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風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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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天涯舉杯感激地道:「小侄給您添麻煩了,這一杯酒,小侄借花獻佛,敬您一杯!」

「好!好!」

柳五爺氣概豪爽,哈哈一笑,一飲而盡。

這時,段天涯手中的酒杯卻忽然「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他整個人也猛然抽搐一下,從酒桌上摔下來,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捂著腹部,全身蜷曲,臉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著,頭冒冷汗,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萬事如意大小姐大吃一驚,正想來扶他,坐在酒桌對麵的柳五爺忽然抓起桌上的一雙筷子,疾如閃電,朝她點去。

萬大小姐猝不及防,被點中肩井穴和曲池穴,頓時全身一麻,僵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柳五伯,你、你……」段天涯看著柳五爺的臉。柳五爺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段天涯忽然心有所悟,掙紮著喘息著,卻說不出話來。

柳五爺看著他哈哈一笑,道:「段天涯,我在第一杯酒裡下了蝕骨散,無論誰喝了這杯酒都會五內如焚,全身功力瞬間化解得無影無蹤,然後便手軟腳麻,全身綿軟,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這酒我原本為你和這個臭丫頭一人準備了一杯,你偏偏要逞能,把兩杯酒全都喝了。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段天涯將信將疑,以長劍拄地,想掙紮著站立起來,無奈全身上下軟得像一團棉花,竟使不出半分力氣,連試三次,也是徒勞,隻能像一攤稀泥似的軟癱在地上。

他臉如死灰,汗如雨下,看著柳五爺無力地問道:「風雲鏢局與五柳山莊情如一家,無仇無怨,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柳五爺冷冷一笑,道:「你放心,老夫對你不感興趣,老夫感興趣的是你那五十萬兩鏢銀。要不然老夫也不會費這麼大周折把你們『請』到五柳山莊來了。」

一旁的萬大小姐雖然穴道被點,動彈不得,但嘴巴卻還能講話。她忽然大叫道:「悅來客棧的那場大火一定是你搞的鬼。」

柳五爺看她一眼道:「賢侄女果然冰雪聰明,老夫若不放那一場火,你們又怎麼會自投羅網,來到老夫這五柳山莊呢?」

段天涯咬牙道:「你想怎麼樣?」

柳五爺道:「老夫的要求很簡單,告訴老夫你那五十萬兩鏢銀藏在哪裡。老夫馬上派人去找,一旦證實你說的是真話,老夫立刻放了你們兩個,保證絕不會讓你們在五柳山莊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段天涯看他一眼,那張慈祥善良的臉此時已變得那麼貪婪陰險和可怖。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柳五爺陰冷一笑,道:「你不答應,老夫也不會殺你,因為你的命根本不值五十萬兩銀子。老夫會慢慢地折磨你,直到你答應為止。老夫收集了二百四十八種折磨人的法子,如果這些法子全部用盡了,你還是不肯說,那老夫就慢慢地折磨這位賢侄女。因為老夫知道,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折磨,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有時比折磨他自己更令他痛苦,更令他難受。」

萬大小姐雖然嚇得臉無血色,但嘴巴卻硬得很,大罵道:「姓柳的老匹夫,你要敢動本大小姐一根毫毛,我爹和萬古千秋堂絕不會放過你。」

「傻丫頭,帝京與雲南何止相隔萬裡,老夫敢保證,你爹絕不會知道他的寶貝女兒竟會死在他的結拜兄弟手中。」

柳五爺說罷,一步步朝她走過去。

萬大小姐驚道:「你、你想乾什麼?」

柳五爺不懷好意地笑道:「老夫在想,你剝光衣服的樣子一定很好看。」手一伸,便將她身上的外衣扯下來。

萬大小姐驚叫一聲,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段天涯蜷縮在地上,眼睛裡幾乎冒出火來。最後,終於無奈地道:「好吧,我答應你。你過來,我告訴你那些銀子藏在什麼地方。」

柳五爺哈哈大笑道:「段天涯,老夫沒有看錯你,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他走到段天涯麵前,就像拎一隻死雞一樣,將他從地上拎起來,拎到自己麵前,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快說,那五十萬兩銀子到底藏在哪裡?」

段天涯緩緩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看著他,看了許久,忽然張開嘴巴,一股白色的液體箭一般噴射出來,噴在柳五爺的臉上。

柳五爺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全身一震,段天涯的天涯明月劍不知何時已悄然出鞘,刺入他的月匈口。

柳五爺睜大眼睛看著他,就像看見鬼似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更多的卻是吃驚與恐怖,喉結上下滾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段天涯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站直身子,看著他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一定很奇怪我明明喝下了兩杯毒酒,為什麼卻還能安然無恙,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道,「沒錯,我的確喝了那兩杯酒,但卻沒有吞下去,而是用體內的真氣把它凝成一團,深藏在喉嚨底部,所以隻要我一張嘴,便可以把它們一滴不剩地吐出來。」

柳五爺渾身像篩糠似的顫抖著,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蝕骨散溶在酒中,無色無味,你絕不可能看出酒裡有毒。」

段天涯道:「我的確看不出來,但你的馬卻告訴了我一切。」

「我的馬?」

「不錯,就是你拴在馬廄裡的那匹受傷的棗紅馬。就在風雲鏢局押送那五十萬兩銀子來到距江州府不足百裡遠的秦王嶺時,我們遇上了此行的最後一撥劫匪。劫匪共有十餘騎,全部青巾蒙麵。為首一人騎著一匹高大的棗紅馬,武功十分了得。我與他鬥了三十多招,才冒險進攻,在他的馬屁股上刺了一劍。那馬受驚,帶著那人落荒而逃。其餘馬賊,也被鏢隊奮力殺退。」

柳五爺聽到這裡,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

段天涯看了他一眼,接著道:「今晚我在五柳山莊後院的馬廄裡也看見了一匹棗紅馬。說實話,此馬骨瘦如柴,我並沒有把它認出來,甚至連它屁股上的傷口因已發炎腐爛,我也不敢肯定是我刺的。但這匹馬卻認出我是它的仇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幸虧我躲閃得快,要不然定然要吃它幾腳。」

柳五爺的頭垂了下去,聲音也低了下去,道:「所以你當時就已猜到我是那個馬賊,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開始對我有了戒心,是不是?」

「是的。」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酒裡下了毒呢?」

「很簡單。我和萬大小姐坐上酒桌時,酒已經斟好在杯子裡。但我提了一下酒壺,卻發現裡麵大概隻斟出了一杯酒,而桌上卻有滿滿的三杯酒。由此可以斷定,桌上有兩杯酒不是從這個酒壺裡倒出來的。」

萬大小姐忍不住插嘴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就是一個傻瓜也知道麵前這一杯酒有問題了,是不是?所以你就在我喝酒的時候在我月要上點了一下,讓我把喝進嘴裡的酒噴了出來,是不是?」

段天涯走過去,一邊幫她解開穴道披上外衣一邊道:「你好像變得越來越聰明了。」

萬大小姐柳眉倒豎,怒氣沖沖地來到柳五爺跟前,狠狠踢他兩腳,還不解恨,竟拔出插在他身上的天涯明月劍,準備再刺他幾劍。

段天涯攔住了她,對一臉痛苦全身痙攣的柳五爺道:「五爺,你用不著害怕,我出手有分寸,保證這一劍沒有刺到你的心髒。如果能馬上找到帝京最好的大夫,也許還可以撿回一條命。但你以後的日子,恐怕隻能躺在床上度過了。」

他拭盡劍上的血跡,長劍入鞘,然後拉著萬大小姐的手,說:「咱們走吧。」

走了幾步,他忽又回過頭來道:「對了,五爺,剛才在後院洗澡時,我抽空到你的金庫裡轉了一圈,順手拿了幾錠金子,準備托人帶給悅來客棧的老板,算是給他的一點點賠償吧。」

柳五爺聞言,半晌說不出話,一張嘴,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4

時間已至午夜,星月無光,萬籟俱寂,天地間漆黑一片。段天涯帶著萬事如意大小姐大步朝五柳山莊的後門走去。

他料定梅花路和清風子既已探知他進了五柳山莊,一定不會輕易離開,可能還帶人守在五柳山莊的大門口。所以,他決定從五柳山莊的後門走出去。

後門已被鎖上,但卻難不倒他們。兩人輕輕一縱,便從牆頭躍了過去,淩空一個翻身,落在外麵的草地上。腳一著地,卻感覺草地軟綿綿的。心中一個念頭還沒閃過,身子已直直地向下墜去。原來草地上被人挖了一個陷阱,上麵鋪著雜草,即便是大白天也無法看出異樣,就更別說這樣漆黑的夜晚。

段天涯暗叫不妙,忙將長劍往坑壁上一點,借著這一點之力,身體猛然向上一翻,便從陷阱中躍了出來。正暗自鬆口氣,卻感覺身上似乎碰著了什麼東西,伸手一扌莫,卻是一張網。原來陷阱的出口已經被人悄無聲息地蓋上了一張大網。

大網一收,段天涯便像一條被拖上岸的大魚,被緊緊地困在網中。他奮力掙紮一下,卻發現那網是用金絲軟線所織,即便是削鐵如泥的利劍,也無法刺破。

他正自心驚,忽然四周燈火大作,亮如白晝,梅花路和清風子帶著一群勁裝漢子從黑暗中閃出來。

梅花路哈哈大笑道:「段天涯,這次你可是插翅難逃了吧?」

段天涯怒目而視,咬牙道:「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

清風子上次吃了他不少虧,所以對他恨得咬牙切齒,走上來狠狠踢他兩腳,罵道:「媽的,你是朝廷通緝犯,對付你這種人,難道還要講什麼江湖道義?如果不是侯爺有令要留活口,老子早就一劍要了你的狗命。」

段天涯看看他,又看看梅花路,目光一黯,嘆口氣道:「段某今天認栽了。但我實在不明白,你們怎麼知道我會從五柳山莊的後門出來呢?」

梅花路道:「今天晚上,你一到五柳山莊,我們就馬上趕了過來,要進去抓人,但柳五爺卻將我們擋在了門外。柳五爺是帝京武林名宿,我們再有本事也得給他三分麵子,不便硬闖進去抓人。但就在他轉身離去之時,卻又回頭告訴我們說,你們要抓捕段天涯,守在五柳山莊後門口絕對要比守在前門的機會大得多。」

段天涯忽然明白過來。柳五爺這隻老狐狸,原來他早已算計好了,如果他的計劃萬一失敗,被段天涯逃脫此劫,段天涯一定會從五柳山莊的後門走出去。所以叫梅花路預伏在這裡,就算段天涯運氣好能活著走出五柳山莊,也一定難以走出梅花路的陷阱。

這時,一名勁裝大漢向梅花路稟報道:「大總管,陷阱裡麵好像還有一個人,要不要一起抓回去?」

梅花路拿著火把往陷阱下麵照了照,皺眉道:「算了,我們要抓的是朝廷重犯段天涯,不關其他人的事,休要節外生枝,免生意外。」

清風子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梅花路看看像包粽子一樣被死死捆在網中的段天涯,道:「把他放到馬背上,回侯爺府向侯爺復命。」

兩名勁裝漢子答應一聲,把段天涯扔到了馬背上。馬蹄得得,一行十餘騎,在黑暗中飛馳而去。出了南天門,直奔定海侯爺府。

此時,時間已過午夜,人們正在酣睡之中,黑暗的帝京街道上顯得靜悄悄的。雜遝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打破了夜的寧靜。

梅花路一行正興致勃勃地討論著這回抓住了欽命要犯,不知侯爺會給他們什麼賞賜,忽聽前麵走得最急的一匹快馬發出一聲嘶鳴,馬上的一名勁裝漢子「撲通」一聲掉下馬,再也沒有爬起來。

眾人大吃一驚,急忙勒住驚馬。

梅花路手提梅花槍,縱馬上前一看,隻見當街站著一人攔住去路。

來人黑衣黑褲黑巾蒙麵,背負大刀,身材魁梧,剽悍強健,雙目之中透著逼人的殺氣。

梅花路暗暗心驚,穩了穩跨下坐騎,梅花槍一指,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攔住本大爺的去路,你可知本大爺的來頭?」

黑衣蒙麵人看他一眼,道:「我不是誰,我隻綁在馬背上的白衣公子是不是風雲鏢局的段天涯?」

清風子也縱馬上前,道:「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

黑衣蒙麵人道:「如果不是,即刻放你們過去;如果是他,就請把他留下來。」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要將他留下來?」

黑衣蒙麵人道:「我是他的朋友。就憑『朋友』兩個字,我就要將他留下。」

梅花路冷哼一聲,道:「如果我們不肯呢?」

黑衣蒙麵人指著最先跌倒在地的勁裝漢子道:「如果敢說半個不字,這個人便是你們的下場。」

「哪兒來的狂徒,好大的口氣,先吃本大爺一劍!」梅花路身後一名勁裝漢子按捺不住,催馬揚劍,就向黑衣蒙麵人沖殺過來。

蒙麵大漢突然迎頭而上,沖到他的馬下,一拳擊在馬脖子上。那馬「撲通」一聲,當即倒地斃命。

馬上的漢子大驚失色,虛晃一劍,急忙後撤。但為時已晚,黑衣蒙麵人從背上抽出一把金背砍山刀,刀光一閃,勁裝大漢頓成兩截。

蒙麵大漢一出手便連斃一人一馬,乾淨利索,不但梅花路倒吸一口涼氣,連段天涯也看呆了。

梅花路大手一揮,身後又有四騎沖出。

蒙麵大漢不退反進,連揮四刀,頓時血光沖天,四馬四人全被從上至下劈為兩半。梅花路臉色一變,再揮手,身後幾名勁裝漢子卻再也無人敢出馬。

梅花路麵沉如水,與清風子對望一眼,兩人同時從馬上飛身而下,一槍一劍,劍在上,槍在下,一人攻向蒙麵大漢上三路,一人卻直擊他的下盤。

黑衣蒙麵人雖然力沉刀猛,但勇猛有餘,靈巧不足,連退七八個大步,才穩住陣腳。

梅花路使出一套地躺槍法,身體貼地而行,槍如白蛇吐信,快打快收,槍槍不離黑衣蒙麵人的腳踝、膝蓋和襠部。

蒙麵大漢跳閃騰挪,不出數招,便已步法大亂,疲於應付。

清風子騰空躍起,身形飄忽,劍走輕靈,劍劍不離他的眉心、雙目與咽喉,招招致命。趁他大刀下沉,去格擋腳下的梅花槍之際,他忽然淩空一劍,幻化出三朵劍花,分刺他的太陽穴、四白穴和百會穴三處大穴。

蒙麵大漢隻覺滿目皆是劍花,不由得大吃一驚,回刀自救不及,忙亂之中,身子向後一仰,清風子一劍刺空,並不回劍,卻將手腕一翻,反削他的鼻尖。

蒙麵大漢忙一縮脖頸,劍鋒貼著鼻尖掠過,蒙麵的黑布被削下來,頓時露出一張粗獷結實、威武黧黑的臉膛。

梅花路和清風子滿臉失色,脫口叫道:「反賊司馬縱橫?」

蒙麵大漢哈哈大笑道:「沒錯,正是你司馬爺爺。如果害怕,就趕緊跪地求饒;如果不服,那就重新打過。」

段天涯看著此人,覺得有幾分眼熟,再仔細一看,原來卻是那天與他一同進京的虯髯大漢,隻是今天臉上沒有胡子,所以一時之間竟沒有認出來。他沒有料到此人竟是天下聞名的江南義軍頭領司馬縱橫,不由得暗叫慚愧。

梅花路和清風子對望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司馬縱橫奇道:「要打就打,有什麼好笑的?」

梅花路道:「我是笑自己今天實在是走運得很,不但抓住了欽命要犯段天涯,現在又有一個反賊送上門來。如果把你的人頭摘下來交給皇上,不知皇上會封個什麼大官兒給我做呢。」

司馬縱橫也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光,官一定做不成,鬼倒是做定了。」

清風子大怒道:「梅總管,休要與他多費唇舌,先殺了他再說!」說罷,挺劍朝司馬縱橫刺去。

司馬縱橫急忙把金背砍山刀往外一封,誰知清風子忽然變招,劍走偏鋒,劍尖貼著他的刀背劃過,直刺他的手背。

司馬縱橫手臂急忙回縮,但為時太晚,手背被對方的劍尖挑了一下,雖然傷勢不重,但卻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段天涯看得真切,既佩服他的勇敢又為他擔心。他知道司馬縱橫刀沉力猛,但下盤不穩,隻宜在馬上沖鋒陷陣,如果在地麵與梅花路和清風子過招,時間一久,定然要吃虧,不由得心下大急,叫道:「司馬頭領,你的情意段某已心領。你快走吧,不要枉送性命!」

司馬縱橫哇哇大叫道:「段兄何出此言?我司馬縱橫縱橫天下,若連朋友也救不了,日後還有何麵目麵對江南十萬義軍兄弟!」說話分心,左肩又挨了清風子重重一劍。由於刺得太深,清風子抽了一下,竟沒將劍拔出來。

司馬縱橫心頭火起,左手忽然抓住對方手腕,大刀用力揮出,鮮血噴濺,竟硬生生地將清風子握劍的右手齊肩砍下。清風子滾翻在地,慘號不已。

梅花路一見司馬縱橫渾身是血雙目如電恍若天兵神將,心下頓時生出幾分怯意,心想升官發財固然重要,但保住性命卻更為重要。此念一閃,便鬥誌全無,虛晃一槍,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正欲逃命,司馬縱橫大喝一聲,吼聲如雷貫耳,同時將手中的大刀全力擲出,但見半空中一道刀光閃過,梅花路已身首異處。那馬受了驚,馱著他的無頭屍體飛奔而去。

清風子心下大懼,也急忙搶過一匹快馬,亡命而逃。其他勁裝漢子卻是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司馬縱橫殺得興起,拾起大刀,還想追殺。忽然想起段天涯還被捆在馬上,隻得回頭,先將他從馬背上放下來,再打開巨網,把他放了出來。

雞聲三唱,微風拂煦,天色微明,天地間一片祥和與寧靜。

在一座破敗的古廟中,段天涯一邊撕下長衫給司馬縱橫包紮傷口,一邊感激地道:「段某今日遭人暗算,若非司馬頭領仗義援手,隻怕難以活到天明。」

司馬縱橫拍拍他的肩膀,道:「是好漢子,就不要這麼婆婆媽媽。如果沒有你幫忙,我隻怕連帝京也進不了呢。」

段天涯道:「我記得司馬頭領那天進京時曾說有件大事要辦,不知如今辦得如何了?」

司馬縱橫朗朗一笑道:「實不相瞞,我此次進京確實是要辦一件大事,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件大事就是刺殺當今這個狗皇帝,動手的時間就定在今晚——」

他抬頭看看天色,笑著說,「哦,不,現在應該說是昨晚了。但卻在前往皇宮大院的路上遇見了梅花路他們,剛巧看見你被他們捆在馬背上,所以就立馬橫刀,殺了個痛快。」

段天涯看著他,忽然大叫道:「可惜!可惜!」

司馬縱橫一怔,忍不住問:「可惜什麼?」

段天涯大笑道:「可惜時間尚早,全帝京的酒店都還沒有開門,要不然我一定要與你大浮一白,誰先醉倒誰就是王八。」

「好,這個王八你做定了!」

司馬縱橫忽然牽過身邊一匹快馬,翻身上馬,快馬一鞭,絕塵而去。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他又折了回來,手中卻多了兩壇美酒。

段天涯又驚又喜,道:「酒館尚未開門,司馬兄哪裡買來的好酒?」

司馬縱橫笑道:「我騎著馬沿著這條路一路奔走,看見一家酒館,叫了幾聲無人開門,便一拳打爛窗子闖進屋去,丟下一錠金子,抱走了兩壇好酒。」

段天涯忍不住笑彎了月要,道:「一錠金子換兩壇酒,如果多幾個你這樣買酒的人,那天底下賣酒的老板可就發大財了。」

司馬縱橫道:「金子遍地都是,知己一世難求。來,喝酒!」說罷,扔給段天涯一壇酒,自己拍開另一壇酒的泥封,仰頭咕咕大喝起來。

喝到一半,他抬頭看看天色,天已快大亮。忽然道:「糟了,看來今天我這個王八是做定了。」

段天涯問:「為什麼?」

司馬縱橫道:「因為我要走了。現在我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狗皇帝是殺不成了,江南的義軍兄弟還等著我回去共謀大業,所以我天明之前一定要出京,否則天一亮,出京就難了。」

段天涯長嘆一聲,道:「是我誤了司馬兄的大事。」

司馬縱橫縱情一笑,道:「這樣的狗皇帝就像餵肥了的年豬,我不殺,自然會有別人去殺,今年不殺,明年還可以殺。狗皇帝沒殺成,但是結識了一位好朋友、好漢子,也算不枉此行。」

他仰頭喝下剩下的半壇酒,將酒壇「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忽然縱身躍上馬背,沖著段天涯抱拳道:「段兄保重!」說罷,調轉馬頭,迎著晨風,打馬而去。

段天涯凝望著他漸去漸遠的背影,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5

等到段天涯平靜下來的時候,他卻忽然對著破廟裡的那尊菩薩說了一句話。

他說:「難道你想在那裡站一輩子嗎?」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話剛說完,菩薩居然真的動了一下,一下從神龕上倒下來。

菩薩當然不會動,但躲藏在菩薩後麵的人卻會動。這個人居然還是一個女人,這個人居然就是雲南萬古千秋堂的萬事如意大小姐。

萬大小姐從菩薩後麵跳出來,笑嘻嘻地說:「唉,我好不容易才從那個陷阱裡爬出來,正準備趕去救你,卻發現你已經被人救了。不過這樣也好,省了我不少事。」

段天涯看著她,看了許久,忽然說:「你不是來救我的,你是來抓我的吧?」

萬大小姐差點跳了起來,瞪著他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我沒有本事救你,你也沒有必要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來挖苦我。」

段天涯還是冷冷地看著她,冷冷地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根本不是雲南萬古千秋堂的人,你是帝京六扇門的人;你不是萬事如意大小姐,你的名字叫碧玉虹,六扇門的總捕頭、當今皇上的義妹——碧玉虹。你費盡心機潛伏在我身邊,就是為了抓我。」

萬大小姐的一雙眼睛睜得比牛鈴還大,滿臉莫名其妙地道:「你說什麼?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段天涯冷冷地道:「你明白,你當然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明白。」

萬大小姐看著他,怔了許久,忽然嘆口氣說:「看來你已經什麼都明白了,現在,我想說不明白都不行了,是不是?」

段天涯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隻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什麼問題?」

「在你身邊待了這麼久,我自問沒有出過什麼差錯,我實在不明白你是怎麼看出我的真實身份的。」

段天涯道:「首先,在我二十歲的時候,我爹曾經告訴我說我與雲南萬古千秋堂的萬事如意大小姐並沒有婚約。我爹說,由於家境顯赫,我少年時便有三姑六婆上門說媒,不勝其煩。我爹怕我為此分心,耽誤了學業,所以為了杜絕媒婆上門,就編造了我已與萬大小姐指腹為婚的謊言,誰知此事在江湖上不脛而走,江湖上人人都信以為真。」

萬大小姐——碧玉虹嘆口氣說:「所以我一說我是你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萬大小姐,你就已經知道我是冒牌貨了,是不是?」

段天涯道:「不錯。而且你還拿出了刻有我生辰八字的玉佩為證,但這隻能適得其反,更加證明你並非真正的萬事如意大小姐。但當時我卻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與意圖,所以並沒有當即揭穿你。」

碧玉虹一揚眉毛,問道:「那你後來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後來,我發現每次與你出門,前後左右總會出現幾個六扇門的人。我是欽命要犯,有六扇門的人暗中跟蹤我,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這些人一發現你在我的身邊,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臉上卻立即現出敬畏的神色。由此可以斷定,你的身份一定跟六扇門有關。在六扇門裡,身份不低,而且又是一個女流之輩,據我所知,這樣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六扇門的總捕頭、當今皇上的義妹碧玉虹。」

碧玉虹看著他,臉上已經沒有笑容,道:「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無論誰做你的對手,都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段天涯接著說:「而後來,在五柳山莊後門口,你掉進陷阱,一向殘忍多疑的梅花路居然隻看你一眼就輕易放過你,這就更加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碧玉虹嘆了口氣,說:「你說得一點也不錯。自從五十萬兩賑災銀兩被劫之後,皇兄非常震怒,不但下令將風雲鏢局滿門抄斬,而且還下旨令六扇門與定海侯共同偵查此案,務必將驚天大盜段天涯捉拿歸案。定海侯接旨後,即令手下最厲害的兩名高手、正副主管梅花路和清風子全力緝拿你。而我卻懷疑劫匪另有其人,因為風雲鏢局的段天涯再蠢也不會蠢到用石頭調包了那五十萬兩銀子之後卻還押著那一堆石頭去江州府送死的地步。」

「所以你就在梅花路和清風子合力抓捕我之時,用霹靂彈炫花了他們的眼睛,出手救了我。並且冒充我的未婚妻在我身邊留下來,意圖進一步查明真相。」

「不錯。」

「那麼你偵查的結果如何呢?」

「更加進一步證明了我最初的想法是正確的。如果你有五十萬兩銀子,早就出了帝京抱著那堆銀子享清福去了,絕不會還冒著無窮的風險留在帝京等著官府的人來抓你,等著江湖上見錢眼紅的人來殺你。我知道你絕不是那個驚天大盜,但到底誰是驚天大盜,我卻暫時還沒有辦法查出來。但有一件事我卻比誰都明白,那就是皇兄給我偵破此案的期限已經到了。」

段天涯明白她的意思,淡淡一笑,說:「所以你明明知道我是無辜的,但還是要抓我回去向你皇兄交差,是不是?」

「人在公門,身不由己。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案情還沒有水落石出,真相還沒有大白於天下之前,我會懇求皇兄暫時不定你的罪。」

段天涯看著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你以為你能抓得住我嗎?」

「沒有試過的事,我從不輕易放棄。」碧玉虹微微一笑,臉上竟現出幾分嫵媚的神色,雙眸凝視著他,顯出無盡的溫柔,似乎她麵對的並非是一個武功高強屢戰屢勝的對手,而是自己初戀的情人。微笑之間,她手腕輕輕一抖,手中已多了一把刀,一把長一尺五寸、寬二寸的短刀,刀柄兩邊各嵌著一枚碧玉,刀身略彎,像天上的彩虹,像夜空的新月,更像情人的柳眉。

段天涯忍不住眼睛一亮,脫口贊道:「好刀!」

碧玉虹微微一笑,道:「我的名字叫碧玉虹,我的刀就叫碧玉刀。」

段天涯長劍緩緩出鞘,凝神道:「我們開始吧!」

「好!」話一出口,碧玉虹手中的彎刀已閃電般揮出,以最簡單的招式,從最直接的路線、最方便的角度砍向段天涯,砍向他的咽喉。

長刀利於刺,彎刀利於砍;長刀凶猛,短刀凶險。

段天涯早明其意,右臂一抬,提劍格擋。就在這時,隻聽「叮當」一聲,碧玉刀砍在他的長劍上,他的天涯明月劍竟然立時斷為兩截。

碧玉刀餘勢未衰,仍閃電般襲向他的脖頸。

段天涯隻覺脖子一涼,碧玉虹冰涼的彎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段天涯幾乎驚呆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碧玉虹淡然一笑,道:「如果你知道我從四歲開始練刀,而且每天隻練這一招彎刀斬喉的動作,你也許就不會這麼說了。也許這一招確實過於簡單直接了些,但越簡單越直接的招式往往越有效。我認為,掌握一門技法,並不是越多越復雜越好,那些深奧的技巧往往存在於最直接最簡單最司空見慣的技法中,訓練就是使平凡的招式產生不平凡的效果。」

段天涯臉色蒼白,目光黯然,長嘆一聲,道:「我承認我輸了!」他看看自己的斷劍,又看看她的碧玉刀,道,「但你也必須承認,我有一半是輸在兵器上。」

碧玉虹收刀點頭道:「不錯,我這把碧玉刀乃西域奇礦玄明鐵所製,能裂石斷金。我承認,若無此利器,我未必是你的對手。」

日上三竿,陽光普照。

碧玉虹覺得自己的心情跟今天的天氣一樣好,無論誰抓住了一個像段天涯這麼重要的欽命要犯,他的心情都一定會好。

她給段天涯戴上一副枷鎖,然後牽過兩匹馬,一匹給他,一匹自己騎了上去。

段天涯一邊上馬一邊問道:「你想帶我去哪裡?」

碧玉虹道:「當然是押你去見我皇兄。雖然你不是真正的劫匪,但至少我也可以向皇兄有個交代。」

段天涯轉過頭來看著她,忽然笑了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知道誰是真正的劫匪,你會不會相信?」

碧玉虹揶揄一笑,道:「我不相信。因為這些天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沒有理由你查到了誰是劫匪,我卻一無所知。」

段天涯狡黠一笑,道:「你都已經說過了,我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也許有些事我想到了你卻還沒有想到。」

碧玉虹道:「除非你現在就將真相告訴我,否則你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

段天涯想了想,道:「碧捕頭,我們來做筆交易好不好?」

碧玉虹忍不住笑道:「你該不是想說隻要我放了你,你就給我五十萬兩銀子吧?」

「當然不是,此計已用過一次,怎可再用。」段天涯也笑了,道,「隻要你帶我去見一個人,我就可以告訴你那五十萬兩銀子究竟是被誰拿走了。」

「你想要我帶你去見誰?」

段天涯一字一句地道:「定海侯。」

6

定海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人說他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皇上身邊最紅的人;有人說他府上養有死士三千藏龍臥虎,是帝京裡最有勢力的人;也有人說他手下高手如雲,卻沒有一個人敵得過他自創的「無敵雙劍」,他是帝京裡武功最高的人。

無論怎樣眾說紛紜,但有一點卻是所有的人都公認的,那就是定海侯絕對不是一個平凡的人。

定海侯爺府不是皇宮,但它的豪華與氣派絕對不會比皇宮差多少,門口的守衛也絕不會比皇宮裡少。這些守衛的武功絕不會比大內侍衛低。所以,無論誰想進入侯爺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段天涯因為有六扇門的總捕頭、當今皇上的義妹碧玉虹帶路,所以一路上並沒有受到什麼阻攔。

他終於見到了定海侯。

幾乎每個人想象中的定海侯都與別人想象中的不一樣,但無論誰見到他,都絕對不會感到失望。

他臉色紅潤,月要板挺直,精神矯健,聲音洪亮,尤其是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高貴瀟灑卓爾不凡的氣質,使每個人站在他的麵前都會感到渺小卑微,自慚形穢。

他看見碧玉虹,朗聲大笑道:「碧捕頭,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本侯這小小的侯爺府來了?」

碧玉虹莞爾一笑道:「侯爺,我給您帶來了一個人,一個您最想見到的人。」

定海侯的目光落在披枷戴鎖的段天涯身上,嘴裡卻道:「哦?是什麼人?難道就是這一位?」

碧玉虹道:「正是他。侯爺也許沒有見過他,但他的大名卻一定聽過。因為他就是段天涯。」

「哦!」定海侯眉毛一揚,忽然哈哈大笑道,「本侯損兵折將也未能將他擒獲,碧捕頭卻手到擒來,果然是好本事。碧捕頭帶他到侯爺府,該不是向本侯炫耀功勞而來吧?」

碧玉虹微微一笑,道:「侯爺多慮了。是這位段公子想見一見侯爺。」

「哦?」定海侯顯得有些意外,背著雙手踱到段天涯跟前,看著他道,「段公子要見本侯有何見教?」

段天涯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忽然雙目一瞪,殺機陡現,咬牙道:「你這奸賊,段某今天為殺你而來!」

話音未落,他身上的枷鎖突然「哢嚓」一聲,斷裂開來,隻聽「唰」的一聲,自他月要間彈出一把軟劍,寒光一閃,直刺定海侯的心窩。「撲哧」一聲,軟劍穿過定海侯的心髒,從他背後刺了出來。

事發突然,不但定海侯、碧玉虹驚呆了,就連段天涯自己也驚呆了。他怔怔地看著毫無反抗一劍穿心的定海侯,顫聲道:「原來你不會武功?這、這怎麼可能?你的『無敵雙劍』呢?你不是打敗過無數江湖高手嗎?」

定海侯苦笑道:「你想錯了,我根本就不會武功。我的確有無敵雙劍,一把是權,一把是錢,那些江湖高手就是敗在我這兩把無敵劍下,才為我賣命的。」

他低頭看著插在自己月匈口的軟劍,又看看段天涯,臉上顯出難以言述的恐怖表情,顫聲道,「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殺我?」

段天涯瞪著他,雙拳緊握,恨不得沖上去再給他幾拳。他咬牙道:「我當然要殺你,因為你就是害死風雲鏢局上下五十餘口的幕後真凶,因為你就是真正劫走那五十萬兩銀子的人!」

碧玉虹實在忍不住了,跳起來道:「段天涯,你胡說些什麼?侯爺怎麼可能是那個驚天大盜?」

段天涯看了她一眼,道:「碧捕頭休要著急,我自會把真相慢慢說出來。」

碧玉虹忽然抽出寒光閃閃的碧玉刀,指著他道:「如果你不能自圓其說,我就一刀殺了你。」

段天涯蒼涼一笑,轉過身去,連看也沒有看她的刀一眼,道:「一個多月前,風雲鏢局一接過那趟五十萬兩的鏢銀,我即命令所有鏢師,無論白天夜晚,鏢車十步之內,禁止任何人靠近,否則格殺勿論。鏢車從帝京走到江州府,歷時近一個月。這途中,總共隻有三撥人靠近過鏢車十步之內,也就是說鏢銀被盜,一定是其中一撥人所為。」

碧玉虹忍不住插嘴問道:「到底是哪三撥人呢?」

「第一撥是錢塘三虎,他們是為劫鏢而來,結果一死兩傷,落荒而逃。我回京之後,錢塘二虎陰魂不散,又找上了我,既想報仇,又想再次從我手中搶奪那五十萬兩鏢銀。這就說明,那五十萬兩銀子並沒有在他們手上。」

碧玉虹點頭道:「有道理,如果他們早已得手,當然絕不會再次找上門來。」

段天涯道:「在路上,我們遇上的人馬最多、武功最高最難對付的是第三撥人。這是一夥蒙麵馬賊,我根本沒有機會看清楚他們的臉。我們傷了好幾個兄弟,但最後我還是砍傷了對方頭領的坐騎,殺退了他們的襲擊。」

碧玉虹忽然想了起來,道:「這個馬賊頭領就是五柳山莊的柳五爺,對不對?」

段天涯點頭道:「正是。但後來柳五爺又煞費心機設計害我,意圖逼我交出那五十萬兩鏢銀。這說明,那五十萬兩鏢銀同樣也不在他手中。」

「那麼第二撥人呢?照你這麼說,難道真正的劫匪是第二撥人?」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第二撥人是一夥江洋大盜,雖然凶殘成性,但武功卻實在不敢恭維,所以一行七人,都做了鏢師們的刀下亡魂。他們比另外兩撥人更沒有機會得到那筆鏢銀。」

碧玉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這麼說來,這三夥人都不是真正的劫匪,線索豈不是到這裡就斷了?」

「這條線索是斷了,但另一條線索卻接上了。既然這三夥人都沒有盜走鏢銀,那也就是說鏢隊在押鏢的路上並沒出問題,鏢銀並不是在風雲鏢局手裡丟掉的。」

「你的意思是說……」

段天涯目光一轉,銳利如錐的目光忽然利箭般射向定海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我的意思是說,這些銀子在交付到風雲鏢局之前,就已經被人調包成了石頭。因為銀子早已被官府一箱一箱用封條封好,我們根本沒有機會驗看真假。這個人老謀深算,就是抓住這一點,調包了五十萬兩鏢銀,在把一堆石頭托付給風雲鏢局的同時,也把一切罪責推給了風雲鏢局。」

定海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臉白如紙,汗如雨下,喘著氣道:「你、你說的那個人究竟是、是誰?」

「這個人,就是你這個狗官!」話音未落,段天涯突然出手,拔出插在他月匈口的軟劍,又是一劍刺出。劍尖刺入他的咽喉,鮮血狂噴而出。

定海侯臉上現出一種吃驚、懷疑與恐怖交織在一起的復雜而奇異的表情,忽然他手指蒼天,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吐出了四個字:「皇上,你好……」便砰然倒地。

段天涯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異常平靜,拭盡軟劍上的血跡,把它緩緩插進月要帶中,然後轉過身來,看著碧玉虹道:「碧捕頭,你現在終於可以回去向你皇兄交差了。」

碧玉虹看著定海侯的屍體,嘆口氣說:「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真正的強盜竟會是他。」

段天涯道:「不隻有你,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不會想到。」

碧玉虹忽然看著他道:「如此看來,你是故意輸給我,讓我帶你來見定海侯的,是不是?」

段天涯點點頭道:「定海侯爺府戒備森嚴,高手如雲,如果沒有你帶路,我根本沒有辦法進來。還有,我的天涯明月劍也是西域奇礦所製,我如果不想它斷,你就是砍一百刀也不一定能砍得斷,你信不信?」

碧玉虹看著他,看了許久,才嘆口氣說:「我相信。我早就說過了,無論誰做你的敵人,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段天涯淡淡地道:「我同意這句話。因為要對付可怕的敵人,你唯一的機會,就是比他更可怕。」

碧玉虹看著他,忽然莞爾一笑,道:「那你說我是你的敵人,還是你的朋友呢?」

段天涯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都不是。」

「那是什麼人?」

「陌生人。」說出這三個字,段天涯轉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三日之後,皇上下旨抄了定海侯的家,並布告天下:

朝廷五十萬兩賑災銀兩被盜一案,經由六扇門大力偵緝,現已告破。經審,確認為定海侯勾結江南反賊司馬縱橫所為。定海侯因武力拒捕,當場被殺。

現從定海侯府中搜出白銀一千萬兩,黃金二百餘萬兩,珠寶無數,並龍袍一件,與江南反賊司馬縱橫來往書信三封。證據確鑿,罪大惡極,現將其屍懸於午門,鞭屍三日,所有家眷發配邊關,永世不得回京……

7

皇宮。禦花園,繁花似錦,歌舞升平。

皇上一邊與碧玉虹喝酒賞花,一邊笑意吟吟地道:「禦妹,你這次偵破奇案,為朕立了大功,朕可得好好賞賜你。」

碧玉虹淡然一笑,道:「這是小妹分內之事,小妹不敢領賞。風雲鏢局的段天涯為偵破此案也出了不少力,皇上要賞就賞他吧。還有,風雲鏢局無辜受到牽連,皇上若不為其平反,隻怕有失公允。」

皇上道:「禦妹放心,朕早已下旨,撥款重建風雲鏢局。」

皇上看著這滿園的繁花,忽然問道:「禦妹,還記得你與朕是如何相遇相識的嗎?」

碧玉虹微微一笑,說:「當然記得。那還是五年以前,雲南苗人叛亂,皇上率兵禦駕親征。有一次皇上中了苗人奸計,被苗人圍困在一個山穀之中。恰巧小妹狩獵經過,略施小計,引開苗人,替皇上解了圍。皇上非常高興,平息叛亂班師回朝之時,把我也帶回了帝京,封我為皇妹,讓我當了六扇門的總捕頭,而且還親筆禦賜了皇妹一個『碧玉虹』的好名字。」

皇上眯著眼睛看著她,覺得她似乎比麵前那一朵朵鮮艷的玫瑰花還嫵媚,還迷人。忍不住輕輕握住她的纖手,道:「禦妹,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其實自從朕在雲南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暗暗喜歡上了你。你那迷人的笑靨,你那颯爽的英姿,令朕刻骨銘心,相思入骨。隻是朕一直沒有機會向你表白心意。現在,朕終於再也忍受不了相思的煎熬,向你說出了心裡話。禦妹,答應朕,做朕的妃子,好嗎?」

碧玉虹聽著皇上這番「愛情表白」,看著這位剛過而立之年卻已老態畢現的風流皇上,心中暗暗好笑。她把手從皇上手中抽出來,走開兩步,道:「皇上,禦妹自小與人指腹為婚,早已有了婚約。」

皇上哈哈一笑道:「這個太簡單了。試問普天之下,誰敢與朕爭女人呢?為了向你表示朕的誠意,朕特地花了五十萬兩銀子,準備在雲南建一座行宮,預計不出半年即可完工。到那時朕與你便可以……」

碧玉虹怔了一下,忍不住道:「五十萬兩銀子?皇上不是曾下旨說現在國力衰退、國庫空虛,朝中王公大臣一律不準大興土木,耗費國家財力嗎?怎麼……」

皇上狡黠一笑,道:「禦妹放心,這五十萬兩銀子並不是直接從國庫中調撥出來的,而是朕略施小計賺來的。」

碧玉虹忽然想起定海侯臨死前那種恐怖的表情,還有他手指蒼天說的那四個字。她心中一動,忽然明白過來,脫口道:「皇上,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強……調包那五十萬兩銀子的人?」

皇上走過來,重新握住她的手,輕輕撫摩著,道:「禦妹,你也不是外人,朕將這一切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朕早已知道定海侯暗中招兵買馬,擴充勢力,結黨營私,懷有反叛之心,朕早就想徹底除去這塊心病,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借口和適當的機會。這次長江水災,終於給了朕一個一石三鳥的絕好機會。」

碧玉虹睜大眼睛,一臉茫然地道:「何謂一石三鳥?」

「其實,那五十萬兩銀子剛一調出國庫,朕即秘密命人暗中掉了包,朕交給定海侯的就是一堆在箱子上封了封條的石頭。這樣朕既輕而易舉地賺了五十萬兩銀子,終於可以了卻在雲南興建行宮與你雙棲雙飛的夙願,又可以在江州府發現銀子被調包之時將責任推到定海侯身上。如此一來,朕想鏟除定海侯豈不易如反掌?」

「這也隻能說是一箭雙雕呀。」

皇上神秘一笑,道:「你還記得從定海侯的書房裡搜出的那三封與江南反賊司馬縱橫來往的書信嗎?那其實是朕密令大內高手暗中放進去的。」

碧玉虹眉頭一皺,道:「哦?這又是為什麼呢?」

皇上背著雙手,得意一笑道:「朕的計謀高妙就高妙在這一環了。近日反賊司馬縱橫糾集一幫刁民造反,聲勢日漸壯大,據說人數已逾十萬之眾,已成為了令朕寢食難安的心頭大患。朕多次派兵圍剿,均損兵折將,無功而返。朕分析了一下司馬反賊屢戰屢勝的原因,那就是他用花言巧語贏得了民心,每次交戰,老百姓都會暗中幫助他。所以朕又心生一計,令人將三封書信偷偷藏在定海侯的書房內,用以證明定海侯與司馬反賊相互勾結,狼狽為奸,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長江下遊十萬災民死活,暗中盜竊賑災銀兩,天怒人怨,人神共憤。如此一來,司馬反賊在老百姓麵前必定威信掃地。另外,朕又派人到長江下遊煽動十萬災民去找司馬反賊興師問罪,討還公道。如此一來,司馬反賊必大失民心手忙腳亂,難以應付。此時朕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兵與他傾力一戰,豈不是穩操勝券?」皇上說完,十分得意,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碧玉虹怔在那裡,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全身都變得冰涼起來……

8

當皇上禦筆親書的金字招牌掛到修繕一新重新開業的風雲鏢局大門口時,段天涯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房子壞了可以再修,招牌沒了可以再寫,可是人呢?昔日風雲鏢局那一張張熟悉親切的麵孔不見了,又能去哪裡找尋回來呢?他看著母親的靈位,心裡湧起一種無名的悲痛。

正在這時,一個新來的家丁慌慌張張跑進來,哆嗦著道:「公子,大、大事不好了!門口來了一位老人家,我問她是誰,她說、說……」

段天涯皺皺眉頭道:「她說什麼?」

家丁哆嗦得更厲害,道:「她、她說她是你娘。」

第二天早上,段天涯光著上身,背著荊條,一步一步地來到六扇門總堂。

原來,昨天來的那位老人真是他的母親。而那天他看到的母親的屍體,卻是他奶媽張嬸易容而成的。他的母親則在皇上下旨抄家的前一天晚上被碧玉虹救走了。

段媽媽還告訴他說:「其實碧玉虹就是萬大小姐,萬大小姐就是碧玉虹。你與萬大小姐的確是指腹為婚,從小便定下了婚約。隻是後來萬大小姐不知怎麼成了皇上的義妹,而且還是六扇門總捕頭,你爹講骨氣,怕江湖朋友笑話他攀龍附鳳,巴結官府,所以便單方麵毀了婚約。」

段天涯剛踏上六扇門總堂的台階,門口的衙役就將他攔住了。

段天涯說:「煩請通報你們碧總捕頭一聲,就說有一個叫段天涯的人,向她負荊請罪來了。」

那衙役搖搖頭說:「段總鏢頭,你來得真不巧,我們的總捕頭昨天已經離開六扇門,離開了帝京,皇上也在派人四處找她呢。」

段天涯大吃一驚,道:「她、她走了?她去了哪裡?」

「我要是知道她去了哪裡,早就向皇上領賞去了。」

段天涯頓覺一盆涼水兜頭而下,一下便澆滅了他心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她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離開帝京?難道是他傷了她的心嗎?他走下台階,心中一片茫然。半晌,他下定決心道:「如意,無論你去了哪裡,我都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能找得到她,能找回那段失落的情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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