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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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驗出自己懷孕的那一天,是個漫長又炎熱的盛夏。

彼時她連熬了幾個大夜,腳不沾地地飛了三個城市,最後項目落成終於回到北城的時候,連日來的疲憊像是終於積攢到極致,一次性爆發。

關山月睡得困困沉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她躺在床上眨了眨眼,惺忪散去,關山月橫手,卻發現身邊周佞的位置是空的。

被窩還殘留著些許暖意。

關山月坐起身,隻覺頭有點脹痛,她下床拉開抽屜剛想吃兩顆感冒藥就下樓找人,結果眼一瞥,就看到了在抽屜內部的那盒驗孕棒——

是江令窈從她們周年紀念日之後給關山月的。

說什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月色薄薄的,透過窗前翳動的輕紗,關山月的視線定在那盒驗孕棒上好一會兒,而後垂眸,看著自己手中已經拆開包裝的感冒藥——

三秒過後,關山月抿了抿唇,放下感冒藥,拆了根驗孕棒走進衛生間。

二十分鍾後,關山月看著洗手台上驗孕棒那鮮明的兩條槓,平日裡眸底的清冷全然變作了滿滿的迷茫和無措。

頭一次。

其實自從周年以後。她跟周佞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做任何措施、同時戒煙戒酒之後,關山月的內心就隱隱為關於孩子這件事做好了準備。

隻是後麵幾個月過去,忙碌早就沖淡了一切。

關山月襯著白皙的燈光,清醒地看著鏡子上的自己,後知後覺地驚覺——

幸好,幸好剛想吃藥的時候瞥見了驗孕棒,不然……

關山月無意識地咬了咬唇,她茫然地垂眸、左手覆蓋上了小腹的位置,隔著薄薄的睡袍,一向冷靜自持的關山月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顫抖。

萬般情緒湧上心頭。

半晌,關山月斂眸,再抬眼時已經妥帖地收好一切思緒,她冷靜地用紙巾包好驗孕棒、冷靜地走了出去、然後冷靜地拿出手機撥通了私人醫院的預約電話。

然後、她拿著驗孕棒就下了樓。

周佞正在廚房忙碌著些什麼。

說來好笑,自從之前蜜月旅行回來關山月病了、周佞頭一次下廚熬粥之後,仿佛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認認真真地買了一堆食譜,在對上薛幼菱等人微妙的目光時,周佞麵無表情地扶了扶金絲眼鏡,隻說一句:

「你們不懂。」

江令窈後來私下跟關山月調笑,說周佞是為關山月心甘情願洗手作羹湯。

那時的關山月笑而不語,沒好意思說。

因為她在無人的時候問過周佞,周佞給關山月的回答是:賽車?不敢了,畢竟怕你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我會心疼。

隻能學習點沒有生命危險的技能當樂趣這樣子。

果不其然,當關山月悄無聲息地將手裡的東西放在餐桌的椅子上,然後繞步到廚房的時候,周佞正背著身在灶台上鼓搗著些什麼。

隻是當關山月環上他的月要、還沒說話的第一秒,背對著人的周佞就挑了挑眉,似乎毫不意外:

「怎麼才來抱我?」

關山月手一僵,心頭溢出的點點柔情忽然散去,隻是她到底什麼都沒說,隻是靠著周佞的背:

「在做什麼?」

「麵條。」周佞下著掛麵,精確到極致地撒了點鹽,「就知道你這個時間肯定會醒。」

關山月眸底波光微漾,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想點什麼。

廚房的暖光融融,許是感覺到了關山月的沉默,周佞蓋上蓋子,擦淨了手轉過人,認真地垂眸看人,沒再用戲謔的語調,隻輕聲:

「怎麼了?」

眼神交匯的時候,四周一片靜謐,隻有灶台上在煮著的麵水開了在咕嚕嚕地作響。

結婚之後,關山月和周佞兩個人都平和了很多,沒有了從前的偏激和厭世駭俗。

兩個人都在慢慢地變好。

關山月眨了眨眼,忽然有點泛酸,她偏頭,貼緊了人的月匈膛,像是附耳在聽周佞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好半晌,關山月才開口,悶悶地:「沒事,不舒服,有點餓。」

周佞低笑了聲,揉了揉關山月的發頂讓人出去:

「去坐著吧,很快就好。」

關山月沒有說話,轉過就走到了自己方才放東西的椅子旁坐下。

一會兒,周佞端著兩碗清湯麵條過來,麵對麵坐下,遞給關山月一雙筷子:「快吃吧,吃完再吃兩粒感冒藥,睡一覺就好了。」

關山月看著碗裡的掛麵,虛虛渺渺地熱氣有點迷了她的眼,她難得沉默地沒有說話,隻悶頭在吃。

周佞看著人的表情,眸色有點沉,隻是關山月不說,他也就不問,周佞低頭無聲地吃著麵,心底卻若有所思地將近來所有事都猜了一遍,甚至連公司危機都想到了。

還是沒猜出關山月為什麼會這幅樣子。

就在周佞眉心漸緊的時候,麵前的關山月吃好了,她靜靜地看了人好一會兒,然後開口,輕聲卻沉重:

「周佞。」

周佞條件反射般抬起頭,看著關山月略顯沉重的表情,他抿了抿唇,隻問:「出什麼事了?」

關山月麵無表情:「出事了,出的事還有點大,可能會影響我們以後的生活。」

一瞬的沉默。

周佞握著筷子的指節微微收緊用力,做好了心理準備,才抬眼去問:

「到底怎麼回事?」

隻見關山月垂眸,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我已經約好了私人醫院的檢查,等會兒你陪我去一趟吧。」

周佞瞳孔猛烈一縮,幾乎是瞬間的站起,椅子跟大理石瓷磚摩擦發出了刺耳的一聲響,可周佞全然不顧,隻是大步一跨到關山月身邊——

然後蹲下,握緊了關山月的手,微微發顫地直視著她:

「……你哪裡不舒服?」

關山月被周佞嚇了一跳,她眨了眨眼,本意不是想玩這麼大的,在對上周佞眼底的波浪時頓了頓,心尖沾上了點暖意,隻是都到這個程度了,也不差這麼點,於是她沉聲:

「肚子裡,好像長了個東西。」

周佞的目光瞬間移到關山月的小腹處。

他幾乎是在極短的時間內逼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頓:「沒事的,我讓元皓去找全世界最好的醫生。」

關山月定定地看了人一眼,眼眶染上了點濕意,她吐了口濁氣,拿過隔壁椅子上包著的驗孕棒,將鮮紅的兩條槓遞到了正在絮絮叨叨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別人的周佞眼前:

「好像最好的醫生都治不了——」

周佞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兩道鮮紅的槓槓,有點茫然。

不等細想,關山月就再度開腔,隻是這回,她眼尾柔柔的,眉間笑意更甚,揚起的嘴角漾開蜜意,像一汪融化的春水,罕見的軟綿綿:

「周佞,我好像,懷孕了呢。」

那彎嫻靜的池水驟然炸開,周佞的呼吸窒了一瞬,迷茫地抬眼對上關山月的眼睛,他眨了眨眼,腎上腺素因急降急升,最後心髒又因為懷孕了三個字而一瞬間提到嗓子眼——

腦海在放著大片大片的煙花。

四目相對,關山月笑著,隻這麼看著他。

好半晌,周佞才像是回過了神來,他呼吸急促,竭力抑製住瘋狂跳動的心髒,掩飾著心中的狂喜,而後顫抖著像是想伸手去碰關山月的小腹,伸到一半,又猛地縮了回去。

像是在看什麼易碎品。

茫然又無措。

關山月嗤笑出聲,她放下手中的驗孕棒,輕聲:「還沒確定,要去醫院檢查。」

周佞想站起身,卻發現雙腳不知道是蹲麻了還是失去了力氣,於是他咬著唇,扶了一把椅子站起來,往廚房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去找他的手機,最後發現手機在自己的口袋裡。

將近一米九的大高個,滿臉迷茫地、人生頭一次顯得大腦當機、手足無措。

看著關山月一臉笑意,周佞抿了抿唇,知道自己的狀態不適合開車,於是他掏出手機飛快地安排著什麼,然後又走回關山月身邊,想將人扶起來——

用古時候太監扶太後的手勢。

「……」

關山月看見周佞遞到自己眼前的手,又看了看一臉認真的周佞,也開始有點茫然:

「你認真的?」

周佞抿了抿唇,從腦海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關山月睨人一眼,自己站了起來:「我上去換個衣服,你等我。」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結果還沒上樓梯,就被周佞硬生生地攔了下來,關山月一頓,回頭,隻看見周佞渾身僵硬地扶著自己:

「我扶著你,不要滑倒了。」

「……」關山月低頭看了看樓梯,開始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玩過頭了。

這都把人嚇傻了。

最後,在周佞的強硬要求下,關山月幾乎是被攙扶著上衣帽間的,原本幾分鍾就能搞定的事,硬生生被周佞要求將動作放慢再放慢。

好不容易換完便裝,關山月一回頭,就看見周佞背著自己在打電話,嘴裡說的赫然就是在讓人明天就把家裡所有地方全鋪上防滑的地毯。

「……」

關山月再次沉重反思,覺得待會兒去照b超的時候,得順便給周佞預約個腦部x光。

今晚的雲藏不住月,銀光傾瀉,風也輕輕。

當半夜風塵仆仆趕到私人醫院檢查的兩人被醫生恭喜之後,周佞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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