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1 / 2)
誰都沒有想到,一向雷厲風行像個鋼鐵人一樣的關山月,孕反竟然會來得那麼迅猛又強烈。
就在懷孕三個月後,兩人正式對外公布關山月懷孕、禮物和祝福如同排山倒海般湧來,關山月倒也沒什麼事,依然是每天高強度地工作、隻是減少了讓自己動氣的可能性。
一開始的時候,看著每天若無其事的關山月,薛幼菱等人還心驚肉跳地祈禱孩子要向媽媽一樣堅強,順帶著安慰精神極度緊繃的周佞,說就關山月那個身子板,一定不會像尋常孕婦一樣出現孕反的。
那個時候包括關山月本人在內,都不知道報應會來得那麼快。
就在關山月挺著剛剛開始隆起的肚子,一臉平淡地在庭旭大樓照常跟股東們開股東大會的時候,正聽著手下匯報本季度業績的關山月臉色一僵。
手下人一頓,膽戰心驚地以為自己說錯了點什麼,正想開口去問,就見關山月眉頭高高隆起,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發出了一聲乾嘔。
不知所措的手下一臉死色,腦海迅速反思自己這個匯報是不是真的有那麼惡心、明天到底還能不能來上班的時候,坐在正中央的關山月伸出了手,好像想對他說些什麼,結果一開口,又是一聲乾嘔。
「……」手下一臉死灰,覺得自己真的要完。
關山月看著詫異的眾人,以及已經想上來詢問自己的股東們,她咬了咬牙,迅速地站起身撫著肚子往外走去。
留下反應過來的衛朗控場,宣布關山月身體不舒服、股東大會結束之後,衛朗也急匆匆地沖進了董事長辦公室,結果一進去,就看見關山月一臉死色地對著垃圾桶在嘔吐。
沖進門的衛朗心尖一跳,他腳步一歪,差點摔倒在地,手忙腳亂地就撥通了周佞的電話。
彼時同樣心不在焉的周佞也在周氏大樓開會,接到衛朗電話時,周佞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然後接通電話的第一秒,那頭的衛朗就帶著顫音,顫顫巍巍地開口,說:
「周……周董,您快過來吧,關董她好像……」
周佞瞬間站起了身,嚇了眾人一跳,他臉色繃得緊緊,已經聽不見衛朗在說什麼,因為電話那頭,關山月嘔吐得乾啞的聲音已經傳過來:
「衛朗,在那做夢嗎?趕緊過來饞我一把……」
隨著衛朗一連串的應聲,電話戛然而止。
周佞幾乎是瞬間就往外跑,丟下了整個會議室的人,心知事情有點大條的元皓同樣丟下一句會議取消後就馬不前蹄地跟上了周佞的腳步。
兩人一個黑著臉、一個急匆匆地直沖車庫,嚇得周氏的員工還以為公司要倒閉了、紛紛開始打探消息。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緩過來的關山月倚著桌子站著,一杯溫水還沒喝完,就看見自己辦公室的大門再次被猛地拉開,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周佞沖了進來,一把將自己抱在懷裡,作勢就要往外沖:
「阿月,別害怕,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關山月一口溫水沒吞下去,正想開口,就看見急匆匆趕過來的元皓頭也不抬地開始匯報:
「您放心,我已經預約好了私人醫院的vi病房,咱們現在過去,幾個醫師主任已經在待命了!」
「……」關山月嘴角一抽,她忍了忍,還是將髒話給吞了回去,隻能先穩住手都在抖的周佞,「你先聽我說……」
周佞緊緊抿了唇,他將關山月抱在懷裡,精神極度精神,看著懷裡人蒼白的臉色,周佞的手又緊了緊:
「你先別說話了,我們先去醫院。」
關山月吐了口濁氣,又忍了忍,正想開腔,結果鼻尖像是忽然聞到了什麼古龍水的味道,她眉頭一皺,話語哽在喉間,然後在周佞僵硬且驚恐的目光下——
關山月頭一歪,捂著心口就沖著地上的垃圾桶乾嘔。
在一瞬的寂靜過後,周佞僵著手、無措地扶著關山月,任人過了那個勁之後,才顫顫巍巍地對著後退好幾步的元皓:
「……120。」
元皓連忙應是。
關山月臉色蒼白地想阻止,可還沒開口,就對上了周佞幾乎是同等蒼白的臉,好半晌,她隻吐出了一句:
「……還是自己開車吧。」
起碼沒那麼丟人。
於是等一行人帶著保鏢浩浩盪盪地去到私人醫院做完了全套檢查、在周佞如同一天一天虧了幾百億的死亡目光下,醫生頂著強壓,喏喏開口:
「夫人沒事,這是孕期的自然現象,隻是她反應比較強烈,可能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周佞扭頭,看了看病床上緊皺眉頭的關山月,又看了看因為古龍水味被關在門外思考自己是不是要被解雇了的元皓,臉色陰沉如水。
然後,關山月就開啟了孕期生活中最難過的一段時光。
她孕反太過強烈,幾乎是聞到一丁點不喜歡的味道就能扭過頭去吐,這個味道包括包括所有、一切油膩的食品,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最嚴重的時候,關山月幾乎吐到將要脫水。
周佞將周氏所有的工作都丟給了不敢說話、兢兢業業的元皓,而關山月也因為在某一天忽然聞到紙張的味道就想吐、而「被迫」地將工作丟給了同樣不敢多說一句話的衛朗。
關山月的孕反過度強烈,家裡的家庭醫生一天要來幾百次,可沒有辦法,最多也隻能緩解一下關山月嘔吐後的不適。
那段時間,周佞整個人都活生生瘦了一大圈,仿佛孕反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在關山月懷孕四個月的時候,薛幼菱她們因為過度擔心關山月,幾個人約在一起,終於在一天晚上、敲開了被烏雲籠罩的莊園別墅大門。
彼時關山月剛吐完一輪,睡得昏沉,薛幼菱和江令窈無聲地幫她蓋好被子,看著昏黃燈光下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關山月,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底滿滿的心疼。
而在一樓廚房,周朝看著沉默在熬粥的周佞,不發一言。
說來奇怪,關山月這段時間,吃什麼都吐,唯獨吃周佞做的東西、才能勉強入口。
周佞臉色晦暗,細心地盯著鍋裡正煮開了的粥,眼下烏青淡淡。
「……哥。」周朝看了許久,終是開腔,「你沒事吧?」
周佞動作一頓,頭也不回,沙啞地吐出兩個字:「沒事。」
周朝抿了抿唇,無聲地走到周佞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醫生都說沒事的,隻是山月反應比較大,你……別擔心了。」
周佞不語。
好半晌,靜謐的廚房才幽幽地傳來一聲:
「我不是擔心。」
周佞長睫垂著,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鍋裡的熱氣蒸騰,迷了他眼前白霧一片,好半晌,才續了下句:
「我隻是……很自責。」
如果知道懷孕是這個樣子,周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關山月懷孕。
關山月每次抱著垃圾桶吐得死去活來、吐完後有氣無力地洗乾淨臉,還強撐著說自己沒事,讓周佞不要擔心的笑臉,以及有一次關山月吐到幾乎脫水,緊急入院吊營養液的場景都歷歷在目。
每一天的惡性循環,像夢魘一樣,壓得周佞心痛到極致,幾乎喘不過氣。
周朝啞口無言。
就在詭異的沉默蔓延到極致的時候,樓上忽然傳來薛幼菱穿透牆壁的一聲驚呼:
「月月!」
周佞瞳孔劇烈收縮,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就往樓上沖去,周朝一頓,反應過來也連忙關掉了灶台上的火往樓上跑。
周佞一沖進主臥衛生間,就看到了這幅場景——
關山月在衛生間裡,抱著馬桶吐得死去活來。
薛幼菱和江令窈一臉擔憂地蹲在地上輕拍著關山月的後背,企圖幫人舒緩一下,聽著難受的乾嘔聲,後者還好,撐得住,可薛幼菱幾乎是潸然淚下,一遍拍著關山月的背,一遍無聲地在落淚。
她們都沒見過這樣的關山月,毫無血色、發絲紊亂,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可是所有人的無能為力。
緊隨其後的周朝透過縫隙看到這幅場景,一時都失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