招數太多了,聽獵頭公司講,我們內部居然有個黑名單,逼著獵頭公司賣,不賣不給人家生意,聽聽,這招有多狠?」

周曉群打斷質問,你有根據嗎?他表麵質疑,其實是一唱一和,借題發揮。方宏偉做了不少偵探工作,果然順竿爬:「這是黑名單,我們有人提供給獵頭公司的。」

周曉群接來名單,仔細看一會兒,向雷勵行確認:「勵行,有這種事情嗎?」

雷勵行不做無謂的爭辯,承認:「確實有。」

周曉群追問:「哦,為什麼?」

雷勵行向來奉行不解釋策略,否則便會被窮追不舍,被痛打了落水狗:「宏偉講得很好,我想先聽完。」

周曉群很有風度,不再糾纏,伸手示意繼續,方宏偉清清嗓子,振作精神:「這些兄弟容易嗎?有人供著房子,有人老婆懷孕,上有老下有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狡兔死,走狗烹,公司逼著人家走,誰有心思做銷售?業績能不下滑?」

方宏偉重話說完,轉向其他叛亂主管,把批鬥延續下去:「大家都在第一線,是不是這麼回事?」

華南區主管起來,打響第二炮:「宏偉說得好,說得對,我贊成。我再說一點,雷先生到廣州,成天泡在樓下的咖啡館,不見客戶。你聽不見前線的炮火,就瞎指揮,我們這些一線主管怎麼辦?」

炮火指向雷勵行,香港和華東的主管看出了風向,幫著雷勵行,便站錯了隊伍,發言中也少不了牢騷話。周曉群偶爾插話,看似詢問,實則引導話題,攻向致命的所在,總結大會變成批鬥大會。叛亂主管們炮火猛烈齊轟,新人們沒有經歷過政治鬥爭,目瞪口呆。周曉群揮手暫停炮火,問雷勵行:「大家講了這麼多,是不是也講幾句?」

一句辯解將招來十句反擊,批鬥就變成審判,這是周曉群精心導演的。然而,雷勵行躲也躲不開,放下手機,神情中看不出蛛絲馬跡,起身走到中間:「大家都是好醫生,病根都看出來了,想必有好的解決辦法,我洗耳恭聽。」

周曉群搶在主管們前贊同:「好,大家把解決辦法列出來,再討論吧。」

羅小希手機震動,雷勵行的短信飄進來:一杯咖啡,幾塊巧克力。她走出會議室,撥通駱伽電話,投標有結果了嗎?

中聯集團進來的時候,趙勇緊緊盯著王鍇,會議室氣氛緊張起來。王鍇卻悠然地看著天花板,完全不理睬。方案介紹異常順利,重點介紹終端設備,終端設備無關緊要,金額隻有幾千萬。王鍇淡淡聽著,不插話不提問,其他評委反而不適應,象征性地提了幾個問題便過關,中聯退出門外,時間隻用了二十分鍾。

看來大家對中聯比較放心,沒有疑問,進入評委討論時間,方恩山笑著調侃:「請王鍇首先發言,王總,什麼意見?」

評委們等著看好戲,王鍇與趙勇有奪妻之恨,總會有所表示吧?他卻神秘莫測地點頭,一本正經回答:「終端設備主要用在營業廳,技術比較成熟,我們軟件產品都能支持,誰的都能用。」

方恩山聽不出個所以然,便請趙洪河發言,他在招標中舉足輕重,不可不問。趙洪河聽說過中聯,態度偏向支持:「中聯是國內電腦的老大,產品和服務都沒話說,我沒問題。」

方恩山最後問張大強,這包含著尊重的味道。經歷仕途起伏,半年前與趙勇的那點兒沖突早已如同浮雲一樣飄過:「我同意趙支隊,中聯的產品能滿足要求。」

「好吧,請各位專家打分。」方恩山問不出太多信息,樂得早點兒打分,內部討論不到三分鍾,評委們疑惑不已,王鍇就這樣將中聯集團放行嗎?

駱伽進到會議室,方恩山起來熱情地招呼,與前麵冷淡的態度判若兩人:「來啦,春節過得好嗎?」

駱伽語氣中透露著親切,有一絲演戲成分:「嗯,回家陪爸爸,又去新加坡參加培訓。」

兩人演戲給其他評委們來看,駱伽反而擔心,方恩山此時客氣,正為一會兒砍刀子。張大強死死盯著周銳,半年多前的事情,漸漸從他的記憶中褪色。那晚被唐南軍放了鴿子,那個甜美的唱歌的小姑娘,漫天飛舞的人民幣,都在他大腦的溝回之中沉浮消逝。張大強判斷清楚,一期工程已經過去,當務之急是二期工程。

駱伽坐在側麵,心裡沒底兒,評委們被灌了一天,一般的介紹沒有新意,印象不深,就很難得到高分,周銳能行嗎?評委們喝茶,伸懶月要,閒扯著笑話,完全無視周銳的存在,這是很不好的跡象,如果不能在三分鍾之內抓住他們的注意力,後麵的內容根本進不了他們的耳朵。

周銳連接電腦,麵向評委,仿佛看見曹老師的眼睛如同寧靜的湖水看著自己。他目光先看一眼駱伽,她顯然有些不安,再看正在呼嚕喝茶的趙洪河,笑著點頭,做出一個手勢,請他放下水杯,嗯,不錯,趙洪河很配合。周銳再看張大強,他正在與另一個評委咬著耳朵,周銳已經破去心理障礙,不畏懼與張大強相對,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張大強猛地轉身與周銳目光一對,周銳客氣地點頭,見到張大強臉上驚訝的笑容,他與方恩山和李玉璽勢成水火,與自己那些小過節實在微不足道,果然他錯愕之間坐直身體,進入聆聽狀態。

方恩山卻舉著一份大報紙,像一堵牆擋住周銳目光,擺足了居高臨下的態勢,透露出明確的含義:拒聽你的方案。他好像看到什麼笑話,竟嘿嘿笑出聲來,評委們都注意到了他們的對峙。

駱伽緊張起來,方恩山如此明目張膽地支持惠康,舉著報紙,向評委們傳達著無言的反對,如果此時開始講述,人家根本不聽,談何評分。周銳昨天破去心障,心中毫無滯掛,他左手搭在講台,收起笑容靜靜看著那份報紙,以及藏在報紙後麵的方恩山。

「開始吧,時間到。」張大強吩咐。

不能開始,方恩山仍然舉著報紙,嘿嘿的笑聲更大,這已經不僅是拒絕傾聽,而是一種強烈的抗議,可是怎麼辦?周銳總不能去扯報紙,駱伽困在其中,束手無策!周銳仍不說話,鎮靜地僵持,會議室陷入死寂,對峙的空氣和不舒服的感覺籠罩。

「老方,我們開始吧。」趙洪河突然開口,他級別和實力都不在方恩山之下,他是打破僵局最好的人選。方恩山手腕一抖,不放下報紙便是不給趙洪河麵子,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報紙,懶懶端起茶杯。

劈裡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在寂靜中十分清晰。右邊第二個評委,他怎麼會跳出來作對?這聲音替代了方恩山的報紙,傳達著不屑和對立。技術交流沒有開始,無聲的較量已經開始,反對者跳出來,用各種方式乾擾著技術交流。要是以往的周銳,既觀察不到,也不敢反對,隻會低頭講述,必然一敗塗地!

今天的周銳卻煥發出了神采,他向前壓幾步來到評委身邊,西服衣角幾乎掃到電腦屏幕,氣勢淩空壓下去,迫使他合上筆記本,周銳悠然轉身,走到評委中間,煥發出強大的氣場:「我們探討智能交通解決方案之前,我常常想幾個問題,二〇〇八年奧運會,各國首腦和運動員雲集北京,怎麼保證奧運場館周圍的交通?北京每月有數萬輛新車上牌,機動車保有數量翻番增長,道路怎麼滿足與日俱增的交通需求?市民素質良莠不齊,智能交通管得了車子,管不了市民,他們闖紅燈,穿越車道,不遵守交通規則,我們有辦法嗎?」

周銳與評委們這場無聲的較量如果用語言描述,至少十分鍾才能講清,其實卻發生在瞬間,一般人甚至沒有注意到這場交鋒。駱伽被他舉手投足折服,柔情蜜意泛上心田,看來爸爸極有眼光,周銳以往十分普通,甚至自閉,沒想到破除心障之後竟如同換了一個人。爸爸病情加重,盼著自己早有歸宿,更盼著能抱上孫子孫女,來得及嗎?也許,應該,駱伽突然臉色漲紅,天呢!我怎麼胡思亂想想到了結婚!赫然一驚,她也是傾聽高手,竟然被周銳氣場籠罩,下意識思路狂奔。

招投標中,隻要不反黨反社會主義,廠家都可以充分表達想法。評委們早已浸於周銳氣場而不自知,不明白他葫蘆裡賣什麼藥,皺起眉頭深思,王鍇忍不住問:「你什麼意思?難道北京交通沒辦法了?」

周銳秉持先砍對手兩刀,再介紹自己的法則:「全世界任何大都市,交通係統都沒有北京這麼復雜,到底有沒有十全十美的解決之道?」

評委們聽出不對味兒來,招投標就是要介紹方案,一名評委質問:「你什麼意思?」

周銳不去講方案,反而去砍惠康:「設計方案有兩個巨大風險,必須注意。」

在十五分鍾內,周銳不需要征得評委們同意,隻是為了試探聽眾反應,見到他們直月要挺月匈,確認抓住了注意力:「第一個風險是變化,車輛的增長,奧運會的舉辦,公交運輸的發展,都意味著變化。智能交通能不能隨需應變?如果不能變化,係統就要被淘汰,這次投資就會被浪費,時間是否允許我們更新係統?萬一奧運會期間的臨時交通規則不能實行,會不會影響奧運會?我們該承擔什麼責任?」

各個廠家大談方案的先進性,周銳的講法與眾不同,不斷去給競爭對手埋地雷:「第二個風險是分散,產品處理能力不夠怎麼辦?增加處理單元,將任務分散處理,大家看看這張照片。」

周銳顯示出一張照片,技術人員坐在電腦上無法落足,這是機房中的常見情景:「占用地方沒關係,處理器多久交換一次數據,十五分鍾?一輛車從朝陽區跑到海澱區,數據就要從一台服務器跑到另外一台,帶來多大負荷?交通高峰期怎麼辦?電腦係統不停折騰,最終會怎麼樣?崩潰。多少罰款將會流失?」

周銳用足了夏冰賣海參的法子,兩刀處處砍在惠康要害,十分鍾屏蔽對手,五分鍾介紹自己。沒人打岔也沒人提問,周銳目光緊緊鎖定每個客戶,再不逃避,便散發出有魅力的氣場,周銳的心障破去,介紹完畢,評委們爆發出一陣掌聲,連方恩山都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應該啊!我不能給捷科鼓掌啊。

駱伽似笑非笑地看著王鍇:「王總的意見呢?您負責軟件設計,一定對硬件有很多要求。」

在別人眼中駱伽專業客氣,王鍇眼中卻是嫵媚動人,他左右搖擺,拿不準立場,該攻擊還是保護過關?此刻沉醉在駱伽笑容中,連聲稱好:「捷科的提醒有道理,硬件係統必須隨需應變,還要注意分散帶來的風險。」

介紹完畢之後,廠家代表就要離場,駱伽起來握手致謝,到張大強麵前,記事本忽然滑出掉落地麵。張大強反應極快,彎月要撿起來,順便說句不錯。

他們離開會議室,方恩山不動聲色發出評估表。評委們看出駱伽關係匪淺,聽出傾向性,埋頭打分。評估表很快收集起來,方恩山將評估表遞給工作人員:統計。

工作人員眼疾手快,三人一組,一人報出得分,一人劈裡啪啦敲鍵盤,一人監督核查,數字匯總進表格,打印機吱啦著吐出報告,被封進信封交回方恩山手中。

方恩山掂著輕飄飄的信封,感受數億人民幣的分量,站起來:「走,匯報去。」

周銳出門氣場全消,緊張地問駱伽:「還好嗎?」駱伽牽著他走進安全通道無人的地方,看著他的眼睛:「趙支隊、方處長、張大強和王鍇四個人,加上其他五名評委共有九人,趙支隊記錄五次,方恩山和王鍇各記錄三次,他們關注的要點,我都記錄下來了。」

「大槍呢?」周銳扌莫不準張大強的態度。

駱伽故意坐在側麵,觀察到每個人,又不被注意,周銳講靈活應變的時候,張大強做了記錄,總共點頭五次,皺眉一次,駱伽在告辭的時候,筆記本故意掉落地麵,張大強彎月要去撿記錄本的時候,駱伽看了一眼:「猜猜他寫了什麼?」

「哦,什麼?」周銳盡管知道她的天賦,仍沒想到她觀察這麼細致。

駱伽目光轉向左上,露出回憶的目光:「張大強的記事本非常潦草,右上角有分散兩個字,被打上重重黑叉,顯示他否決了分散的方案。還有,右邊第二個評委,大約三十歲,戴著眼鏡,穿著淺黃褲子,在你講的過程中,目光十分散亂,好像有心事,是唯一沒有聽進去的人。」

「他是誰?」

「他來自規劃設計院,沒有給我名片。」評委從數據庫裡隨機抽取,也不用向廠家介紹,駱伽拉著周銳從台階來到頂層平台,鑽進他懷抱:「總的來說,棒極了。」

周銳攬著她的月要肢,聞著淡淡香味,雖然輸贏變幻,感到全身心的滿足。樓下二環路上車來車往,溫暖的陽光照在頭頂,她發絲淩空飛舞,他沉浸在無處不在的幸福中,世界隻有兩人。駱伽的身體突然脫離,睜大眼睛向後一退:「那個評委眼神不對,非常反常,我猜到韋奇峰不為人知的秘密了。」她坐在沙發上,手指迅速按鍵發出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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