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周 決勝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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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周一,上午九點整

北京交管局取消第一次招標,競爭白熱化,各路廠家轟動,電子郵件在公司轉來轉去,搞得雞飛狗跳。惠康早有準備,工程師們在會議室中各就各位,劉明君取回復印,招標文件便攤在麵前。韋奇峰一頁頁瀏覽,心裡一直翻滾,竟有分散和集中兩個方案。集中方案是捷科的優勢,係統被集中到市中心,這無疑是更大的賭注,勝者通吃,輸者連湯都喝不到。駱伽這個新人,悄無聲息地瞞天過海,暗度陳倉。他長長呼吸,保持鎮靜,不能讓工程師們看出心中的慌張。

劉明君沒來得及看文件,興沖沖地介紹:「北京是首都,我們拿下二期工程,就搶占先機布局全國,分散方案十分有利,希望極大,嘿嘿。」笑聲充滿得意,在會議室卻顯得滑稽。

「怎麼會有兩個方案,集中是捷科的優勢。」

「客戶關係肯定出了問題!」

「哎呀,隻有三天時間,肯定做不完。」工程師們麵麵相覷之後嚷嚷起來,抗議聲音四起。

韋奇峰頓時感到劉明君與駱伽差距之大,他完全不知道狀況:「明君,估計你太忙,先看招標文件。」

工程師們吵成一團,浪費著時間,發泄著情緒。韋奇峰兩手扣在一起,圍師必闕,他從來都給對手網開一麵,不想斬盡殺絕,駱伽偏不識相,想弄成集中的格局,便是贏家通吃的局麵,自己毫無退路。韋奇峰撫平領帶,慢悠悠站起來,待會議室安靜:「人常說,商場如戰場。我卻覺得,商場似江湖,大家在這個江湖討生活,不容易。無非是輸贏勝負,然而是非成敗轉頭空,留下不盡的恩怨情仇。因此,我向來有肉吃,便不會讓大家餓肚子,哪怕是對手,都讓你能啃啃骨頭,喝喝湯。無論多少,都能吃到一些,用不著殺得血流成河。捷科的駱伽是新人,不地道,不守規矩,想吃獨食,十四區兩縣合並成了市中心,大家都沒退路。人家既然打響第一槍,我們隻能迎戰,反擊回去,就讓這江湖變成腥風血雨的戰場吧!」

韋奇峰轉身離開,回到辦公室,抓起電話:「闈姐,什麼時候有空?幫我約劉樹新。」

一個工程師探頭進來問:「方案按照分散還是集中的來做?」韋奇峰想都不想:「分散的。」

怎麼會這樣?兩套方案!唐南軍揉搓著招標文件,誰動了手腳?誰在幕後完成了布局?韋奇峰不會做這種孤注一擲的事情,難道是駱伽?他撥通趙勇電話:「去找方處長,查查怎麼回事。」

「大師兄,按照什麼方案做?分散還是集中?」

「都做,兩邊押寶。」

趙勇放下電話,鈴聲再起,又是田蜜爸爸:「是我趙勇,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話音未落,田蜜媽媽搶去電話:「趙勇,我跟你說,我今天下午陪女兒去醫院打胎,你看著辦,你兒子的命就捏在你手裡了!」

周銳那天唱了一首歌,仍然緊張,卻從黃靜手中拷回文件,這其實是交管局的建議書。他幫趙洪河寫標書的時候,就想好了思路。現在,打印出來的文件在雷勵行手中,三十二個節點的深藍果然是方案的核心。當周銳和駱伽第一次提起交管局項目的時候,雷勵行就判斷出機會,用講故事的方式,指點著駱伽和周銳。他們性格極端相反,極端互補,神奇的愛情力量卻將他們緊緊捆在一起,兩隻菜鳥迅速成長,突飛猛進,展翅翱翔。

然而,將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雷勵行沒有這麼天真,他抓起手機,壓低聲音:「何秘書嗎,幫我約一下劉副市長。」他放下手機,心卻累了,即便打敗周曉群又能如何?威脅暫時消除,還有一場一場的硬仗,什麼時候才是盡頭?雷勵行合上,忍不住想起了她,夏冰,那才是平靜的心靈港灣。

駱伽豎起耳朵,周銳也聽出來:「雷先生,劉副市長是誰?」

雷勵行是捷科大中華區副總裁,久在商場,豈能無知無覺?他通過駱伽和周銳的描述,早就看透形勢,李玉璽要放長線釣的大魚,便是劉永華。

121周四,晚上六點五十分

明天就要招標,王鍇做著最後的選擇。

如果單從生意角度,王鍇對終端設備毫無興趣,終端設備說白了就是電腦,滿大街都是,價格透明,頂多5%的利潤,金額僅有幾千萬,毛利頂破天就是一兩百萬,沒什麼賺頭。他隻是咽不下這口氣,田蜜那檔子事兒在圈內傳為笑談,不能善罷甘休,絕不能賠了夫人和孩子又折兵,不能比周瑜還窩囊,必須廢掉中聯。

核心設備支持誰呢?腳踩兩隻船,也必須選一隻,從利潤上看,做惠康賺六千四百萬,做捷科賺八千萬,看似利潤不少,其實並不多,從上到下層層盤剝,現在的官員啊!

「王總,想心事嗎?」駱伽進了海棠居。

王鍇笑著伸出雙臂,恭喜駱伽,她說服劉樹新,做出集中方案,扳回局麵,讓人刮目相看。她卻笑著再次躲開擁抱問:「恭喜什麼?」王鍇打開公文包,取出惠康新的薪酬條件,趙洪河突然強烈支持捷科,張大強重新歸來,形勢今非昔比。加上王鍇的強烈遊說,韋奇峰終於開出讓人滿意的薪水,年薪三十八萬,幾乎是駱伽現在薪水的四倍。

「三八,這是什麼意思?」駱伽彈彈紙頁,用眼角掃著王鍇。

王鍇頓悔,這個數字沒過腦子。

「您看看我的數字,哪個更有誠意?」駱伽不等回答,從驢包中取出兩份文件,一份遞給王鍇。這頁文件隻有一頁紙,列著產品清單和詳細報價,深藍,三十二個節點,五點五億人民幣,百分之八十折扣!王鍇心髒怦怦跳起來,抽出計算器詳盡計算,采用集中方案,報價從三點二億增長到五點五億,折扣又多給了五個點,一點六五億的利潤,比惠康整整高三倍。

一點六五億的利潤,王鍇難以拒絕!

他已經忘記駱伽勸跳槽的事情,抬頭來看著她,裝著不動心:「捷科很有誠意,我心領了。」

駱伽打開小雷達鎖定王鍇,不放過他語氣和眼神的一絲波動:「明天就要開標,您怎麼想?」

韋奇峰關係深厚,掌握著李玉璽轉正的關鍵,劉樹新也不好惹,駱伽又開出難以拒絕的價碼,王鍇大腦錯亂,像夾在兩垛草間的驢子,兩邊各有各的好,反而難以選擇。他繼續腳踩兩隻船,口中兩頭討好:「你放心,我肯定支持你。」

駱伽早就熟悉他的目光規律,他眼神一虛便知心意,又抽出一份文件:「王總,這是代理協議,我們將放入建議書中,您要麼今晚簽,要麼永遠也簽不了。」

駱伽說話的時候,迸發出奇異的神采,王鍇仿佛看花了眼,那個甜美的女孩短短幾個月便能發出如此強大的氣場,不在韋奇峰之下,假以時日,不可限量。可是,二期工程談何容易。駱伽將協議塞進王鍇手中,再放重話:「韋奇峰通過李闈,放長線釣大魚,做通劉副市長的工作,便以為二期工程唾手可得嗎?」

駱伽把韋奇峰的秘密掏出來,攤在桌麵,王鍇手中的協議竟緊張得噠噠抖動。駱伽眼中閃耀著一絲邪氣,戳向王鍇最致命的痛點:「王總想必知道田蜜和趙勇的事情,丟了女朋友沒關係,可是兒子管別人叫爸爸,您心裡的滋味好受嗎?」

王鍇勃然大怒,推開桌子站起來瞪著駱伽,怒吼:「你是誰?憑什麼管我閒事。」

駱伽端起豆漿飲了一口,笑著說:「人生就是不斷的選擇,我也許可以幫您出些主意。」

王鍇仍不消氣,憤憤不平反擊:「你以為你能贏嗎?你知道韋奇峰是什麼人?他永遠藏著你猜不到的後手。」

「劉副市長明天將會見捷科首席執行官葛士納,簽署智慧城市合作意向書。」駱伽輕鬆地靠在椅子上,心裡一驚,她從王鍇話中聽出來,韋奇峰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說服別人無非誘之以利,或者幫他發現燃眉之急,駱伽兩手抓兩手硬,先用一點六五億的利潤誘惑,再揭穿韋奇峰底細,讓王鍇感受到危機,迫使他屈服。

「我一定要贏,王總什麼嗎?」駱伽起來,抓起桌麵的車鑰匙:「走,我們去兜風。」

王鍇呼喚服務員結賬,一溜煙地跟出去,駱伽進了寶馬越野車的駕駛位置,拍拍方向盤說:「這車不錯。」

王鍇隨口說句:「是啊,當然不錯。」駱伽側臉看著他,麵如冰霜:「王總,你沒聽懂我的意思。」

王鍇細一琢磨,恍然驚醒,竟呆呆地說不出話來。駱伽猛踩油門,喚起強大的推背感,速度急升,寶馬狂嘯著向前躥出。

「慢點兒,時速一百八十公裡了。」王鍇心驚肉跳,看見駱伽眼角掛著淚水,「你哭了?」

駱伽用手狠狠擦掉淚水,淚珠又蓬勃湧出,武漢的醫院剛打來電話發出病危通知書,駱南山病情惡化:「爸爸又住院了,我就要成為沒有爸爸媽媽的人了。」

王鍇不知該怎麼安慰,伸手去抹她眼淚,被駱伽推開。她再踩一腳油門:「你知道我為什麼加入捷科嗎?為我爸爸,你要幫我一個忙,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生意就是生意。」王鍇隻認錢財,這數千萬的利潤決不能放口,他又放軟口氣,「伽伽,你知道嗎?韋奇峰熟讀《李衛公問對》,熟知奇正兵法,他總會保留著出其不意的一招。」

「這麼說,王總是鐵了心了?」駱伽踩死剎車,等著王鍇答復。

「二期工程涉及永嘉集團的上市計劃,伽伽,我確實不能幫你。」王鍇沒有退路,明天就要招投標了,韋奇峰後招奇絕,駱伽必然掉入陷阱,即便一點五億的利潤,王鍇都不敢去碰。

哎啦!刺耳的剎車聲響起,王鍇的臉撞在前擋風玻璃上,貼成麵餅形狀,駱伽把車鑰匙扔給王鍇,跳下車,砰地關門:「王總,希望你不要後悔。」

122周四,晚上八點三十分

明天就要招投標,仍然是周銳講方案,他本想好好準備,卻被駱伽拖到了錢櫃,黃靜早在包間,你一首我一首,似乎沒有什麼不妥,就是唱歌。周銳取自助餐的時候,見到一個消瘦的背影,沒認出來,卻被他從側麵猛地砸在肩膀上,滿口陝西口音:「周銳,你娃也來唱歌?」

周銳看著這個瘦子,實在認不出來:「你,你是?」

「我是二胖啊,曙光小學,記得嗎?我結婚以後就瘦成這樣了,男人命苦啊,首都男人最苦啊,買房買車為老婆,哎!」

二胖?他排行老二,卻是小學班級裡最胖的同學,結婚竟這麼慘,把那麼胖子變成瘦猴?周銳仔細去辨認五官,依稀想起來:「你來北京了?」

「我大學畢業就在北京,聽說你也在,今天真巧,我們正同學聚會呢,就遇到你了,十幾年沒見了吧?還記得魏碧慧吧,她也在。」二胖精瘦了,性格沒變,張牙舞爪的樣子。

駱伽無巧不巧地出現,向二胖眨眨眼睛,蹭到周銳身邊問:「這位是?」

「我是二胖,周銳小學同學,你是他女朋友吧?周銳你有本事!」二胖豎起大拇指。

周銳奇怪地看著駱伽和二胖:「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二胖說漏了嘴,轉著眼珠想強掰過來:「嗯,嗯,你們有夫妻相。」

周銳再不是以前那個不會用目光傾聽的傻瓜,小狗看他幾眼都要琢磨出原因,何況二胖,立即判斷出來不對,卻不知道原因,正要詢問,駱伽怕二胖言多有失,急匆匆把他們拉向包間:「一起唱歌吧,你們同學遇到多不容易!」

二胖端著盤子,細瘦身軀蹦蹦跳跳地向包間走去,周銳愈加奇怪,他怎麼知道幾號包間?再聯想到剛才他目光轉動,心中犯疑,他卻猜不透駱伽的安排。不一會兒胖胖的戴著眼鏡的女子進來,二胖反客為主,蹲在沙發上介紹:「她來插班的時候,曹老師讓她自我介紹,她說,我未必會是最聰明的,我未必會是最美麗的,我未必會是最優秀的,我未必會是最瘦的,我們都稱贊她謙虛時,她突然說,大家好,我的名字叫魏碧慧。」

二胖變成瘦子,魏碧慧卻發了福,三個人中隻有周銳變化不大。駱伽拍著雙手:「你們同學相會,一起唱首歌吧。」

「好好,《打靶歸來》。」二胖嚷嚷著,這是二三十年的紅歌,現在很少有人聽過。

周銳心髒狠狠被觸了一下,就是這首歌,那晚的歌詠比賽情形鑽入大腦,情緒立即沮喪。駱伽不由分說選了歌,她今晚操作一切,雷勵行卻是幕後導演,精心設計就為重現當年的場景,揭開傷疤才能刮骨療傷。

音樂響起,瘦二胖率先揚起嗓子唱起來:「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魏碧慧把麥克風遞給周銳:「來,一起唱。」

周銳低聲跟著唱起來。這首歌曲無數次地在他童年夢境中出現,每個音節都回繞在他耳邊,淚水沾滿枕巾,他輕輕唱著卻發不出聲音,接近結尾,那段讓周銳抱憾終身的結尾:「歌聲飛到北京去,毛主席聽了心歡喜……」

二胖突然停止歌唱,轉過來看著周銳,雷勵行交代過,這段結尾必須由周銳完整地、大聲地獨立地唱出來,才能撫平那段傷痛。周銳唱到最傷心的部分,歌聲戛然而止,包間裡寂靜無聲,把麥克風向沙發上一扔,淚水在眼眶轉動。

「繼續唱啊,周銳,沒關係的,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魏碧慧又把麥克風遞過來。

駱伽在旁邊仔細觀察,這是雷勵行交代的,把他帶回到童年找到失去的記憶,可是周銳到底忘記了什麼?這段記憶真的能治好他的心理障礙嗎?明天就要招投標了,如果治不好,技術得分肯定慘不忍睹。她靈機一動,抓來黃靜的帽子斜戴上去,沖到前麵:「我就是周銳,我唱,我唱。」

駱伽搶來麥克風,在曲調未落之前接下去:「毛主席聽了心歡喜,誇咱們歌兒唱得好,誇咱們槍法數第一。」

駱伽故意模仿周銳的樣子,各種亂七八糟地走調,明顯地刺激周銳,黃靜暗暗著急,駱伽到底是什麼目的?周銳果然緊緊皺起眉頭。駱伽愈演愈烈,在最後停頓的剎那,忽然尖著嗓子走調唱出,這正是當年周銳唱錯的地方,她右手一揮,一束鮮花在空中劃出一道軌跡,撲哧掉在周銳腳下。周銳緊緊咬住下唇,狠狠看著駱伽,駱伽卻突然轉向二胖:「當時是這樣嗎?」

二胖點頭。

「然後呢?」駱伽也很擔心周銳的情緒,但這是雷勵行的叮囑,再現當時的情景。

魏碧慧難以忘記那一刻,詳盡地說道:「當時我在第一排,鮮花從我頭頂飛過去,領唱的同學本來該唱出來,卻被周銳搞壞了節奏,唱不出來,更糟糕的是,我沒有反應過來,與好幾個同學一起,也拋出了鮮花。」

魏碧慧從茶幾上抓起鮮花向空中扔去,再現當時的情形,二胖走到門口,揮著手模仿班主任:「曹老師反應最快,靠近舞台,示意大家重新唱起來。」

「然後怎麼樣?」駱伽詢問周銳。

周銳記憶隻到這裡,那束鮮花劃過大劇場,曹老師交集的麵孔,兩個領唱同學的慌亂,舞台下評委們錯愕的神情,童年的周銳已經嚇傻了,然後發生了什麼?他咬著嘴角搖頭。

二胖向門口走去,替周銳回憶:「我們下了舞台,隻有周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板凳上,我們都知道搞砸了,報成績的大喇叭響起來,我們的分數果然墊底,我忍不住沖回來。」

「你要做什麼?」駱伽攔在他麵前,扮演周銳的角色。

「我把他掀翻在地麵,周銳滾倒舞台角落,掩麵痛哭,膝蓋流著鮮血。」二胖比比畫畫描述著當時的情形。駱伽模仿著,她本來就學表演,大聲驚呼,蜷縮在角落裡,抱著膝蓋,發揮著演技,眼中含滿淚水。

周銳看著駱伽扮演的自己,那段過去活生生呈現在眼前,他仿佛回到童年,就是這樣,膝蓋痛得要命,更痛的卻是心,夢寐以求的去北京演出,毀在自己手裡!他陷入深深的自責,不能原諒自己。

「周銳第二天來上課,低頭進了教室,不敢與同學對視,麵朝牆走到座位,從此之後,他再也不與同學說話。」魏碧慧說著,駱伽再次模仿童年的周銳,麵朝牆壁,可憐巴巴地溜到沙發上,坐下來低頭抱著膝蓋,她歪戴帽子,活脫脫裝出小學生樣子。

「同學們都很失望,也不理他,還會結夥欺負他,比如打掉他的帽子。」二胖舉手啪地拍掉駱伽頭頂的帽子,駱伽全身哆嗦,更深地躲進角落。

「那是我應得的!我搞砸了那場演出!」周銳大喊出來,他隻記得自己的錯誤,卻盡力避免的回憶起後來那段痛苦不堪的記憶。

「你去食堂買菜,飯碗被同學打落,那是應得的嗎?」二胖又啪地把駱伽手中的餐盤打掉。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周銳被聲音驚醒,回到現實。

糟糕,周銳必須回到過去,不能回到現實,駱伽突然蹲下,從地麵裝作撿起盤子:「然後怎麼樣?」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飯菜,放在盤子上,走到角落默默地一個人吃著,臉上還有笑容。」二胖清晰地記起來,其實打掉周銳飯碗的便是他。

駱伽表演撿起飯菜,躲在角落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默默去吃,二胖走到周銳身邊:「你為什麼笑,嚇死我們了,當時。」

「那是應該的,我弄砸了比賽!」周銳臉上又掛起那種可怕的笑容,雖然時間過去將近二十年,心底的回憶仍是那麼鮮活。

「你記得後麵的事情嗎?」二胖逼近周銳眼前,盯著他的瞳孔。

「哦,還發生了什麼?」周銳抹掉了那段回憶,那太痛苦,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應得的。

「我們踢開你的飯碗,質問你為什麼破壞歌詠比賽,有人動手了,你不能呼吸。」二胖將周銳撞在牆上,用膝蓋頂著他,手腕緊緊卡住脖子。

咳咳,周銳臉色漲紅,那段記憶活生生地展現在麵前,不容逃避,五六個同學包圍了他,拳腳相加,唾沫,咒罵,拳頭,鮮血四濺,還有周銳尖利的哭聲。駱伽盡力表現,還原當時的周銳,左躲右閃,躲不過周圍的拳腳,撞到茶幾,把桌麵的水果飲料掃落地麵,她大聲地驚叫,已經融入周銳當時的情景,悲從中來,抱頭放聲大哭。

「你們在乾什麼?」黃靜不解地看著這一切,她哪裡明白雷勵行的用心,看著滿屋子的人進入癲狂狀態,驚嚇了她。

周銳眼梢一動,現在並非二十年前,就要驚醒。這是最關鍵的時候,他一旦從過去的回憶中蘇醒過來,治療便要功虧一簣。駱伽急急走到黃靜麵前:「曹老師,他們打我。」

「曹老師不會原諒我的,她為了歌詠比賽費盡心血,怎麼會原諒我?」周銳再次被拉回到二十年前。

「你忘記了嗎?」魏碧慧走到周銳麵前,擋在麵前,二胖趕緊把黃靜拉到一邊,她差點兒破壞了這次診療。

「忘記什麼了?」周銳茫然,這些早就被他刻意忘記。

「三天之後,你來上學的時候,曹老師在課堂上說的話,你爸媽也在。」魏碧慧對那一天記憶深刻,那是小學期間最嚴重的肢體沖突。

「我什麼都沒說,我說自己摔倒的,他們不相信。」周銳急急辯解,他想起來了,媽媽流淚為自己換下撕破的衣服,包紮膝蓋、額頭和胳膊,所有流血的地方。爸爸含著淚水,緊緊咬著牙,在周銳印象中,爸爸第一次那麼生氣。

「從那天起,你更沉默自閉了,每天隻學習,不和任何同學交往,你本來很調皮,學習成績也不好,可是畢業考試的時候,你考上了六中,西安當時最好的中學。」魏碧慧沒想到,記憶是如此的鮮活。

記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媽媽拿到成績,騎著自行車從樓前的小路風風火火地繞過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爸爸把自己舉起來,全家開心地大笑,在家裡流淚慶祝,不僅為慶祝考上最好的中學,也為擺脫那個噩夢般的經歷。周銳沒有被擊倒,反而愈挫愈強,他更加勇毅和專注,堅忍不拔,卻變得沉默寡言。這很難說清是好還是壞,他專注於學習,考上最好的中學,高考成績超出錄取分數線一百多分,他可以挑選清華北大最好的專業,他默默選擇了父母所在的大學,他自閉了,不敢離開父母的溫暖,大學四年,他沒有住宿舍,而是住在家裡。直到大學畢業考到北京讀研究生,他遇到了駱南山,然後便是駱伽,開始了新的生活。總之那一頁揭過去了,他幼小的心靈受到重創,埋下了變異的種子。

「二十年了,我們再也沒見過,我一直想對你說,對不起。」二胖走到周銳身邊,他的淚水沾濕了衣領。

「是我的錯。」周銳依然很頑固。

「我們都曾經怪你,可是長大之後漸漸明白,我們那時都是孩子,誰不會犯錯?你不是故意的,我們能看出來,當你頭破血流蹲在地上的時候,我就後悔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親口對你說,對不起!」

「我們曾經是好朋友,一起上學下課,無憂無慮,自從那件事之後,你再也沒有和我們說過一句話。」魏碧慧心裡也壓著這件事,「知道嗎?我們每年去曹老師家裡拜年,她每次都問你,問你在中學的情況,非常細,問你是不是和同學說話了?成績怎麼樣了?你高考成績出來,她逢人便講,周銳在六中考了第十名,清華北大隨便挑,你知道她有多開心嗎?」

「老師現在還好嗎?」周銳聽到這裡,淚水又湧出來。

「她退休了,她常常責怪沒有保護你,她當了三十年小學老師,一直為此耿耿於懷,我們去年去看她,她總用眼神尋找,她在尋找你,每次都是失望和傷心。」魏碧慧常與曹老師聯係,往事仿佛就在眼前。

二胖遞過來一張紙片:「這是曹老師的電話號碼,你隨時都可以打過去,她等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的過去迅速閃回,記憶有了生命,曹老師嚴厲地訓斥同學,她扌莫著自己的頭勸慰,飽含淚水,輕輕撫扌莫自己的傷口,抱著自己受傷的肩膀嘆氣,目光像媽媽一樣。一幕幕浮現在周銳眼前,二胖的道歉,魏碧慧悄悄地打來午飯,我看見他們的歉意,卻選擇熟視無睹,隻要說聲沒關係,他們便會重新接納自己,我卻選擇了自閉,一律不回應,不理睬。

駱伽取來紙片,拿出手機遞給周銳:「打給曹老師吧。」

周銳眼眶中噙滿淚水,眼前一片模糊,駱伽打開手機免提,按照號碼撥了過去,鈴聲響了兩聲,那邊便傳出一個男聲。駱伽替周銳問道:「請問,曹老師在嗎?」

電話那頭沉寂,二胖核對號碼,沒錯:「請問,這是曹老師家嗎?」

「是,可是我媽媽已經……」電話那頭的男子哭泣起來,大家模糊想到什麼,他的回答果然證實了猜測:「兩個月前走的,你們是媽媽的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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