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驚慌的遊魚小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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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沙灘上的情詩,它們和浪花一起消失了。我站在過去與未來的分界線上,看見盡頭是你的臉,幾步之遙,一生距離。想起你穿過的那件襯衫,聽見你喜歡的那首歌,我努力想要忘記,卻忘了,真正的忘記,根本不需要努力。

01

我一直覺得大學是人生最好的過渡階段,拋卻中學沉重如山的學業壓力,又不用沖進洪水猛獸般的社會拚得頭破血流,還能夠遇上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聊聊夢想。可這種天真的想法在與宿舍的人唇槍舌劍那天被扼殺掉了。

有人的地方,就不存在風平浪靜,人與人交流初始,大家都會試圖展示自己並不具備的優良品質,時間久了,本性自然顯露無遺。

我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買,走出天之源地下商場門口時,一個背著黑色大書包的姑娘發給我一張花花綠綠的傳單。

我對色彩比較敏感,接到手裡一眼就被它的設計吸引住了。傳單右下角署名羅凱,店長。翻到反麵是兼職信息,招服務員、收銀員……呃,還招畫畫的?

我仔細看了看具體要求和工作內容,主要是負責咖啡廳的主題牆繪,一個月換一次,所以是個長期的兼職,但是難度並不大,有簡單的美術基礎就夠了。

能上課又能兼職掙錢,一舉兩得,我有點心動。

去試試?

第二天下午,專業課一結束,我就按照傳單上的地址,坐公交車趕去。

並不起眼的一家小店,甚至要穿過一條一人寬的薔薇小道走進去。

我邊走邊眯眼打量。正門的檀木招牌古色古香,刻有「柒年」兩個字,牌匾邊緣點綴著大朵浮雕荷花和大片荷葉。店外隨意擺放著黑漆木茶幾,上麵盛放著一些白瓷碗水生植物。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零散掛著三五個顏色各異的捕夢網,鬥大的駝鈴隨風搖曳,聲音清脆。

怪異的中西組合,卻別有美感。

我思索了幾秒鍾,然後眨眨眼睛,推開門探進去大半個身子:「請問……」

「先將布雷凍加入杯中,再加入寶珈麗焦糖糖漿……」被我打斷話語的人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他。

盡管我們離得比較遠,但我還是看清了這個穿著灰色家居服的男人正躬身在教一個戴著三角頭巾、圍著褐色圍兜的服務生做什麼,在他們麵前擺放著各種瓶瓶罐罐,還有勺子、叉子、杯子等。

男人朝我一笑,轉而拿過右手邊的兩個白色玻璃杯,繼續對服務生低聲說道:「然後加入冰塊。牛奶一定要耐心地打出豐富的奶泡,萃取意式濃縮咖啡時,講究純粹和香醇,所以切忌心急。做完這些,最後在奶泡表層淋上焦糖淋醬就行了。你先多練習會兒。」

我咽了咽口水,綻放出一個大方得體的笑容,自報家門:「您好,我來應聘,我能畫牆繪。」

話剛說完,他就走向了我,骨節分明的手做出一個「請坐」的手勢,春風滿麵地笑著開口:「你好,我是羅凱。」

他就是羅凱?和我想象的有點不一樣,居然溫柔得有些過分。

我不動聲色地並攏雙腿,鄭重地將自己包裡的簡歷資料和一些漫畫稿遞過去,正襟危坐,粗略環視了下四周,掩飾不可名狀的緊張,準備說明自身情況。

「喝汽水還是咖啡?」一雙指甲修剪平整的手將餐單遞到我麵前。

「謝謝。我不喝苦的東西。」我連忙推辭。

羅凱頓了一下,輕笑,起身說:「跟我來。」

咖啡廳外麵異域風情濃厚,裡麵也別有洞天。低緩綿長的音樂流淌,留聲機帶來了年代感,橘黃色的燈光射在中央一個圓形小舞台上,舞台上放置著樂器、話筒、高椅,看來平時有人演唱。

此時客人不多,靠近窗戶的地方,幾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吵吵鬧鬧地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羅凱邊走邊翻閱著我剛才給的資料。他引著我走向另一個房間的吧台,順手將資料擱在了一旁的書架上。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有個穿紅格子襯衫的短發女生正在調雞尾酒。

我發現這個房間的格局和外麵不同,柔和的燈光很舒服,四麵牆壁上嵌著一長排書架,書架旁擺著圓桌和清一色的蘋果電腦,有幾個白領模樣的人在邊喝紅酒邊看電影。

原來這不僅僅是家咖啡廳,裡麵還別出心裁地辟出了一個隔間,供人們上網、看書,集娛樂、休閒一體。

這樣的設計,明顯擴大了消費群體,看來羅凱很有商業頭腦。

「cale(加美),調杯『青梅幽綠』,要甜的。」羅凱笑著跟短發女生招呼道。我詫異,他轉而扭頭解釋:「果酒沒什麼度數,不用擔心。」

名叫cale的女生打了個響指,表示沒問題。

正說著,羅凱的手機響了。他接通應答了幾句掛斷,抬頭微笑著向女生招手:「cale,兩杯,asuka過來了。」

「放心,加杯不加價。」cale吐吐舌頭,笑嗬嗬地轉身去拿高腳杯。

「凱哥——」正說著,愉快的招呼聲從左後方傳來。

聞言,我渾身一僵,動都不敢動。

「來了?」羅凱轉身,高興地朝來人點點頭,抬步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隨即羅凱想到什麼,回頭望向我,皺皺眉頭,指著我,笑著介紹:「一個來應聘的學生,我剛看完簡歷,是你校友。」

我握緊垂放在大腿兩側的手,盡量假裝自然放鬆,扯動僵硬的臉部肌肉露出笑容,慢慢轉過身去。

張季北緩緩將目光移到我身上,眼神裡有片刻的訝異,很快又恢復到平常清冷的樣子。

我乾笑一聲,明白不能裝作視而不見,便走上前去。我不敢靠他太近,走到距他兩米開外的地方,站在他麵前。

我伸出手,友好地說道:「學長,真巧,又見麵了。」

張季北沒有跟我握手,也沒有說一句話,這讓我覺得自己有點滑稽。

許久之後,張季北微微抬起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對羅凱說:「凱哥,我去上班了。」

我伸出的手顫抖了一下,眼看著他背後用黑色帆布袋裝著的大吉他漸漸消失在門口。

幾步之遙,一生距離。

我忽然想起那日路綺雯的小皮包,同樣的人,同樣的位置,同樣讓人心酸的冷漠背影。

我無力地縮回右手,尷尬地看向羅凱。

羅凱從開始的不解到皺眉再到安慰性地朝我點頭,示意我不必放在心上,隨後走了出去。

「小美女,你的飲料好了。」cale手一撐,翻出了吧台,手上托盤裡的酒水竟然沒灑出一滴。

我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她怎麼辦到的。

「以前擺地攤,遇上城管就跑,逃跑次數多就練出來了,習慣了,職業病。」cale看到我的反應,滿不在乎地偏頭向我解釋,將托盤遞到了我手上。

「呃……挺靈活的。」我詞窮地誇贊她,目光落到手裡的盤子上。

cale察覺到我的目光,用肩膀碰了我一下,塗著藍色指甲油的食指點在我鼻尖,說:「別誤會,另外一杯是給asuka的,你去送,別磨磨蹭蹭。我可是看你可愛才給你這個機會。你剛剛是想跟他套近乎被拒絕了吧?唉,他就這性子,我見怪不怪了,已經有好多小姑娘撞冰山了喲。不過你別灰心,我看好你。」cale沖我擠眉弄眼。

asuka?張季北?我輕笑,雖然對這個名字依舊費解,但我還是寧可不要這個機會。然而看到cale真摯的眼神,一臉期待的樣子,我收下了她的好意:「謝了,我會的。」

「爽快!我喜歡。快去快去。」cale猛地把我的身體扭轉九十度,將我往門口推了一步。

我愁眉苦臉地看著她,她朝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我端著托盤,叫苦不迭地往前走去。

很久之後,我去搜資料,無意間得知asuka在日語裡麵是「飛鳥」的意思,似乎有點理解了張季北起這個名字的用意。

在張季北心裡,他是長途苦旅的孤鳥還是自由無羈的飛鳥,我猜不到答案。

02

幽藍的燈光籠罩著咖啡廳中央的圓形舞台,台下充斥著十來個女生放肆的笑聲和驚嘆聲。

我坐在距離舞台最遠的藤編桌椅旁,借著陰影的遮掩,看著張季北深情地演唱,一首又一首。

他就像一個發光體,被她們擁護著、贊美著、崇拜著。而我卻害怕著,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仿佛這樣就不會被那刺眼的光芒灼傷。

有點可笑,我本是來應聘的,麵試結果還未知,我卻稀裡糊塗成了顧客。

cale要我送的「青梅幽綠」還安靜地立在桌上,時間久了,瑩綠的液體分層凝固,透明得像中世紀高貴冷艷的無價綠寶石。

青梅已幽綠,竹馬何時歸?

說實話,我很喜歡這杯果酒的名字,可是我沒勇氣送出去。

我在深思,本來還算冷清的舞台四周忽然躁動起來。

「asuka,《再見,青春》我們聽得太多了!換一首!」

「就是就是,我都會唱啦!你乾嗎老是唱汪峰的歌?」

「現在《南山南》很火!唱它呀。」

「《南山南》!《南山南》……」

不知道什麼時候,聽歌的觀眾已經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人頭攢動,皆熱情高漲地吆喝著讓張季北換歌。

顧客就是上帝,花錢的都是主子。我緊張地盯著台上張季北的神情,唯恐他不願意。惹惱群眾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最後一個吉他尾音消失,張季北的眼神溫柔且堅定。意外地,他點點頭,朝後麵招呼了下其他合作樂手,麵向觀眾,說:「一首《南山南》,希望你們喜歡。」

觀眾們滿意地叫喊。我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為自己的瞎緊張感到莫名其妙。

燈光打在張季北的側臉上,透過冰藍色的舞台煙霧,我看到張季北的眼睛隱藏在碎發間,神情專注而認真。他低頭不緊不慢地調了下弦,在觀眾們屏息凝神的氣氛裡,緩緩撥動了琴弦。

「你在南方的艷陽裡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窮極一生做不完一場夢

他不再和誰談論相逢的孤島因為心裡早已荒無人煙……」

他一開口,我忽然想哭。

我知道張季北喜歡馬頔的歌,從高中起就知道了。可我不知道,他唱馬頔的歌會這麼好聽,好聽得讓人直想落淚。

燈光柔和下去,甚至為了舞台效果,飄起了泡沫雪花。整個咖啡廳沒有人說一句話,整個空間裡隻有張季北沙啞低沉帶著無限傷感和纏綿的歌聲。

「他說你任何為人稱道的美麗不及他第一次遇見你時光苟延殘喘無可奈何

如果所有土地連在一起走上一生隻為擁抱你喝醉了他的夢晚安……」

一曲完畢,觀眾靜止了。

張季北瞥了一眼台下的觀眾,目光掃過我的時候,停留了一下。我的心一慌,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他很快又移開了目光。他一手抱著吉他,一手握住固定好的黑色話筒,眯著眼睛,傾身說:「今天的演唱到此為止,謝謝大家。」

「轟——」人群中似乎被誰丟進了一顆炸彈。

「啊!太棒了!」女生們如夢初醒,隨即哇哇亂叫,「簡直是偶像!怎麼不去參加歌唱比賽?」

張季北慢條斯理地微笑,起身鞠了一躬,然後毫不留戀地鑽進了有護欄保護的後台,躲開了那鋪天蓋地的喧囂。

緊接著我也被羅凱叫走,他通知我第二天可以直接過來上班。他說看了我的畫稿和簡歷,完全可以勝任牆繪工作。

羅凱說這些話的時候,張季北也在,不過我們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我還沒從巨大的喜悅中掙脫出來,沒想到更戲劇化的事在後頭。

羅凱交代完我的事,望向外麵暗下來的天色,看了看正坐在沙發上休息的張季北,說:「女孩子晚上單獨回校不安全,你和南瑾順路,一起走吧!」

啊,讓張季北跟我一起回學校?

「你還不走?」張季北在我愣神的時候和我擦肩而過,隻拋下這麼一句話。

我心跳如擂鼓,耳根微熱,心中本來有些迷茫的東西逐漸清晰起來。等他推開咖啡廳大門走進夜色,我才一陣錯愕,急忙向羅凱他們道別,慌亂地追出去。

03

末班公交車早沒了。

外麵華燈初上。已近中秋,白天陽光暖人,晚上寒氣卻很重。兩旁的樹上掛滿了五色的彩燈,一閃一閃的,看久了眼睛疼。

張季北一言不發,沉默地走在前麵。我也不敢找話題,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一邊踩著他長長的影子,一邊數地上的正方形格子。

路燈光鋪瀉在寬敞的柏油馬路上,街上響著小販們叫賣的吆喝聲和女生們拍照的笑聲。一陣夜風吹過,我抱緊胳膊縮了縮身子。

「冷了?」張季北突然站住,微微側頭,開口。

我數格子數得正歡,猛地被張季北一嚇,抬頭直直撞了上去。剛觸到他涼涼的胳膊,我便條件反射般跳開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所措地開口:「啊……對不起……」

看著他陰沉的臉,我又說:「你問我冷不冷?不冷,我沒事……」

「我覺得冷。」張季北轉過身去,沒等我理順邏輯關係,他就大步向前麵走去,冷冷地說道,「所以你跟上。」

我停下步子,看著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鼻尖一酸,覺得委屈,轉而又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以我這速度,估計還沒到宿舍,我們兩個都會凍感冒。

發現我沒跟上去,張季北回頭,皺眉看我。我的心一緊,下意識地挪動了雙腳。

想通後,我不再有怨言,也不管格子數到了多少塊,直接拔腿跟了上去。

一路上隻聽到我們的腳步聲,以及我疾走喘氣的聲音。

踏進北校門,沿途經過夜晚沾了晶瑩露水的草坪,進入玉蘭花香縈繞的尚書路,宿舍的燈光已經遙遙可見。

張季北站在學校古老巨大的名人雕塑下,望了一下樓層,說:「到了。」

「謝謝你送我。」我道謝,努力想多說幾句話。

「嗯。」張季北應了一聲,快速轉身離開。

我懊惱地看著他拐進蘇福路,從中間的木柵欄鑽過去,整個人逐漸在斑駁的光影中看不分明。

我似乎永遠都在仰望他的背影,從不知道自己也被他一直在意著。那時候的我隻顧後悔,後悔沒把握好與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以至於當時忘記去細想,我從未告知過他我的住處,他怎麼就徑直送我到了第三宿舍樓下。

此後一段時間,我上完學校的課便去美術班,從美術班下課就直奔咖啡廳,生活忙碌而充實。

羅凱人很好,甚至為了照顧我的時間,將我的班調得很自由,還說有意見可以和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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