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030(1 / 2)
單人病房裡寬敞,雖聚集了七個人,連帶著小孩子一起,但並不擁擠,不似上回住多人間,進去了站的地方都少,為了不妨礙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做事,大家得靠攏點才行。
紀岑安出現了,外向的娃娃臉先打招呼,出聲喊道:「來了啊,這麼快。這兒這兒,快進門,別堵外邊杵著。」
病房內,阿沖老媽憔悴不堪地躺在床上,這才多久沒見,她眼睛好像都渾濁了,感覺到門口的動靜了,眼珠子才轉了轉,有氣無力往這邊瞅。
櫃子邊上,阿沖正在忙著倒水沖藥,要餵給老媽喝。
而陳啟睿,這位搭把手抱著小宇,擱一旁看守孩子,並時不時與其他人搭話,聊聊天,活絡沉抑的氛圍。
陳啟睿臉上帶著傷,不嚴重,可比較招眼,跟人乾架時破相了,到現在都還沒痊愈,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許是心頭有氣,怪責紀岑安的不辭而別,見到她來了,陳啟睿都沒多看她一眼,隻顧著別的事。
倒是小宇有良心,瞅見紀岑安現身了,圓溜的大眼一亮,扭扭身子就從陳啟睿懷裡掙出來,跑到這邊摟住紀岑安大腿,很高興地喊:「姨姨。」
阿沖這時也招招手,倒水給紀岑安喝。
「現在有點忙,騰不開手,你先坐會兒,板凳在這裡。」
隨即轉向趙啟宏,不清楚二人是認識的,開口相互介紹一番。
紀岑安瞄了下趙啟宏,不解釋,僅幾步走上前。
同樣的,趙啟宏亦不拆穿,不告知屋內的諸位他們早已熟識,當是第一次見到紀岑安。
經由阿沖的介紹,紀岑安這才得知,原來趙啟宏是以捐助者一方的代表身份出現的,算是資助阿沖老媽治病的慈善出錢人。
醫院一直都有類似的幫扶活動:生病是世界上最難治的病,小老百姓看病是難題,有的醫療項目和藥物醫保不能完全涵蓋,算下來也是相當大的一筆費用了,普通人無能為力,必須求助社會力量,所以醫院方會盡最大的努力拉動有錢有勢的好心人們投入其中,為家庭條件差的病人減輕壓力,算是其中一個解決法子。
阿沖老媽這次就得到了南迦名下所屬公司的捐獻,是該企業善心幫扶的人員之一。
目前治療才剛開始,正經的流程還沒展開,耗錢的還在後頭。
趙啟宏也是出於關懷才到這兒,關注具體的進展,過後還得回去給真正出錢的老板股東們匯報。他送了不少補品和吃穿用品過來,還挺有心,不是敷衍了事。
趙啟宏和善,沖紀岑安先開口,喊:「江小姐。」
紀岑安頷首,麵上巋然不動,回道:「趙先生好。」
而後拍拍扒拉著自己褲腿的小宇,拎開沒眼色的破孩子。
但小宇不如大人們有自覺性,感知不到此刻的陣仗,對紀岑安稀罕得不行,怎麼都不鬆手。
生怕現在鬆開了,待會兒紀岑安又不見了。
前些天這孩子還問陳啟睿來著,好奇紀岑安哪裡去了。陳啟睿才負傷不久,脾性大,一張嘴就是「死了」,唬得小孩兒眼淚汪汪的。
紀岑安沒死,還活著,小宇喜出望外,緊巴巴地挨著她,用小臉蹭蹭。
小孩兒過於熱情,紀岑安接受不了,隻得將其撥開,讓一邊玩去。
阿沖把兒子喊回去,叮囑乖點,不要鬧。
老媽聽不得吵嚷,稍微鬧騰點都不可以,否則頭痛腦脹的,難受得很。
接過紀岑安手上的水果,阿沖小聲說:「欸,來就來,花冤枉錢買這個做什麼,下次別買了。」
紀岑安嗯聲,說:「也不貴。」
「我媽也吃不了,她不能吃這些了。」阿沖說,神色因忙碌擔憂而顯得十分疲憊,看起來人都老了些。
阿沖的反應與想象中截然相反,沒有生氣或埋汰冷落紀岑安,先前不接電話隻是沒空,要照顧老媽,抽不出手接聽紀岑安的來電。
今天老媽又做了兩項檢查,需要家屬時刻陪同,大家忙裡忙外的,大半天都在鼓搗這個,回電話前才勉強能歇口氣。
紀岑安不擅長安慰人,加之趙啟宏還在這裡,終究還是沒當麵說什麼,表現得便有一丁點置身事外的意思。
趙啟宏在旁邊不多嘴,把所有人的動作變化都收於眼底,聽著大家談話亦不打斷,僅僅在快結束時,和阿沖聊了些有關後續治療的問題,包括之後的打款捐助事宜。
感激趙啟宏專程來一趟,阿沖都不知道怎麼道謝了,一個勁兒說「辛苦」、「麻煩」、「謝謝」之類的話,還挽留趙啟宏一起吃飯。
趙啟宏婉拒了,言訖,不著痕跡看了眼一旁的紀岑安,那意味兒不言而喻。
「不了,下次吧。」趙啟宏說,「等會兒還得去次劉醫生那裡,找他問問情況。」
劉醫生,阿沖老媽的主治醫生,也是為她們聯係好心人的那位。
阿沖善解人意,說:「好,那您先忙,我送您過去。」
趙啟宏沒拒絕,離開前又關心老媽一番,還扌莫了扌莫小宇的腦袋瓜子。
小宇懂事,朝著恩人說:「伯伯再見。」
他們出去了,紀岑安和陳啟睿也走到過道角落裡,找個人少的地方單獨談談。
各自都是爽快性子,沒用的話就不套近乎了。紀岑安開門見山問:「伯母怎麼了,什麼病?」
陳啟睿有些浮躁焦灼,這些天明顯頹廢了許多,嘴角都上火起小泡了,他一到外麵就想吞雲吐霧,可迫於在醫院裡還是克製住了,懆急回道:「一大堆,原先的心血管病,這回還檢查出來肺有問題,心髒也不好。」
紀岑安說:「還有呢?」
指指自個兒的肚子,陳啟睿有心無力說:「這裡,長了瘤子。但是不大,過幾天需要切除,還在準備手術。」
大部分人老了都是一身病痛,特別是年輕時乾辛苦活兒的,以前落下的病根,保養不好,等年紀大了就會排山倒海地顯現出來。
阿沖老媽上次過來看病都還沒這樣,那時拍片好好的,看不出問題,也就一小段時間,再來又成了另一個樣。
大抵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偏找苦命人,這操勞一輩子還沒享上清福呢,一隻腳卻踏進鬼門關了。
阿沖老媽都五十多了,身子骨本就差,這裡那裡都虛弱,動手術儼然是大難題,能否成功真不一定。
紀岑安還年輕,身體好,這輩子也就體會過一次車禍,十幾歲時瘋狂作死玩跳傘滑雪賽車和騎馬都沒出過事,生病的情況更是約等於無,她體會不了這種悲劇,對此也不發表見解。
寡言少語,聽到一半就啞巴了。
陳啟睿直白說:「沒錢,維持不下去。」
紀岑安問:「缺多少?」
「不知道。」陳啟睿說,停頓片刻,添道,「治療費沒什麼,可以報銷,主要是其它零碎的開支。」
治病是很艱難的,各種支出遠超想象,占大頭的費用有捐助方買單,可別的方麵,如日常生活等等,這些七七八八加起來也不少了。
阿沖如今失業,時刻都得守在病房裡,哪有精力賺錢。
趙啟宏提出可以為這邊請專業的看護,接替阿沖,顧慮極其周到。可阿沖沒要,拒絕了,畢竟手邊還有一個孩子,總不能把孩子甩下不管,或是繼續麻煩別人照看。
這些都是大家幫不了的,無可奈何。
問也沒用,問了也徒勞。
陳啟睿問:「這次要待多久?」
紀岑安濃睫輕顫,含糊道:「不清楚,看吧,再說。」
兩人在走道裡站了十來分鍾,話沒說上幾句,回去時雙雙當沒事人。
關於為何遠走,陳啟睿不關心,一個字沒問,紀岑安不提,不想談及隱私。雙方在這點上達成了一致,不會鬧矛盾。
紀岑安隻在病房裡待了一個多小時,沒多久走了。
阿沖沒挽留她,不像上回非要留她吃飯。
可能也是不想拖累別人,一家三口給周圍的朋友們帶來太多事了,阿沖不願意給紀岑安增添負擔,寧肯她下回不要來了。
也希望陳啟睿他們一塊兒離開,別堅持陪著。
可惜陳啟睿陰魂不散,打從最初就賴著了,趕都趕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