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塵埃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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樺音篇

我曾見過一條蒼龍,他周身銀白,從終南山飛起,又在天虞山落下。那時我不足百歲,尚且是孩童身量,我的父親撫扌莫著我的頭,他說:「你看,那就是龍。」

彼時我心智未通,隻看見父親眼中對我的希冀,卻沒看到藏在那希冀之後的,更大的失望。他長久地嘆息,沖著終南山的方向,然後說:「孩子,有些事命中注定,實在是強求不得。」

這注定了,我是一個不被他們喜歡的孩子。

我深知父母討厭我是一條巴蛇,以至於在天界的這些年,我很少化回原本的模樣。隻有一次,我忙裡偷閒,留得半刻休憩,我安逸地化成巨蟒盤踞在天河盡頭,還沒等我睡著,便聽見少女哭喊著求救的聲音。

我瞥了一眼,原來是檮杌追逐著一個黃衫丫頭,檮杌張著血盆大口,下一刻便要卷起舌頭吞了她。

我不忍見那丫頭被它吞下,事態緊急,便以巴蛇的模樣擋在那丫頭與檮杌之間。檮杌亦不願戀戰,虛晃了幾招,隨後便離開了天河,逃回天虞山去。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窺到本身,烏黑的、醜陋的,還有那些發青的鱗片。天界中人皆以我巴蛇的身份為恥,我眼睜睜看那丫頭被嚇得癱坐在地上,她說:「我……我叫纖月,你是誰?」

「我是樺音。」我道。又不敢多言,隻能慌亂地離開天河,仿佛是在逃離。

我仍舊變回仙君的模樣,我喜歡穿白衣,月白,藍白,戴銀冠,那樣乾淨,和我原本的烏黑與醜陋全然不同。我路過紅鸞司,聽見嫦娥尖銳的嘲笑聲,她說:「渾身慘白慘白的,哪有這麼醜的錦鯉。」

浮玉那時便在紅鸞司當差,她見我進來,趕緊拽了拽嫦娥,示意她不要多嘴。

「今天紅鸞司好像格外熱鬧?」我問。

浮玉訕訕笑了:「小仙前幾日下凡歷練,故此帶了些小玩意兒回來送給諸位仙家。」

她又道:「有些俗世的物件,也有些活的小東西。」

我見嫦娥懷中抱著一隻雪白雪白的小兔子,便追問浮玉:「可還有什麼活物,一並贈我一隻吧?」

「好看的都被挑去了。」浮玉指著水中一尾小小的錦鯉,「就剩這一隻了,原是小仙隨手救下的,覺得有緣,這才帶回天界。」

哪有這麼醜的錦鯉,我當即笑出聲來,它渾身都光禿禿慘白慘白的,隻有頭頂點了一小塊紅色。

「就它吧。」我隨意一指,那錦鯉便被一團水包裹著,半浮在我手上。

我把它丟在離香池裡。聽浮玉說,凡間的魚可能是吃蚯蚓蟲子一類的,某日閒暇之餘,我跑到凡界抓了不少蟲子,等我拿回來再一看,原來這尾魚僅僅靠吃花瓣便足夠果腹。

這樣不挑食,倒也不錯。我看看那杜鵑花瓣,又看看手裡的蟲子,實在覺得這凡界的蟲子還不如天界的花瓣有助修為。

有了這尾錦鯉陪伴,似乎無趣的日子也逐漸有趣了起來。

然後,我就認識了那條龍,我孩提時見到的,那條渾身潔白映著銀色光芒的蒼龍。那是我奉父親之命去引渡一位仙家,我看到那條龍穿著玄色衣衫,他道:「你便是樺音仙君?久仰久仰,在下名叫滄弈,以後還請仙君多多照拂。」

明明他更適合穿這身白衣,我想,這是一個我敬仰著,卻命中注定攀不到的高峰。

「滄弈仙君是真龍化就?」我笑著道,「九重天上唯一一條龍,實在是令人羨慕。」

他當然聽不出我這般嫉妒,彼時我們都沒有想到,原來我與他的糾葛,就從這一麵之緣開始。

「天界孤寂清寒,如果滄弈仙君住不慣,大可來飛霄宮找我。」我客套道。

如果我能預見這之後的事情,恐怕我萬死都不會說出這句話。

那是我渡劫的前一天,滄弈來到飛霄宮,我們倆博弈三局,每一局都以我慘敗收場。

「樺音,你可知你為何贏不了我?」他問道。

我搖頭:「不知。」

「因為你性格軟弱,籌謀得過於煩瑣,我還沒進入你的圈套便將你反殺。」滄弈說。

他是個極聰明的人,一眼就能看透我的這些心思,也注定了我們倆這樣周旋。

滄弈說得沒錯,我的確性格軟弱,否則也不會對天帝與王母俯首帖耳、言聽計從。我羨慕他,羨慕他是一條蒼龍,羨慕他這樣瀟灑快活,我總是以一種仰視的模樣看待滄弈。

在鄴城的日子,我依舊過得唯唯諾諾。我不是樺音仙君,我成了一個不被母親喜愛的太子。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但是,我遇見了一個女孩。

那年上元佳節,我在茶樓設局,帷幕拉開時,我看到少女奔我而來,她笑著說:「恩公,我又見到你了。」

我不記得天界的事,卻覺得這個少女似曾相識。她好像也很願意與我在一起,我便默默地一並接受了她對我的好。

她叫我恩公的時候,她說要嫁給我的時候,我問過她,什麼是愛。

我明知道她說錯了,卻沒想著教她改正,那時我已經陷入一種恐慌:倘若有一天,她分得清這幾種情,是不是就不會再愛我?

那是一個下雨的晚上,玄清宮燭火如豆,我那個在人間的父親,他握著我的手,老淚縱橫道:「音兒,我並非不愛你的母親,我隻是,沒有能力保護她。」

身為君王最大的痛苦,是麵對著自己需要保護的東西,卻沒有那個能力和資格。

我想到那個少女。

所以我加倍對她好,沒過多久我就成了皇帝,我告訴她:「你放心,我能保護你。」

她點頭,然後沖我微笑。午後的陽光穿透斑駁的樹影,盡數照在她眼中,我甚至以為那就是永恆。

可是,天道從不會對我施以憐憫。

滄弈出現的時候,我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在朝堂上藐視我的權威,這次終於將心思放在她身上。

中秋當日,我眼睜睜看著他將大氅披在少女身上,我躲在重重疊疊的紅欄杆之後,我聽見少女拒絕他的聲音,清晰又乾脆。

可是,她還是走了。

我在東華門的城樓上站了許久,是滄弈的強勢將她擄走的嗎?其實不然,我清楚地知道,是因為我自己的軟弱。

可是我不敢承認,我隻是想,終有一日殺了滄弈,她就會回來。

當我決定娶纖月的那天,我便想起天界的一切。我了然,原來我渡的劫便是情劫,情歸何處,自是在素綰身上。同時我也知道一個讓我驚愕的消息,原來我一直仰視著的滄弈,便是當今魔界世子,即將即位的下一任魔界界主。

從決定放棄素綰的那一刻起,我就重新變回了仙。大婚前一日她來找我,我有那麼多的故事說給她聽,我想給她講飛霄宮,講離香池,可是她看到了我袖中的銀鏢,然後臉色蒼白地質問我:「是你?」

我無法回答,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我做過的。

所以她不顧一切地站在滄弈麵前,這是我意料之中的情況,我沒想到的是,滄弈會突然刺傷她。

一個是我仰視的人,一個是心愛的人,這天道從來不會有半分憐憫我。

滄弈說得對,從始至終,我都一樣軟弱。

我眼睜睜看著母親判素綰淨火之刑,卻不能為她辯解、爭論,或者說是不敢。我看到她的眸子毫無光彩,空空盪盪的,好像一個沒了魂魄的遊魂。

那是我的光,如今卻暗淡了。

如果不能為你消減這份痛,那我願意與你一起承受。

我曾為她捏造了一個清明夢,我窺探著,試圖能在夢中看她快樂,試圖能讓她在夢中對我有一星半點的喜歡。可是事實又證明,她不計回報地奔向滄弈,從來沒有回頭看過我一眼。

「你明明知道清明夢,為何醒不來?」我帶著仇恨的心思,毀壞她在夢中種下的花草,「為何不願醒?」

這樣的結果就是,她不快樂,我也不快樂。

她仍舊叫我恩公,這兩個字越是含著深情,我就越是心慌,我恐懼於鱗片的謊言被拆穿,我偷偷看過她的內丹,那裡麵分明是一片龍鱗,青綠色的,那是滄弈的逆鱗。

我第一次產生了殺死滄弈的念頭。

這些不斷發酵的矛盾,終於在玉清真人講道的那天爆發。

她再一次被滄弈帶走,在我麵前,我的母親第一次向我展露她少有的溫柔,她說:「孩子,有一個辦法,殺了滄弈。」

她說:「事成之後,我會允許你娶那個仙娥。」

我不願去,我實在不忍心再欺騙素綰。

「難道你不素綰到底愛不愛你嗎?」她笑了,「孩子,這是絕妙的機會。」

在瑤歌麵前,纖月化成滄弈的樣子,用偷來的劍刺穿我月匈膛。我看到素綰為我流淚,她說:「瑤歌,你若能救恩公,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要我的命也行。」

我明知道那不是愛,卻自欺欺人,沉浸於她給我的好。

事情就像母親想的那麼順理成章,素綰殺了滄弈,天界滅了魔界,從此乾乾淨淨,萬世升平。

可是我的光,再也不會將明亮投在我身上。我已經為這場欺騙付出了最大的代價,我永遠地失去了她。

滄弈並沒有死,他的殘魂化作一絲執念,棲身於一縷長發中,任憑父親用盡辦法,都無法徹底殺死他。

玉清真人說,這是執念,愛得太深,所以瘋魔。

解鈴還須係鈴人,他因為所愛之人不死,便讓他死在所愛之人手中。

我捫心自問,自己是否能如滄弈一樣愛她,所以在纖月提出欺騙素綰,假借素綰之手殺了滄弈時,我果斷地拒絕了她。

我說:「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有第二回。」

但是我沒想到,我也成了被算計的人。

「你去選擇你喜歡的人吧,」母親說,「倘若素綰答應,本尊會允許你們成婚。」

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找到素綰,沒想到她終於答應了我,她的眸子裡雖然沒有喜悅,但是我相信,以後的日子還長遠,我可以讓她變回那束光,乾淨清澈,無憂無慮。

可是成婚當日,我卻被母親鎖在飛霄宮,我無法脫離她的禁製,恍然醒悟,原來自己也成了這場局中的一顆棋子。

我突然就懂了素綰的苦,原來被騙是這樣的滋味。

我是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麵前的,長劍穿透她纖細的月要,連一點聲音都沒有。我想告訴她,我沒有騙她,這次我是真心實意的要與她長相廝守,我沒有騙她。

可是沒可能了,她變成一束光消失,像來時一樣的突然,她就這樣走了。

從此天與地,再無我所愛的人。

如天帝所願,我娶了纖月,成親當日我並未回到飛霄宮,我說:「你一直想當我的仙妃,現下如願以償,應該開心了吧?」

我說:「整個飛霄宮都是你的。」我脫下那身喜服,「纖月,你就好好享受著仙妃的榮耀吧。」

自那以後,我又孤寂地活了幾千年,飲酒,發瘋,或是沉睡。

浮玉突然找到我,她勸我:「仙君,其實姻緣簿上寫著,您與素綰仍有一麵之緣。」

「是何時?」我問她,「什麼時候,多少年之後,本座可以等。」

「緣分不知何時來,也不知何時去。」她說,「您總不希望最後一麵,她看到這樣的仙君吧?」

不,我要和她解釋,我要與她解釋清楚,我沒有騙她。

為了遇見她,我在人間走了許多路,蓬萊仙島,長白雪山,我幻想著與她重逢,這就像一個美好的夢。

夢終於醒了,在天帝的壽宴上,諸仙齊聚,我偷偷去了紅鸞司,我實在是等不及了,我到底何時才能見到她。

我翻開姻緣簿,見那紅紙上唯有四字而已:

此生緣盡。

我自此離開天界,再沒有回來。

又過了萬年,魔界異軍突起,一個叫戎禎的孩子血洗天庭,成了新的天帝,統領著三界新的秩序。

然而,這些與我都無關了。我獨守著天虞山,種了許多虞美人,就如素綰夢中的一樣美。

神仙的萬年壽命,終於也到了盡頭,我聽凡人說,將死之時,人會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東西。

那日天虞山下了雪,我和往常一樣侍弄著虞美人,隱隱約約,我聽見素綰在叫我,她說:「恩公,我回來了。」

我抬起頭,但見花海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朝我伸出手,一如萬年前那樣乾淨清澈,仿佛一束光似的,亮得刺眼。

我說:「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

·纖月篇·

每個故事裡都有一個惡人,在素綰的故事裡,我毋庸置疑是那個角色。

我是一個壞人。

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常常會想起那個叫翠嶺山的地方。那個小小的山穀,有清風,有溪水,有高大的喬木,我曾見過風吹動河堤的蘆葦,蘆花飄飄揚揚落在我頭上,像夏日的雪。我喜歡春天時淡黃色的雛菊,它渺小的、細碎的,但是開得驕傲自豪,仿佛向每一個欣賞它的人展示著來自太陽的光彩。

我與我娘住在這裡,日子安逸且快活。在我的記憶裡,我娘絕不像其他的農婦那樣聒噪無知,她永遠穿著素淨的繡花衣裳,戴一隻碧綠的玉鐲,盛夏天,她為我搖著扇子,講那些我從未聽說過的、來自書上的奇聞軼事。

聽村人說,我爹曾經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因為得罪了惡人被人所殺,我娘為了躲避仇人追殺,就與我久居在翠嶺山這處桃源仙境。

對我來說,「爹」這個字眼是模糊的。

那年,我十五歲。

翠嶺山富饒祥和,人人都善良淳樸,我以為我會長久地居住在這裡,嫁一個平凡的人,相夫教子,了此一生。

直到那場飢荒爆發之前,我都是這樣認為的。

事情最先有了征兆的時候,是春雨的延遲,乃至消失,隨後夏天很快到來,土地被曬得龜裂,仿佛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我眼睜睜看著人們餓死。我知道,人不是一下就會餓死的,我們殺了種地的耕牛,殺了為村莊看門的黃狗。那年秋天,翠嶺山連田鼠都沒有,乾乾淨淨,什麼都吃光了。

他們把目光放在人的身上。

那段時間,有人接二連三地消失,村中常常飄出骨頭湯的香味兒。我回家問我娘,我說:「娘,他們在哪兒弄來的吃的?」

「噓!」我娘伸手捂住我的嘴,「千萬別亂提,就當什麼也不知道,知道嗎?」

析骨而炊,易子而食,我曾經聽我娘講過的故事,如今就在我身邊發生。

漸漸地,幾個平時找我玩的小夥伴也不見了,他們的父母哭喊著尋找自己的孩子,卻沒顧得上擦乾嘴角的油光。

我害怕極了,我說:「娘,咱們怎麼辦?」

我娘就挎著竹籃,走到好幾個山頭以外挖野菜、剝樹皮。在那裡,我看到一座王母廟,我娘虔誠地下跪,叩頭,然後祈禱。她說:「求求王母吧,她不會看著我們餓死的。」

我至今不知道,神是否真的能聽到人的祈禱。可是我不敢放棄這最後一點希望。我學著我娘的樣子,小聲說:「王母娘娘,倘若您真的聽得到我祈禱,就讓我做一個神仙,永遠離開這裡吧。」

那天,我們沒有回得去家。

我們回到翠嶺山,還沒進門,就看到族長帶著一群壯漢守在我家門前。他們高舉著火把,振振有詞道:「一定是山神對我們發怒了,族長已經收到山神托夢,山神要你的女兒做祭品。」

「呸!」我第一次見我娘那麼失態,她瘋狂地推開那群男人,大聲叱罵,「放狗屁的山神托夢,你們把自己的孩子吃了,現在把主意打在我女兒身上了,都給我滾遠遠的,放狗屁的山神……」

慌亂中,一個男人抓住我的胳膊,他高聲喊道:「抓到了,我抓到了,快點把她抬走,去拿給山神做祭品!」

火光映在那群人眼中,他們流著口水,癲狂地抓住我,高聲歡呼尖叫,那種眼神,就像是一群狼圍住了一隻羊。

我掙脫不得,隻能拚命咬著那個男人的手。我看見我娘拿起一把柴刀,她說:「纖月,你快跑,快跑得遠遠的,千萬別回來!」

趁著那男人鬆手,我轉身就跑,我聽見身後嘈雜的打鬥聲,還有男人大聲叱罵的叫囂聲,跑出很遠很遠,我忽然聽到我娘的慘叫聲,在空曠的山穀裡,那麼清晰,讓我忘也忘不了。

血飛濺在半空中,我娘重重跌在地上,而我連頭都不敢回。

那天晚上,我站在高高的山頭上,看著家的方向燃起熊熊大火,火光點亮了整個翠嶺山。

我告訴自己,人就是如此,如此卑劣,如此貪婪。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遠的路,隻知道自己渴得嘴唇乾裂,餓得頭昏眼花,在一個叫天虞山的地方,我遇上了檮杌。它從山穀中沖出來,朝我嘶吼。

我一刻也不敢停下,拚了命地跑。我在心裡乞求王母,希望她福澤人間,求求她救我出苦海。

奇跡發生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輕得好像一片羽毛,許久我才反應過來,原來我已經飛到了天上。

我在天上亂飛,檮杌一刻不離地跟在我身後,終於,在一道淺淺的河灣處,我疲憊地落下。我大喊:「救命,誰能救救我,救命!」

檮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它長著血盆大口朝我撲來的剎那,一條更為巨大的蟒蛇出現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場景,那條蛇高大、勇敢,他的每一片鱗片都在發光,如同墨藍色的寶石。它擊退了檮杌,變成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而我隻定定地看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想說「你的鱗片真漂亮」,可是話到嘴邊卻成了:「我叫纖月,你是誰?」

「我是樺音。」他說完便走,走得飛快,沒有半點流連。

隻那一眼,我就注定一輩子跟著他,不管他需要我與否。

我愛他。

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再醒來時就見到王母,她笑得溫溫柔柔,就如同我娘一般。她說:「是你在下界和本尊祈禱,對嗎?」

我說:「您是……王母?」

她點點頭。

「對不起,本尊無法體察凡情,是本尊的錯。」她說,「我已經命雷公電母前去翠嶺山布雨,那裡很快就會變回以前的人間仙境。」

她道:「你既然來到九重天上,不如留下做神仙吧?」

我看見她腕上碧綠的玉鐲,又聽她道:「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是你娘向本尊所求的心願。」

我成了一個神仙,因為來自凡間,我能說出更多逗王母發笑的俏皮話,也比其他的仙娥更容易討王母的歡心,她索性把我留在身邊,我一躍成為天界最得寵、最得勢的仙娥。

但我知道,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還沒有辦。

我回到翠嶺山,找到族長,我說:「您還認得我是誰嗎?」

他已經很老了,我記得那年他還是那群打著火把的漢子中的一個,他佝僂著背,瞪著眼睛看了我許久,臉色立刻變作鐵青,他嚇得嘴唇直抽:「你是,你是……不對,你怎麼可能一點都不老,你是鬼!」

「我不是鬼,我是神仙。」我說,「但我不是一個好神仙。」

我問他:「你可知我今天是回來做什麼的?」

族長「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說:「當年的事,是我慫恿村莊的人,都是我的錯,我們好不容易活下來,求求您放了我們吧。」

「放了你們?」我冷冷地笑,「當年你們怎麼沒想過放了我和我娘呢?連婦孺都下得去手,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嗎?」

我抬起手腕,一撚火光在手心點燃。

「好好看看你的孫兒吧,幸好你的妻子死去多年了,不然火燒著多疼啊。」我說,「明天這裡就是一片廢墟了,你現在看還來得及。」

我設了一道結界,沒有人能出得去這個小村莊。

火光在翠嶺山點燃,肆虐的火舌吞噬了一切。我在火光中揮舞著廣袖,我說:「娘,你看到了嗎,我讓這群人付出代價了,你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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