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尾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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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鬱糊塗又混亂,想問到底要讓他記起什麼,但這些車軲轆話連嘴的機會都沒法出。

他陷入了昏迷。

因為不受自己控製,他還有點氣堵。

說不清是什麼時候醒的,雪鬱睜開眼皮,暈倒前的感覺尤在,他仍是很氣悶。

雪鬱慢半拍地開始打量四周,他是仰躺的視角,頭頂是再普通不過的天花板,周圍也是一間正常的臥室,因此,他的心髒漸漸恢復平緩。

而下一刻,又劇烈跳動起來。

雪鬱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結實修長的胳膊上,震驚地側頭,看見一張輪廓流暢的臉。

俊眉修眼,眼皮和嘴唇都很薄,身段勁瘦又有力,雪鬱被他抱著,四麵八方都是他的味道。

男人手臂側攤,身體微微往這邊翻轉,因為整個人大他兩號,下巴幾乎都抵在他腦袋上,雪鬱臉頰騰地刷上兩道紅,顫抖抿唇。

這個動作簡直太汙穢了。

尋常兩個男人抱一下也沒什麼,但雪鬱就是覺得很汙穢,都不認識,貼這麼近就是不合適。

然而沒等他上手去推,男人便察知到他轉醒,半闔著眼扌莫扌莫索索的,往他額頭的皮膚親了下,低喃道:「……再睡一會。」

雪鬱不可思議極了。

他居然還敢親自己?

額頭那一塊地方印上了烙鐵似的,把雪鬱的羞躁一股腦燙了出來,他呼吸都急促幾分,認為眼前這個人實在過分浪盪,很不自愛。

雪鬱情緒難以壓抑,他回想起上一個世界尾聲,係統說的「都結束了」那四個字,就知道他現在沒有進入任何世界,身處的就是現實。

那麼,在現實中和陌生人親近,雪鬱怎麼能不排斥。

雪鬱羞得哆嗦,沒有傻躺著讓人抱的道理,當即就去推男人的月匈膛,然而男人鍛煉得紮實,他怎麼推都穩穩當當地抱著他,一動不動。

最後雪鬱把自己弄得頭都昏了,衣服都亂了,整個人怎麼看怎麼不得體的時候,才好不容易撬開一個口子,心慌慌地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男人的手熱得沒法說,而且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雪鬱的月要有點使不上力氣的發軟,出了房間門口,扶著牆喘氣冷靜了會,順著一條單向長廊往外走。

雖然他不了解為什麼沒有完成任務也會放他出來。

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不想思考那麼多。

趕緊回家才是首要的。

走了大概五分鍾,走廊的一扇門忽然打開,從裡向外走的人看到雪鬱,杏眼驚喜地撲閃兩下,出聲道:「哎,你醒了?」

雪鬱的肩背微微繃直,看到女人沒有表露出惡意,那份警惕心才略微放下,微微張口:「嗯……請問你是?」

女人一身乾練的白色長褂,小巧鼻梁戴著一副眼鏡,嘴唇中間的縫兩邊都是平直的,收束到中間膨起一個圓珠,臉龐是恰到好處的圓潤,眼睛晶亮。

有職場精英的犀銳氣質,但也不失小女人的柔美俏皮。

她見到雪鬱,完全沒有陌生,反而有種令人奇怪的熟稔,彎眼笑道:「我叫奚素素,我們認識,但沒像今天這樣見過麵,別著急,你剛醒還沒吃東西呢,先進來吧。」

雪鬱猶豫了一下,腳步被那句「認識」牽動,滿腦子想著不要惹是生非趕緊走,此時卻不由自主跟奚素素進了房間。

進去後,他又是頓了頓。

這是一間特別反常的房間,光線昏暗,沒有開任何一盞照明用的燈。

最裡麵那扇牆壁靠著個巨大的儀器,這部儀器和蟻巢無異,分布著數量龐多、如同螞蟻般的一塊塊小屏幕。

再看那些小屏幕。

都是些不同的場麵,眼花繚亂,看也看不過來,真正引起雪鬱注意的,是上麵每塊屏幕下方都有大同小異的兩行字,例如世界編號xx、宿主編號xx……

似乎在做某種記錄,又或者是觀察。

因為場麵不常見,顯得過於駭人。

奚素素拿了兩袋麵包和一杯熱可可過來,讓臉色不太好的雪鬱先坐下,再把東西推到他前麵,熱情道:「先吃吧!」

雪鬱看了這些,又怎麼會有胃口,搖了搖頭,問出最想問的問題:「這裡是現實嗎?」

奚素素道:「是呀。」

既然如此,雪鬱更是疑惑,垂頭看著膝蓋上的兩隻手,輕聲道:「我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管是突然被拽進世界,還是突然被拽出世界,在這過程中他像是一個沒有身體實權的傀儡,說不了話,做不了主,能做的唯有氣憤和接受。

現在的情況最讓他感覺到困惑。

奚素素扌莫了扌莫下巴說:「沒關係,我會全部告訴你的,不過關於戀愛部分需要你自己慢慢記起來,其他的你盡管問,我會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什麼戀愛部分?

雪鬱因為這個措辭微感茫然,不過他注意力偏移得也快,那杆秤歪向更重要的一方,他抓緊膝頭的布料,抓到有點皺巴,才出聲道:「那……你是誰?」

奚素素臉上表情瞬變,痛心地搓了搓臉蛋:「哎呀,我以為你看出來了呢!原來沒有。」

雪鬱是真沒看出來,抱歉道:「……對不起。」

奚素素把臉搓麻了才抬起頭來:「我是你的係統呀。」

這回雪鬱的眼睛都睜圓了,嘴唇張開格外吸引人的小縫,猶豫又猶豫,過了幾秒種忍不住說:「可是,我的係統不是男性嗎?」

他記得很清楚,係統有幾回戴著口罩帽子出現過,那高大的體型和骨架分明是個男人。

但他瞬息又想起快被遺忘的一點記憶,在最初迎接他的係統活潑又話多,和那男人給他的感覺天差地別……

直至此時,雪鬱呼吸困難地喘了兩下,眉心突突地疼,每個世界結束時的記憶卷土重來,他不止一次懷疑過有外來者侵入,他的係統早變了人。

然而他剛想起這些,就被可笑地否認了,奚素素說:「是的,你的係統也是個男性,準確地說,一直以來,你的係統都有兩個。」

雪鬱的震悚無以復加:「……兩個?」

「對,兩個。」

「那另一個……」

奚素素雙手交叉,擠眉弄眼和他道:「你不是已經見過了嗎?就在剛才。」

這話說得是藏一半露一半,在有意的點撥下,雪鬱想起剛才窩在男人懷裡被親額頭的光景,又是一陣頭暈目眩,他本來就極不願意和陌生人觸碰。

可那人直接就抱他、親他,著實沒臉沒皮。

雪鬱兩道眉微蹙,努力心平氣和下來:「一直都是兩人?」

沒有取代和頂替?

奚素素點頭:「對,一般宿主每人隻會綁定一個係統,但你不同,他是強行進來的,他很霸道,有時候會禁止我說話,而我有時候會去忙別的事,他又進了世界搞破壞,你就會遇到沒係統回話的情況。」

雪鬱聽懂了,這是在解釋獵人世界沒人理他的事。

如果照這麼說,那場火八成也是那個人放的……

他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乾脆低著頭,什麼表情都不做:「那什麼時候是你,什麼時候是他?」

講到這裡,奚素素臉色奇異地變了變,沒立即回話,而是忙忙碌碌掏出一個小本子,清咳嗓子道:「其實挺好區分的,前期他出現的次數很少……」

「比如第一個世界,他就說了幾句話:''會搞你一晚上,第二天繼續接力'',『就用你現在這個姿勢』。」

「再比如第二個世界,『不會所有人都盯著你屁股』,第三個世界,『就是有點不隱蔽,你和男人**,容易被人看見』……」

雪鬱白皙的脖子根變紅,忍耐地抿住唇縫,想忍一忍,有禮貌一點,別打斷人說話,但聽到後麵他實在忍受不了這些汙言穢語:「……別說了。」

奚素素停下,把本子放回原位。

剛把人的底揭露了,她又笑眯眯給人說好話:「其實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嘛,一旦吃醋就容易喪失理智,不過像他這樣吃自己醋的也挺少見。」

吃醋,戀愛……從剛才起,奚素素就不止說過一個讓雪鬱一頭霧水的詞匯。

就好像他和那個人有多麼親密的關係一樣,但雪鬱十分確認,在他過往的二十年裡,從來沒見過那個人,也沒做過腦後創傷之類的手術。

奚素素腮幫內縮,吸了兩口熱可可,說:「你應該挺好奇他是誰的吧。」

雪鬱點了點頭。

奚素素道:「他叫沈京飲,說來這名字還是你出現後才有的,你肯定都忘了。」

雪鬱確實沒這部分記憶,他正要問他為什麼會被拉進這個地方,又和那個人有什麼關係,房間的門突然非常不分場合地從外麵被打開。

走廊的光湧進來,男人的身形被勾勒得極為明顯,眼皮散漫半垂,搭著門把的那截手腕骨骼分明,骨頭是骨頭,肉是肉,格外惹眼。

他視線掃進來,看見凳子上坐著的雪鬱,某種情緒才被安定,聲音沙啞地問:「怎麼在這裡?」

剛問完,他便對上一雙恥惱委屈的眼睛,不知怎麼,雪鬱非常警惕,似乎他一靠近,就會立刻後退三尺。

這副樣子,如果不是聽了太多詆毀他的話,是做不出來的,雖然說那些話並不是詆毀而是事實,他該的,他仍把錯歸咎到奚素素身上,一眼看向她。

眼神裡包含了問話,問她在雪鬱麵前說了些什麼。

奚素素樂不可支地笑出小虎牙,那股純真的少女氣因為這一笑倒是活靈活現:「我隻是講了講你在小世界裡都說過什麼話而已啦。」

沈京飲:「……」

他抿唇,說不出話,想走過去,雪鬱卻似乎受到外力驚嚇一樣,手指微抖,再走近,再抖,最後他無可奈何地停住,嘆了口氣道:「我出去一下,晚上回來。」

奚素素二話不說:「可以呀,等你回來,差不多就能想起來了。」

沈京飲低嗯一聲,他看了眼埋著頭不肯和他多對視的雪鬱,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走前眉目之間還有些睡眠消散不去的疲憊。

等他走後,房間又隻剩下兩個人,雪鬱活過來似的,輕鬆一口氣。

他能看得出來那個人不好招惹,奚素素雖然嬉皮笑臉的,話裡話外的敬重卻不可忽視,可盡管那樣,他還是認為抱著他的舉動很輕浮,不想多看。

但那個人好像並不生他的氣,還有種拿他沒有辦法的無奈和縱容。

他不能理解。

明明兩個人沒見過的,不是嗎?

雪鬱想不出結果,隻好抬頭小聲問:「你剛剛說,差不多能想起來,是什麼意思?」

奚素素鬆開吸管,嘴巴張成o狀:「哦,那個,就是你遺忘的一部分,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想起來。不如你先去睡一覺,熟睡狀態是最容易恢復的,我一直待在這個房間,等你醒了還有地方不明白,再來問我。」

雪鬱猶疑點頭,他不覺得自己忘過什麼,但思索再三,認為人在屋簷下,最好還是低頭照做,隨遇而安道:「去哪裡睡?」

奚素素又猛嗦一口奶茶,沖他眨眼睛:「你剛剛從哪張床下來就去哪裡睡呀,那張床是這裡最舒服的了,而且沈京飲不在,你可以在他房間裡做任何想做的事。」

「嘿嘿,你去翻翻他的櫃子,說不定能翻出提前準備好的幾箱套子,老家夥憋狠了很可怕的。」

奚素素出完主意,又給了顆定心丸:「大膽去做,把屋頂掀了,他也不會生你氣的。」

雪鬱:「……」

他有些招架不來奚素素的跳脫,耳朵微紅,連忙應道「我先走了」,就推開門走出這間房。

重新回到那張床上,雪鬱還有點心跳失常,也許是因為被鋪墊了太久,他總覺得這一覺睡起來,認知會得到翻天覆地的改變。

但比起那些,雪鬱很到底為什麼會有這些荒謬的遭遇。

他手指勾起,輕手輕腳把還有男人味道和熱度的被子往一邊提了提,空出一片地,才蜷著躺了上去。

躺好,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雪鬱以為自己腦子亂糟糟的會很難睡著,但事實上,他隻不過躺了十幾分鍾就漸漸進入昏沉。

這段時間裡,雪鬱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也分不清發生的事是真實還是虛假。

他感覺身下躺的床變得柔軟萬分,軟得從中間斷成兩半,他從斷裂帶陷進去,掉到了虛無之中,周圍是荒蕪空曠的小星球,刺目絢麗的行星帶。

他漂浮在其中,眼前浮過一個個畫麵片段,像是某個人的一生。

而視角不是他,是一位「神」。

……

天地混沌的時代。

槍杆子掛月要肢子彈亂飛的時代。

科技改革迅速發展的時代……

神一直是一個人。

偶爾會感覺到孤單釋放一下善心,在街邊隨手撿一個沒人要的小孤兒,逗一逗、說說話,再找個好人家收養,沒人能長時間待在他身邊。

奚素素是個意外。

她被撿到的那天抱著神的大腿哭得小臉都花了,在地上反復打滾,硬是讓神收留了自己,她性子跳脫,越長大越是,讓神的生活出現了點趣味。

不過,神還是孤獨,大部分時間會選擇沉睡,沉睡的時候,奚素素會一年半載看不到他。

神再次蘇醒的那天,是七月十五,人間的鬼節。

街上隔一塊兒地就有燒紙祭祀的人,天一黑,各門各戶都會早早回家,偶爾有幾個晚歸的倒黴加班人士經過,看到蕭瑟詭譎的街景,也會臉色微變。

神久違地起了一點玩心。

他沒用自己的真麵目,而是隨便附到了一具肉身裡,準備一個人在街上走走,看有沒有人會因為他鬼節在街上亂逛而害怕。

那天他是第一次見雪鬱。

似乎是家裡沒醋了,匆匆下樓買,能看出有點緊張,從便利店悶頭出來,沒怎麼看路,走得很快,沒料到有人會站在那裡,一頭撞上了他。

他低頭看了過去。

第一個印象是,很白。

他見過許多像雪鬱這個歲數、吵吵鬧鬧營養過剩的同齡人。

但雪鬱當屬他見過的人裡頭最白的,於是那兩瓣嘴唇就顯得有些嫣紅,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寬鬆型,卻因為月要肢細,兩邊空盪盪的。

抬頭說對不起的聲音都有些嬌氣。

神活久了,還不至於那麼小心眼,不過他難得在這個凡人身上多停留了兩眼,低聲說:「沒關係。」

雪鬱得到原諒卻沒有走,那清淩淩覆著水一樣的眼睛抬起來,看了他幾秒,低頭在袋子裡翻出一袋麵包,拿給他:「給你吃。」

神:「?」

怎麼突然給他麵包?

他捉扌莫不出雪鬱在想什麼,又因為睡久了有時候會忘記用嗓子,那一刻沒有接話,雪鬱小心翼翼問他:「不喜歡吃這個嗎?」

雪鬱把麵包放回去,又拿出幾個熱騰騰的飯團,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裡:「那吃這個吧,你是不是餓很久了?」

這句話問得有些奇怪,但他的探究心飄到了其他地方,他兩行眉緊蹙,看了眼被雪鬱捉過的手,表情有些詫異。

是反應遲鈍了,所以才沒擋開?

說來好笑,他的龜毛和潔癖是奚素素都親自蓋章過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失了靈,過了這麼久,也沒有怒上心頭,動一下手讓擅自碰他的人摔個大跟頭。

他滾了滾喉頭,臉上有幾分欲言又止,雪鬱繼續道:「你還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去給你買吧?」

這個小家夥怎麼總是要給他吃的?

他皺起眉,終於意識到了不尋常。

想了想,垂眼一看,經年無波無瀾的心情瞬間變復雜,他眉心都跳了幾下……附身的時候沒注意,他竟是附到了一個乞丐身上。

穿著破破爛爛、這有一個小洞那有一個大洞的衣服,露出來的皮膚蹭著灰,月要兩側一點肉都沒有,比肋骨還窄,確實像很久沒吃過東西的。

雪鬱凝著一點眉,睫毛一顫一顫的特別長,還站在那裡等他回話。

心裡略納悶的情緒過去後,他啞聲說:「我不餓。」

雪鬱一抬眼,顯然沒信,不過也沒再說什麼了,覺得別人的自尊心不能隨意冒犯,他看了下天色,小聲道:「那我先走了。」

見他點頭,雪鬱迅速就邁開了步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後麵有索命羅剎追趕,偶爾有風吹起葉子擦過他的臉,他都劇烈顫抖一下,身上好像有一撮一撮毛炸了出來。

……膽子真小。

他走後,神的玩心突然就沒了,覺得沒什麼意思,什麼都沒有意思。

怎麼才能有意思?

那幾天後,抱著不明心思的神又一次來到了這個地方,他大概是有些好運在身上的,沒等多久,就看見白白淨淨的雪鬱跟著同學一起經過。

看到雪鬱的那一眼,他心裡咯噔一下,切身實際地明白催動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似乎是對一個隻見過一麵的人產生了「意思」。

這很離奇,更離奇的是在那之後他沉睡的次數逐漸少了,一有空就出門,讓奚素素有幾天總是懷疑他這頭老牛是不是看上了哪棵嫩草。

神的氣息不容易被人發現,他每次出現在雪鬱學校附近都沒想過要刻意隱藏,所以陰溝裡翻船的那天,他臉上一向散漫從容的殼子裂了縫。

在回家的必經小路上,雪鬱走了一半就扭過頭,直直朝他走過來。

太過突然,他連反應躲避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垂眼,勉強勾起唇,裝作普通路人被攔住的口口勿:「怎麼了?」

雪鬱仔細地看他,抿唇道:「……沒事。」

這段時間不太平,夜裡總有些敞開衣服暴露身體的流氓,五中又是走讀,校領導擔心學生的安全受到威脅,就將放學時間提早到了五點半。

雪鬱也不是愛玩的,一放學就背上書包回家,隻不過還是碰到了意外。

當時他走進了這條小路,天黑得早,路燈也不給力,他心慌慌加快了腳步,就在那時聽到了後方有聲音,回頭一看,是個喝醉酒的大漢。

想起新聞上那些不知羞的暴露狂,雪鬱驚得捏緊書包帶,就見那大漢嘿嘿沖著他笑,兩隻手一左一右捏住衣服。

而就在他快要敞開衣服的時間節點,後麵有人輕巧地拉住他的胳膊,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大漢拉到了一個拐角口,有東西擋著,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

雪鬱根本沒有探究之心,被解救了般急匆匆回家。

而在那天過後,雪鬱下了學,每次經過小路都能聽到有腳步聲,但不是暴露狂,也不是別的誰,是那個拉住大漢的人。

戴著帽子,頭也總是半低,很不起眼,雪鬱沒看清過他的臉。

今天他終於想要一探究竟,走過來搭了話,雪鬱感覺自己沖動了,但沒後悔,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神沉默了許久,隨意說了個:「……沈京飲。」

這名字還是奚素素找神算子給他起的名字,說是以後外出方便,當時他沒放心上,這會倒是派上了用場。

雪鬱說:「我叫雪鬱……這幾天都能看見你,你家也在這邊嗎?」

沈京飲麵不改色道:「對,我住明遠小區。」

明遠小區是雪鬱住的地方。

雪鬱心想,如果沈京飲也住這裡,那這段時間就是沈京飲順路和他回小區,並順便幫了他,讓他沒那麼害怕。

雖然是順便,但雪鬱認為這個人情還是要還的,他思索了下,一副乖樣地拿出手機,眼巴巴說:「那我們可不可以認識一下,留個手機號碼?」

沒有手機的老神:「……」

沈京飲目光躲閃了下,喉結滾動道:「可以,你告訴我你的,我回去留。」

雪鬱告訴了他。

那天,沈京飲回去後若無其事地讓奚素素給他買了部新手機,他總歸和時代有些脫節,手裡有大把錢,不知道在哪裡買。

奚素素從沙發上跳起來:「為什麼買?!」

她給沈京飲買過手機,但那時的沈京飲毫無興趣,隨手扔到一邊現在已經找不到了,她聯想到沈京飲最近的異常,嚴肅質問他那棵嫩草到底是誰。

然而她的詢問都被冷處理了。

拿到手機後,沈京飲存上雪鬱的電話號碼,發去一條消息,雪鬱是下了學回他的,回了個緊張的小表情,說以後可以一起回家。

就那樣,每晚八點,沈京飲都會提前在路口等雪鬱,再陪雪鬱走十分鍾,到小區後又消失。

沈京飲這個人活久了,偶爾,心肝會有點壞。

有時雪鬱和他告了別轉身上樓的時候,他就會悄無聲息附身到雪鬱脖子戴的玉繩子上。

接著,他順理成章跟雪鬱回了家,又順理成章看到雪鬱脫了衣服,走進浴室。

雪鬱月要身細,眼尾暈著一抹濕紅,兩條又細又直的腿膚肉勻稱,他本來渾身是白的,花灑的熱水灑下來,他身上就出現了很多粉。

沈京飲不是為這個而來,他附身的目的,隻是想看看雪鬱回了家都會做些什麼。

沒想到會見到這些。

晚上,雪鬱睡著了他才從玉繩子裡出來,一臉淡漠回了家。

進了門,奚素素指著他的臉失聲尖叫,他轉頭看了眼鏡子,才發現自己的臉和脖子都冒著紅。

紅到他才想起來,自己有血有肉也是個人。

那之後,沈京飲除了和雪鬱在晚上見麵,平時周末也會一起出去玩一玩,剛開始雪鬱有些怕生,隻送了他幾次小蛋糕作為回禮,後來熟了一些,雪鬱就對他話多了起來,會頂著那張白淨的臉和他說學校的事,會帶著家裡的狗狗和他晚上去閒逛,會帶他去吃飯認識自己的朋友。

每天,雪鬱都會給他發消息,而他捧起手機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會暗暗想這周末雪鬱會不會再叫他出去,又會叫他去哪裡。

在這相處期間,雪鬱從來不過問他的事,他也沒有暴露身份的危機。

沈京飲討厭一個人有很多理由,相反也同樣,他有天看著白淨的雪鬱心癢,起來是什麼感覺,而那天雪鬱恰巧考得特別好,一激動下抱了抱他。

因為得償所願了,所以他對雪鬱的興趣就更濃了一點。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沈京飲不再有「好沒意思」的疲乏感。

以前奚素素總說他笑起來嚇人,浮於皮肉沒有活氣,不如不笑,近來也沒再說了,這些都是很細小的變化,對沈京飲卻是非常新鮮的體驗。

他享受這樣和雪鬱在一起慢慢悠悠的生活。

一連持續了兩年。

他和時代真的脫離太久了,奚素素說過,他聽過,沒當回事,直到雪鬱躺在病床上閉著眼,隻有一息尚存——他才知道,原來雪鬱時不時胃疼,不是因為從小身子弱,是因為得了病,已經轉成了癌。

他問奚素素:「會不會死?」

奚素素實話道:「晚期會。」

雪鬱就是晚期。

凡人通常會用煙來麻痹神經,沈京飲那天買了根,嘗了一口又扔掉,在醫院樓下待了許久,轉身上樓推門進病房,他看著雪鬱消瘦了一點的小臉,哂笑,本來就小,再瘦幾兩真要沒有了。

他盯著瞧了一會兒,從眉瞧到眼,從下巴瞧到脖子,從手瞧到腿。

最後想,他真是太得意忘形了,接近一個壽命隻有區區一百年的人,想得到什麼?

在一起是有意思,但一百年後怎麼辦,他能心平氣和接受雪鬱的死亡嗎?

長痛不如短痛。

沈京飲比任何一個人都現實薄情,他在心裡丈量一番,想出了結果,抬起手乾預了雪鬱的生命,消耗大半力量,把雪鬱打包送回兩年前。

剛上高三、剛成年、剛認識他、能在早期發現癌的時間。

接著,他清除了雪鬱腦中關於他的記憶,轉身走了,決定以後橋歸橋路歸路,連見一麵都省去,奚素素還真當他拿得起放得下,誰想剛要沉睡,沈京飲的意識就□□了。

分化成大大小小的世界,拖了不少無辜的人進去。

奚素素忙到飛起,發現這些小世界都是沈京飲活這麼久以來的所見所聞,都是一段人生,年代不同、故事不同、相愛的人不同。

而被拖進來的人無一例外都穿成了短命炮灰的角色,世界裡的其他人則都是虛擬模型。

奚素素一個個做係統,送進每一個世界,告訴那些倒黴鬼,隻要遵循原來主角的劇情,死了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好不容易通知完,奚素素昏天黑地地發現,雪鬱也被拖進來了,用的還是本體,在那不久,她又昏天黑地發現,沈京飲的意識侵入了好幾個虛擬模型。

這與之而來的後果有兩個。

第一個,雪鬱如果用本體遵循原來的劇情,那麼死了就是真死了,回不了原來的世界。

第二個,沈京飲意識侵入的這幾個世界,好幾個都是同性相愛,如果被他知道,估計會食不下咽。

奚素素想不出辦法,奄奄地告訴了沈京飲這個事。

其實這一切有迅速結束的辦法,那就是沈京飲同時破壞掉所有的小世界,但他力量消耗太多了,把雪鬱送回兩年前包括意識暴走分化出世界,這些都讓他精疲力盡,沒有再多力氣破壞。

他需要時間恢復,而且不是短期。

他讓奚素素親自當雪鬱的係統,讓她正常發布任務和劇情,沈京飲則從中作梗,讓雪鬱任務失敗,這樣一來,劇情紊亂世界就會變得薄弱,更好破壞。

而雪鬱任務失敗後,沈京飲就會用恢復了一些的力量破壞掉一個世界,讓雪鬱能安然無恙自動進入下一個世界。

在雪鬱進行獵人世界的末期,沈京飲的全部力量才恢復,將所有世界都破壞掉,一切恢復如常。

……

片段進行到這裡,雪鬱猛然驚醒。

他揪緊枕頭重重喘氣,眼尾勾上一抹紅,臉上餘驚未消,喘了幾秒鍾,他用餘光看見房間裡有人,便慢慢坐了起來。

奚素素立馬舉起雙手,一口氣道:「我就是想進來拿個東西,見門沒關,不想吵醒你,就進來了,我馬上就走……」

雪鬱沒有介意,慢吞吞張口:「沈京飲呢?」

奚素素睜眼:「你想起來啦?」

雪鬱點了點頭,隨後,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有些猶豫道:「那些都是真的嗎?我有點對不上號……因為沈京飲在小世界裡,對我有點凶。」

奚素素風輕雲淡道:「哎呀,紙老虎罷了,怕又被你迷住,隻能擺臭臉,後來見其他的自己能和你親親抱抱,嫉妒變成怒火,臭臉就成半永久了。」

雪鬱:「……」

他眨了眨眼,決定當沒聽到這段話:「那他現在在哪裡?」

奚素素回道:「沈京飲他……」

欣喜的表情一變,她眼神變得木然:「他說有點事,這幾天回不來了。」

狗屁的事。

奚素素性子跳,但能分得懂孰輕孰重,會在沈京飲麵前開玩笑,但不從過頭,因為沈京飲看上去脾氣不錯,被惹毛了也不會翻臉,實則動起怒地都要震三震。

她一直以為沈京飲不會有怕的事。

直到今天,那家夥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又被雪鬱知道了自己在小世界裡的一言一行,怕了,夾起尾巴不知道躲去了哪裡。

雪鬱聽出沈京飲並不是真的有事,沉默了下。

他借用了奚素素的手機,給沈京飲打去電話,那邊過了一陣子才接通,傳來熟悉的聲音:「什麼事?」

雪鬱抿唇:「沈京飲,你在哪裡。」

沈京飲:「……」

沈京飲聲音低下去,有些含糊,還有些老實巴交交代的意思:「酒店。」

「有些事要忙。」

「你先在那裡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的問奚素素……那先掛了。」

電話在奚素素恨鐵不成鋼直翻白眼的表情下掛斷。

雪鬱沒再打過去,想再打也是一樣的結果,他把手機還給奚素素,深思熟慮後說:「我能先回去看看家裡人嗎?」

奚素素道:「當然可以,不過你回去後遇到什麼事不要驚訝啊,都是沈京飲做的。」

具體的事雪鬱不清楚是什麼。

他回家心切,隻匆匆點了下頭,便出去打了車。

奚素素說小世界和外麵的時間流速不一樣,他在裡麵過了六個世界,外麵隻過了六小時,回到家後,裴父像往常一樣叫了他一聲,不過表情有些肅然。

雪鬱心頭惴惴:「爸,怎麼了嗎?」

裴父掌心往下壓了壓,示意雪鬱先噤聲,他在客廳裡背著手來回踱步幾下,臉上的焦灼愈發嚴重,好久後他下定決定,擲地有聲道:「我們要報警!」

雪鬱手上的水杯差點沒拿穩。

「為什麼?」

裴父道:「我今早去銀行取錢,發現賬戶餘額多出了十億。」

「……多少?」

「十億!」

這錢是什麼概念。

是他們絕對拿不出來的概念。

他們家沒有富得流油,也沒有窮得掀不開鍋,是中不溜的小康家庭,裴父乾的律師,裴母乾的護士,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實人,怎麼拿得出十億。

裴父第一反應想的就是有人轉錯了,這錢不能拿,必須要轉回去。

但雪鬱想到了奚素素的話,有些頭疼地揉了下眼,小聲勸阻:「爸,別著急,你先等我一下。」

回到房間,雪鬱輸入記下來的號碼,給沈京飲發了條短信,問他是不是給裴父轉了錢,沈京飲沒敢隱瞞,回了是,雪鬱抿了抿唇,讓他發自己的卡號過來。

幾分鍾後,雪鬱拿著這個卡號讓裴父把錢轉回去,小聲撒謊說是前幾天幫了富二代同學一個大忙,同學非要用這種方式答謝,卡號是富二代找關係查的。

裴父雖然有些狐疑,但鑒於雪鬱從沒撒過謊,最終還是選擇相信。

雪鬱用了幾天時間恢復正常生活。

現實太忙碌了,導致那些很荒謬的事,僅僅隻是在他腦中浮光掠影存在了幾天,就被其他東西擠了出去。

他偶爾會想起來小世界裡的人,也偶爾會想起來沈京飲。

他和沈京飲聯係過的,但沈京飲不知道為什麼故意躲著他,於是接連半個月都沒見著。

聯係內容也是很車軲轆的一些話。

-忙完了嗎?

-沈京飲:還沒有,還要再過幾天

-幾天?

-沈京飲:抱歉,不是很確定

雪鬱這具身體是十八歲的,意味著他還要再讀一遍高三,沈京飲兩次都這樣回復,雪鬱就沒再發,專注學業了。

再次見麵是在一星期後。

雪鬱出了校門,被穿著黑衣的沈京飲攔住,沈京飲個高,低頭時黑發散在眉峰之上,眉目被勾得更醒眼,他低聲道:「我們聊聊,可以嗎?」

聊的地點是一家較安靜的咖啡館。

雪鬱把書包放到另一個凳子上,靠著玻璃窗坐下,開門見山地問:「你想聊什麼?」

這些天雪鬱總覺得有很多話想當麵和沈京飲說,比如謝謝他救自己一命之類的,但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他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了,有些局促地並著腿。

沈京飲呼了口氣,將點的飲料推到雪鬱麵前,悠悠的熱霧飄上來,遮住他的眉眼,他滾了滾喉頭,沉默了幾秒,終於說:「我原本沒有打算讓你恢復記憶的……」

原本想著,他走一條路,雪鬱走另一條路,以後能不見就不見。

但是有些事,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做到。

所以沈京飲所幸想開,隻有一百年壽命也好,隻關注現階段,未來怎麼樣未來考慮,不貸款以後的情緒。

他垂眼,緊繃的下頜和繃白的手指,都泄露出幾分緊張,沙啞道:「但我想追你。」

不能接受別人靠近雪鬱,連同小世界裡的「自己」,如果真讓他看見雪鬱和別人這樣,那意識□□大概不會隻有一次了。

沈京飲說得緩慢:「可能我的身份會給你一些壓力,你不太容易消化,但是……」

沈京飲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不善於表達,五分鍾過去,隻說了乾巴巴的兩句話。

現在是午後,咖啡館人跡寥寥,幾縷日光從玻璃窗照射進來,在地麵留下不規則光影,夏日的熱度在館內氤氳,烘托出祥和安靜的氛圍。

靠窗這一桌坐著的兩人,一個又白又漂亮,一個又高又俊。

時不時有目光投過來,肆意飽了眼福又移開。

雪鬱忽然開口打斷道:「沈京飲。」

「我想,我還是有勇氣開始一段戀愛的。」

「……什麼?」

「我說我還是可以開始一段戀愛的。」

叮鈴,有人推開門進了咖啡廳,窸窸窣窣的腳步像螞蟻一樣撩過耳廓,午後的太陽光似乎愈發熱烈,那份熱度和這句話的重量一起砸到沈京飲身上。

隔著具軀殼,心髒跳得飛快,聲音近到仿佛觸手可及。

沈京飲滑了滑喉嚨,又滑了滑,還是很乾澀,因為沒想到會得到這種結果,產生了種難以忽視的畏怯,微愣地抬起眼看向雪鬱。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如果是。

那麼這個他向來覺得無聊乏味的世界,在這一刻,也變成了烏托邦和永無鄉。

——戀愛日常番外——

雪鬱有些後悔,不該那麼沖動答應在一起的。

沈京飲倒沒有變壞,就是更黏人了,總是要給他打電話和發視頻,他嚴肅說有別人在的時候不能打,沈京飲就會悶不吭聲地垂眼讓他心軟。

在沈京飲暗戳戳的使力下,雪鬱談戀愛了的風聲神不知鬼不覺放了出去,許多想表白的都望而卻步。

上了賊船的雪鬱還沒聽說這些事,他每天抽空就想怎麼樣才能讓沈京飲不要那麼霸道。

而沈京飲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某天忽然說他最近會很忙,緊接著就半個月沒有聯係。

雪鬱還以為沈京飲是難過了,頗有些苦惱地想該怎麼哄人。

還沒想出辦法,半個月後,沈京飲又像沒事人一樣出現在他麵前。

……

那天陰雨綿綿,擾人的梅雨時節惹得雪鬱昏昏欲睡,他坐在沙發上撐著臉頰,看裴父去開門,接著就聽到一聲:「小鬱,過來叫人。」

他抬高眼皮望向門外。

先是看到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裴父前一天跟他打過招呼,說這個人叫沈江唐,是律所的一個委托人,因陷入一場股東糾紛不得不請求辯護,裴父當時是他的代理律師,以過硬經驗打贏了官司。

後來兩人發現是門對門,理所當然就加入了彼此的交友網。

雪鬱客客氣氣叫了聲沈叔叔,接著,他看向沈江唐身邊的一個高個子男生。

這一看,雪鬱眼睛都睜大了。

什麼瞌睡,什麼困倦,通通跑沒了影。

男生比他高整整一個頭,個高模樣冷,黑色沖鋒衣裹著板正挺拔的身體,他一站在那,比屋內哪一個人都要高。

過了兩秒,他散漫垂眼,雪鬱在觀察他的同時,他也無聲看過來。

接著,在兩個大人看不到的地方,男生對他勾唇一笑。

雪鬱:「……!」

沈京飲?

這人在乾什麼啊?

怎麼成了他爸朋友的兒子?!

是又附身到普通人身上了?不對,這個人長得就是沈京飲的樣子,確確實實是沈京飲的本體,但為什麼他爸會說他是……

在雪鬱一腦袋疑問的時候,裴父帶著人朝他走過來了。

雪鬱心感不妙。

讓同齡孩子交朋友,是已婚成年人萬能不變的、拉近關係的一種手段。

果然,父親笑容滿麵。

他攬著沈京飲的肩膀,當做寶似的介紹:「沈哥哥在你旁邊那所附中上學,成績很好,每次考試都能拿年級前三,是高材生的料,你有空就多多向他學習,聽到沒?」

雪鬱:「?」

雪鬱:「??」

聽到了,但沒懂。

沈京飲究竟在搞什麼鬼?

雪鬱一眨不眨地盯著沈京飲,臉頰紅了一些,純是因為情緒起伏太大激出來的,沈京飲也有些無奈,沒想到把人嚇成這樣,但唇邊的笑卻是更深了。

雪鬱乾瞪著人,沈京飲照單全收,溫和地回笑。

兩人久久對視,眼神裡似乎有諸多含義,落在裴父眼裡,就是兩孩子一見如故。

這時,沈江唐哈哈笑道:「說這些乾嘛,讓孩子們放鬆放鬆,京飲,我和叔叔談點事兒,你和小鬱進房間聊聊天。」

長輩的話不好不聽,沈京飲嗯了聲卻沒動,轉頭去看雪鬱,意思是問雪鬱怎麼想,方便他就進,不方便他就留在外麵。

雪鬱:「……」

……裝模作樣的!

雪鬱看了看沈江唐,不想拂父親朋友的麵子,就說:「進來吧。」

於是沈京飲跟著他進了房間。

沈京飲進來後沒亂看,眼瞧著雪鬱冷著小臉把門一關,扭過頭來要質問他,他眉心一跳。

但剛想說什麼,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震動個不停,無法裝作視而不見,隻好接通,他看了雪鬱一眼,低聲對電話那頭說:「周澤?」

雪鬱頓時皺起眉。

沈京飲的「凡心」並不那麼強烈,連手機都是雪鬱強迫他用的,平時不是睡覺就是用手機騷擾雪鬱,認識幾個人,雪鬱一清二楚。

憑空冒出來一個同學,雪鬱無法忽視,仰著小臉,邊揪沈京飲的衣角引起注意,邊用口型問:「是誰?」

沈京飲薄唇微張,學他做口型:「同學。」

同學?

什麼同學?哪來的同學?

沈京飲的歲數是現在高中生的歲數乘一百倍都畫不上等號的,誰能做他同學?

雪鬱一個字都聽不懂了,震撼不已。

在他傻住時,電話那頭的人出聲道:「飲啊,你在哪兒呢?」

「在外麵。」沈京飲說話聲音很低,在雪鬱掃了他一下後,更是低到幾不可聞。

周澤哦了聲:「還有一周開學,到時就能見麵了。」

沈京飲言簡意賅道:「嗯。」

周澤這人沒心眼,貼慣了冷屁股,早就學會了自說自話。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繼續道:「你看到新評出的校草校花了沒?又是你和張詩詩,真沒意思,我現在隻能期待新生長啥樣了。」

三中傳統,每次新學期都要在年級群裡投選一次校花校草,每人一張票,非常民主。

不過沈京飲屏蔽了年級群,平時也不會點進去看,自然不熟悉這些活動,他有兩秒的停頓:「是嗎?」

現在的人類還喜歡搞這些東西……

周澤砸吧著嘴:「對!每次都是你倆,一點懸念沒有,不過我飲帥是帥,兄弟我是真看膩了,就想看點新鮮血液,希望這次開學能來點水嫩新生。」

他在心裡雙手合十禱告完,又想起什麼:「哎,不過,隔壁五中有個男生特別好看,我那天去籃球場還看到他了,說實話,他要是來我們五中,校草不一定是誰的。」

沈京飲目光微動:「哪個男生?」

周澤驚訝道:「你不知道嗎?那個雪鬱啊,白白的,忒好看。」

周澤聲音咋咋呼呼的,即使沈京飲把手機音量調小,也難免泄露出了一點,雪鬱正凝神聽著,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不認識的人口中說出來,頓時豎起耳朵。

那邊無所察覺,還在絮絮叨叨:「我仔細想了想,你不知道也正常,你這人一放學就第一個走,兩個學校的聯誼活動一個沒參加,自己班的人都說不定有沒有認全,怎麼敢奢求你認識其他學校的人,飲啊,不是我說,你這樣不行,學習固然重要,娛樂也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啊……」

沈京飲突然道:「先不說了。」

正說得起勁,一句話把周澤堵得瞳孔震動:「嗯……嗯?為啥?」

沈京飲笑了笑,後仰靠住牆壁:「有個人在旁邊偷聽。」

掛了電話,他朝前方一瞥。

雪鬱看著他,本來還氣勢洶洶的,但因為頭一次被說得那麼不光明磊落,也不知道怎麼辦,就一副慌張樣,乾癟癟跟他說:「……我沒有偷聽。」

沈京飲把手機放回兜裡:「沒說你。」

雪鬱:「……」

別把人當傻子。

他重新整理了下表情,抿唇,怒氣沖沖問:「到底怎麼回事?」

沈京飲垂眼捏了捏他的臉:「什麼?」

雪鬱一邊拍開沈京飲作亂的手,因為沈京飲懶洋洋的不好好回答問題,怒氣更洶湧,抬著眼道:「別裝傻,你什麼時候變成了我爸朋友的兒子?」

還是三中的年級前三,連同學都那麼熱絡了。

沈京飲抬起被拍紅的手,頂風作案又抱了雪鬱一下,在雪鬱不敢置信他居然那麼沒臉皮,眼神都帶上委屈後,終於解釋:「我讓奚素素做了個虛擬模型。」

「什麼虛擬模型?」

「沈江唐,他是奚素素做出來的虛擬模型,奚素素捏造了一段我和沈江唐的關係和經歷,注入到了相關人的大腦裡,以後我就住在你對門了。」

所以沈江唐並不是真人,也並不是裴父的委托人,隻是一個虛擬模型,而裴父則是被注入了一段「幫沈江唐打過官司」的記憶。

雪鬱不理解:「……你乾嘛做這個?」

沈京飲道:「見麵次數太少了,我忍不住。」

因為要高考,雪鬱以免分心,不讓沈京飲天天來找他,最多允許沈京飲工作日和他用手機聯係,周末可以見一麵。

剛開始還好,後來沈京飲逐漸無法滿足,讓奚素素想辦法讓他和雪鬱能天天待在一起。

奚素素加班加點做出了一個虛擬模型,讓沈京飲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住在雪鬱對門的高三生,還附加了很多厲害設定,什麼年級前三,什麼數學物理天才之類的。

他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回嘗試這麼嫩的人設。

雪鬱因為無法想象,愣在了原地。

沈京飲看了雪鬱幾秒鍾,伸手捉住他軟韌的側月要,在雪鬱受驚地拱起月要、唇瓣微張時,低頭吮了吮他的下唇:「雪鬱,我想你。」

雪鬱懵了會兒,臉色爆紅,一把推開沈京飲。

沈京飲眼神暗了暗:「你討厭我嗎?」

聽到這句話,雪鬱無可抑製慌了慌,搖了下頭否認:「不是。」

雪鬱暈暈的,眼裡似乎有好幾個沈京飲,說話也很艱難:「但是不能……不能這麼快就……親的……」

太突然了……

前一秒還在說虛擬模型的事,下一秒就突然親。

而且他才剛同意在一起不久,還沒完全消化過來,怎麼能這麼快親啊?

他想罵人,但剛張嘴就想起這段戀愛是他親口同意的,又忍了回去。

雪鬱咬了口還泛麻的嘴唇,紅脖子紅臉地看著地麵,顫巍巍道:「慢慢來行嗎?循序漸進的,慢一點……對了,我有點暈,要先寫作業了,你回去吧,再見。」

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這幾句話,雪鬱一下子就把沈京飲推出門外,砰地關上門。

沈京飲唇角勾起一些。

裴父在門口和沈江唐寒暄了小半天,終於結束了,他氣沉丹田地叫道:「小鬱,你在房間裡做什麼呢?怎麼把京飲一個人留外麵?」

房間裡悄無聲息,無人回話。

裴父叉著一邊月要,急赤白臉地說這孩子今天太沒禮貌了,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沈江唐笑著打圓場,說無所謂,小孩有事忙。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聊了幾分鍾,沈江唐就和沈京飲叨擾告辭。

雪鬱還待在房間裡,他聽見沈京飲走了,手指扒著手機打開屏幕,領口露出的一截脖子本來是白的,現在是紅的。

那通口勿殺傷力太大,雪鬱現在還有些消化不良。

他手軟腳軟地打通奚素素的電話,想讓奚素素把那段虛擬模型收回,誰想奚素素說:「不能收回,沈京飲沒和你說呀?」

雪鬱愣道:「什麼?」

奚素素的聲音格外清晰:「前半個月沈京飲沒有聯係你,是因為他把自己折騰了一通,躺床上昏死了半個月,現在他的壽命隻有一百年,和你、和普通人都一樣了。」

說到這個,奚素素都覺得沈京飲是個瘋子,嘆口氣道:「他都把自己弄成這樣了,你就同意他留在你身邊吧,放心,他對你有幫助的。」

「……」

掛了電話,雪鬱盯著虛空中的一點,呼吸遲緩,這次是真正的消化不良。

沈京飲變成了和他一樣的普通人。

這個事實讓他眨了眨眼,形容不出具體的心情。

……

和沈京飲住門對門後,見麵次數確實多了很多。

多到雪鬱總懷疑沈京飲真的不會膩嗎?

就連中午放了學,雪鬱從外麵回來,也能在樓下遇到沈江唐。

沈江唐拎著一袋叉燒包,對雪鬱道:「小鬱,好巧啊。」

雪鬱噎了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江唐隻是個模型,他有些不自在,但還是點頭:「叔叔好。」

沈江唐笑道:「你是要上去吧?叔叔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麻煩你把這袋東西拿上去給京飲?叔叔有事要出去忙,來回坐電梯太費事了。」

雪鬱接過來:「可以的。」

沈江唐由衷欣慰道:「那就謝謝你了,這包子剛做出來的,你拿上去和京飲一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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