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陷身不禁疑雲起 脫險還驚禍未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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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這聲音,似是一個人突然碰到了極其可怖的物事,生命即將毀滅一般。江海天不假思索,立即飛奔出洞,向那聲音的方向跑去。華天風正在靜坐運功,猛然驚覺,急忙喊道:「江賢侄,你、你乾什麼?提防、提防……」可是由於江海天動作快極,他們之間又有一條橫石阻攔,華天風要想拖住他已來不及。

江海天當然聽到了華天風的喊聲,可是他心裡卻在想道:「華老前輩也忒小心了,提防什麼?歐陽姑娘遇到了危險我豈能不救?難道還會是什麼詭計不成?」

心念未已,隻見兩條黑影已從樹林裡出來,月色雖然不很明亮,但從那苗條的身形,已可看出跑在前頭的是個姑娘,而在後麵追逐著她的那個人則是個身形古怪的男子,身材不到五尺,頭顱很大,隻有一條臂膊,而那條臂膊又長又大,手掌張開,就如一片烏雲,向著前麵那少女的頭頂罩下。

江海天心頭一震,「莫非這人就是毒手天尊?」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堪堪就要抓到歐陽婉的頂心,江海天無暇查名問姓,一聲喝道:「放手!欺侮女子算得什麼英雄?」聲到人到,身似離弦之箭,疾沖過去。

眼看隻有數丈距離,幾步可到,忽地一步踏下,腳步一浮,好像踏著了一團棉絮,江海天方覺有異,突然間已被一麵大網網住,原來那張網就鋪在地上,網是純黑色的,即算江海天不是忙著救人,在黑夜之中,也難以發覺。

這剎那間江海天又驚又恐,正因為他以前曾中過歐陽婉的一次詭計,而事後歐陽婉就以行動表示了她的懺悔,所以江海天才以為這次她是真的遇難,絕非詭計,哪知竟然又一次地著了道兒!

那張網慢慢離地而起,而且越來越收縮,把江海天捆得如同粽子。江海天恨聲說道:「好呀,歐陽婉,你、你、你……歐陽婉我算是認得你了!」他用力撕那張網,以他的功力,本來一張犀牛皮也可撕裂,哪知這張網他竟然越撕越緊。原來這張網是用昆侖山的天蠶絲織成的,堅韌非常,非手指之力可以撕斷。何況江海天又已被捆在網中,有氣力也難以完全施展。

就在這時,隻見那怪人已停下了腳步,哈哈笑道:「歐陽二娘,看在你的份上,這小子我就不管他了。」與此同時,歐陽婉也在尖聲叫道:「娘,你、你、你……原來你也在這兒,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江海天仰麵一望,隻見在那棵大樹橫伸出來的樹枝上坐著一個女人,可不正是歐陽二娘,她正在把被網著的江海天扯上去。

歐陽婉飛步跑來,大聲叫道:「娘,這妖怪欺侮我,江相公是救我來的,你可不能害他!」歐陽二娘將繩子在樹上打了個結,把江海天掛在半空,隨即跳下樹來,一手把女兒抓住,喝道:「你懂什麼?我這是救他,誰說我是害他了?」

江海天中計遭擒,心頭氣恨之極,忍不住氣,便破口罵道:「歐陽姑娘,你倆母女演得好戲,隻是我姓江的也並非三歲小兒,再也不會受你騙了!」話猶未了,忽聽得「嗤」的一聲,原來是歐陽婉突然用力掙紮,袖子被她的母親扯下了一幅,可是,歐陽婉剛沖上幾步,聽得江海天這樣罵她,又突然似中了「定身法」似的,呆若木雞,站著不動了。

就在這時,隻見又是一條黑影,來得快得難以形容,那怪人哈哈笑道:「歐陽二哥,你來得正好,令千金要放人呢!」

霎眼之間,那條黑影已來到了歐陽婉的麵前,厲聲斥道:「不懂事的糊塗丫頭,快給我滾回去,再要胡鬧,看我老大的耳刮子打你!」

月色朦朧,江海天從網孔裡看出去,雖然看不清歐陽婉臉部的表情,卻見她嬌軀顫抖,就似一株在狂風暴雨下的花枝,顯見她是驚駭已極,她呆了片刻,突然便轉身飛跑,跑出了十幾步,才驀地一聲尖叫,跟著痛哭起來,哭聲嘶啞,聽得江海天的心肺都似要被那哭聲撕裂,比起剛才她被那怪人追逐時的叫喊,更要令人難受!幸而她跑得很快,不過一會,她的影子和哭聲都消失了。

江海天忽地感到內疚,心裡想道:「莫非她是被迫來的,我錯怪她了!」但轉念又想:「不對,不對,她發出叫聲引我出來,分明是和那怪人合謀害我!她和父母的那番做作,隻不過是演戲一般,故意演來給我看的。」「可是,她哭得那樣傷心,卻又不似做作得來?」江海天左思右想,終是覺得疑團重重,難以解釋。

被那怪人稱作「歐陽二哥」的那黑衣人向江海天投了一眼,忽地向妻子罵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大意,他是金世遺的徒弟,身上又有裁雲寶劍,你未封閉他的穴道,便將他擱在那兒!」他抬起手來,雙指一彈,隻聽得「嗤嗤」聲響,江海天月匈部的「膻中穴」便突然感到一陣酸麻,原來他是以「隔空點穴」的上乘內功,用無形的罡氣點了江海天的穴道。

歐陽二娘似乎頗懼怕她的丈夫,陪笑說道:「是我一時疏忽了,但有蒲先生在這兒,諒這小子也跑不掉。」那怪人道:「不敢。今晚我還得仰仗歐陽兄的大力呢!」江海天聽了他們彼此之間的稱呼,知道這獨臂怪人確是那「毒手天尊」蒲盧虎,而這黑衣人則是歐陽二娘的丈夫歐陽仲和。

歐陽仲和道:「是時候了。」兩人相視而笑,同時發聲長嘯,歐陽仲和的嘯聲鏗鏗鏘鏘,帶著金石之聲;那蒲盧虎的嘯聲則如哭喪一般,令人有說不出的厭煩之感。幸虧江海天的內功底子極好,要是稍差的人,聽了他們這種怪異的嘯聲,隻怕立時便要發狂。

江海天心裡想道:「這兩人的邪派內功,都已到了極高的境界。隻是還不夠精純,可惜我現在動彈不得,無法助華老前輩一臂之力。」原來江海天年紀雖輕,但他所學的內功,卻是金世遺所授的世上無雙的「正邪合一」的內功,對於各種邪派內功都了如指掌,因此他聽了這兩人的嘯聲,用不了多少時候,便能辨別出他們所練的是哪種邪派內功,同時便在心裡冥思默想破解他們這種內功的方法。

他們的嘯聲還在林子上空回旋,江海天也還在用心思想,忽見蒲盧虎身形一晃,已飛步上前,拱手說道:「華老先生果是信人,俺蒲盧虎在這裡恭候了。」江海天在網孔裡望出去,原來是華天風已經到了。

華天風冷冷說道:「原來還有歐陽先生。」歐陽仲和道:「當年我多承指教,日前拙荊又蒙訓誨;所以我們今晚特借此機緣,來此恭迎大駕。一來是報答華老先生的盛情,二來也想再向華老先生請教請教。」他頓了一頓,露出奸狡的笑容,再接下去說道:「我剛才方知蒲先生與華老先生有約在先,真是太不湊巧了。請華老先生放心,我絕不乘人之危,倘若華老先生今晚精神不濟,我改日領教,也無不可。怕隻怕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我縱有心向華老先生領教,也難如願。」

華天風一見歐陽夫婦與蒲盧虎同在此地,立即恍然大悟,這蒲盧虎就是得到歐陽二娘的通風報訊,才會預先在自己必經之地相候的。但他也並不戳破,卻沉聲說道:「多蒙兩位有心相候,我華某豈敢令朋友失望而歸,就請兩位都來賜教好了。隻是我這位小友與此事無涉,也並非我請來助拳之人,還請兩位按照江湖規矩,將他釋放才是。」

原來華天風早已知道他們夫妻的奸狡狠毒,所說的話絕難相信。而且以華天風的身份,也不能向歐陽仲和示弱,所以與其要提防他們的暗算,不如索性把話說明,讓他們二人同上。

歐陽仲和嘿嘿冷笑,華天風雙眉一軒,亢聲說道:「怎麼,可是老朽的話說錯了麼?」歐陽仲和冷冷說道:「華老先生的話沒錯,這姓江的小子確實與你們今晚的約會無關,但卻與我歐陽仲和有關。他誘惑了我的女兒,敗壞了我的門風,故此我要擒他回去治罪。」

江海天氣得七竅生煙,無奈他的穴道未解,有口難言。華天風冷笑道:「我聽得尊夫人可不是如此說。尊夫人與令嬡日前曾到寒舍,我親耳聽得他們向江相公道謝,說是倘非江相公相救,令嬡已難免受惡師的毒刑了。」

歐陽仲和道:「華老先生,你也是老於世故的了,難道連這個也不解麼?此一時,彼一時;那時你與仲化子在一起,她們力有不敵,當然隻有如此說法。」華天風道:「好,就算那是尊夫人的砌辭,但現在也不能隻聽你們一麵之辭,你把江相公的穴道解開,讓他也說說。」

歐陽仲和麵色一沉,峭聲說道:「華老先生,你左一句江湖規矩,右一句江湖規矩,這個規矩你總懂得吧?江湖之事,勝者為強,你有本領,盡可自己去解他的穴道。」

華天風大怒,刷的一聲,拔劍出鞘,朗聲說道:「歐陽仲和,你發招吧!」

蒲盧虎忽地哈哈大笑,說道:「對啦,早些動手,免得許多囉唆!華天風,有本領你再削我一條臂膊。歐陽二哥,請讓我先報此仇!」話聲未了,搶上前去,便是一掌。

華天風見他手掌一起,便是腥風撲鼻,也不由得心頭一凜,但他慣經大敵,雖知蒲盧虎的毒掌已比從前練得更為歹毒,卻也不懼。他腳踏五門八卦方位,倏地一個「移宮換位」,長劍一指,一招「橫雲斷峰」,已搶到蒲盧虎的側邊,一劍向他的手腕刺去。

雙方距離還有數步,但華天風劍尖一顫,便聽得「嗤嗤」聲響,原來是劍風激盪氣流,劍未刺到,那股無形的勁力已先襲來。蒲盧虎隻覺得手腕刺痛,一掌打歪,華天風的長劍一圈,便來削他的手指。

歐陽仲和驀地一聲大喝,一掌便劈過去,華天風冷笑道:「好,你們還是一齊上的好!」歐陽仲和一掌劈出,接著一指戳來,華天風右手的長劍仍然指向蒲盧虎,左手的長袖一拂,竟然也用的是流雲劍法,長袖揮動,「啪」的一聲,向歐陽仲和的虎口「斬」下。

歐陽仲和識得厲害,急忙一個「盤龍繞步」,回指戳出,這一來他那一掌就劈了個空,可是,華天風的衣袖也沒有「斬」中他的虎口,他食指一伸,「嗤」的一聲,卻把華天風的衣袖戳破了一條裂縫。

華天風也識得歐陽仲和的厲害,他這一招「流雲飛袖」本來隻是想化解對方的掌力的,但他卻忽視了歐陽仲和的指力,不知道歐陽仲和的指力竟另有一功。

歐陽仲和的手指並沒有沾著華天風的皮肉,但在他手指戳穿衣袖之際,華天風卻陡地感到一股熱浪迫來,皮肉竟似靠近一塊燒紅的鐵板似的,要不是華天風內功深厚,換了他人,臂皮可能就要燒焦。

這三個人的動作都快如閃電,蒲盧虎得歐陽仲和之助,也避開了華天風那一劍,但聽得「錚」的一聲,華天風的長劍已被蒲盧虎一指彈開,但華天風立即橫劍一封,劍尖抖動,將蒲盧虎的任、督二脈的七處大穴,都籠罩在劍勢之下,蒲盧虎當年曾在他這口劍下吃過大虧,這時雖然占了點小小的便宜,心中還是畏懼,不敢貿然地撲過來。

歐陽仲和卻是一退復上,哈哈笑道:「華老前輩既要伸量於我,我也隻有恭敬不如從命了。」笑聲未了,陡地又是大喝,掌指兼施。華天風這時瞧得分明,他戳來的這一指,指頭赤紅如火。

華天風也禁不住心頭一凜:「原來他竟練成了霹靂掌與雷神指這兩門絕技!」這兩門絕技都是極其厲害的邪派功夫,霹靂掌用的是陽剛之力,雷神指則更是以本身的純陽之氣發出,兩者配合,相得益彰,而且他每次發掌之時那一聲大喝,也足以與佛門的「獅子吼功」匹敵,同樣可以用來製敵心神,配合他那霹靂掌與雷神指的進攻。

華天風沉著應付,劍光霍霍,衣袂飄飄,他這流雲劍法展開,當真有如流水行雲,飄逸之極。歐陽沖和與蒲盧虎連番攻擊,再也不能碰著他的身子。

江海天在網裡凝神觀戰,忽見華天風的劍光漸漸黯淡,他那柄長劍本是光華耀目的,過了一會,竟變得如同頑鐵一般,黯然無光。原來他的長劍被蒲盧虎的毒指彈中,劍身都已變得紫黑了。而且他的劍上染了毒,隨時都有可能傳到他的手上,因此華天風不得不加倍留心。江海天正在暗暗驚心,忽聽得又是「錚」的一聲,這一回蒲盧虎竟然彈中了他的劍柄。

歐陽二娘走到樹下,笑吟吟地道:「江相公,你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吧,要不是我將你擒在網中,你定然去助那華老頭兒,豈不是白饒了一條性命麼?」

江海天悶哼一聲,心裡想道:「你也忒把華老前輩看小了,你以為他就準輸了麼?」這幾句話他幾乎忍不住就要說出來,但話到口邊,仍然吞了下去。

原來江海天懂得顛倒穴道的功夫,這時他已暗自運氣,解開了穴道,但一來他穴道初解,氣血運行尚未正常,手足仍然感到麻木不靈。二來他在一時之間,也還未想出破網而出的辦法,故此他仍然要裝作穴道未解,不能說話,免得歐陽二娘再加害他。

歐陽二娘話猶未了,忽聽華天風一聲叱吒,「嗖」的一劍削過去,隨著飛起一蓬東西,似亂草一般在空中飄下,原來是蒲盧虎那一頭亂發,已給華天風一劍削去了一大片,幾乎變成光頭了。

薄盧虎一時冒進,雖然彈中了華天風的劍柄,自己卻幾乎送了命,不由得暗暗寒心,連連後退。

歐陽仲和道:「蒲兄不必著慌,看我的!」他大喝一聲,雙掌一搓,忽地濺出點點火星,隨著他手指所戳之處,華天風的長衫已然著火,登時燒了起來。

華天風喝道:「這件破衣送了給你吧!」也不見他用手脫衣,那件長衫已然解開,他用了一個身法,倏地一個盤旋,雙肩擺動,整件長衫便飛了出去,帶著融融的火光,向歐陽仲和罩下。

歐陽仲和雖沒給長衫罩著,但也嚇了一大跳。華天風揉身急追,嚓嚓嚓連環數劍,把歐陽仲和迫得手忙腳亂。

蒲盧虎忽然哈哈大笑道:「歐陽二哥,不必怕他,他已是強弩之末了。」揮舞單臂,再來攻擊華天風。火光中,歐陽仲和見華天風的麵上已透露一重黑氣,歐陽仲和恍然大悟,笑道:「蒲兄,你的毒手天尊的稱號,果然名下無虛。」

蒲盧虎道:「歐陽二哥,你不要隻是贊我。華老先生號稱華山醫隱,本領也確是不凡。可惜他現在不能專心運功療治,再過一時三刻,隻怕他的手足便要不聽使喚了。哈,哈,華老先生,你深通醫術,怎麼還要和我們拚命?你可知道,你打得越凶,毒就要發作得越快麼?」他和歐陽仲和一唱一和,意欲瓦解華天風的戰意,令他不戰自屈。

哪知華天風卻也忽地哈哈大笑道:「原來我還有一時三刻可以活命麼,好,那麼你們就逃不過一時三刻了。」

笑聲中隻見華天風身形一晃,儼如鷹隼穿林,倏然間已欺身到了蒲盧虎的身前,但聽得「蓬」的一聲,雙掌碰個正著,這一掌直把蒲盧虎震出了數丈開外,說時遲,那時快,他倏地一個轉身,又迎上了歐陽仲和,一招「星落九天」,劍尖抖起了九朵劍花,連襲歐陽仲和的九處大穴,歐陽仲和確也了得,在百忙中使出了「鐵板橋」的功夫,雙足釘在地上,身軀後彎,平直得竟如鐵板一般,華天風刷的一劍從他的麵門削過,竟未曾傷著他。

歐陽仲和大喝一聲,趁著華天風劍招使老,新招欲發未發之際,早已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雙足齊飛,掌指並發,雙足交叉踢華天風膝蓋的「環跳穴」,掌劈額門,指戳前月匈。剎那之間,四招並用,當真是厲害非常。哪知華天風早料到他如此應著,長劍一圈,已是身隨劍轉,反削他的雙足,同時駢指如戟,從劍底下倏然戳出。

歐陽仲和足未著地,顧不得攻敵,兩膝一碰,竟將身形向旁邊挪開了三尺,但華天風這一劍他雖然避過,掌心卻已給華天風的雙指戳上,饒是歐陽仲和功力深湛,給他這麼一戳,也似銀針刺體一般,內家真氣也給他這一戳泄了幾分,霹靂掌的功力也因而減了。

但華天風以指敵掌,指力總是不如掌力,華天風的用意在破他霹靂掌的陽剛內勁,雖然奏效,可是本身也給他的掌力震得蹌蹌踉踉,連退數步。

蒲盧虎「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翻身復上,大怒喝道:「華老賊,你當真不要性命了麼?老子和你拚了!」華天風冷笑道:「要拚便拚,何必多言!」揮掌迎上,絲毫不怕他的毒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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