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之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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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心中一寒,本就對莫驚雷心存敬畏之心,此時見他發威,更是個個噤聲,人人自危,不敢上前。

莫驚雷道聲「得罪」,攜了燕子飛大步朝門口走去。

眾人大叫:「不好,刺客要逃,大夥兒快截住他,快截住他。」卻誰也不敢攔他。

莫驚雷走到門口,正要脫身,忽然「呼」的一聲,一柄鐵尺當月匈橫掃過來,勁風淩厲,極是威猛。

莫驚雷心頭一驚,舉刀相迎,刀尺一碰,「錚」的一聲,火星一閃,莫驚雷隻覺一股潛力自鐵尺上傳來,手中彎刀幾乎把握不住,差點兒失手掉落。他被逼得後退一步,重新退回議事房。

隻此一招,已然試出對方武功隻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莫驚雷心頭一涼:原來還有高手潛伏門外,難道我莫驚雷今天真要葬身此處,死得不明不白?

定神看時,門口已然多了一位錦衣大漢,相貌堂堂,目光精湛,手執一柄鐵尺,月要間懸掛著一麵禦賜金牌,上書「刑部督捕司特使」七個篆字。

莫驚雷心中驚疑不定,退後一步問:「閣下是……」

那錦衣大漢朗聲道:「在下陸海川,在刑部督捕司做事,現奉欽差大臣嶽精忠嶽大人之命前來青陽府協助捉拿大鬧公堂謀刺朝廷命官的要犯。閣下想必就是本捕要找的人了。」

莫驚雷苦笑一聲道:「在下正是莫驚雷。」

陸海川盯著他道:「咱們還要動手嗎?」

莫驚雷瞧他一眼,心中已生氣餒之意,暗想:此人身為朝廷特使,武功絕不在我之下,若是放手一搏,從此脫身,亦非難事,隻是我攜著燕子飛,行動不便,武功大打折扣,要想從他身邊奪路而逃,絕無可能。他是刑部督捕司的人,世人皆知,督捕司出來的人,個個武功高強,心思縝密,除暴安良,剛直不阿,皆有「神捕」之譽,想他絕不至冤枉自己。自己若將這件案子托付於他,卻比自行調查,要好得多了。如此一來,我固能洗清冤情,營救小寶也就多了幾分把握。

當下主意一定,他便即拋下兵刃,單腿著地,跪道:「罪民莫驚雷參見特使大人,罪民願意自首,罪民沉冤莫白,望大人明察,請大人做主。」

陸海川道:「你既識得時務,那便是好。」眼色一遞,兩旁捕快立即一擁而上,按住莫、燕二人,上了枷具,戴了鐵鐐。

陸海川目光一掃,問道:「同知何在?」

同知田雲山立即快步走出,跪下行禮,道:「卑職青陽府同知田雲山參見大人。」

陸海川道:「知府既然遇刺身亡,依律未有新官到任之前,府中一切事務暫由同知全權掌管,不得有誤。你可清楚?」

同知道:「卑職清楚。」

陸海川又看了莫驚雷和燕子飛一眼,道:「本捕前來,隻為協助緝凶,至於刑訊之事,本捕不敢越權,還請田大人多多費心。隻是嶽大人不日即至,田大人最好用點心思,爭取在欽差大人到來之前結案,嶽大人詢問起來,也好有個交代。」

同知躬身道:「是,是,卑職明白,卑職一定盡力盡早了結此案,免勞陸大人和嶽大人操心。」

陸海川道:「如此甚好。」

5

非常時期,自然特事特辦。

經提堂審訊,莫驚雷和燕子飛刺殺朝廷命官罪名已定,報請湖廣提刑按察使司核準,定於望後利日正午行刑處斬,以正法紀。

望是月圓之日,利是吉利之意,望後利日即是農歷十五、十六以後的適當日子。經青陽府同知田大人斟酌,定於五日之後行刑。

是日,正值入秋,秋風瑟瑟,人心惶惶。

莫驚雷和燕子飛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從牢房中提出,到簽押房驗明正身,便押赴北門口。

兩人分左右引頸跪下,兩名凶神惡煞般的劊子手懷抱冷颼颼的鬼頭刀,立於身後。四麵八方,觀者如潮。

午時三刻,三聲追魂炮響,監斬官同知田大人擲出兩枚刻著「斬」字的簽票,大喝一聲:「行刑。」

兩名劊子手立即沉月要提胯,紮下弓步,緩緩舉起鬼頭刀,一聲斷喝,寒光一閃,刀鋒照著麵前的死囚脖子上直劈而去。

「哢嚓」一聲,左邊男犯莫驚雷的人頭應聲落地。

斬殺右邊女犯燕子飛的劊子手刀至半途,卻突然拋下大刀,「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刑場內外,眾人皆疑,定睛一瞧,卻見那劊子手咽喉處不知何時已插上一枚鋼鏢,形似燕尾,通體黑色,泛著幽光。

與此同時,圍觀的人群之中,突然沖天飛起一位黑衣蒙麵人,淩空一個筋鬥,箭一般躥至刑場中央,右手劍光一吐,女刺客燕子飛身上的枷具應聲落地,大喝一聲:「走。」左手抱起女囚,直往場外沖去。

「哎喲,不好,有人劫法場了,有人劫法場了!」人群中傳出一陣驚呼。

「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劫囚,那還了得!」

坐在監斬台邊的刑部特使陸海川臉色一變,正欲沖上前去,出手阻攔,那黑衣蒙麵客一揚手,甩出六點寒光,分左右兩處,射向陸海川和同知田雲山。

田雲山乃一介文官,一見暗器襲到,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早已忘了閃避鋒芒。

陸海川大喝道:「田大人留神。」

鐵尺圓掄,隻聽「叮叮」之聲連響六下,六點寒光被悉數盪盡,落地一看,卻是六枚歹毒的燕尾鏢,模樣與女刺客燕子飛射殺知府大人的毒鏢完全一致,但尺寸卻要大得多。

經此一緩,那蒙麵客早已攜著燕子飛,奔出北門口,來到一條巷口,正欲折身鑽進去,忽地人影一晃,竟從那巷子裡沖出一人,劈麵一掌,擊向蒙麵客。

黑衣蒙麵人一驚之下,出掌相迎。雙掌一對,砰然巨響,飛塵四起,雙方各自退了三步。

黑衣蒙麵人定睛一看,隻見阻住自己去路的是一條魁梧大漢,臉膛黝黑,目放豪光,卻正是原任知府衙門總捕頭莫驚雷。

蒙麵客「咦」了一聲,大感意外,旋即明白過來,雙目中寒光一閃,咬牙道:「原來剛才被砍頭的隻是一個替死鬼。」

莫驚雷微微一笑道:「那隻是另一個死囚。你還未死,我又怎能先行一步?」

蒙麵客自忖道:「被殺的既是個冒牌貨,那麼燕妹……」

他腦海中一個念頭未及閃過,忽覺肋下一痛,抱在懷中的女囚燕子飛已像泥鰍般滑了出去,站到了莫驚雷身邊,撩一撩披散的亂發,現出一張剛毅的男人臉孔,卻是現任知府衙門總捕頭熊人傑。

黑衣蒙麵人用手一扌莫,月要處已被插了一柄匕首,鮮血正在湧出。

便在這時,陸海川已飛身趕至,後麵跟著氣喘籲籲的同知田大人。

陸海川一見場中形勢,已隱然明白,回首望向同知,問道:「田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田同知急忙告罪道:「陸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在審訊疑犯莫驚雷之時,發現其言語閃爍,似有諸多難言之隱,況且他平日極得知府大人信任,常跟隨在其身側,若真有加害柳大人之心,早已動手,又何須等到今日,更無須大費周章勾結同夥。大人,您說是不是?經下官細察,才發現其中大有隱情,原來這女刺客尚有同夥一人,便是這位來歷不明的黑衣蒙麵人。此人暗中殺了莫驚雷的妻子,擄走了他兒子小寶,以此相要挾,莫驚雷救子心切,情非得已,才犯下此等犯上作亂之罪。至於刺殺知府大人的元凶,下官親眼所見,實乃此女刺客一人,與莫驚雷並無相乾。既然案情已然明了,下官便與他等定下了這李代桃僵、引蛇出洞之計,引誘那黑衣蒙麵男子現身來救其同夥,到時下官再布下天羅地網,將其一網打盡。因此乃下官分內之事,大人已有交代,一切事宜暫由下官全權負責,是以定計之時並未與大人通氣,還請大人責罰。」

陸海川擺手笑道:「田大人,本捕並無怪罪之意,隻要能抓到真凶,早日將案情大白於天下,田大人怎樣做都不過分。」

田同知這才鬆口氣,道:「多謝大人寬諒。」

莫驚雷早已忍耐不住,上前一步,朝那蒙麵客喝問道:「我兒子在哪裡?你把他怎麼樣了?」

蒙麵客怪笑道:「你想要你兒子,我想要我的朋友,不如咱們做個交易,你交出燕子飛,讓我帶她走,我把你兒子的下落告訴你。如何?」

莫驚雷猶疑一下,不敢妄自處斷,把征詢的目光投向同知大人。

田同知麵露難色,道:「咱們今日好不容易才困住凶手,若就此放過,無異於縱虎歸山,日後再要拿他,可就難於登天。陸大人,你的意思呢?」

陸海川沉吟一下,道:「田大人言之有理,但莫兄的公子尚在賊子手中,生死未卜,咱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天網恢恢,就算此賊今日僥幸脫身,但落入法網亦是遲早之事。稚子可憐,我等若袖手不管,於心何忍?」

田同知點一點頭,亦復無言。莫驚雷大是感激,眼眶一熱,幾欲流下淚來,「撲通」跪下,拜謝道:「多謝二位大人成全,小人感激不盡。」

陸海川扶起他道:「不必多禮,還是先行救回令公子要緊。」

田同知朝熊人傑使個眼色,熊捕頭立即心領神會,飛身趕回知府衙門大牢,提出真正的燕子飛,會同四名捕快,各乘一匹快馬,將其解到現場。

蒙麵客見同伴身著囚衣,蓬頭垢麵,身上更是血跡斑斑,顯然在獄中吃了不少苦頭,不由得眼圈一紅,幾欲落淚,聲音哽咽地輕喚了一聲:「燕子……」

燕子飛微微抬頭,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嘴角微抬,想要強作笑顏,卻終究沒能笑出來,雙目之中卻已閃出委屈的淚花。

蒙麵客心中大痛,叫道:「快打開枷鎖,放她過來。」

陸海川背負雙手,道:「你先交出孩子,我們必定放人,讓你倆安然離去,絕不阻攔。不過下次若是再叫本捕碰上,卻休怪本捕手下無情。」

蒙麵客心情激動,卻又旋即寧定,盯著他冷冷地道:「我憑什麼相信你?我若先交出孩子,你們不放人,又當如何?」

陸海川拍一拍月要牌,麵色一肅,凜然道:「你可以不相信本捕,但這塊當今天子禦賜的月要牌你總該信得過吧?」

蒙麵客看他一眼,又看看燕子飛,恨不能立時將她擁入懷中,咬一咬牙道:「好,姑且相信你一次。孩子在青陽城北門外十裡鋪村一戶農家寄養,你們放心,我給了那農夫十兩銀子,托他好好照看,不得傷害孩子。」

莫驚雷追問:「那農夫叫什麼名字?」

蒙麵客道:「姓楊,叫楊林山。」

莫驚雷對陸海川和田同知點一點頭,道:「二位大人,在下去也。」說罷翻身跨上熊人傑的坐騎,一轉馬頭,打馬直向北門奔去。

半個時辰之後,又飛馬奔回,神色較之去時,已安然許多。

陸海川迎上去問:「令公子如何?」

莫驚雷飛身下馬,拜謝道:「多謝大人成全,犬子已安然無恙,小人已將他接回,並已妥善安置。」

陸海川這才放心,走到田同知麵前,道:「田大人,孩子已經救出,你意下如何?」

田同知明白他的意思,雖知這一次放虎歸山,再想擒獲這男女二賊,已是極難,但自己身為朝廷命官,既有言在先,當然不能食言,自貶身份。他想了一下,揮一揮手,命熊人傑開枷放人。

蒙麵客急忙迎上前來,扶住燕子飛,雙目中大有憐愛之色。兩人凝視片刻,相顧一笑,未出一言,相攜相扶,直向小巷深處走去。

莫驚雷看著他倆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呀」的一聲,麵向陸海川,左手便出兩根手指,右手畫了一個圈,神情甚是緊急。

眾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所雲。

莫驚雷神色微變,忽地轉身,夾手奪過到場的一名弓箭手手中的弓箭,大叫道:「凶徒休走!」

張弓搭箭,「嗖」的一聲,閃電般向那蒙麵客的背影射出一箭。

那黑衣蒙麵人聽見背後破空之聲,情知有變,驀然回首,見一支快箭飛射而至,大驚之下,急忙側身閃過。便在這時,莫驚雷第二支箭已然射至,直指他麵門。

蒙麵客情急之下,把頭一仰,箭頭貼麵飛過,「哧」的一聲,正好將他蒙在臉上的黑布射落在地。

蒙麵客臉色一變,以為官府的人要反悔,更怕他再射冷箭,急忙抱起燕子飛縱身躍上牆頭,飛身遁去。那牆砌得頗高,他飛上掠下竟如履平地,這份輕功,倒是罕見。

但就在那塊蒙麵黑布落地的剎那,莫驚雷和陸海川的目光已飛快地自那蒙麵客臉上掃過,兩人臉色一變,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陸海川失聲叫道:「燕三絕?」

莫驚雷點頭道:「不錯,正是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的燕三絕。我這一箭本無心射人,隻想射下他的蒙麵黑布,瞧瞧他的廬山真麵目,以便日後追查他的行蹤,將他捉拿歸案,卻沒料到這人原來竟是燕三絕。飛天大盜燕三絕既然未死,那他夫妻二人又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找知府大人報仇雪恨呢?」

兩人對望一眼,沉思片刻,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異口同聲地問熊人傑道:「熊捕頭,知府大人過世後,他的府邸作何處理?」

熊人傑怔了一下,道:「他的遺孀柳夫人怕觸景生情,徒增傷感,已於五天前將房產變賣,搬回洛陽娘家養心去了。」

陸、莫二人對望一眼,齊聲問:「買下知府大人府邸的,是什麼人?」

熊人傑道:「據說是一位外地商人,姓劉,人稱劉巨賈,出手極為闊綽,隻是運道不太好,剛買下房子沒兩天,府上就鬧起鬼來,還差點兒出了人命,劉巨賈再也不敢住了,隻好又賤價典賣了房子,準備搬家。」

莫驚雷問:「你知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搬家?」

熊人傑搔搔後腦勺道:「聽他家的護院武師跟我喝酒時談起,好像就在今天晚上。因為晚上官道上行人較少,大隊車馬走得快些,便於趕路。」

陸海川大手一揮,道:「太好了,熊捕頭,你現在立即趕回知府衙門,調集三班衙役、水陸兩路捕快,還有三百名弓箭手,攜帶好兵刃,隨時候命。」

熊人傑躬身領命,道聲:「是。」遂飛身上馬,奔向衙門。

莫驚雷哈哈一笑道:「原來好戲還在後頭。」與陸海川相顧一笑,大有心照不宣之深意。

6

夜晚很快來臨。

因為天氣不算太好,月亮出來得比平時晚一些,月色也有些朦朧。秋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吹著,天地之間平添了一股肅殺之意。

長街盡頭,矗立著一幢高牆大宅,原是知府柳章台的府邸,現在門口的大紅牌匾上卻寫上了「劉府」二字。

宅門緊閉,燈光卻從屋內透了出來,不時能聽到從大門後邊的院子裡傳出雜遝的腳步聲和一陣一陣的馬匹嘶鳴聲,顯然是宅子裡的人正在進進出出地搬東搬西,裝載馬車。

果不其然,戊牌時分,劉府宅院的大門「吱嘎」一聲打開了,從裡麵走出幾名丫鬟,手挑燈籠在前引路,後麵馬蹄嘚嘚,跟著出來一隊馬車,馬是高頭大馬,車是豪華大車,每輛馬車上都拉著一口黑漆大木箱子,細細一數,從頭到尾竟有二十餘輛馬車。

馬車出門之後並不離去,而是一字排開停在門口,似乎是在等候什麼人。

過了一會兒,又聞腳步聲,從大門裡邊走出一行人來,為首一位衣飾華麗、月要帶上掛著好大一塊漢玉的老者極顯富貴之態,從身後那群家丁隨從畢恭畢敬的神態上不難看出,他便是這宅子的主人——劉巨賈劉員外。

他身邊那位身著白色長裙的中年美婦,臉色雖然略顯憔悴,但仍掩飾不住那股與生俱來與眾不同的不凡氣質,她正是劉夫人。

劉員外出門之後,回首望一眼這剛剛才搬進來卻又要搬出去的宅子,滿臉無奈,不住嘆氣。

劉夫人拿出些銀兩,遣散了一眾家丁、仆人、丫鬟、老媽子,隻留下了二三十個護院武師、趕車護衛。

忙亂了好一陣子,門前才漸漸安靜下來。劉員外察看了一眼馬車木箱,與夫人一同上了最後一輛馬車,緩緩地說了一句:「時間不早了,大夥兒上路吧。」

眾位護院、武師得了夫人雙倍工錢,自然十分賣力,應一聲:「曉得。」紛紛坐上馬車,正欲揮鞭趕馬,向城外進發,忽聽一個聲音叫道:「劉員外,請留步。」

大夥兒一怔,尚未反應過來,突地燈火大作,腳步雜遝,從街道左右兩邊各湧出一隊人馬,俱是刀劍出鞘、弓箭上弦,極是威武。

劉員外雖剛來不久,卻是一位八麵玲瓏、耳目靈光的人物,早已識得引領左邊一隊弓箭手的兩位官員,正是青陽府同知田雲山和刑部特使陸海川,而另一隊拘捕手的領頭人卻是青陽府新舊兩位總捕頭熊人傑和莫驚雷。

他立即下了馬車,滿臉堆笑,沖著陸、田、熊、莫四人一抱拳,尚未開言,便先遞了一封銀子過來,然後才道:「不知幾位大人率眾造訪,有何指教?」

陸海川並不拒絕到手的銀子,微微一笑,道:「本捕聽說劉員外剛搬來不久又要搬走,特地來送行,事先沒打招呼,來得唐突,還請見諒。」

劉員外臉肉顫動,笑得像個彌勒佛,道:「有勞有勞,好說好說。」

陸海川走近馬車,拍一拍馬車上的黑漆大木箱,問道:「這些箱子裡裝的是?」

劉員外老奸世故,早明其意,忙一麵賠笑道:「這裡麵裝的是老朽的一些家什古董、金銀細軟。」一麵打手勢,讓護院將二十多口箱子盡數打開,請陸海川一一驗看。

陸海川一輛一輛馬車看過去,隻見那些木箱子裡裝的多半是些瓷器藏品,也有一些金銀財物,與劉巨賈所言完全相符,並無不妥。他又背著雙手圍繞車隊轉了一圈,忽地指著馬車下麵的車輪自言自語道:「這木箱子裡裝的東西看起來並不算重,但車輪碾出的車轍卻如此之深,真是奇怪之至,奇怪之至。」話未說完,抬手一掌,擊在一隻大木箱上。

這一掌力逾千鈞,那口木箱應聲而碎,「嘩啦」一下,裡麵的器物滾落下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木箱竟有一個夾層,木箱一碎,竟從夾層裡掉出許多金錠來,黃澄澄地撒了一地,粗粗一數,至少也有數百兩之多。照此推算,這二十多輛馬車裡至少也暗藏著上萬兩黃金。

黃金落地,在場者人人色變。

劉巨賈臉上的笑容也頓時僵住,瞳孔一縮,雙目中閃過一線殺機,咬牙道:「好小子。」他右手微抬,衣袖中閃出一道白光,一柄利劍已如毒蛇般刺出,直指陸海川後心。

陸海川早有提防,劍鋒未到,人已閃到一邊,回身望著對方笑道:「燕三絕,本捕還有話沒有說完,你又何必如此急著動手。」

「燕三絕」三個字一叫出口,眾人更是又驚又疑。

劉巨賈看他一眼,嘆了口氣道:「算你聰明,居然還認得你燕爺爺。」他伸手自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麵具,露出另外一張頎長灰白、凶狠可怖的臉來。眼尖的人一眼便瞧了出來,正是今日白天在北門口劫法場之後被莫驚雷一箭射下蒙麵黑布的蒙麵客——「飛天大盜」燕三絕。

既然他是燕三絕,那麼他的夫人……眾人由此及彼,紛紛將驚疑的目光向那坐在馬車上的「劉夫人」臉上投去。

燕三絕道:「燕妹,事已至此,你也露出廬山真麵讓他們瞧瞧罷。」

「劉夫人」聞言,也緩緩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麵具,露出裡麵的一張蒼白秀氣的瓜子臉來,正是白天被燕三絕救走的女刺客燕子飛。

陸海川背負雙手,盯著他問:「燕三絕,你還有什麼話說?」

燕三絕看他一眼,嘆了口氣說:「我還不明白的是,你到底是怎麼知道劉巨賈就是我燕三絕的?」

陸海川道:「有些事情看起來很復雜,其實說穿了十分簡單。今日白天,你現出廬山真麵之後,我才知道飛天大盜燕三絕並沒有死,那麼十年前知府大人柳章台在江陵縣捕殺的那個『燕三絕』,自然就是冒牌貨、替罪羊了。既然柳章台並未殺你,那你們之間便並無什麼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們夫妻自然也犯不著如此費力冒險地來找他報仇雪恨,更犯不著把莫驚雷這個並不相乾的人也拖下水來,而且還是在事情過去十年之後的今天才找上門來。我想這其中除了報仇,一定還另有原因、另有目的。」

燕三絕瞧他一眼,「哼」了一聲,無話可說,顯然是承認他的分析大有道理。

陸海川道:「這時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燕三絕忍不住問:「什麼事?」

陸海川道:「一月之前,朝廷忽然接到舉報,說青陽知府柳章台是一個大貪官,為官十年,貪財無數,而且他還有一個嗜好,喜歡把貪贓枉法得來的銀子換成一錠一錠的金子埋藏在自己家裡,天天守著看著,以待日後時機成熟運出城外,遠走高飛,從此過上皇帝般的生活。」

在場眾人,尤其是同知和通判等人聽了此話,麵麵相覷,大為驚嘆。誰也料想不到,平日口碑不錯的柳章台竟是一個大貪官,而且早已驚動朝廷。

陸海川掃了大家一眼,接著道:「皇上接報自然龍顏大怒,特地傳下密旨,命都察院都禦史嶽精忠嶽大人和刑部陸某前往調查。但京城與青陽相去甚遠,若是消息走露,我等未到湖廣,柳章台早已鋌而走險,攜贓而逃。恰巧此時,朝廷三年一度的內外官員『大考』將至,於是皇上便明裡下旨命我等以考核百官政績為由,一路南下,前往青陽府偵查此案。既是考核百官,這一路上便不能走得太急,隻能一州一府地考核,一地一地走過,這便是嶽大人早已從京城動身,為何此刻尚未到達青陽境內的原因。我等正在半途,驚聞青陽府鬧刺客,知府大人正束手無策,於是欽差大臣嶽大人便借機名正言順地派我快馬加鞭,先行趕赴青陽府,名為協助知府衙門肅清刺匪,以迎欽差,實是讓我先來調查柳章台的罪證,以便早日結案,回復皇上。誰知我剛到青陽府,柳章台便被女刺客燕子飛用毒鏢殺死,按《大明律》,罪不責死,既然柳章台已死,這件查貪辦官的案子便無須再查了。但此時你燕三絕夫婦的出現,卻又讓我疑心大起。為何你倆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有人舉報柳章台貪贓枉法、斂財無數的時候找上門來報仇雪恨呢?難道你倆找上他,也與他家中埋藏著的巨額黃金有關?恐怕你倆報仇是假,奪財是真。」

燕三絕插嘴道:「此時你正好得知柳章台的遺孀將宅子賣給了一個叫劉巨賈的外地商人,所以立時便對劉巨賈起了疑心,是不是?」

陸海川點點頭道:「不錯,據我打聽,柳章台的原配夫人雖是洛陽名門之女,但自從嫁給柳章台之後,夫妻二人感情一向不和,原因大概是柳夫人懷疑丈夫在外麵有了別的相好的女人。在這種情況之下,柳章台一定不會將家中埋藏有黃金的秘密告訴這位同床異夢的夫人。柳夫人如此匆忙地將這座宅子賣給一個外地商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燕三絕道:「如果你的推理成立,那麼劉巨賈這個人物便和我燕三絕大有乾係了,是不是?」

陸海川點頭道:「所以我才點齊了人馬,在劉巨賈借口府中『鬧鬼』急於搬家,在你已將柳章台埋藏的黃金挖出急於轉運之時,趕了過來。」他看看那些馬車,還有那一口口漆黑的大木箱,道,「幸好本捕不辱皇命,來得還不算太晚。此次青陽之行,雖未能將貪官抓獲以正法紀,但能追回贓銀,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燕三絕道:「原來你要抓我,是為了立功升官?」

陸海川笑道:「普天之下,誰人不想升官發財?陸某不是聖人,自然也不例外。」

燕三絕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光明,眼睛裡立即盪漾起一絲笑意,道:「既是如此,不如燕某將這些黃金一分為三,你我各拿一份,餘下一份發給在場各位官爺,大家拿了金子,誰也不找誰的麻煩,各走各的路,如何?」

陸海川道:「這個主意不錯。」

燕三絕臉上的笑意更濃,道:「這麼說,陸大人是同意了?」

陸海川道:「我當然同意,有財大家發,有金子大家拿,我為什麼不同意?隻可惜有一樣東西不肯同意。」

燕三絕問:「哪一樣?」

陸海川正色道:「那就是我的良心。不錯,陸某是很想升官發財,這裡知府衙門的兄弟,哪一個不想升官發財?但咱們升官發財,走的都是正道,拿的都是乾乾淨淨的銀子,絕不像你和柳章台之流,為達目的不惜貪贓枉法、魚肉百姓、殺人放火、強搶豪奪。」這幾句話說得義正詞嚴、氣勢凜然,在場者心中暗暗欽服,心道:刑部的人果然一身正氣,剛直不阿,名不虛傳。

燕三絕臉色一變,挺劍道:「這麼說來,閣下真是不打算放過燕某了?」

陸海川背負雙手,昂首傲然道:「本捕從沒打算放過任何作奸犯科之輩。」

燕三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忽地怪笑道:「很好,很好,陸海川,你果然有種。但你可知道燕某因何得名『三絕』?」

陸海川道:「因為閣下輕功、暗器、劍術冠絕江湖,是以號稱『三絕』。」

燕三絕道:「你既知燕某『三絕』冠絕江湖,還敢上門送死?」

陸海川微微一笑道:「你錯了,我不是送死,是送你去死。對於一個捕快來說,武功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勇氣與智慧。自古邪不勝正,你的下場上天早已注定。」

燕三絕知道再說下去,勢必會被對氣勢壓倒,於己大是不利,當下之計,還是速戰速決為妙。趁他說話分神之際,「呼」的一劍,當頭直劈。劍鋒落至對方頭頂三寸處時,見對方已抽出鐵尺,前來招架,不待劍招使老,忽地手腕一抖,劍鋒下沉,攔月要橫削。

陸海川剛一驚覺,作勢欲閃,燕三絕的劍招又為之一變,疾步繞到他身側,手臂一旋,長劍反撩,疾刺陸海川後心。劍勢如電,極是迅捷。看來燕三絕「劍術」一絕,絕非浪得虛名。

隻可惜他的劍快,陸海川的鐵尺也不算慢,對方長劍剛剛刺到背後,他手中鐵尺也已貼著後背衣服斜削而至。「當」的一聲,劍尺相碰,長劍淩厲的攻勢盡數被鐵尺封住,兩人都覺有一股深沉雄渾的內力自對方兵器上傳來,各自手臂不禁為之一震。

三招一過,燕三絕自忖在兵器上占不到對方便宜,立時虛刺一劍,雙膝未屈,腳步未動,人卻已向後平移一丈餘遠。這份平波逐浪的輕功,雖難免有炫耀之嫌,卻倒也十分罕見。

陸海川鐵尺一指,喝道:「想逃嗎?」人隨聲起,雙足一頓,已疾追而去。

燕三絕喝道:「看打。」左手一揚,甩出六支燕尾飛鏢,分上中下三路,射向陸海川。

陸海川見那飛鏢來勢不快,正要伸手去接,孰料對方右臂一抖,又同時打出六枚飛鏢,青光連閃,竟快得讓人幾乎瞧不清楚。

他右手握劍,卻還能發鏢,已出陸海川意料,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後發的這六支飛鏢卻並非射向陸海川,而是分別射向先前射出的六支燕尾鏢。六支慢鏢被六支快鏢一擊,立時在空中加速,破空而來,激射陸海川,而後射的六支飛鏢已然勢盡,掉落在地。這一招叫作「流星趕月」,是極難練的暗器手法。

六支慢鏢本已距陸海川隻有一尺之遙,此時突然加速,事起倉促,來得又快,令正欲伸手接鏢的陸海川大吃一驚,隻得縮腕急退,情急之下,雙手一揚,將身上長衫脫下,把來勢迅猛的六支毒鏢悉數罩住,再一轉身,一抖長衫,六支燕尾鏢又折了回頭,化作六點寒光,射向燕三絕全身六處大穴。

燕三絕「咦」了一聲,揮劍一掃,盪盡寒光。

便在這時,陸海川抬足一踢,將落在地上的一支毒鏢射向燕三絕左邊肋下。這支鏢來得蹊蹺突兀,而且無聲無息,燕三絕驚覺之時,已然揮劍不及,隻好扭月要閃避。

但他左邊肋下白天被熊人傑刺傷,雖已上了金創藥,此時一動,牽扯傷口,疼痛鑽心之下,竟然打了一個踉蹌,立時身前空門大露。

陸海川等的就是這千載難逢的良機,不待對方拿樁站穩,人已閃電般沖上去,手中鐵尺化作判官筆連連點出,隻聽「叭叭」幾聲響,燕三絕身前雲門、天突、膻中、梁門等數處大穴已盡數被封,立時動彈不得。

陸海川一擊得手,立即大喝道:「囚車何在?」

右首四名拘捕手齊聲應道:「來了。」迅速推出一輛囚車,將燕三絕的手腳用粗大鐵鏈鎖住,抬上囚車,四下鎖好。

剛才還負隅頑抗、不可一世的飛天大盜,轉瞬便成了階下之囚。

陸海川麵沉如水,直朝燕子飛走去,緩緩問道:「據我所知,你的內力已恢復了六七成,是否也想與本捕動一動手?」

燕子飛臉色慘白,幽幽地看一眼被囚的丈夫,嘆了口氣道:「他既被擒,妾身即便能脫身苟活,又有何益?陸大人,請動手吧。」說罷,她麵如死灰,鬥誌全無,緩緩伸出雙手,任人捆縛。

陸海川大手一揮,又有四名拘捕手推上一輛囚車,把燕子飛也上了鐵鏈,囚在了車裡。

凶犯伏法,雙雙被囚,大快人心。

知府衙門的人都大大鬆口氣,人人心中暗想,陸海川身手敏捷,辦事乾脆利落,無論是武功智謀,皆有過人之處,果然不愧是從京城裡來的高手。

7

陸海川走到馬車前,遣散燕三絕請來趕車護衛、護院武師,又命人將大木箱的夾層全部打開,取出夾藏在裡麵的金錠,細細清點,竟有一萬三千兩之多,若折換成銀子,足有數十萬兩之巨,數目之大,令人咂舌。

陸海川一一登記在冊,復又將全部金錠集中裝於五隻大木箱內,用封條封好。細細察看,確認萬無一失了,這才放心。他回轉身來,沖著同知田雲山一抱拳,說道:「田大人,本捕今日白天已飛鴿傳書前往武昌兵馬司吳總兵處,借調他屬下『猛虎營』五十名好手前來協助本捕將贓銀及囚犯押解回京,估計他們就快到了。咱們就此別過。」

田同知一驚,道:「陸大人今夜便要走嗎?」

陸海川拍拍裝滿黃金的大木箱,道:「這些黃燦燦的金子不知有多少人垂涎,這兩名囚犯也絕非善類,為免夜長夢多,本捕還是早點兒回京交差為妙,就不再多耽擱了,猛虎營的高手一到,本捕便與他們一道連夜起程。」

莫驚雷也走上前來,誠意挽留道:「陸大人又何必急於一時,天明之後再行趕路也不遲。」

陸海川微微一笑道:「莫兄好意,本捕心領,但早一刻上路,便早一刻交差,本捕肩上的這副擔子也便早一刻卸下。若多行耽擱,出了差錯,你我做臣子的誰也擔待不起。」

莫驚雷也不好再執意挽留,伸出右手,伸直大拇指碰碰自己月匈口,另外四個手指頭一張一握。

陸海川見他向自己挑起大拇指,知道他是誇贊自己奮力擒凶,無比神勇之意,當下謙遜一笑,不以為然。

莫驚雷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他麵前,感激道:「犬子能虎口脫身,全仗大人成全,小人無以為報,請受小人一拜。」言罷,納頭便拜。

陸海川道:「莫兄言重了,快快請起。」見他不願起來,急忙彎月要伸手去扶。哪知手指剛一觸及他的衣服,莫驚雷脖子一挺,竟一頭朝他月匈口撞來。

這一招與少林寺赫赫有名的「鐵頭功」如出一轍,一撞之下,力逾千鈞。無論撞到誰身上,非得肋骨折斷,深受內傷,當場吐血不可。

陸海川臉色一變。兩人相距甚近,又事起倉促,全無征兆,等他驚覺不妙之時,莫驚雷的頭頂已抵到他月匈前不足一寸之距,閃避已然不及,隻好腳下一滑,急速向後退去。

莫驚雷手足並用,在地上爬行向前,緊追不舍,頭頂始終不離對方月匈口。

陸海川一口氣連退十餘大步,莫驚雷也手足不停,奮力向前,緊緊相隨,步步相逼。

陸海川臉色由白變青,難看至極,隻盼能與他退開三寸之距,以便出手反攻,隻消輕輕一掌擊在他頭上,對方便非得腦漿迸裂,當場斃命不可。可生死關頭,要想爭取一寸之距,卻比爭奪三百裡河山更加凶險、更加艱難。

再退數步,陸海川的後背已抵到牆上。

便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砰」的一聲,莫驚雷的「鐵頭功」已紮紮實實撞在他月匈口。

有如被大鐵錘重重一擊,陸海川隻覺月匈口一痛,「哢嚓」一聲,肋骨斷了兩根,心中血氣翻湧,「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疾噴而出。

雖已大受內傷,卻還是拚死擊出一掌,拍在莫驚雷肩頭,掌力雖隻及平時五成,還是將莫驚雷擊飛出去,重重地摜倒在地上。

莫驚雷翻身爬起,隻覺肩上火剌剌地痛,喉頭一甜,湧出一口鮮血,卻又暗自強行咽下。

這下驚變突起,知府衙門的人「咦」了一聲,旋即醒悟,以為莫驚雷犯上作亂謀刺朝廷命官的老毛病又犯了,人人臉上色變,「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刀劍出鞘,弓箭上弦,「呼啦」一聲湧上來,就要將莫驚雷圍住。

莫驚雷擺一擺手道:「弟兄們,先別忙著動手。這姓陸的家夥並非朝廷特使,隻是個冒牌貨而已,大家可不要被他騙了。」

大夥兒一聽,不由得麵麵相覷,躊躇不前。

陸海川手捂月匈口,倚牆而立,臉色慘白,盯著他道:「大膽莫驚雷,你突施重手擊傷本捕也還罷了,此刻還要口出謠言,迷惑眾人,置疑本捕朝廷命官的身份,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你可知曉?」

莫驚雷上前一步,冷聲笑道:「犯下死罪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

陸海川亮出黃金月要牌,凜然道:「本捕身為朝廷特使,有皇上禦賜金牌為證,難道還會有假?」

莫驚雷看看他那塊黃燦燦的月要牌,道:「金牌不假,但人卻是假的。你可知殘殺刑部捕頭,搶奪黃金月要牌亦是死罪?」

陸海川臉色一變,惱羞成怒,大喝道:「大膽狂徒,竟敢誣蔑朝廷命官,該當何罪?熊捕頭,你還愣在那裡乾什麼,還不上前將這犯上作亂、大逆不道之徒給我拿下。」

真相尚未大白之前,此人畢竟還是朝廷特使,令出如山,熊人傑不敢有違,答應一聲,就要上前拿人。

莫驚雷卻擺手止住他,道:「熊兄弟,聽我把話說完再動手也不遲。」又扭頭望向陸海川,月匈有成竹,微微一笑,道:「陸大人,你剛才曾說有人向朝廷舉報柳章台為官不正、貪贓枉法之事,那你可知曉舉報之人是誰?」

陸海川搖頭道:「本捕不知。」

莫驚雷道:「實不相瞞,那人不是別個,便是莫某。其實早在四五年前,皇上就已懷疑青陽知府柳章台官風不正,有貪贓枉法之嫌,所以就下了一道密旨,派當時正在刑部督捕司當差的莫某潛入柳章台身邊,暗中調查他犯罪的證據。若非皇上對他早有戒心,他為官十年,豈有不升、不降、不褒、不貶之理?」

他回頭瞧一瞧同知田雲山,道:「田大人,這是皇上當年下的密旨,此時公開,亦無所謂。請過目。」

當下從懷中掏出聖旨,遞了過去。

田同知看了,又傳與通判等人,細察之後,眾皆點頭,再無懷疑。

莫驚雷收回聖旨,接著道:「我在柳章台身邊這一待,就是數年之久,為不引人懷疑,我也娶妻生子,在這青陽城裡安下了家。盡管如此,但柳章台是個疑心病極重之人,開始幾年對我心懷芥蒂,因我做事賣力,對他又忠心耿耿,直到這一兩年,才漸漸對我放鬆警惕,甚至引為心腹,我也才得有機會查到他貪贓枉法將贓銀埋藏在家中的一些眉目,並於月前寫了一封短短的奏折飛鴿傳書傳回朝廷,所以才會有都察院都禦史嶽精忠嶽大人這次借考官為名的南下之舉。」

陸海川盯著他冷笑道:「就算你真是刑部密探,那也不能證明我就不是刑部督捕司的人。你離開刑部已有數年之久,焉知督捕司沒有新人進入?」

莫驚雷道:「我當然知道刑部督捕司每年都有新鮮的麵孔加入進來,但有一件事卻是永遠不會變的,那就是每有新人進入,督捕司都會經過嚴格的訓練與挑選,而那訓練之中有一項必不可少的內容,就是手語。訓練所有的人掌握一種隻有自己人才會使用、才能看懂的秘密手語,這種手語早在幾十年前就已規定下來,絕不會有半點兒變動。還記得今日白天當那黑衣蒙麵人攜燕子飛從那小巷裡離去之時,我忽然向你做的那個奇怪的動作嗎?那就是我們督捕司的人特有的手語。我當時左手伸出兩個指頭,表示你和我兩個人,右手畫圈,表示圍堵敵人之意。我當時的本意是想你我聯手前後將那蒙麵人堵在小巷裡,扯下他的蒙麵黑布看清他的廬山真麵,以便日後好捉拿他歸案。但你卻熟視無睹,無動於衷,完全不懂,所以我隻好倉促發出兩箭,射下那蒙麵客的蒙麵黑布。」

陸海川的臉色忽地變得難看起來,看著他問:「從這時開始,你就懷疑我的身份了,是不是?」言語之間早已沒了先前氣勢,顯是已然承認對方所言不虛。

莫驚雷搖搖頭道:「你錯了,其實在此之前,我對你的身份已經有些生疑,但卻苦無證據,不敢妄下結論。剛一開始,我是十分信任你的,否則也不會在你麵前棄刀自首,但後來你對這件案子操之過急的態度卻引起了我的懷疑,否則我與田大人、熊捕頭商定的李代桃僵引那黑衣蒙麵人現身的計劃,又怎會不告訴你呢?而此時我打出這個手語之後,就已基本肯定你的冒牌身份了。但我行事一向謹慎,怕誤傷自己人,還是最後給了你一次機會,剛才下跪之時又向你打了一個手勢,我伸出右手大拇指,碰碰自己的月匈口,意即是『我』的意思,餘下四指一張一握,表示詢問是否需要人手幫忙,整個手勢之意就是說我是自己人,需要我幫忙嗎?可你完全視而不見,更使我堅信你絕不是刑部的人。」

陸海川聽他說出此等精辟之言,先前不可一世的囂張氣勢頓時煙消雲散,張口無言,低下頭去,半晌才緩緩嘆了口氣,問:「既然你早就識破了我的身份,為何不當場揭穿,卻要等到現在?」

莫驚雷道:「我當時一知你身份有詐,也大吃一驚。你既然是個冒牌貨,那麼多半與燕三絕夫婦是一路人了。當時你與燕三絕夫婦均在場,你們三大高手我一個也沒有把握對付,若當場揭穿,爾等必作困獸之鬥,知府衙門幾無可以抗衡的高手,實是凶險之至。所以我隻好假作不知,一如往常,看看你們到底要玩什麼花招。你一力促成用女囚換回小兒,其實是想幫助燕三絕夫婦全身而退,是吧?蒙麵客救出燕子飛之後,立即回到柳章台的府邸,恢復了劉巨賈夫婦的身份。一到晚上,便將在柳章台家中挖得的黃金裝上馬車,偽裝出城。你也隨即出城,與之會合,這樣這些黃燦燦的金子就成了你們三人的囊中之物。你們的計劃原本如此,是也不是?」

陸海川道:「不錯,計劃原本如此,誰知最後關頭你卻射下了蒙麵客的蒙麵黑布,一眼識穿了他的身份。」

莫驚雷道:「你知道我已對劉巨賈這個人起了疑心,這個計劃顯然已經行不通了,所以你們隻好按第二計劃行事,而今晚所發生的一切,也隻不過是你與燕三絕夫婦聯手表演的一出雙簧戲而已。按計劃,接下來你就該帶著你的人,押著這些黃金和燕三絕夫婦連夜『上京』,其實一出城門,甩開知府衙門的人,你就可以打開囚車將他夫婦二人放出,一起瓜分這幾大箱黃金。這筆黃金數目不小,無論誰得到其中一份,都絕對可以富足地活完下半輩子。我說得對不對?」

陸海川抬起頭來看著他,眼裡既有驚疑也有欽佩,半晌才垂下頭去,聲音也低了下去,道:「是的,你既然早已洞察一切,為何卻又任我們行事,毫不插手乾預?」

莫驚雷微微一笑道:「原因其實很簡單,我一個人對付不了你們三個人,雖然我有知府衙門的人助陣,但勝算並不大。今晚你們演的雖是一出假戲,但這囚車卻是真的,等你假戲真做囚住燕三絕夫婦時,我再出手對付你一個人,那就容易得多了。」

他剛說到這裡,囚車裡的燕三絕忍不住就跺著雙足破口大罵起來,不是罵莫驚雷,而是罵陸海川:「都是你壞了老子的大事。現在好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老子被關在籠子裡,想出來也出不來了。我告訴你,姓陸的,老子要是被砍了頭,變成了鬼也要來找你算這筆賬。」

陸海川雙目一閉,無力地往牆上一靠,麵如灰死,早已說不出話來。

8

莫驚雷回過頭,看了燕三絕一眼,忽然笑了起來,道:「燕三絕,你也別罵罵咧咧地了,你做了幾年逍遙自在的強盜,又在這青陽府做了十來年的知府大人,榮華富貴沒少享受,也該知足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就連陸海川也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燕三絕是個飛天大盜,這是沒錯,若說他在這青陽府做了知府,這話卻從何說起?

眾人皆疑,都睜大眼睛望著莫驚雷,等著他說下去。

燕三絕卻又在囚車裡跺起腳來,大叫道:「莫驚雷,你說這種屁話是什麼意思?燕某已是死罪,你又何必要誣陷燕某,再在燕某身上加一條莫須有的罪名?」

莫驚雷卻不理睬,隻顧看著他說道:「使我將你和柳章台聯係在一起的原因有三:其一,當年天下多少知名捕快官府好手對你圍追堵截,奮力捕殺,均無結果,柳章台小小一介江陵知縣,又是一個文官,憑什麼能置你於死地?其二,既然你十年前已死,又怎會在十年後出現?既然你並沒有被柳章台所捕殺,那麼他當年在眾目睽睽之下帶人射殺了一個燕三絕,並立下大功連升三級,又是怎麼一回事?」

燕三絕睜大眼睛聽著,瞪著他問:「那其三呢?」

莫驚雷道:「其三,是你走路的步伐出賣了你。」

燕三絕驚詫莫名,道:「我走路的步伐難道有什麼不對頭嗎?」

莫驚雷道:「我聽說柳章台做官是半路出家,直到中年才用銀子捐了江陵縣令這個七品芝麻官來做,正因為是半路出家,所以於官場規矩禮儀一竅不通,當官之初就鬧了不少笑話。是以才痛下決心,專門向人請教學習,光是學走官步,就一連練習了大半年時間,雖然學會了,但畢竟是臨時抱佛腳臨、老學吹簫,走得並不那麼地道,而且仔細觀察,還會發現他走官步時,身子略略向右傾斜,姿勢別扭,極是不雅。你今天白天在那條小巷裡攜燕子飛離去之時,無意之中,竟也邁起了官步,而且姿勢跟柳章台一樣難看,我即便是個傻子也不難猜想得到你與柳章台之間大有乾係了。」

燕三絕道:「你的意思是說,十年前名滿江湖的飛天大盜燕三絕做強盜做厭了,就花錢捐了個小官兒做,但畢竟是粗人,花了大半年時間才學會走官步,而且還學得不那麼全麵走得不那麼美妙,學會之後偏生又根深蒂固,忘也忘不了,等他重新做回強盜之時,走的還是那別扭的官步,所以一開步就露了馬腳。是不是?」

莫驚雷點點頭道:「大致如此。但據我所知,你當年並非做強盜做厭了才改行去做官,而是做強盜做不下去了才去捐了個官做。因為你行事太過張狂、名氣太大,正所謂樹大招風,江湖上無論黑道、白道都容不下你,而且最不妙的是朝廷當時已經派天下四大名捕一齊出動,務必限期將你捉拿歸案。你也知道,天下四大名捕捕天下之賊無不手到擒來,絕無失手。從不聯手辦案的四大名捕一齊出動,固然是你雲中飛盜的榮幸,但同時也預示著你逍遙自在的日子過到盡頭了。於是怎樣做個縮頭烏龜躲避四大名捕的追捕便成了你的當務之急。於是你搖身一變,改名換姓、改頭換麵做了個芝麻小官,並且找了個替死鬼冒充飛天大盜,讓你這剛上任的新官『陰差陽錯』給殺了。從此天下太平,龍顏大悅,你也因此立了大功,連升三級,做了青陽知府。誰知飛天大盜之危剛解,你那貪財如命、雁過拔毛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即便是穿上袈裟你也成不了佛,做了官你也是個貪官。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這強盜做官剛做上幾年工夫,都察院和刑部的耳目就盯上了你,皇上也懷疑你心術不正、知法犯法,所以才會派我潛入青陽府暗中調查。近來終於被我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並且密報朝廷,所以朝廷才會委派都察院都禦史嶽大人為巡按禦史,前來暗查。但不知怎麼走露了風聲,被你這狗官察覺到了,緊急關頭,你又想到了詐死這一招。說到這裡,就不能不說一說你這位親生妹子兼夫人「飛燕子」燕子飛了,她對你可謂是死心塌地,無怨無悔。你做了知府大人,為撐門麵,竟然攀親娶了洛陽的一位名門閨秀,卻又不加愛護,視若無物,隻是放在家中當擺設,暗地裡卻與你這位親妹子兼紅顏知己不清不楚、來來往往。你此時大難臨頭,故伎重演,正好請燕子飛出手。自古官家罪不責死,人死罪銷。你若趕在欽差大臣到來之前被十年前的舊仇人、燕三絕的老婆殺死,那是極合情理的事,可謂名也正言也順,絲毫不會引人懷疑。你『死』之後,再行恢復燕三絕的身份,將昔日貪贓枉法得來的黃金偽裝運出,夫妻兩人從此逍遙法外,過上皇家帝王般的神仙生活,何其快活。隻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致引人懷疑,你這位知府大人當然不能死得太簡單、太容易。所以女刺客第一次下手的地點安排在了長街之上,鬧市之中,這一次出手女刺客雖未能將你殺死,但全青陽城的人卻都已知道有個武功極高、極難對付的刺客要刺殺知府大人,假若日後知府大人真的死於刺客之手,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全城老百姓都可以做證。這一次刺殺行動,隻是一個序幕、一個鋪墊。而女刺客的第二次行動,卻將我也拉下了水。你們將我牽扯進來,自然大有深意。其一,是想將這件案子攪得越渾越復雜越好,就算日後有人查起,目標和重點都會放在我身上,絕不會查到你柳章台頭上來。其二,柳章台當時顯然已經知道是我把他貪贓枉法、大肆斂財的事捅到了朝廷,如此一來,正好報復我一下。兩位姓燕的朋友,我說的大概沒什麼錯漏之處吧?」

燕三絕和燕子飛表情復雜,相顧無言。

莫驚雷冷冷地瞧著他倆,道:「可以想象,你們為了將我拉下水,是花了不少心思,做了不少手腳的。首先,柳章台恢復了燕三絕的身份,蒙著臉殘忍的害死了我妻子阿慧,又擄走我兒子小寶,以此要挾我聽他的命令行事。然後,他要我在公堂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救出女刺客燕子飛,如此一來,整個知府衙門的人都認定我莫驚雷與這女刺客是一夥兒的了。我既與女刺客是一丘之貉,那我指證柳章台是貪官汙吏的證言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了,這是對柳章台極其有利的。我救出女刺客燕子飛之後,你又突下命令,叫我當場殺了她——你當然知道我絕對不會真的殺死她,因為當時她是我找回兒子的唯一線索,我再蠢再笨也不會自己親手斬斷這唯一的一條線索。盡管如此,你還是不放心,所以我在望江樓上舉刀殺她之時,你就一直躲在旁邊不遠的大樹後偷偷看著。假若我真要置燕子飛於死地,你一定會跳出來阻止。隻可惜當時我沒想到這一層,否則我便能以此相挾,逼你現身,甚至逼迫你交出我兒子。我『殺』了燕子飛之後,接下來女刺客得知同伴棄她於不顧,要殺她滅口,一怒之下,反戈一擊,站到我這邊,同我去見知府大人,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而女刺客這時卻正好突施殺手,對付她的『殺夫仇人』。柳章台之死,誰都會認定是我與女刺客官匪勾結的聯手傑作——當然,那個在知府衙門議事房中被燕子飛以毒鏢奪命的絕非柳章台本人,那隻是一個替死鬼罷了。此時此刻,我即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自己身上的冤屈了。而正在此時,你們請來的另一個同夥、冒牌刑部特使陸海川粉墨登場了。接下來,這位一身正氣的陸大人大顯神威,神速破案,很快就可以押解著這一大堆金子和你們兩個『囚犯』正大光明地出城坐地分贓去了。」

說到這裡,他又把目光轉向陸海川,揶揄一笑,道:「陸大人,你們的計劃功虧一簣,以失敗而告終,也許你應該感到慶幸才對。你想想,雲中飛盜燕三絕豈是易與之輩?你想從他到手的金子中分去一份,他豈肯甘心?你的武功本已遜他一籌,加之他夫妻聯手,你們若真的大功告成,隻怕此刻你已成了他們劍下冤魂。你請來趕車的那五十名假猛虎營的高手,隻怕多半也逃脫不了被他那天下聞名歹毒之至的燕尾鏢射殺的命運。」

陸海川聽他說到這裡,臉色連變,盯著燕三絕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燕三絕哈哈一笑道:「事已至此,是真是假有何妨?」

陸海川道:「你拉我入夥之時,可沒說你就是柳章台,柳章台就是你。」

燕三絕道:「你現在已經知道了,又當如何?」

陸海川臉色一變,咬牙道:「你這狗賊,原來早就對我沒安好心,看我怎樣取你狗命!」

鐵尺一抖,忽然「嗆啷」一聲,竟從裡麵鑽出一支寒光閃閃的短劍來,劍鋒一挺,作勢欲向燕三絕撲去,人卻「突」地飛起,向著相反的方向疾掠而去。

「想逃命可沒那麼容易。」莫驚雷早有防備,冷笑一聲,身子淩空拔高三丈,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落地之時,正好站在陸海川跟前,擋住去路。

陸海川雖驚不亂,身子向後一傾,急又退回原地。

莫驚雷向熊人傑使個眼色,熊捕頭立即帶人向陸海川圍過去。

陸海川退後一步,貼牆站立,執劍拒捕,劍光一閃,沖在最前麵的兩名捕快立時受傷,急忙退出,餘人一時驚懼,不敢過分上前。

莫驚雷拔出圓月彎刀,指著他道:「陸海川,你受傷不輕,焉可再戰?若束手就擒,可免吃苦頭,況且你隻是一個受人慫恿為人所誤的從犯,待巡按禦史嶽大人一到,莫某或許可以代為求情,懇請從輕發落。」

陸海川目光一垂,心下躊躇。

燕三絕叫道:「陸海川,你可別聽他花言巧語、胡說八道,快快動手殺了他救我們夫婦出去,然後咱們三人聯手殺了官府的這些鳥人,再坐地分財,去過那神仙日子,豈不快哉?」

陸海川聞言,雙目中精光一閃,沉聲道:「言之有理,隻不過事成之後,我得大頭你得小頭。」

燕三絕知道機不可失,忙點頭道:「隻要你救咱們夫妻出去,萬事好商量。」

陸海川冰冷的目光立即向莫驚雷射過來,揚劍一指,道:「莫驚雷,你我均受傷不輕,真要動手,咱們可是半斤八兩,誰也不一定能占到誰的便宜。你有知府衙門的人助陣,而我那五十名假猛虎營的幫手也即刻便到。」

莫驚雷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在等你那五十名幫手,我勸你別作指望了,我早已知會四門守衛,將你的同夥攔在了城外。」

陸海川臉色一變,咬牙道:「姓莫的,算你狠。不過就算沒有援手,我陸海川照樣可以殺你。」

莫驚雷臉色一沉,喝道:「陸海川,你執迷不悟,持劍拒捕,自尋死路,卻怪不得莫某手下無情。」

話音未落,人已沖天而起,連人帶刀,化作一道電影寒光,直朝對方撲去。

陸海川頓感勁風撲麵,雙目難睜,不敢大意,急忙倚牆而立,雙手握劍,凝神待敵。但就在這時,忽覺眼前一花,風止影消,眼前早已失卻莫驚雷的蹤跡。

他大驚之下,目光四下搜索,隻是不見對手。心中驚疑更甚,執劍站立,全神以待,一動也不敢動。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身後緊靠的牆壁上傳來「篤」的一聲輕響,尚未有所反應,一柄極薄極彎的刀已從牆壁的另一麵刺了過來,冰冷的刀鋒從他後背刺入,從前月匈透出。鮮血立即湧了出來。

牆頭人影一晃,莫驚雷又站在了他麵前。

「你,你……」陸海川低頭看看突然從自己月匈口冒出來的血淋淋的半截刀尖,又抬頭看看他,雙目暴瞪,麵目猙獰,似信似疑,恍如在夢中一般,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快的刀?這、這是什麼刀?……」

莫驚雷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沒人擋得住這一刀,因為這是正義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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