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關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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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湧動的人潮,像流動的沙子一樣填滿了整個人才市場,但遠航科技有限公司的招聘攤位前,卻顯得有點冷清。

旁邊豎立的展示架上,是這樣介紹這家公司的:

遠航科技,國內知名民用無人機研發和設計團隊,公司設計的產品約占全國民用小型無人機60%的市場份額。公司創始人為現任總經理卓遠航先生。

簡介上還印著一張新型銀白色四旋翼遙控直升機照片,看起來很炫的樣子。下麵寫著招聘啟事:

因公司發展需要,擬招聘總經理助理一名,要求軟件工程碩士,高級電子工程師,至少有五年相關工作經驗,年齡在35歲以下。

招聘攤位後麵,坐著這家公司的麵試官,一個三十來歲、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他正把頭埋在平板電腦前,玩著一款飛行遊戲。從早上到現在,他已經麵試了十多個應聘者,要不就是學歷與招聘啟事上要求的不相符,要不就是相關工作經驗不夠,總之沒有一個讓他滿意的。漸漸地,招聘攤位前就變得冷清起來。

這位麵試官倒也不著急,埋頭玩著遊戲,對那些從攤位前走過的應聘者,一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的模樣。

「請問,貴公司的招聘結束了嗎?」聲音不大,但在這嘈雜的環境裡聽來,卻還是很清晰。

麵試官聞聲抬頭,這才發現,對麵的凳子上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個年輕姑娘。

他搖搖頭說:「沒有,還沒有招到適合的人。」

姑娘淡然一笑,用手掠一下垂到耳邊的長發,說:「那我想試一下,可以嗎?」

「你?」麵試官漫不經心地瞧她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到平板電腦的遊戲頁麵上。他說,「你最好先看清楚招聘啟事上的要求。」

也難怪麵試官不正眼瞧這名應聘者,招聘啟事上寫得明明白白,要求對方擁有碩士研究生學歷且有高級職稱,按照現在通行的考核製度,大學本科畢業後至少要兩年時間才能拿到碩士學位,參加工作後至少要三年時間,才能評上中級職稱,再到高級工程師,至少還需要五年時間,也就是說一個普通大學生畢業後想拿到碩士學位及高級職稱,一般需要十年左右的時間。這樣一算下來,其本人實際年齡應該已經遠遠超過30歲,所以公司才會把對應聘者的年齡要求定在35歲以下。

可是眼前這位姑娘,應該還不到30歲年紀,麵試官估計她又是跟前麵幾位應聘者一樣,看著這家公司薪水高待遇好,所以明知自己要求達不到,還是要來碰碰運氣。

麵對麵試官的如此怠慢,這位前來應聘的姑娘並沒有介意,打開自己的手提包,把證件一個一個地拿出來擺在桌子上,嘴裡還在念叨著:「這個是我的碩士學位證書,這個是我的高級電子工程師職稱證書,這個是我在原單位的工作時間證明。您看看還缺什麼?」

麵試官這才放下手裡的平板電腦,有點吃驚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應聘者。隻見這姑娘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白外套配牛仔褲,一張清清爽爽的瓜子臉,長發垂肩,乾練中透出些嫵媚的氣息。

麵試官看得一呆。

「哦,對了,這是我的身份證。」這姑娘朝著麵試官大方一笑,將自己的身份證遞過來。

麵試官「哦」一聲,接過對方的身份證看一下,原來這姑娘叫晏明雪,今年28歲,江北市人。又拿過對方的學歷證書和職稱證書認真看了,絕不是那種花幾十塊錢在街邊買來的冒牌證書。再看那姑娘時,麵試官眼裡就透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晏明雪笑笑說:「我研究生畢業後,一直在家鄉的科技局工作,三年前我研究的一個項目獲得省裡的科技進步二等獎,所以就破格評上了高級職稱。」

麵試官顯然對眼前這位應聘者感到很滿意,看著她饒有興趣地問:「那你為什麼要大老遠跑到咱們青陽市來找工作呢?」

「這個嘛,江北市與青陽市僅僅隻有一江之隔,算是相鄰的兩個城市,我這也不算是大老遠跑過來吧?」

「那好吧,」麵試官的目光漸漸變得犀利起來,盯著她換了一個問題,「那你為什麼要丟掉科技局的鐵飯碗,離開家鄉跑到別的城市找工作呢?」

「這個……一定要說嗎?」晏明雪略顯為難地問。

「當然,這個也是麵試的一部分。」

晏明雪的目光忽然黯淡下去,沉默半晌,才說:「上個月,跟我相戀五年的男朋友結婚了,但新娘不是我,而是他們單位局長的女兒……」

麵試官似乎明白過來,說:「所以你想離開那個傷心之地,換一個工作環境?」

「是的。」晏明雪淡然一笑,笑容裡透出一些酸楚的味道。

麵試官舒口氣,起身道:「好吧,你被錄取了。」他朝晏明雪伸出一隻手,跟她握一下手說:「我叫卓遠航,歡迎你成為我的同事!」

「卓遠航?」晏明雪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扭頭看看旁邊展示架上的公司簡介,上麵寫著「公司創始人為現任總經理卓遠航先生」。再看對方時,她臉上就現出一絲拘謹的表情,「原來您就是公司的總經理?」

「是的,這次要招聘的是我的助手,所以我必須親自來麵試。」卓遠航看著她說,「你是到目前為止,最讓我滿意的一個應聘者,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這次招聘的要求比較苛刻,我原本以為符合要求的,隻有35歲左右的中年大叔或中年大姐,想不到老天爺竟然送給我一位這麼年輕漂亮的美女。」

晏明雪見對方沒有一點老板的架子,心情也放輕鬆下來,笑笑說:「這兩天我也跑了幾家公司去應聘,我承認,你是到目前為止我見過的唯一沒有禿頂和大肚腩的老板。」

卓遠航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問她:「那麼,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晏明雪說:「隨時都可以。」

卓遠航說:「那就最好不過了。我現在就帶你去公司辦理入職手續,你今天就可以開始上班。」

遠航科技的辦公地點,在市中心明珠大道一幢寫字樓內。晏明雪坐著新老板那輛白色的凱迪拉克來到公司時,已經是下午時分。西斜的太陽,把這幢寫字樓的玻璃幕牆照耀得熠熠生輝。

遠航科技占據了整個第四層數百平方米的空間,幾道玻璃牆將公司分隔成總經理室、技術研發部、行政部、財務部等幾大塊。每個部門都有職員進進出出,步履匆匆,一派緊張忙碌的景象。

辦理完入職手續後,卓遠航又親自帶著晏明雪到公司各部門轉了一圈,向公司的人介紹說這位是新來的總經理助理,晏明雪晏助理。

晏明雪暗中觀察了一下,這是一間中等規模的公司,各部門員工加起來約有七八十人,而研發部的人手就占了一大半。

這也難怪,對這樣的技術型公司來說,產品創新才是最大的競爭力,所以在新產品研發方麵,自然會投入更多的財力、物力、人力。

「這裡是你的辦公室。」卓遠航把她領進一間新裝修好的辦公室,「我之所以要招聘一名高級電子工程師來做我的助理,就是希望她能協助我管理好技術研發部,這個部門是咱們公司最重要的核心部門。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晏明雪點頭說:「卓總,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哦,對了,」卓遠航從她的辦公室走出來時,忽然想起什麼,又止住腳步回頭問她,「你住在哪裡?」

晏明雪說:「我來到青陽市才幾天時間,一直住在車站旁邊的快捷酒店。」

卓遠航說:「我的意思是說,咱們公司沒有安排員工宿舍,所以你得盡快在外麵租一間房子住下來才行。」

晏明雪點了一下頭,有點為難地說:「我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還是先住幾天酒店,慢慢再找適合的房子住吧。」

正好這時,一名紮著馬尾辮的年輕女職員敲門進來,找卓總在一份文件上簽字,聽到晏明雪的話後,女職員說:「晏助理,不知道您介不介意跟我合租房子?」

「你的意思是?」晏明雪望著這名年輕女職員,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哦,我叫舒悅,是公司研發部的技術員,剛來公司半年時間。我在外麵租了一個公寓套間,兩房一廳,一個人住感覺有點浪費,正想找個人跟我合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咱們可以一起住,房租水電各付一半。」

晏明雪展眉一笑,說:「那真是太好了。」

舒悅租住的青年公寓坐落在青龍咀菜市場附近,交通便利,距離公司隻有六七站路,坐公共汽車大約需要二十分鍾時間。

傍晚下班後,晏明雪隨舒悅一起坐公交車來到青年公寓。舒悅住在三樓的一個小套間裡,房子不大,但潔白的牆壁和帶花紋的地板看上去讓人覺得很舒服。

客廳裡擺著沙發、桌子、電視機等幾樣簡單的家具和電器,電視機後麵貼著一張明星海報,屋裡收拾得很乾淨。晏明雪見罷,很是喜歡。

舒悅打開一個房間的房門,把鑰匙交到晏明雪手裡說:「晏助理,你就住這間房吧,我住你隔壁的房間,兩個房間是一樣大的。外麵的客廳、廚房和衛生間咱們共用,房東姓黃,是一個老男人,每兩個月來收一次房租。」

晏明雪接過鑰匙,笑著說:「這裡不是公司,不用那麼嚴肅的,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舒悅說:「那我叫你明雪姐吧。」

晏明雪笑著應了一聲,說:「我下班時順路帶了外賣回來,咱們一起吃吧。」

吃飯的時候,舒悅告訴晏明雪,自己也不是本地人,她的老家在四川,大學畢業後出來打工,應聘到這家公司做技術員,進公司也才大半年時間,還算是新人吧。

晏明雪笑了,說:「我也是新人呢,以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

舒悅說:「明雪姐,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今天卓總已經宣布了,以後你除了是總經理助理,身上還兼著咱們研發部的主管,那可是我的頂頭上司哦,是我要請你以後多多關照才對。真想不到你這麼年輕,就已經是高級工程師了,好了不起哦!其實我也一直想去考個中級職稱,這樣我就可以在公司做工程師,而不是最基層的技術員了,可惜現在規定大學本科畢業生至少要工作五年才有資格去評中級職稱。」

晏明雪說:「沒關係,我以後幫幫你,說不定能破格評上工程師,這樣你的工資就可以提高一大截了。」

舒悅甜甜一笑,說:「那就太好了。」吃完飯,她又挽起衣袖,麻利地收拾桌子。她身上穿著的公司製服還沒來得及換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超過一米七的高挑身材洋溢出蓬勃的青春氣息。

晏明雪頓時就喜歡起這個小姑娘來。

2

第二天,晏明雪就算是在遠航科技正式上班了。

晚上下班的時候,卓遠航說要請她吃晚飯,算是歡迎新同事。同行的還有其他幾個部門主管和研發部的幾名員工,征得卓遠航的同意後,晏明雪把舒悅也叫上了。

吃完飯,卓遠航又請大家到ktv唱歌。行政部的女主管張丹用酸溜溜的語氣道:「哎喲,卓總,我們到公司來的時候,你可沒有擺出這麼隆重的歡迎儀式啊。你這也太偏心了吧!」

卓遠航笑起來,說:「你們跟晏助理不同,你們都是本地人,她是外地人,來到這裡人生地不熟,所以咱們得多給她一點關心,讓她盡快融入到咱們的團隊中來。」

唱歌的時候,舒悅跟晏明雪說了老板的創業史。今年32歲的卓遠航畢業於西安電子科技大學,還在大學讀書的時候,喜歡鼓搗航模的他就設計出了一款新型遙控玩具飛機,而且還申請了專利。後來有一家電子公司用20萬元買下了這項專利,這是卓遠航挖到的人生第一桶金。畢業後,他用這筆錢注冊成立了這家遠航科技有限公司,專門從事民用無人機研發和設計。十年來,公司發展得很順利,別看現在規模不算大,但在民用無人機領域卻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現在市麵上出現的民用無人機有一半以上,都是由遠航科技研發和設計出來的。據說最近有一家德國公司在跟卓總談合作項目,如果能夠談成功,估計至少可以給公司帶來超過三千萬元的訂單。

張丹用手肘碰一下舒悅,笑嘻嘻地說:「你介紹了這麼多,卻把晏助理最關心的事情忘記說了。」

「我最關心的?」晏明雪怔了一下,問,「是什麼?」

張丹說:「咱們卓總的婚姻狀況啊!」

晏明雪「哦」了一聲,看看正站在大屏幕前唱歌的卓遠航,說:「難道這位帥哥現在還是個鑽石王老五?」

張丹聳聳肩,陰陽怪氣地說:「這個嘛,肯定要讓你失望了。他已經結婚了。」

舒悅悄聲告訴晏明雪說:「卓總的老婆在美國留學,他們一直沒有要孩子,聽說夫妻關係不是很好,最近在鬧離婚。」她看了張丹一眼,湊到晏明雪的耳朵邊接著說,「這位張主管看見卓總要離婚,覺得有機可乘,就向卓總大拋媚眼,可惜卓總根本不正眼瞧她,嘻嘻,她看見卓總對你這麼熱情,估計這會兒心裡正吃醋呢!」

晏明雪點點頭,說:「哦!」她看著卓遠航逆光的背影,喝著杯子裡的飲料,沒有再開口說話。

因為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所以這天晚上,大家一起玩到很晚才結束。離開ktv時,已經是深夜12點。因為喝了點酒,卓遠航拿著車鑰匙,走向自己的小車時,身體竟有些搖晃。

晏明雪急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問:「卓總,你沒事吧?」卓遠航按一下車鑰匙,他那輛白色的凱迪拉克「啾」地叫了一聲。他把一隻手扶在車子上說:「我沒事。」

晏明雪說:「要不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你開車?」卓遠航回頭看她一下。

晏明雪說:「我有駕照,開您這個自動擋的車應該沒有問題。」

卓遠航想一下,說:「那好吧,今晚我就把自己交給你了。」他把車鑰匙塞到晏明雪手裡,自己打開後車門,直接躺在後排座位上睡覺去了。

看著老板的凱迪拉克被晏明雪開走,張丹在後麵跺腳道:「我也會開車啊,憑什麼讓她開?」

舒悅捂嘴笑道:「誰叫你開車的技術沒有人家好呢!」

卓遠航住在新城區一幢新開發的樓盤內,晏明雪把車開到他家樓下的停車場,回頭看看,卓遠航早已在後排座位上睡著了。

她輕輕將他搖醒後說:「卓總,已經到您家樓下了。你住幾樓,我扶你上去吧。」

卓遠航推開她伸過來的手說:「謝謝,不用了,其實我也沒有喝多少酒,自己上樓就行了。已經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晏明雪怔了一下,卓遠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電梯裡。她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風了,清涼的夜風像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龐,她的頭發在夜空裡飄動起來。

當她坐出租車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淩晨1點多了。舒悅的房間裡已經沒有燈光,看來這丫頭早已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舒悅起床,在客廳裡看見晏明雪,吃了一驚,說:「喲,明雪姐,你這麼早就回來了?」

「什麼叫這麼早就回來了?」晏明雪抬眼看著她。

「昨晚你沒有……」舒悅朝她眨眨眼睛,「沒有留在卓總家裡照顧他嗎?」

晏明雪說:「你想到哪兒去了,他隻是有一點酒意,並沒有醉到需要人徹夜照顧的程度好不好?昨晚我開車把他送到樓下,就自己打車回來了。」

「哦,那看來是我錯估形勢了!」舒悅話裡有話,一臉笑嘻嘻的表情。

星期一早上,開完早會,晏明雪從會議室走出來時,卓遠航忽然從後麵叫住她,說:「晏助理,我看了新聞才知道上周五晚上交警在路上嚴查酒駕,如果不是你替我開車,我很可能就被警察查到了。真是多謝你了。」

晏明雪擺手笑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還有,你開車的技術不錯,差不多可以當我的專職司機了。」卓遠航說罷哈哈一笑,在走廊裡拐個彎,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晏明雪卻愣在那裡。

她這才明白,那天晚上她開車的時候,卓遠航其實並沒有睡著,而是一直在暗中觀察她。心裡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她竟隱隱有些不安。

上午坐在辦公室,對著電腦裡公司新研發出來的陀螺穩定雲台係統圖紙看了半天,臨近中午的時候,舒悅忽然來敲她辦公室的門,說:「晏助理,公司外麵來了一個人,說是找你的。」

「找我?」晏明雪感覺有點意外,說,「不會吧?我才來公司不久,好像並不認識公司以外的人啊!」

她帶著一臉疑惑的表情,快步從走廊走出去,果然看見公司的玻璃大門外站著一個男人,這時正背對著公司大門,看著對麵一開一合的電梯發呆。

她猶豫一下,走上去說:「你好,我是晏明雪,請問你……」

聽到她的聲音,男人猛然轉過身來。

晏明雪看到他的臉,臉色一變,退了一步說:「怎麼是你?」

男人見到她,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說:「明雪,原來你真的在這裡,我、我找得你好苦啊!」

晏明雪甩開他的手,朝身後看了看,見到公司裡有幾名同事正透過玻璃門向這邊好奇地張望,她走到電梯旁邊的拐角處,壓低聲音說:「你不是已經跟那個局長家的千金小姐結婚了嗎?還來找我乾什麼?」

「不,明雪,在我心裡,其實最愛的人是你。」男人哀聲說,「跟她結婚之後我才發現,我心裡隻有你,根本裝不下別的女人。我已經跟她離婚了。我到你家裡去了幾次,才從你媽媽那裡知道你在這邊的工作地址,馬上就過來找你了。你跟我回去吧,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晏明雪定定地看著他,問:「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如果有半句言不由衷的話,叫我天打五雷轟。」

「哼,那你就等著被雷劈吧!」晏明雪忽然冷笑起來,道,「你就別在我麵前演戲了,我在網上看到新聞,你那位當局長的老丈人已經被雙規了,你覺得那個女人對你已經失去利用價值,所以馬上跟她離婚。現在又回過頭來找我,你把我晏明雪當成什麼人了?」

「不,明雪,我是真心愛你的,你跟我回去吧,我們馬上結婚,我保證再也不會離開你……」說到激動處,男人的情緒竟然有點失控,忽然撲上來,一把將晏明雪抱住。

「啊,你想乾什麼?快放開我,放開我……」晏明雪驚聲尖叫,拚命掙紮,卻無法從那男人的臂彎裡掙脫出來。

「明雪,我要帶你回家,我要跟你結婚……」男人像是瘋了一般,嘴裡喃喃自語,抱著她,將她往電梯裡拖去。

眼看她就要被這男人拖進電梯,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飛過來一隻拳頭,「砰」的一聲,打在那男人臉上。男人痛得大叫一聲,放開晏明雪,伸手往臉上扌莫一下,鼻孔裡已經流出血來。晏明雪這才看清,救她的人正是卓遠航。她再也顧不了許多,急忙躲到他身後。

卓遠航伸開雙臂護住她說:「別怕,沒事了。」

那個男人滿臉是血,麵目越發變得猙獰起來,看看她,又看看卓遠航,好像明白了什麼,點頭說:「我說你這女人怎麼不肯跟我回去呢,原來這麼快就在外麵有了相好的。」

晏明雪氣得渾身發抖,說:「你別胡說,他是我老板。」

「老板?現在當了人家二奶的賤女人都這樣稱呼她的姘頭嗎?」男人一臉下流的笑。

卓遠航指著他道:「你是什麼人?居然敢跑到這裡來鬧事,要是再不走,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你對我不客氣?說這話的人應該是我吧。你搶了我的女人,還敢動手打老子,老子還沒找你算賬呢!」男人忽然目露凶光,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凶狠地朝卓遠航刺過來。

卓遠航吃了一驚,一邊後退,一邊用手下意識地格擋一下。隻聽「哧」一聲,鋒利的匕首劃破了他的衣袖。身後幾名聞訊趕來的員工嚇得發出一聲驚叫。

男人喘一口氣,揮舞著匕首還要再刺,兩名身穿製服的保安從樓梯口跑了上來。一名保安用橡膠警棍打落男人手裡的匕首,另一名保安冷不丁使出一招掃堂腿,將那男人放倒在地。兩人同時擁上去,將那男人製伏。

保安員問:「卓總,要不要把他送去派出所?」

卓遠航回頭看看晏明雪,對保安搖頭說:「不用報警了,把他拖到樓下教訓一頓,警告他不要再來鬧事就行了。」兩個保安應聲「是」,像拖死豬一樣,把那男人拖下了樓。

回到辦公室,晏明雪才發現卓遠航的衣袖上沾了一些血跡。她大吃一驚,挽起他的衣袖一看,他手臂上竟然被匕首劃出一道兩寸多長的傷口,好在傷得並不深,隻滲出一點點鮮血。

她急忙拿來碘酒,給他擦拭傷口,消毒之後,又用紗布將受傷的手臂包紮好。

卓遠航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她做完這一切,最後才問:「剛才那個男人,就是你那位相戀五年最後娶了別人的男朋友吧?」

晏明雪像個犯錯的學生,在他對麵坐下來說:「是的,他跟那位局長千金結婚後不久,那位局長就因為貪汙受賄被查了,聽說還要坐牢。他馬上就跟那個女人離婚,然後又跑來找我……」

卓遠航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你放心,我已經讓保安教訓過他,他以後應該不敢再來糾纏你了。如果他敢再來,你就打電話給我,由我來處理。」

晏明雪眼圈有點發紅,點點頭說:「對不起,卓總,我剛來公司就給您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卓遠航笑了,說:「不要這樣說,你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有人找你的麻煩,我們當然要幫你,而且你的家又不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就更應該多關心你。你去工作吧,那個陀螺穩定雲台係統,是咱們公司最近研發出來的,你替我好好把一下關,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漏洞。」

晏明雪說聲「是」,擦擦眼睛,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3

這天傍晚,下班的時候,晏明雪看到研發部的員工都走了,隻剩下舒悅一個人坐在電腦前,對著電腦屏幕傻笑。她覺得有點奇怪,悄悄走過去。

舒悅聽到腳步聲,猛然警醒,急忙伸手去拿鼠標,想要關閉顯示屏上打開著的文件窗口,但是已經遲了,鼠標已經被晏明雪搶先拿到手裡。

電腦屏幕裡顯示出的是一張照片,背景是一處公園假山,假山前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孩正是舒悅,男孩在旁邊伸出手臂擁抱著她,兩人對著鏡頭擺出剪刀手,笑得很甜蜜的樣子。

晏明雪笑了,說:「哎喲,你身邊這位帥哥是誰啊?」

舒悅紅著臉說:「他是我男朋友,叫聶家鑫,是一家網站的攝影記者。前段時間出差去廣州,今天才回來。」

那男孩理著平頭,戴一副黑框眼鏡,皮膚黝黑,顯得既精神又健康,透著一股陽光男孩的味道。他的身高大約在一米六五左右,與身材高挑的舒悅站在一起,顯得女高男矮,但看上去兩個人還是挺般配的。

晏明雪打趣道:「什麼時候把你的帥哥男朋友帶過來,讓我也見見啊?放心,我不會跟你搶男朋友的。」

舒悅說:「好啊,等他有空,我讓他請你吃飯。」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接聽之後說:「好的,我馬上就到。」掛了電話,她拎起自己的背包就往外跑,「明雪姐,今晚你一個人下班回家吧,我男朋友約我晚上吃飯,他說他從廣州帶了禮物給我。」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出公司大門。

晏明雪笑著搖頭,做暈倒狀:「哎喲,有男朋友的人就是幸福!」

平時她都是跟舒悅一起下班,去菜市場買了菜,一起回家做飯。今天舒悅扔下她跟男朋友約會去了,她也沒有了回家做飯的興趣,一個人走出公司,在樓下的小店裡吃了晚飯,又在街上逛一圈,才回到公寓。

晚上的時候,她坐在客廳裡看書,防盜門忽然從外麵被打開,是舒悅回來了。隻見她「砰」的一聲關上大門,把手裡拿著的一個米黃色包包扔到桌子上,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半天沒有吭聲。

晏明雪覺得有點奇怪,把目光從上抬起來,看了她一眼,見她嘴巴翹得高高的,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就放下手裡的書,問她:「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舒悅說:「真是氣死我了,今晚他約我吃飯,還說給我買了貴重禮物。我興沖沖地去了,他拿出這個包包送給我,說是在廣州一個商場裡買的高仿品,差不多花了一千塊。後來我上網上一看,淘寶上有很多這樣的包包,一模一樣的,才108塊。這家夥居然拿個地攤貨來騙我,我氣得飯都沒吃完就走了。」

晏明雪這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拿起那個包包仔細看一下,說:「姑娘,你真的被你男朋友騙了。」

「是吧?你看我說他是個騙子沒有錯吧?」舒悅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樣。

「這個包包絕不是什麼高仿品,分明就是一款正品lv包,估計售價應該不會低於8000元吧。」

「什麼?」正在喝水的舒悅差點把一口水噴出來,一把從她手裡奪過包包,看了又看,「你確定你說的是真的?」

「我雖然不喜歡奢侈品,但這點鑒賞眼光還是有的。」

「那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是一個高仿品呢?」

「可能你平時比較霸道,他是怕你怪他亂花錢,所以對你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舒悅一呆:「這麼說,是我錯怪他了。」

晏明雪點點頭:「絕對是。」

「那我該怎麼辦?」

晏明雪聳聳肩說:「如果我是你,就趕緊給人家打電話,賠禮道歉,畢竟這麼暖心的男朋友已經很難找到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舒悅就拿起電話沖進了洗手間。洗手間裡很快就傳出她低聲打電話和撒嬌的聲音。

晏明雪嗬嗬笑了,笑完,心底卻又湧起一股惆悵的味道:自己的那個真命天子,又在哪裡呢?

不久後的一天晚上,晏明雪下班後,從菜市場拎了幾樣小菜回家,剛走上樓,卻看見住處的大門前站著一個男人,平頭,眼鏡,一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乍一看,有點眼熟,多瞧了一眼,忽然記起來了,這不是在舒悅電腦照片裡看到的那個跟她合影的男孩嗎?

「你是聶家鑫吧?」她說,「我是舒悅的同事,我叫晏明雪。」

「哦,原來是明雪姐,舒悅常跟我說起你。」男孩一臉陽光般的笑容,說話的聲音略帶沙啞,低沉好聽。

「你是在這裡等舒悅嗎?」

「是啊,」聶家鑫說,「今晚有一個朋友過生日,邀請我們倆一起去參加他的生日派對。」

晏明雪忽然想了起來,說:「哦,對了,舒悅臨下班的時候接到一個客戶的電話,可能是公司設計的飛機在客戶手裡出了故障,她出去加班了。怎麼,她沒有打電話告訴你嗎?」

「沒有,可能她太忙,忘記跟我說了。」聶家鑫搖搖頭,臉上現出失望的表情。

晏明雪掏出鑰匙打開門說:「要不你進來等她吧。」

聶家鑫看看手表說:「不了,那我先走了,回頭我再給舒悅打電話。」

晚上10點多的時候,舒悅回來了,一臉疲憊的樣子。晏明雪告訴她說她男朋友來找過她。舒悅一拍腦袋,這才想起跟男朋友約會的事,說:「我被那個客戶給纏住,竟然忘記給他打電話了。」她拿起手機給聶家鑫打電話,但對方處於關機狀態。

「不會這麼小氣吧?這就生我的氣了?」舒悅顯得有點怏怏不樂。

晏明雪說:「不會的,我看你男朋友不像是那麼愛斤斤計較的小氣人,可能他在聚會上喝了酒,關了手機睡覺了。你明天再跟他解釋一下吧。」

舒悅扔下手機說:「也隻能這樣了。」

第二天是周六,晏明雪為公司設計新款航拍飛行器時,遇到了一些技術上的難題,趁著下午有空,她一頭紮進圖書館,找了大半天資料。

傍晚,她又跑到科技書店買了幾本工具書,在外麵吃過晚飯,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

她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屋裡靜悄悄的,沒有燈光,也沒有一點兒聲響,舒悅不在家,這丫頭是個閒不住的人,估計是趁著周末,又跟男朋友出去逛街了。

在圖書館翻了半天書,晏明雪感覺有些累,把買的書扔在桌子上,洗了澡,就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早早地睡了。

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隔壁舒悅的房間裡傳來「啊——」的一聲輕喚,聽聲音,正是舒悅。她這才知道這丫頭並沒有出去,而是在家裡。

側耳一聽,又從隔壁房間裡傳出幾聲低吟。晏明雪嚇了一跳,以為舒悅出什麼事了,頓時睡意全無,翻身下床,趿上拖鞋,正要出去看看,忽然又聽到從舒悅房間裡傳出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她男朋友聶家鑫。

她怔了一下,男人說話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最後竟然變成了一陣奇怪的喘息聲。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悠長的呻吟交織在了一起。

晏明雪臉色一紅,她忽然明白隔壁房間裡那一對男女在上演什麼劇目了,頓時感覺到心跳加速,耳根發燙。

她倒在床上,扯過被子,將頭蓋住,但很快又把被子掀開。從隔壁房間傳來的含混不清的聲音讓她呼吸急促,渾身燥熱,好像床上有很多螞蟻,正在她身上爬來爬去一樣。她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不讓那聲音鑽進耳膜,可是內心深處,卻又希望能聽得更真切一些,甚至不知不覺間,她竟然把耳朵貼到了牆壁上。

半個多小時後,隔壁房間的「戰鬥」才漸漸結束,呻吟和喘息變成了男人和女人調笑的聲音,然後就是窸窸窣窣穿衣下床走動的聲音。不大一會兒,門鎖扭動,舒悅房間的門打開了,客廳裡傳來男人穿著皮鞋走路的粗重的腳步聲。然後浴室的熱水器打開,有人在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淋浴,嘩嘩的流水聲聽得格外清楚。

晏明雪知道,一定是聶家鑫在浴室裡洗澡。她躲在自己房間裡,好像是在做小偷一樣,竟然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發出一點聲響,驚動了外麵兩個人。

又過了好一會兒,晏明雪終於聽到外麵防盜門被打開的聲音,舒悅站在門口跟男朋友說拜拜,聶家鑫回了她一聲,她忽然發出「唔」的聲音,應該是男朋友站在門口出其不意地口勿了她一下。

舒悅說:「討厭!」

聶家鑫哈哈一笑,下樓去了。

舒悅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關門進屋。

晏明雪長舒口氣,放鬆下來之後,才感覺到小腹脹得厲害,竟是忍不住要上廁所了。她急忙打開房門沖出去,正慵懶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舒悅看見她,「啊」的一聲,問:「明雪姐,原來你在家啊?」

晏明雪尷尬一笑,說:「嗯,那個……我也是剛剛才回來……」話未說完,就捂著肚子跑進了洗手間。

4

周一早上,晏明雪剛到公司,就接到通知,說今天早上的例行周會取消了。

她正覺得有點奇怪,卓遠航走到她辦公室門口,敲敲門,探進來半個頭,說:「你馬上帶著咱們公司最新改良的那款四旋翼無人機樣機,跟我去一趟省城。」

直到坐上卓遠航的小車,行駛在去省城的高速路上,晏明雪才知道這次省城之行,事關重大。

原來公司最近在跟德國漢諾克公司談一個合作項目,如果這個項目能談成,光這個項目第一期工程,就可以給遠航科技帶來三千萬元的利潤,如果把目光放長遠一點,最終利潤可能會超過一個億。但是這家德國公司很挑剔,經過他們嚴格考察,最後確定了兩家中國公司作為最後考慮的簽約對象。

這兩家公司,一家是遠航科技,另一家是鄰省的三牛電子科技公司。這兩家公司,都是目前國內民用無人機領域最頂尖的研發團隊。

今天早上,卓遠航得到通知,漢諾克公司的副總裁伊凡娜今天要在省城召集這兩家公司的代表,考察他們的最新研發成果,看看他們各自的飛機有何特別先進之處。考察結果將會成為考慮簽約的重要依據。所以卓遠航不敢掉以輕心,決定親自帶著助手晏明雪,帶上公司的最新產品,前往省城跟那家三牛電子「k」。

進入省城,趕到約定的酒店,距離與德國人相約見麵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德國人還沒有到,但對手三牛電子的人卻早已經到了。這次三牛電子一共來了七八個人,可謂陣容龐大,帶隊的正是他們老板牛犇。

牛犇是三牛電子的創始人,今年已經48歲。他原本是一所電子科技大學的副教授,因為在升教授的過程中,受到不公正待遇,一氣之下,就辭職下海,創立了這家三牛電子科技公司,公司的主要業務是研發民用無人航空器。公司發展得非常快,隻短短數年時間,就已經像遠航科技一樣,成為了這個領域的龍頭企業。

對於三牛電子,對於牛犇這個人,卓遠航並不陌生。此前兩家公司已經有過數次交鋒,有時是在科技比賽中,有時是在生意場上,總體來說,遠航科技要略勝一籌。但這一次,麵對德國佬的大訂單,對方顯然是誌在必得,竟然派出如此龐大的代表隊伍來接受考察。

卓遠航一走進酒店,牛犇就叼著香煙迎上來,一麵客客氣氣地跟他握手,一麵皮笑肉不笑地說:「哎喲,卓總,咱們又見麵了。」

「是啊,好久不見,你還活得挺精神的嘛!」卓遠航哈哈一笑。

牛犇也不甘示弱,說:「我們早就到了,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啊?我還以為你們害怕了,半路退出競爭了呢。」

卓遠航說:「德國人最講究守時,一旦約定時間,他們不會遲到,但也不會早來。所以就算你來得再早,也沒有用。」

「看來卓總對德國人研究得還蠻透徹的嘛。」牛犇見他隻帶了一名女職員過來,就說,「喲,卓總,這麼重要的場合,你怎麼帶著一個小蜜來參加啊?咱們是來談項目的,可不是來陪酒的哦,你再多帶幾個漂亮女人過來,也沒有用啊!」

「你胡說什麼?」晏明雪臉色通紅,瞪了他一眼。

卓遠航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不要介意,然後說:「這位晏明雪小姐,是我的助理,高級電子工程師,我們到省城來,不是打架,所以就算你人多也沒有用,我敢說就我這一名助理,就可以頂你後麵六七個工程師。」

兩隊人馬正打著嘴仗,德國漢諾克公司的人來了,一共是四個人,領頭的是他們的副總裁伊凡娜。

伊凡娜已經五十多歲,戴著金邊眼鏡,一身職業裝,頭仰得高高的。卓遠航跟她有過幾次接觸,知道她是個中國通,所以跟中國人說話根本不用帶翻譯。

德國人做事最講究效率。伊凡娜跟卓遠航和牛犇握手之後,沒有一句寒暄話,直接說:「咱們上天台吧,我想看看你們最先進的無人機。」

一行人乘電梯上到酒店天台,天台麵積有一千多平米,十分適合遙控無人機起降和在上麵展示各項性能。

伊凡娜上到天台之後,就不再說話,隻是用眼睛看看卓遠航和牛犇,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牛犇知道德國人不喜歡廢話,立即指揮幾名屬下拿出這次帶來的樣機,在遙控器的操作下,飛機很快就升上天空。

這是一款黑色的四旋翼蜂鳥無人機,看上去形似老鷹,但身體要比真正的老鷹龐大得多。這架無人機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其載重量卻大得驚人,機身下麵吊著一個大袋子,袋子裡裝著二十多塊磚頭,卻能輕鬆飛到三百多米高的天空。蜂鳥無人機在天台上飛了一圈之後,緩緩落下來,牛犇拿出稱重器,當著德國人的麵,稱了一下袋子裡的磚頭,重量已經超過50公斤。

他得意地對德國人說:「別看我這飛機外表普通,但它的動力係統經過我們改良之後,載重量大大提高,目前同類無人機最大的載重量是30公斤,但我們這款無人機,可以載重50公斤,絕對處於世界領先水平。」

伊凡娜聽了,很難得地點了一下頭,好像很滿意的樣子,然後又看著卓遠航。

卓遠航拿出自己公司的樣機,也是一款四旋翼飛機,但個頭沒有三牛公司的飛機大,機身看上去要小巧一些。

晏明雪手裡拿著遙控器,操縱著飛機吊著一袋磚頭,很快就飛上了500米高空。最後經過測量,這款飛機最大載重量是40公斤。

德國人很認真地看了兩架飛機,最後給出了客觀評價。三牛電子的飛機載重量大,這是最大優點,但缺點是飛行不穩定,晃動的幅度比較大。遠航科技的飛機飛行穩定,而且能飛上500米的高空,但載重量不如三牛電子的蜂鳥無人機。

牛犇湊上前問:「那您覺得哪一個飛機更好呢?」

伊凡娜沉思一會,說:「我覺得雙方都有可待改進的地方,而且都還沒有達到我們公司滿意的程度。這樣吧,下個月我們公司總裁盧卡斯要來中國,到時我會把他帶到你們各自的公司考察,你們可以在他麵前展示你們最先進的產品,誰能令盧卡斯滿意,我們公司就跟誰簽約。」

從省城回青陽市的路上,晏明雪不無擔心地說:「卓總,剛才我在酒店天台上認真觀察了一下,其實三牛公司的那架蜂鳥無人機在性能上,是要高過咱們的飛機的。」

卓遠航一邊開車,一邊問:「哦,為什麼這麼說?」

晏明雪說:「與三牛電子的蜂鳥無人機相比,咱們的飛機在載重量方麵略為遜色,但勝在穩定性比他們好,而且比他們的飛機飛得更高。但是據我觀察,三牛電子的飛機在起飛時,風力比較大,最主要的是,他們吊裝重物的繩子比咱們粗,在風中的受力麵比咱們大,所以受風力的影響也比較大,繩子的擺動最後都傳導到飛機上,結果導致飛機飛行不穩定,搖晃幅度比咱們的飛機大。如果他們改用跟咱們一樣細的繩子,我看那架蜂鳥無人機的穩定性,未必會輸給咱們。」

「那上升的高度呢?」

「這個更簡單。如果三牛公司的蜂鳥無人機與咱們的飛機一樣,隻裝載40公斤的重物,我相信也能飛到500米高。」

卓遠航想了想,點點頭說:「嗯,你觀察得很仔細,推測得也很有道理。」

「德國人並不笨,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兩架飛機的優劣,咱們公司很可能會拿不到這筆訂單。」

卓遠航從後視鏡裡看到她著急的樣子,忽然笑起來。

晏明雪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卓遠航說:「你不用著急,我早有準備,這個訂單飛不了。」

「你早有準備?」

「我老實跟你說吧,對付牛犇這種人,我還有一招更厲害的撒手鐧呢。」

「什麼撒手鐧?」

「其實這次我們帶來的,並不是咱們公司最先進的產品。針對德國人提出的載重量大、飛行穩定、操作方便靈活這三大要求,我還為他們量身設計了另一款飛機,如果拿出來,絕對要讓德國人震驚。如今這款飛機的樣機我已經做出來了,就放在我的辦公室裡,因為我還想最後完善一下,所以一直沒有公布出來。我相信這款飛機一旦亮相,絕對能打敗三牛電子,絕對能讓牛犇輸得心服口服。」

「真的?」

「當然。今天我之所以沒有把這款飛機拿出來,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已經從漢諾克公司那邊得到消息,這次來的副總裁伊凡娜並不是最後拍板的人,他們總裁盧卡斯下個月會來中國,所以最好的東西,一定要留到最後才亮相;第二,三牛電子是咱們最大的競爭對手,我早就在他們公司安插了自己的眼線,他們公司在這次競標中的底牌,我早就已經了然於月匈,所以這一次咱們拿出這架飛機應付他們就足夠了。真正的比試,將會發生在下個月盧卡斯到來之時。到那時我再拿出我那款飛機,殺牛犇一個措手不及。我敢保證,這一次咱們絕對能打個漂亮的大勝仗!」

回到公司後,卓遠航把晏明雪帶進自己的辦公室,拿出鑰匙,打開一個櫃子,從裡麵拿出一架飛機。機身透著藍瑩瑩的光澤,一共有八個螺旋槳,是一款多旋翼直升機,從個頭上看,要比公司設計的其他飛機略大。除此之外,好像再無其他特別之處。

卓遠航仿佛看透了晏明雪心裡的疑惑,笑笑說:「這架飛機,是我在航空器研究生涯中花費最多心血的產品,你看它整個身體都是藍色的,所以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藍精靈』。我敢說這是我們公司研發出來的最先進的航空器,本著精益求精的原則,我還想繼續完善一下它的功能,所以一直沒有向外公布。至於它到底有什麼特別驚艷之處,等到我向外界正式公布這款產品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輕撫著這架「藍精靈」,就像在撫摩自己的孩子一樣。離開辦公室前,他又把飛機鎖進了櫃子裡。

5

7月的一天晚上,晏明雪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門鈴忽然被人按響。她開門一看,卻是聶家鑫提著兩個塑料袋站在鐵門外。

她知道他是來找舒悅的,一邊打開防盜門一邊說:「你來得可真不巧,舒悅今晚在公司加班,還沒有回來。」

聶家鑫說:「我知道,我已經給她打電話了,她還沒有吃晚飯,所以我順便買了一些宵夜過來,免得她回家肚子餓。」

晏明雪笑笑說:「看不出你還蠻體貼人的嘛,舒悅有你這個男朋友是她的福氣。那你進來等她吧。」

聶家鑫走了進來,把手裡的宵夜放在桌上,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舒悅。客廳裡隻有他和晏明雪兩個人,他跟晏明雪並不太熟悉,同處一室,就顯得有些拘謹。

晏明雪很快就覺察到了他臉上那局促且略帶羞澀的表情,不由得笑了,放下手裡的,主動跟他搭起話來:「聽舒悅說,你是一個攝影記者?」

聶家鑫點點頭,說:「說是記者,其實也就是幫一家旅遊網站拍一些風景照,提高網站的人氣指數而已。」

「那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嗯,國內稍微有名氣的景點,基本上都去過吧。」

「那挺好玩的吧?」

「這個怎麼說呢,如果是去旅遊,當然好玩,但如果是去工作,就很辛苦了。」他把自己的胳膊朝晏明雪亮了一下,「你看我這身黝黑的皮膚,就知道這碗飯不好吃了。」正說著話,他的手機「嘀」的一聲響了,顯示收到了短信。他低頭看看手機,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怏怏不樂起來。

晏明雪問:「怎麼了?」

聶家鑫說:「舒悅發短信給我,叫我不要等她了,她等會兒加完班,就跟一起加班的同事出去吃飯。」

晏明雪說:「這丫頭,怎麼能這樣呢,難道不知道你買了宵夜在這裡等她嗎?」

「其實我今天不但買了宵夜,而且還買了一個生日蛋糕。今天是我的生日,不過舒悅好像不記得了,我自己買了蛋糕,本想晚上跟她一起慶祝,沒想到她工作這麼忙……」聶家鑫嘆息一聲,臉上現出落寞的表情。

晏明雪看罷,心裡竟有些不忍,就說:「我看舒悅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要不我陪你一起過生日吧。」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反正我也沒有吃晚飯,白吃白喝的事,我當然樂意乾了。」晏明雪嗬嗬直笑。

「那太好了!」聶家鑫頓時高興起來,把生日蛋糕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晏明雪為他點上蠟燭,拍著手,唱起了《hay birthday to you》。

聶家鑫心生感動,眼圈兒竟有些發紅。吃宵夜的時候,他又從袋子裡拿出幾罐啤酒,兩人邊喝邊聊,晏明雪也漸漸對這男孩的情況有了些了解。

聶家鑫是舒悅的大學同學,兩人在大學裡就已經相戀。畢業後,他靠著老爸的關係,在四川老家一個小縣城裡當上了公務員,但舒悅卻說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聶家鑫隻好辭去公職,陪她一起出來闖盪世界。後來舒悅身上的錢花光了,隻好應聘到公司打工。為了能陪在她身邊,聶家鑫也在青陽市找了一份工作。

「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如此癡情的男人啊!」晏明雪喝了些酒,目光就有些迷離起來,伸出手在他臉上輕撫一下,放肆地笑起來。

喝完兩三罐啤酒,聶家鑫似乎有點醉了,身子一歪,靠在沙發上,眯著眼睛,不知道是在醒酒,還是睡著了。

屋裡開著空調,晏明雪擔心他著涼,拿了一張毛毯輕輕蓋在他身上。聶家鑫晃一下身子,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嘴裡喃喃地說:「舒悅,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晏明雪臉上燙得厲害,說:「我不是舒悅,我……」話未說完,聶家鑫用力一扯,喝了酒的她身子一晃,就倒在沙發上。

鼻子裡嗅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男人的氣息,想到那天晚上從舒悅房間裡傳出的呻吟和喘息,晏明雪忽然心跳加速,渾身燥熱起來。

聶家鑫一邊叫著舒悅的名字,一邊把她壓在身下,一手抱住她不停地親口勿著,另一隻手拉開她的裙鏈,猛地將她身上的裙子扯落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激情漸漸消退,酒意漸醒,晏明雪睜開眼睛,驀然發現自己竟然跟聶家鑫緊緊摟抱在一起,赤身裸體躺在沙發上。她大吃一驚,急忙翻身坐起,撿起地上的裙子,快速地套在身上。

聶家鑫也慢慢清醒過來,從沙發上坐起,一低頭,看見自己身上一絲不掛,像是觸電了一樣,從沙發上跳起來,看見晏明雪衣不蔽體地站在自己跟前,他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明、明雪姐,對、對不起,我把你當成舒悅了,我不是故意的……」

晏明雪整理著自己散亂的頭發,說:「算了,這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喝多了。」她沖進洗手間,用涼水洗了一把臉,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出來的時候,已經逐漸恢復理智。

她說:「你走吧,今天晚上的事,咱們就當沒有發生過一樣。」

「好的,我知道。」聶家鑫臉色通紅,竟不敢再抬頭看她一眼,低垂著頭,連鞋帶都沒係好,就走出門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又回頭哀求道:「明雪姐,今晚的事,你不要告訴舒悅好嗎?要不然她一輩子都不會理我了!」

晏明雪點頭說:「我不會說的。舒悅是個好女孩,你以後要好好珍惜她。」

看著聶家鑫離去的背影,她的頭忽然炸裂般痛起來。她實在想不明白今晚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手忙腳亂地將桌子收拾乾淨,又把沙發上的褶皺抹平,直到在客廳裡看不出一絲有男人來過的痕跡,才停手。

夜裡10點多的時候,舒悅回來了。這時晏明雪早已關上房門,躺在自己床上,假裝已經睡著。內心深處,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心地單純的女孩兒。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的時候,舒悅也已經起來了,正在陽台上晾衣服。看見她,舒悅說:「明雪姐,昨天晚上我男朋友在家裡等我了,是吧?」

晏明雪呆了一下,說:「是、是的,他等了你一會兒,你沒有回來,他就走了。」

「不是吧,今天早上他給我打電話,說昨天晚上在這裡等了我很久,後來還跟你……」舒悅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來,踮起腳尖,把一件粉紅色的內衣掛到高高的晾衣架上。

「跟我一起怎麼了?」晏明雪忽然緊張起來。

「他說最後跟你一起,把本來是買給我的宵夜給乾掉了。」舒悅忽然撲哧一笑。

晏明雪這才鬆口氣,說:「是啊,他給你買了宵夜在這裡等你,後來你發短信說自己去外麵吃東西了,他看宵夜都快涼了,就拿出來,跟我一起吃掉了。正好我也沒有吃晚飯。唉,你男朋友對你真是太體貼了!」

「是啊,這就是有男朋友的好處啊!」舒悅拍拍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說,「明雪姐,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永遠爛在記憶裡,趕緊再找個男朋友,我保證你的生活馬上就會變得有色彩了。」

晏明雪苦笑一聲,不知道用什麼話回答她才好。

上班後,她在辦公室裡發了一天的呆,竟然什麼活兒也沒有乾。晚上下了班,她沒有跟舒悅一起回家,而是一個人在步行街上來來回回閒逛。不知道在街上走了多久,忽然聽到後麵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過頭,看見身後站著一個男人,光頭,身形魁梧,手臂上文著一隻老虎,透著一股凶狠之氣。

她一怔,問:「是你叫我嗎?」

光頭男人點頭說:「是的,就是老子叫你。」

晏明雪皺皺眉頭問:「有什麼事嗎?」

光頭男人說:「我有點事想找你談談,大街上人太多,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天吧。」

晏明雪已知來者不善,退後一步說:「我不認識你,為什麼要跟你走?」

光頭男人上前一步,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抵住她的月要說:「臭婆娘,你要是不聽話,老子就一刀捅死你。」

晏明雪知道遇上了歹徒,嚇得臉色發白,兩條腿都顫抖起來,隻好老老實實跟著對方走到一條幽靜無人的巷子裡。

光頭男人推了她一把,將她抵在牆上,手裡的匕首在她臉上比畫一下,冷聲笑道:「大美女,你說我這匕首如果真的從你臉上劃過,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

晏明雪嚇得渾身哆嗦,如果不是靠著牆壁,她早就癱倒在地上了。「你、你想乾什麼?」她以為是遇上了劫匪,就說,「我身上沒有帶錢包,隻有一些零錢,你要的話,我全都給你。」

光頭男人哈哈一笑,說:「臭娘們,你還真把老子當成劫道的了?告訴你,老子不缺錢。」

「那你想怎麼樣?」

「老子要讓你長長記性,以後離我姐的男人遠一點。」

「你姐的男人?」晏明雪睜大眼睛看著對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去你媽的,還給老子裝蒜是不是?」光頭男人目露凶光,一抬手,「叭」的一聲,重重地打了她一個耳光。

晏明雪一個踉蹌,隻覺天旋地轉,差點摔倒在地。她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扌莫,嘴角邊竟流出血來,嚇得哭出聲來。

「哭什麼哭?」光頭男人抬腿踹她一腳,晏明雪滾倒在地。

光頭男人蹲下來,用匕首拍著她的臉說:「臭娘們,老子的話記住沒有?以後離我姐的男人遠一點,要不然,老子下次找你,就用匕首在你臉上刻一個烏龜。」

晏明雪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還是趕緊點頭說:「我、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男人這才收起匕首,滿意地離開。

晏明雪身上疼痛難忍,心裡又驚又怕,兩條腿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一樣,顫抖得厲害。她爬到牆邊,靠牆坐了好久,才被一位路過的中年大嬸扶起來。

大嬸問她:「姑娘你怎麼了?是不是遇上歹徒了?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麼能一個人走到這巷子裡來呢?這裡經常有人攔路搶劫……姑娘,你沒事嗎?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晏明雪搖頭說:「算了,我也沒有被搶走什麼東西。」

那個大嬸倒是個熱心腸的人,見她嘴角流血,堅持要送她去醫院。她把晏明雪扶出巷子,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她送到醫院。醫生給晏明雪檢查了一下,還好,隻是一點皮外傷,並無大礙。晏明雪這才放心,對那位熱心大嬸說了很多感謝的話。

她回到家裡,已經很晚了,舒悅正在客廳裡玩手機,問她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晏明雪本想告訴她自己今晚的遭遇,忽然想起那個光頭男人警告她的話,「以後離我姐的男人遠一點」。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她跟聶家鑫之間發生的事,難道這個光頭男人,是舒悅叫來對付她的?難道她已經覺察到了什麼?

她看看舒悅,見她竟然還對自己滿臉關切之情,頓時感到心生寒意,搖搖頭說:「我一個人逛街,走得太遠,所以回來晚了。」沒待對方再問第二句話,她就走進自己房間,「砰」一聲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醒來,一照鏡子,她才發現自己半邊臉頰都腫了起來。來到公司,同事見了,自然覺得奇怪,都圍上來問長問短,表示關心。

晏明雪笑笑說:「昨晚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摔一跤,這半邊臉頰正好跟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然後就變成這樣了。」問候她的同事離開之後,行政部的女主管張丹緩步踱進她的辦公室,臉上帶著一絲冷笑,說:「晏助理,我覺得你臉上的傷不是摔的,而是被人打傷的吧?」

晏明雪抬頭看著她,問:「你怎麼知道的?」

張丹說:「我當然知道,咱們卓總雖然快要離婚了,但就算他真的離婚,那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你跟他走得那麼近,難怪有人看不慣。我勸你以後離他遠一點,要不然被人在臉上用刀畫上一隻烏龜,那可就難看了。」她湊到晏明雪耳邊,咬牙切齒,最後這幾個字,竟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

晏明雪這才恍然大悟,那個光頭男人來找她的麻煩,一定是受了這個女人的指使。

張丹之所以要針對她,就是因為她跟卓遠航走得太近,讓這個一心做著總經理夫人夢的女人醋意大發了。

看著她從自己辦公室走出去的背影,晏明雪忽然感到不寒而栗。

6

「明雪姐,長江邊的蘆花開了,我男朋友拍了照片給我,真是美呆了。下班我們一起去看蘆花好不好?」

這天下午,晏明雪的工作qq裡忽然閃動著舒悅的笑臉,她點開一看,原來是舒悅約她去長江邊看蘆花。

她笑了笑,給她回了一個「ok」的手勢。

下午5點,兩人準時下班,在公司寫字樓下坐上出租車,穿過大半個城市,來到了長江大堤上。正是傍晚時分,落日西斜,江堤的一邊被太陽照著,另一邊卻躲在了陰影裡,看上去明暗對比非常強烈,也別有一番景致。

兩人沿著江堤走下去,堤下的江洲上,種著大片大片的蘆葦,正是蘆花開放的季節,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雪白一片,江風輕吹,葦竿擺動,朵朵蘆花隨風飄舞,細如棉絮,美如雪花,卻又讓人覺得不可捉扌莫。

「真美啊!」晏明雪一麵發出感嘆,一麵拿出手機,不住地拍照。

兩人從蘆葦叢中的小徑穿過,就看見了奔流的長江水。日薄西山,落日餘暉把一江流水照得紅通通的。

舒悅站在江邊,忽然感嘆道:「這江水紅得就像血一樣啊!」

這個怪異的比喻,讓晏明雪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戰。她扭頭看看舒悅,這才注意到她今天一反常態,臉上表情憂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些奇怪,問道:「舒悅,你怎麼了?」

舒悅沒有說話,目光呆滯地望著西邊天際那已經沉下一半的殘陽,忽然流下淚來。

晏明雪慌了一下,忙問:「舒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舒悅轉過頭來,臉上掛著一串淚珠,看著她說:「明雪姐,我一直把你當成最要好最知心的姐妹,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子對我?」

晏明雪一怔,問:「舒悅,我怎麼了?」

「你為什麼要搶我男朋友?」

「搶你的男朋友?」晏明雪尷尬一笑,說,「你是說聶家鑫嗎?舒悅,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沒有想多,這是事實。」

「什麼事實?」

「到了現在,你還不承認?」舒悅拿出手機,打開一段視頻,播放給她看。

晏明雪湊過去一看,視頻鏡頭中,近處是一張桌子,遠處是一張沙發,她覺得這擺設似乎有點眼熟,仔細一看,才知道這視頻拍攝的正是自己家裡的客廳。沙發上,兩具赤裸的身體正糾纏在一起……

她忽然明白過來,視頻中拍到的畫麵,居然正是那天晚上她和聶家鑫的酒後激情鏡頭!晏明雪的頭像是突然被人重擊了一下,轟然一響,然後就是一片空白。足足過了三分鍾,她才緩過神來,一把奪過舒悅的手機,問:「你、你怎麼有這個視頻?這是誰拍的?」

舒悅說:「咱們隔壁樓裡有一個女人,她老公在街上開超市,我經常去買零食,所以跟這個女人有點相熟。你們那天沒有拉上窗簾,這段視頻就是她碰巧用手機拍攝下來的。今天她在超市裡遇見我,就把視頻發給了我。」

晏明雪把手機還給她說:「舒悅,你聽我解釋,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跟家鑫之間並沒有……」

「住口,『家鑫』這兩個字,是你叫的嗎?」舒悅情緒激動,扯住她的衣襟怒聲叫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一直把你當成最知心的姐妹,從來沒有對你設防,想不到你卻在背後捅我一刀……」

「舒悅,你不要激動,你聽我解釋……」晏明雪感覺到衣服都快要被她扯破了,下意識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舒悅向後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你竟然還敢動手打人?我跟你拚了!」舒悅心情激憤,全身顫抖,從地上爬起來後,忽然掏出一把十來厘米長的水果刀,指著晏明雪道,「虧我把你當成最要好的姐妹,你竟然這樣對我,你、你真是欺人太甚!」

晏明雪嚇了一跳,忙道:「舒悅,你冷靜一點,先放下刀,有話好好說。」

「你搶了我男朋友,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舒悅咬緊牙關,目露凶光,像是瘋了一樣,揮舞著刀子,向她撲過來。

晏明雪躲閃不及,情急中伸手抓住舒悅握刀的手,兩人就在長江邊扭打起來。

幾分鍾後,舒悅突然「哼」地一聲,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整個人都僵在那裡。晏明雪退後一步,定睛看時,才發現那把水果刀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刺進了舒悅的月匈口。

她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雙手,她的兩隻手上,竟然沾滿了鮮血。

舒悅僵直地站在江邊,低頭看看插在自己月匈口的水果刀,又抬頭看看晏明雪,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指著她說:「你、你好狠……」說到這裡,身子向後一晃,「撲通」一聲,仰麵跌倒在江水裡,鮮血瞬間就染紅了一小片江麵。

江水流動的速度很快,她的身體被沖出好幾米遠,才緩緩沉入江底。血紅色的江水很快就被沖淡,水波平息之後,江麵上再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舒悅,舒悅!」晏明雪猛然醒悟過來,沖到江邊,探頭下看,舒悅的身體再也沒有浮起來。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過了半晌,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扯著自己的頭發號啕大哭起來:「對不起,舒悅,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就在這時,她隱約聽到江堤邊傳來說話的聲音,她驀然一驚,哭聲戛然而止,顧不得多想,急忙彎月要在江邊洗淨手上的血跡,然後慌慌張張地鑽進蘆葦叢,等了片刻,看看暮色中四野無人,這才爬上江堤。

急匆匆回到家,天已經黑了。她沒有開燈,靠著牆壁坐在客廳冰涼的地板上,在黑暗中看著自己的兩隻手,好像那上麵還沾著舒悅的鮮血。她忽然感覺到胃裡一陣痙攣,趴在地上,使勁嘔吐起來。

舒悅的房間,房門緊閉,再也不會有燈光傳出。晏明雪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跟舒悅的合租關係,竟然會以這種方式結束,更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成為一個殺人凶手。

現在該怎麼辦呢?她回想一下,慶幸的是,當時江邊寂靜無人,好像並沒有人看見她和舒悅在江堤下走動,所以應該不會有人知道她殺了人。

她就那樣呆坐在地板上,腦子裡一片混亂,等她緩過神來,外麵已經天色微明,竟然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挪動一下身子,隻感覺到渾身酸軟,頭痛欲裂,知道今天這種狀態,肯定沒有辦法去上班,想一想,還是拿起手機,給卓遠航打了個電話:「餵,卓總,我想請一天假。」

卓遠航在電話裡問:「怎麼了,生病了嗎?」

晏明雪「嗯」一聲,撒了個謊,說:「我、我有點感冒,身體不舒服。」

「看醫生了嗎?」卓遠航關心地問,「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

晏明雪忙說:「不用,我在家裡休息一下就行了。」

她想一下,又說,「還有,研發部的舒悅,她家裡有點急事,她要趕回老家處理,可能要耽誤幾天,她已經跟我請假了,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

卓遠航說:「行,沒問題,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再給我打電話。」

剛掛了電話,門鈴就叮咚叮咚響起來。晏明雪嚇得一哆嗦,連手機都掉了下來。這麼早,是誰按門鈴?難道是警察?他們這麼快就知道我殺人了嗎?她猛地站起身,趴在門背後,對著「貓眼」向外偷看,門外站著的,居然是聶家鑫。

他來乾什麼?難道他已經知道舒悅出事了?晏明雪想一下,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急忙沖進洗手間,匆匆擦了把臉,把披散的頭發整理好,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打開了門。

聶家鑫叫了一聲「明雪姐」,然後探頭進來,問:「舒悅在家嗎?」晏明雪打個哈欠,裝出剛剛被門鈴聲吵醒的樣子,搖頭說:「她不在家。」

聶家鑫著急地道:「那去哪兒了呢?昨天下午,她發了一條短信給我,罵我是個大騙子,還說要跟我分手。當時我正跟網站總編一起在外麵拍照,直到晚飯後才看到她的短信,我立即給她回電話,但她的手機一直沒有人接聽,晚上又給她發了幾條信息,她也沒有回復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跑過來看看。明雪姐,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晏明雪心裡怦怦直跳,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說:「她昨天下班後接到老家打來的電話,說是家裡出了點事,她已經向公司請假,連夜坐火車趕回老家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聶家鑫這才略略放心,卻又埋怨道,「就算真有什麼急事,那也不能不接電話啊,害得我擔心了一個晚上。」

晏明雪用寬慰他的語氣說:「可能她正在忙著處理家裡的事情,沒有顧得上看手機。等她把事情處理完,有時間了,肯定會給你回電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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