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啪嗒。
嘈雜散去,樂曲歸於詭異的寂靜,周朝拉著薛幼菱,麵不改色地關了宴會大廳的燈,隻剩角落那晦暗的一隅,而後不動聲色地看了那邊的三人一眼,拽著薛幼菱走了出去。
大門被打開,又沉悶地關上。
關山月手裡搖晃著半杯朗姆,她就站在那裡,迎著光,投下晦暗的影,視線在沉默對峙的兩個男人身上來回掃了幾遭,兀地笑出聲,打破了一片死寂:
「怎麼——真打算在這兒敘舊呢?」
周佞跟周睿文的視線碰撞被中止。
周佞頓了頓,斂下眸中的戾氣,側臉看向關山月,嗤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四叔這不開口,我們做晚輩的,不好先說話吧?」
沙發上坐著的周睿文嗬笑一聲,不語。
他端坐在角落的沙發上,跟前站著的關山月和周佞就這麼俯視著他。
「是嗎,這是什麼規矩?」關山月跟著周佞的尾音去續,晃著手中的酒,像是真的在疑問,「我們是那種遵守規矩的人麼?」
周佞扯笑,目光落在關山月側臉,再下移時睫翕動:
「好像不是。」
兩人一唱一和,絲毫不把眼前的周睿文放在眼中。
可周睿文隻定定聽他們說完,他慢條斯理地抬起眼皮,捏著手機,下顎的疤痕隱於暗處:「關大小姐不是出國了嗎,怎麼一回來,就又跟我這侄子好上了?」
「您可真是健忘啊。」關山月歪了歪頭,發尾的卷曲弧度摩挲著身上的綢裙,「都說了,庭旭和周氏,是合作夥伴。」
最後四字,她咬得重重。
「合作夥伴?」周睿文嗤了一聲,隻是目光往下一看,落在她捏著高腳杯的手上時一頓,麵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舊情人罷了。」
周佞羽睫一抬,渾身的狂妄有些收不住,方才在台上時一派貴公子的模樣已然沒有覆蓋:
「四叔,您要是不想好好說話的話……」
他一頓,向前一步,垂眼看人,麵色漸冷,再續一句:
「我們就沒必要維持這層虛假的客氣了吧?」
關山月眯了眯眼。
氣氛轉向凝固。
詭異的對視半晌,終是周睿文率先破了功,他麵上笑意盡收,隻死死盯著周佞那張臉:
「我說,大侄子——」
周睿文微微抬起下顎,露出了底下那道猙獰的燙傷疤來,在晦暗燈光下顯得猙獰又醜陋,疤痕蜿蜒而下,像是某種紋路沿著血液流動的脈絡。
他冷笑著,眸間卻如寒霜,一字一頓地,死死盯著周佞:
「我這裡,你打算要怎麼賠呢?」
周佞和關山月的目光一凝。
關山月不語,隻抬手,抿了口高腳杯中的朗姆酒。
嘖。
而周佞則認認真真地將那道疤看個了來回,看起來頗有意味般,他嘖了一句:「可惜了。」
周睿文眸光愈的冷:「可惜什麼?」
周佞抬起眼皮,從脖頸往上,對上了周睿文那雙眸,沒有半分懼意,輕描淡寫的:
「怎麼就隻留了道疤呢……」
他像是悵了好長一聲,卻沒有說下去。
可在場的兩人都知道他那句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怎麼就隻留了道疤呢?
明明……
連骨灰盒都給你準備好了。
周睿文戾氣更重,看向周佞的那雙眼裡翻湧的思緒像是頭惡毒的獸。
當年,烈焰仿佛是要焚毀整個周家別墅,一蹙火焰死死撕咬周睿文的頸間,體脂就在那層燒焦的皮膚下沸騰,哪怕在濃煙把人嗆得快要窒息的地方,都能聞到那股人-體-被焚-燒的氣味。
就像是羽毛被點燃,或是生油脂燃燒時的味道。
周睿文的雙拳緊握,幾乎是咬牙切齒:「周佞!」
「嘖。」關山月兀地出聲,一臉諷意地偏頭望向周佞,「是很可惜,這種場景都能被我錯過。」
周佞垂眸悶笑。
兩人臉上如出一轍的,都是冷諷。
周睿文的手背蜿蜒暴出青筋,他眸中血絲清晰可見,眉宇間的陰鷙縈繞不散,似乎已經被激怒到了極致——
可關山月和周佞隻站在那裡,半分懼意都沒有。
還笑得十分欠揍。
周佞對上周睿文的眼,唇邊笑意漸斂,轉而覆上更寒的霜:
「行了,四叔。」
他抬手,轉了轉自己手腕,而後慢條斯理地開始解袖扣,像是想解開點什麼束縛一般,冷聲再續: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敢回來。」
關山月不輕不重地將手中的高腳杯放到小小的方桌上,落得清脆一聲響。
周睿文一頓,忽然笑開,他往後一靠,雙手放在沙發上,十分愜意的模樣:
「我怎麼說都姓周,為什麼不敢回來?」
「是,你是姓周。」周佞也扯笑,「是被我踢出董事局,狼狽跑去外國的周董啊。」
周睿文笑意僵在臉上,隻一瞬,轉瞬即逝,咬著牙:
「是,你現在是周氏最大的掌權人了,可是周佞……你手段,是有比我乾淨到哪裡去嗎?」
「要那麼乾淨做什麼?」周佞麵上諷笑更甚,隻是眸底冷得嚇人,「反正我現在,穩坐周氏不就好了嗎?」
他笑著,鬆了鬆自己的領結,笑得恣意:
「是四叔你曾經差一步……就能到達的位置呢。」
關山月嗤笑出聲。
周睿文臉色煞青煞白,來回變換,他忍了又忍,才硬生生將那股氣吞了下去,轉而將目光投向笑得誇張的關山月,扯出嘲諷:
「關大小姐,您當初不是說出了國就不會再回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