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衰草枯楊,青春易過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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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機場大廳。

身邊經過一個旅行團。導遊戴頂小紅帽,像趕鴨子似的在鄭素年身邊喊:「跟緊了跟緊了啊!」

他側過身子讓隊伍過去,再轉身的時候,就看見張祁拉著箱子出來了。

他開始還沒認出來鄭素年,脖子抻得老長,裝模作樣地戴了一副黑框眼鏡。

鄭素年悄悄走到他身後,對著他的月要就是一捅。

「誰……」一回頭,他把後半句話咽回去,「素年!」

「老遠就看見你在這兒裝歸國華僑。怎麼著,跟不上被退學了?」

「放屁,」張祁把手裡的包往他懷裡瀟灑地一扔,「念得好著呢。今兒個這是衣錦還鄉榮歸故裡。」

「你聲音再大點,驕傲得跟得了諾貝爾獎似的。」

「沒文化了吧,」張祁把手搭上他的肩膀,「那諾貝爾獎裡沒有數學。

你們這些搞藝術的,文化修養還是需要提高一下的。」

鄭素年笑罵一句,引得張祁撒腿就往停車場跑。

車上了高速,鄭素年問他:「直接送你回家?」

「別,回去就出不來了。先去看思遠哥他們家小孩吧。」

「這竇言蹊麵子這麼大,你這舟車勞頓時差還沒倒就先去給他請安。」

「我給他帶了兩桶進口奶粉,直接送過去算了。」

竇言蹊這孩子隨著年齡增長,已然成了故宮一寶。鬱東歌她們這歲數正是喜歡小孩的時候,每每一見著都要可勁地又親又抱。張祁在國外錯過了人家的滿月周歲,於是買了兩桶進口奶粉聊表歉意。

傅喬木把他抱在膝頭,讓他和這風塵仆仆的遠方叔叔打招呼。

竇言蹊毫不給麵子地「哇哇」大哭。

「怕生,」竇思遠說,「大老爺們兒,可沒出息了。」

「什麼大老爺們兒,人家才兩歲。」喬木姐把竇言蹊抱回了臥室,「人家還小呢。」

「兩年沒回來,都成叔叔了。」張祁笑道,「你們倆都結婚生子了,素年應該也不遠了吧。」

「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早著呢。」鄭素年不耐煩地看他一眼。

竇思遠當了爹,考慮問題的方向一下就變了。他憂心忡忡地和張祁交流了一會兒「以後孩子長大了要不要送到國外讀書」後,又開始從生物化學的角度入手分析國產奶粉和進口奶粉的優劣。

臥室裡竇言蹊興奮得大叫起來。傅喬木在廚房騰不開手,鄭素年急忙走進去看了看。

小孩把抽屜翻得亂極了,不知從哪兒翻出來幾張照片。上麵幾張都是瓷器修復的過程拍攝,鄭素年隨手收拾了一下,忽地發現中間夾了一張人像。

他把那張照片抽出來。

窗外是皚皚白雪。雪壓彎了枯枝,北京城冬日的天清冷得連片雲彩都沒有。

邵雪捂著自己的頭,一臉緊張地站在他身邊。

離邵雪離開他,已經兩年了。

02

柏昀生挺不喜歡他這車的。

開著不算舒服,買的時候也貴。要不是他老板那天開完會出門說「小柏,你這輛車還是不上檔次」,他也不會把以前那輛倒賣給素年,然後換了這輛二手的寶馬三係。

一輛車花了他一年多的積蓄,做生意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也虧得他長了張家境優渥的臉,就算站在一堆青年才俊裡也不顯得寒酸。

還是有不長眼的蝴蝶往他身上撞的。他把車停在火車站門口等雲錦,沒一會兒就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來問他時間。避開對方從頭打量到腳跟的眼神,柏昀生看著懸掛在天空正中央的太陽,懶洋洋地回答:「時間啊?早上八點。」

人家也就看出他的拒絕之意了。

顧雲錦上車的時候也不正眼看他。她這一年來回跑了好幾次,柏昀生總算在五環租了個單身公寓把她給接了過來。雖說隻有一室一廳,但起碼不用和別的小白領合租了。

他看機會的眼光沒錯。那次的合作讓顧雲錦聲名鵲起,服裝設計圈一下就多了這麼一個帶著古意的名字。有別的合作商找上她,顧雲錦卻總逆著柏昀生的意思來。

「明明這家比你挑的那家多給了兩倍的價錢,你為什麼非要接這張單子?」

「你也不看看他家讓我做的那是什麼東西?」顧雲錦在電話那邊草草地說,沒一會兒就掛斷電話,「我累了,再說吧。」

有不少合作是找柏昀生介紹過去的,她那一年就不得不頻繁地來回。次數多了,她也就煩了。柏昀生介紹過去的一概不接,問起來就說:「我覺得像以前在蘇州隨便給小女孩做衣服挺好的。這些生意上的合作局限太多,不喜歡。」

「不喜歡?雲錦,沒人不喜歡錢。」

她的語氣格外疏離:「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錢。」

柏昀生愣了愣,沒太懂她話裡的意思:「你要是覺得跑得累,我把你接過來吧。」

「蘇州蠻好的。」

「不是,」柏昀生軟了語氣,「我想你了。」

顧雲錦沉默了很久,總算說:「那好吧。」

他一個人住的時候什麼都湊合,新租的房子卻不敢怠慢。他換了雙人床,以前的被套和床單就都不能用了。柏昀生拉著鄭素年去宜家,把鄭素年硌硬得夠嗆。

「你有病吧,」鄭素年不耐煩地看著柏昀生一臉花癡地挑床上三件套,「邵雪把我扔下守活寡也就算了,你這還當著我的麵刺激我?」

「你說這海藍的和這橘黃的哪套好看?」

鄭素年皺著眉看了看,指了指比較醜的那套橘黃色。柏昀生點點頭,拎起海藍色的去結賬了。

小區是某個已經搬遷的工廠的職工宿舍。林林總總六十幾幢樓房,也能看出當時那個廠子的規模。顧雲錦下了車抬頭一看,隻覺得從天到地都和蘇州是不一樣的風格。

她還沒進去就已經想回去了。

「上來吧,」柏昀生在前麵搬著她的行李,「我都收拾好了。」

打掃得倒也算乾淨,隻是無論如何都是老式裝修。燃氣熱水器點起來是「砰砰」的爆炸聲,電路拉得也匪夷所思。房東的空調製冷效果不怎麼樣,響起來倒是震耳欲聾。

顧雲錦也沒多說什麼,隻是看了一眼窗簾:「這窗簾我過兩天去買厚點的,它這漏光也太……你乾什麼?」

柏昀生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背,另一隻手緊緊摟住她的月要,幾乎有些粗暴地把她頂在了衣櫃上。顧雲錦張皇失措地喘息了一聲,卻好像把他撩撥得一刻也不能等,脖頸一揚就被生生口勿出一大片紅痕。

她伸出一隻手想把他推開,卻被柏昀生單手攥住手腕。

「你不想?」他在她的耳邊廝磨。

顧雲錦閉了閉眼,語氣忽地變得格外壓抑。

「柏昀生,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他愣了半晌,往後退了兩步,頹唐地倒進沙發裡。

新家是剛換的飲水機。顧雲錦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發的另一頭。

「你當時答應我,宣傳的時候不會提褚師傅的名字。」

「這是商業品牌,」他把手指插進頭發裡,「褚師傅的名氣大,親傳弟子出馬才是該有的噱頭。我說不提,做企宣的也不同意。」

這品牌的廣告做得聲勢浩大,產品才上市就占據了無數媒體的頭條。中外風格雜糅在一起,其中也有許多元素要求是品牌商提出來的。顧雲錦的名字被無數定語修飾,褚師傅自然也成了個噱頭。

師父不見她。老一輩人,名譽看得比命還重。一輩子打磨,老來指導弟子做這些東西,在同行麵前丟盡了麵子。

顧雲錦說:「我真是瘋了,才會蹚這渾水。」

「你又不虧,」柏昀生嘆氣,「錢也給了名也給了,你現在不比在蘇州做個小裁縫好?」

「我做個小裁縫又怎麼了?清清白白,堂堂正正。褚師傅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我現在做的那些叫什麼東西?」

「你們做裁縫的不就是別人穿什麼你們做什麼嗎?你看不起的那些東西顧客喜歡,外國人願意掏錢,你照做就好了,哪裡來的這麼多原則和底線?」

顧雲錦氣得聲音都在顫抖:「柏昀生,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些事?」

他煩躁地站起身,把丟在沙發上的外套一把拿走。新房的門摔得「哐當」

一聲響,把他掛在牆上迎接顧雲錦來的一幅畫都給震掉了。

顧雲錦把畫撿起來重新往牆上貼,一邊貼一邊哭。

柏昀生現在做的東西很雜,珠寶設計其實已經是他工作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老板肖易以前是柏昀生的一個客戶,覺得這小夥子年輕又機靈,便帶著他一起做事。肖易不懂藝術,但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和柏昀生合作以前專做金飾。

所謂生意人,就是隻看利益。肖易看上了翡翠白玉珠寶的利潤,單槍匹馬打不出天下,便要柏昀生和他一起發財。柏昀生畢業一年多,跟著他也算打進了京城珠寶圈,認識了不少有用的人脈。

年輕人重感情,發自肺腑地叫他一聲易哥,可他心裡卻著實沒把柏昀生當回事。這些做設計起家的人單純得讓他發笑,肖易覺得要不是有自己帶著,柏昀生不知道還要扌莫爬滾打多久才能達到現在的位置。

那天,柏昀生給肖易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ktv陪客戶唱歌。

左耳是震耳欲聾的音響,右耳是柏昀生吞吞吐吐的話語。肖易有點不耐煩,拿著手機走出包間,揚起嗓門問:「到底怎麼回事?」

「易哥,我想請假。」

「請假?」他有點不滿,「這段時間這麼忙——你請多久?」

「一周。」

「你瘋了吧?」肖易冷笑道,「今天這半天假我已經夠給你臉了,你還要請一周?」

「我去年一年的年假也沒用,」卻沒想到柏昀生這次格外堅持,「還有很多法定假日我也都主動加班了,還湊不齊一個一周的假嗎……」

肖易的眼角抽了抽:「好,今晚還有個應酬,你來談完了就能走。」

柏昀生出門就後悔了。

在樓底下轉悠了一個多小時,他抽了半盒煙。他想了半天自己怎麼會跟顧雲錦變成現在這樣,最終把原因歸結到太久沒好好相處過上。

異地了五年,他們肯定跟當初的未成年小孩不一樣了。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自己加班攢下來的假期,他終於鼓起勇氣給肖易打了個電話。

二十四歲的柏昀生尚把肖易當成他一出校門就認識的貴人,一通電話據理力爭下來,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鑽進自己的車裡,開去肖易說的那家ktv。

顧雲錦倒也是個明白人。

柏昀生走了,她這通哭就是圖個發泄,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用處。換句話說,她要是能作,這幾年異地早就作得分手了。她冷靜下來看看房子,整理癖上身,對著家具和床就是一通收拾。

把衛生間也刷乾淨以後,天色就暗了下來。顧雲錦給自己下了一鍋麵,惡狠狠地吃,心想著絕對不給柏昀生留下一口。

誰知聽到樓底下有人喊她的名字。

「顧雲錦!顧雲錦!顧雲錦!」

一聲高過一聲,偶爾夾雜著一句「我愛你」,好像個愣頭青在底下發瘋。

她打開窗戶的時候別的樓也有人開了窗,對著鬼哭狼嚎的柏昀生大罵:「抽風啊!神經病!」

顧雲錦卷起袖子就跑下樓。

柏昀生一身酒氣,靠著車傻笑。鄭素年從駕駛室一臉煩躁地走出來,看見顧雲錦打了個招呼,從後麵把柏昀生推得趴在顧雲錦的肩膀上。

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倒過來,把顧雲錦壓得往後倒退幾步。

「你可算來了,」鄭素年嘆氣,「一談生意就這操行,我都送他送煩了。」

顧雲錦訕笑兩聲,有點擔心:「他經常這樣?」

「一個月大概也能有四五天……不這樣。」

幫著顧雲錦把柏昀生送上樓,鄭素年把車鑰匙放到桌上顯眼的地方。那邊柏昀生熟門熟路地進了衛生間,留下顧雲錦和他相顧無言。

「裝得不錯,」鄭素年看了一眼家裝,「你這趟來他也挺費心思的。」

「費什麼呀,下午剛跟我吵一架跑出去。」

「吵什麼呀,別吵了。」鄭素年笑笑,「我想吵都沒人跟我吵。走了啊。」

把鄭素年送出門,顧雲錦急忙回身去了衛生間。柏昀生抱著馬桶往後仰,就好像那頭剛從馬桶裡拔出來似的。

「你怎麼回事啊?」顧雲錦上手拉他,反倒被他拉得往地上一跪,「柏昀生,你站起來!」

「你為什麼叫我柏昀生?」卻沒想到對麵的男人就地把她壓得靠在瓷磚上,「你以前都叫我……昀生的。」

酒氣把她熏得大腦一片混沌。顧雲錦伸手探探他的脖頸,隻覺得熱氣沿著皮膚生起來。

「你到底喝了多少呀……」她嘆了口氣,抽身出來,然後把柏昀生扶到了床上。他的酒品還行,喝多了頂多大聲嚷嚷,一沾床就困。那麼大的人擺弄起來談何容易,好不容易把他弄髒的襯衣和西褲脫下來,顧雲錦在沙發上歇了歇才有精神去給他找睡衣。

衣櫃裡的衣服剛放進去沒多久,她翻了半晌卻一無所獲。柏昀生從被子裡冒出頭,哼哼了一聲:「渴。」

然後,他就自己扌莫索著要起來找水。

「坐著別動。」顧雲錦回頭輕聲斥道,從飲水機給他接了一大杯溫水。

她窸窸窣窣地走過去,柏昀生像小狗聽見主人過來似的把頭往她身上拱。

他喝完了還美得哼哼:「有媳婦就是好。」

「閉嘴,誰是你媳婦?」顧雲錦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腦門,「我還生著氣呢。」

「別生氣嘛,」他翻了個身,橫躺在顧雲錦的腿上,「我正忙著掙錢呢,掙了錢給你買大房子。」

「誰要你的破房子,」顧雲錦失笑,「你少喝點酒少抽點煙,我比什麼都高興。」

「又不是我想喝的。你過來點嘛……」

他身子往後拱了拱,把顧雲錦拉進被子裡,身上冒著熱氣就往她懷裡鑽。

顧雲錦拍開他的手:「還沒給你換睡衣呢。」

「不換了,反正也是個脫,」他把下巴硬塞進雲錦的肩窩,「還是你脫的。」

「柏昀生,你別耍流氓啊。」顧雲錦這才意識到羊入虎口,「你這什麼性質,酒後亂……」

「我還就亂了。」

他把腦袋抬起來,俯視著顧雲錦,眼底忽地格外清明。

「你到底醉沒醉?」顧雲錦氣道,一隻手去推他的月匈口,卻忽地渾身一震。

柏昀生的身體燙得像塊著了的炭。

「你點的火,你來滅。」他空出一隻手,扌莫索上顧雲錦整整齊齊的扣子,「中午那事還沒完呢。」

這房子租的時候比隔壁要貴了三百,是貴在臥室朝陽上了。

窗簾透光,顧雲錦被刺得眼睛疼。睜開的時候,隻覺得半個臥室都灑滿了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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