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走火事件(2 / 2)
「唐美人……」
「我和唐心真的沒什麼交集了,過去是,現在是,以後更是。」沈清源打斷了江一天的話。
江一天後頸一寒,無奈地低頭吃飯。
沈清源吃到一半,抬頭看到唐心打完飯,也正在望著他。今天下了雪,雪光從窗外透過來,將她的臉映得格外白皙動人。隻是沈清源素來冷情,看了一眼就將視線挪開,像無意中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唐心感覺心頭像被人重重鈍擊了一下。
「姐,那是沈清源!你看到了嗎?」唐立奇在旁邊激動連連。
「沒看見!」
「那麼大個兒的人你都看不到?」
「我瞎!」唐心沒好氣地掙開唐立奇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她挑了一個空位,背對著沈清源的方向坐下。
所謂前任,統統都是冤家!
沈清源望了一眼唐心的背影,心頭微微有些失落。
兩天後,冬訓迎來了運動員的集體大課。上完集體大課,已經是晚上九點,運動員們紛紛回到更衣室裡換衣服。
沈清源換好衣服,用目光粗略地掃過眾人,隨後捅了捅身邊的江一天,「這幾天怎麼老見不著陳海?」
「他重點苗子呢,我逃八百次,他都不可能逃一回!你就放心吧。」江一天一邊揶揄,一邊用毛巾擦汗。
沈清源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他跟著江一天回了宿舍,扌莫了扌莫褲子口袋,才發現置物櫃的鑰匙沒在口袋裡。他跟張教練打了一聲招呼,就折返了回去。結果經過射擊館,他發現裡麵還亮著燈。
沈清源一時心血來潮,小步跑進了射擊訓練場。唐立奇作為誌願者,正在清理場地,見他進來,忙興沖沖地迎了上去,「沈清源!我總算跟活的說上話了。你是我的偶像!」
「你是誌願者吧?」沈清源一邊敷衍著,一邊掃視周圍。他發現最靠裡麵的射位上,還有一個人在練習據槍動作。
沈清源皺了皺眉頭。如果他沒記錯,所有的運動員都應該歸隊了的。這個人是誰?
唐立奇沒察覺沈清源的異常,口若懸河地說了起來,「我給你說,我超級崇拜你!我姐也是你的粉絲,她還采訪過你呢……」
「讓開。」沈清源撥開唐立奇,徑直往最裡麵的射位走過去。那個人察覺他走過來,將手槍放下,低著頭就往外沖。
沈清源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的胳膊。那人更急了,想要將沈清源的手掰開,結果掰了半天,鉗住自己胳膊的手指紋絲不動。
沈清源不禁啞然失笑。身為一名專業射擊運動員,如果這點製住人的力氣還沒,那就不用練了。
「你是誰?不是隊裡的人吧?」沈清源一用力,將那人甩得跌倒在地上。那人「啊」地喊出一聲,坐在地上抬起頭,正看向沈清源。
那張臉清秀嬌小,兩隻大眼睛烏黑明亮,對方居然是個女孩子。她瑟瑟發抖地看著沈清源,「我、我……」
沈清源一怔,猛然記起眼前的女孩子究竟是誰——她就是在食堂裡打菜的小姑娘,也是在百育中學射擊館裡向他請教的短發女孩!
「是你?」這次反而輪到沈清源發懵了。
女孩嚇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唐立奇受到了驚嚇,「你是女的?我一直以為你是……」
「別說了,求你別說。」女孩央求地看向唐立奇。
沈清源扭頭逼視唐立奇,「說吧,她究竟是用誰的名義混進來的?這件事往嚴重了說,要開除的!」他想起在百育中學,女孩也同樣混進了射擊館,看來是個慣犯。
唐立奇表情無辜,「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趁沈清源不注意,忙溜到一旁,給唐心打了一個電話,「姐,出事了,射擊隊可能有新聞啦!」
此時,唐心正在基地的賓館房間裡吹頭發,接到電話,差點把吹風機給扔了,「什麼?你給我說明白點!」
越聽,她越是震驚。
射擊訓練場,女孩還是沒說實話。沈清源有些焦躁,他其實不想做得太絕,無奈規定就是規定,他隻能如實上報。他剛彎下月要,想把女孩拉起來,門外就沖進來一個人。
「姐!你沒事吧?」陳海大步跑過來,將坐在地上的女孩扶了起來。他年輕俊朗,很有天賦,剛剛十九歲就已經拿到了國內和國際射擊比賽的獎牌,一直是射擊隊的重點選手。
沈清源驚訝,「你們是姐弟?」讓他更難以置信的是那個違反隊裡規定的人,居然是陳海。
「雙胞胎。」陳海不敢看沈清源的眼睛。
沈清源明白了,難怪第一次看到女孩就覺得麵熟,原來和陳海是異卵雙胞胎的姐弟。如果從冬訓開始,女孩就利用陳海的身份混進訓練場地,那麼那個躲在更衣室裡的人也一定是她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看向女孩。
女孩低聲回答:「陳寧。」
陳海不等沈清源再問,已經說了出來,「隊長,你就放過我們這一回吧!平時我都是讓我姐混進場地學習訓練,今天槍械練習是第一次!真的隻有這一次!我保證。」
「你們太胡鬧了。其他場地都可以通融,可是槍械管理是有嚴格規定的。陳海,你也進入q大有年頭了,應該比我更了解這件事的後果。我幫不了你,你隻能去跟隊裡解釋了。」沈清源心頭微痛,卻還是板著臉。
陳寧急得直流淚,抓著沈清源的手哀求,「求求你,都是我的錯,不關弟弟的事情!是我太喜歡射擊,就纏著弟弟讓他幫我……」她像一頭受驚的小鹿,哀傷、無助。
沈清源強迫自己不能心軟,簡短地說了幾個字,「規定就是規定。」
陳海忽然激動起來,箭步沖到射位上,一把拿起那把手槍,對準了沈清源,「別惹我不客氣!」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唐立奇嚇成了木雕泥塑,站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陳寧聲音顫抖,「陳海,你瘋了?把槍放下!」
「不放!他今天是要逼死我們!」陳海眼眶充血。
沈清源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淡淡地說:「陳海,入隊第一天張教練就告訴我們,槍口隻能對著靶心,不能對準任何人。」對於他們而言,那不是武器,而是一項運動器械。這一點,陳海應該比誰都明白。
陳海眼睛微微濕潤,但他還是沒有放下手槍,「沈清源,我們交情不多,但好歹在一起訓練三年多了。我隻求你這一次,行嗎?」
烏洞洞的槍口停在沈清源二十厘米的位置,像是下一秒鍾就要奔騰出呼嘯的子彈,或者像一個黑洞,吞噬掉他的一切。
沈清源閉上眼睛,五年前的血腥一幕又撞入了腦海之中。呼嘯的子彈,絕望的慘叫,躺在血泊裡的手……
然而他睜開眼睛,依舊堅定地說:「不行。」
陳海發出一聲怒吼,手指扣在扳機上。陳寧忽然箭一般地沖了上去,想要搶下他的手槍。
砰!一聲槍響。
沈清源怔怔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陳海,陳寧握著他執槍的手腕,正在幽幽哭泣,「你做了什麼?傻弟弟……」
唐立奇坐在地上,帶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我沒中槍,沒中槍……」
沈清源快步上前,一把搶過陳海的手槍,將保險關上。這把手槍是布朗寧hi-or,ointability這樣好的槍械,卻被用來泄憤,這讓他感到不值。幸好沒有人員傷亡,否則陳海的運動生涯真的會就此終結。
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沈清源剛這麼一想,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微的呻吟聲。他心頭抽緊,猛然轉過身,看到杜淩楓俯臥在門口,褐色皮夾克上有一個血洞,一大片鮮血從他的肩膀下麵迅速流出。與此同時,陳海和陳寧也看到了如此場景,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唐立奇六神無主地說:「我去,還真傷到了人……」
完了。此時,沈清源腦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唐心趕到射擊訓練場地外的時候,杜淩楓已經被隊醫簡單包紮後,正在往救護車上抬。他看到唐心,挑了挑眉毛,虛弱地吹了一聲口哨。杜淩楓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泡妞,讓唐心哭笑不得,她不由分說地跳上救護車。隨行的醫生立即驅趕唐心,「哎?你是誰?不能跟著去醫院。」
「讓她留在這兒。」擔架上的杜淩楓忽然說出一句話,「她是我的親人,賊親了,看不到她,我真的會死。」
醫生的臉抽搐了一下,給唐心找了個座位,轉身為杜淩楓手臂上插上點滴針頭,並為他接好體征探測儀。
唐心默默地坐好,同時在心裡感慨杜淩楓真是絕世大忽悠,說起謊來連草稿都不打。
救護車外,沈清源也打算上車。張教練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冬訓有規定,你明天還有訓練。我去就行了。」
「教練,受傷的人我認識。」沈清源解釋,「能不能保住陳海,全在他一念之間。我得去說服他。」
「那行,你跟我一起去。」張教練應允。
沈清源跟著他上了救護車,在看到唐心之後愣了一下。唐心輕咳了兩聲,「那個,我跟傷者也認識的。」
「何止是認識,簡直是太熟了。」杜淩楓故意將話說得很曖昧,樂嗬嗬地看著沈清源拉長了臉。
唐心試探地問:「杜淩楓,你現在有說有笑的,看來你傷得並不重?」
「疼——誰說不重啊,我感到越來越虛弱了。」杜淩楓晃了晃手上的針頭。坐在一旁的醫生立即嗬斥,「別說話,保持體力。」
救護車裡立即靜默下來,隻有外麵120特有的呼嘯聲隱約傳來。
到了附近的醫院,唐心等人跳下車,護士和醫生將擔架抬下來,推著杜淩楓去治療了。唐心剛想跟上去,張教練就拉住了她,「記者同誌,這次的事故關乎一個孩子的前途,希望你不要進行報道。」
唐心立即明白過來,微微一笑,「張教練,你放心。我真的隻是認識傷者,所以來看看,除此以外我沒有別的意思。」
「謝謝。」張教練嘆氣,忍不住惋惜陳海。
陳海是他挖出來的好苗子,當時他覺得陳海和沈清源是並駕齊驅的兩個天才射擊手。可如今陳海惹下了這樣大的一個麻煩,批評教育是免不了的,處分也得背。如果事情鬧到體育局,那陳海是一定是要被開除出射擊隊的。
「射擊隊會承擔所有醫藥費和營養費。等陳海情緒平靜一些,我也會讓他來這裡道歉的,希望能獲得傷者的諒解。」張教練說。
唐心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沈清源。他的眉心從始至終都沒有舒展過,看來他的預測也並不樂觀。這也難怪,畢竟杜淩楓還是個射擊愛好者。手臂對於他而言,重要程度不亞於生命。
醫生的診斷很快出來了,那一槍很幸運地沒有傷到血管和骨頭,隻是啃掉了一塊肉,造成了大麵積的瘀斑。也就是說,這種程度的傷勢並不影響杜淩楓的射擊水平。
張教練聽完醫生的診斷結果,鬆了一口氣。他回頭看唐心和沈清源,「傷得不重,你們表情怎麼都這樣凝重?」
唐心遲疑地說:「張教練,在我看來啊,這樣的傷勢足夠杜淩楓作妖了。」
沈清源贊同,「他是個極品。」
「這……咱們先不說這個,先進去和杜先生溝通吧。」張教練作勢就要進入病房。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一聲問詢:「請問杜淩楓在哪個病房?」
唐心循聲望去,正看到徐典站在護士站前,一名護士正在低頭查住院記錄。她沒有化妝,外麵隨便套了一件普通的抓絨衫,頭發也沒有打理,顯得有些亂蓬蓬的。如果唐心沒有記錯,這應該是她第一次見到沒有化妝的徐典。
張教練也看到了徐典,忙低聲問唐心,「傷者家屬?」
唐心嘆氣,「另一個極品。」
張教練變了臉色。
徐典急匆匆地到了跟前,見到唐心站在病房門口,不由得一愣,「你怎麼在這兒?」
「哦,事發的時候我正好在附近,所以就跟著來了。」唐心放軟了語氣,「這位是張教練,杜淩楓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張教練,這位是杜淩楓的女朋友,徐小姐。」
「徐小姐你好。」張教練伸出手。
徐典高傲地抱著雙臂,並沒有伸出手去,「我淩楓是怎麼受傷的,你們在這次事故中都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張教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怏怏地收回右手。
徐典自然也沒打算等他的回答,扭頭走進病房。病房裡,杜淩楓半躺在床上,左臂已經纏上了繃帶,手背上還掛著點滴。她怔了怔,立即換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淩楓……你怎樣了?」
杜淩楓抬頭,看了看徐典,並沒有什麼表情。
張教練趕緊也進了病房,沈清源也緊跟其後。唐心拍了拍月匈口,忽然有了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兩個極品,難對付啊!
「淩楓,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這讓我怎麼跟老爺子交代啊。」徐典低頭擦眼淚。
唐心不得不佩服徐典,這柔情似水的語調,撓得她的心都有些發癢。
不料,杜淩楓一把塞給徐典一隻枕頭,「別哭哭啼啼的,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死了。」
徐典一愣,麵子上明顯掛不住了,隻得說:「我這是急的。在家裡接到醫院來的電話,我當時不知道你傷勢如何,整個人都要瘋了。」
杜淩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醫院給你打的電話?你知不知道醫院為什麼會給你打電話?」
徐典笑得尷尬,「難道不是你讓護士打的嗎?」
「哎,都是誤會啊。」杜淩楓扌莫出手機,玩世不恭地撥拉著屏幕,「小典,其實吧,你在我通訊錄的名字是『徐老媽』。這不,護士誤會了,把電話打到你那裡了。」
「徐……徐老媽?」徐典遲疑地問。
杜淩楓哈哈一笑,「你看,你平時羅裡吧唆的,比我親媽的話還多,這個名字很適合你吧?」
那一瞬間,徐典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唐心一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徐典猛然回頭,怒氣沖沖地瞪了她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她看到張教練的臉上居然也憋著笑。
「有什麼好笑的?」徐典氣急敗壞。
張教練趕緊咳嗽兩聲,想要把嘴角的笑容忍下去,結果適得其反,他也笑出了聲。
徐典尷尬得無地自容,隻得求助地對杜淩楓說:「淩楓,你一定是開玩笑對不對……」
「不對。」杜淩楓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知道我是趕你嗎?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直說了,我受傷了,心情很差,所以不想看到你。」
徐典顫巍巍地站起來,「淩楓,你,你……」
她今天可謂顏麵掃地,一點渣都不剩了。唐心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跟著來醫院。以徐典的心月匈,目睹了她被懟的慘狀,她以後還不對自己記恨在心?
還沒等唐心想出什麼對策,徐典已經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杜淩楓長舒一口氣,「感覺空氣清新了許多。」
「杜先生,我替陳海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他,給他一次機會。你有什麼要求,盡管向我提。」張教練向杜淩楓深深鞠了一躬。
唐心看著張教練鬢角的白發,有些心酸。在張教練的心裡,陳海儼然不是學生,而是親如骨肉了。
沈清源也說:「杜淩楓,陳海還是個孩子,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嗬嗬,孩子。」杜淩楓打斷了沈清源的話,眼風桀驁地掃了他一眼,「你們不是問我有什麼要求嗎?我的要求很簡單,不要一分錢賠償,我隻要你們登報道歉,開除陳海。」
張教練大驚,「杜先生,你何必非要陳海賠上一輩子的前途呢?你再考慮考慮,好嗎?」
「可以,那讓陳海禁賽十年吧。」
禁賽十年,跟廢掉陳海的右手沒什麼區別。沈清源攥住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忍耐著自己的情緒。
唐心終於忍不住了,「杜淩楓,你別欺人太甚!對,陳海無視槍械管理規定是有錯!那你呢?你深更半夜混進冬訓基地乾什麼,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責任了嗎?」
杜淩楓麵上漸漸浮出笑容,「唐心,要是你肯求我,我倒是可以考慮不追究陳海的責任。」
唐心心頭一喜,剛要說什麼,沈清源卻一伸胳膊,攔住了她。她頓時心頭狂跳,怔怔地扭頭看著沈清源。隻見他麵上依舊無波無瀾,眼中情緒卻十分復雜。
他問:「你忘了他是什麼人了嗎?」
一個極品。極品所提出的任何要求,目的都是為了羞辱。
「不願意求我是吧?那就算了。我已經說出了我的要求,想休息了。」杜淩楓懶洋洋地躺下。
三個人退出病房,頓覺一籌莫展的無力感。張教練有些發愁,「這個杜淩楓油鹽不進,要怎麼說服他呢?」
「張教練,你回去吧,冬訓那邊還需要你。」沈清源說。
張教練搖頭,「開什麼玩笑,陳海是重點苗子,你是重點中的重點!給我回去,明天照常訓練!」
「事到如今,我也明說了吧。」沈清源的語氣裡充滿了寥落,「杜淩楓是沖我來的,也隻有我能說服他。」
唐心頓時想起了小辭,那個永遠留在杜淩楓心裡的女孩子。她有著最溫暖的笑容,可是這樣的笑容卻隻能開在冰冷的石碑上。小辭死了,遺願是那塊被沈清源摘走的金牌。從此,杜淩楓瘋了。
「教練,確實是這樣。」唐心篤定地說。
張教練猶豫了半天,見兩人沒有再開口的打算,便說:「好,我等你們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沈清源,你這幾天就先留在醫院吧。」
「好。」
張教練匆匆離開,唐心這才發現,和沈清源四目相對是一件無比尷尬的事。尤其現在到了停止探視的時間,護士已經開始查房了。
沈清源先開了口,「你也回去吧。」
「好,那我明天再來。」
誰知他說:「明天也別來了。」
「啊?為什麼?」唐心有些意外。
沈清源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漠然,「這裡有一個記者存在,讓我時時刻刻都感到一種危機感。」
唐心怔了怔,「你就是這樣想的?」
沈清源沒有回答。唐心看著他沉默的樣子,悲哀一點點地浮上心頭。她還是低估了時光的力量,那段青蔥往事不停地被歲月沖刷,已經再也沒有往昔的模樣,連信任也不剩下半分。
唐心眼角酸痛,一滴溫熱淚水終於滑落。沈清源訝然,抬手想為她擦去眼淚,手卻僵在半空,猶豫了一秒鍾後折返回去,從口袋裡扌莫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她。
「不用了,記者流的都是鱷魚的眼淚,不配接受好意。」唐心推拒了那張紙巾,「再見了,沈清源。」她扭頭快步離開,背影像是在逃。
沈清源僵立在那裡,手裡的紙巾忽然像是有千斤重。他忽然想要追上去,狠狠地抱住那個嬌弱的身影,可是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他卻什麼也沒有做。
他抬起頭,往病房裡望了一眼。裡麵已經熄燈,沒有一絲光線,不知道杜淩楓有沒有聽到剛才發生在門口的小小爭執。
這一刻,沈清源的心才稍微鬆弛下來。唐心離開也好,隻要別再見到杜淩楓。
沈清源敏銳地察覺到,杜淩楓對唐心很感興趣,不是男人對女人,而是獵豹對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